第33章
“皇嫂。”
“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的眼波里,有淡淡漣漪,碎芒瑩然:“阿寧,怎么還叫皇后娘娘?得叫皇嫂。”
駱寧:“……”
因她知道雍王和皇后之間的暗生情愫,雍王那一聲皇嫂,聽著很正經(jīng),駱寧愣是覺得曖昧。
讓她在雍王面前也這樣叫皇嫂,深感怪異。
她只是恭敬行禮:“我失禮了,謹(jǐn)記教誨�!�
皇后笑笑,不以為意看向駱寧的腳:“怎么不換鞋?”
駱寧瞬間便懂。
方才那雙鞋,竟是皇后的。
——雍王連她的鞋都認(rèn)識。原來他們的關(guān)系,比駱寧想象中更親密。
“宮人拿錯了,叫她重新?lián)Q了來。”雍王替駱寧回答。
皇后笑道:“那是本宮的鞋。是平時穿的,不用太講究,我四妹偶爾也穿我舊鞋。”
“皇嫂,規(guī)矩不可廢�!庇和醯馈�
駱寧頷首:“多謝皇后娘娘厚愛�!�
皇后不再堅持。
她先入席了。
宮婢重新尋來一雙普通青緞鞋,駱寧換上。
換鞋時,宮婢特意遮擋視線,女子的腳不便被人瞧見;雍王很自覺先離開了。
換下來的舊鞋,駱寧叫宮婢隨意扔了,是很普通的鞋子,她懶得帶回去。
宮宴快要開始,皇帝才來。
跟在皇帝身邊的,是一位婕妤娘娘,此前她最受寵。
她生得面容飽滿,嬌憨可愛。圓圓眼睛,嬰兒肥面頰,瞧著毫無心機。
“原來,皇帝喜歡這種女子。”駱寧在心里想。
而鄭皇后,正好相反。
怪不得鄭皇后至今無子,估計是圣寵不多。
她聰慧、睿智,心機絕不會少,太后最欣賞她這一點,偏皇帝不是很滿意。
皇后自己也不甚在意。
同床異夢的帝后、各懷心思的皇族貴胄,心不在焉的雍王。
太后抱著大皇子,笑容慈祥:“這孩子像極了皇帝小時候�!�
眾人恭維一番。
駱寧隨大流。
開席后,她便很自在吃喝,不再理會瑣事。
她每一口都吃得慢,吃相斯文;但她不停筷子,就這樣慢騰騰吃了很多,把自己填飽。
駱寧實在不愿在皇族宴席上費心思,因為家里的事已經(jīng)很累了,消耗了她腦子。
而她,又不會是真的雍王妃,這些人暫時與她無利益糾葛。
駱寧太過于置身事外,對皇族的權(quán)勢毫無企圖,一心只想要個郡主封號——這個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模挥盟龏^斗,雍王答應(yīng)了她。
在他們斗心眼時,駱寧除了吃飯,似乎無事可做。
雍王根本不用她幫忙。
駱寧覺得,進入了皇宮,脫落了侯府那些糟心事,她又像個鬼魂了,難得輕松。
她也很清楚知道,很多人滿意她這種不爭不搶的態(tài)度,比如說太后,也比如說鄭皇后。
駱寧揣摩透了,繼續(xù)吃飽。
“母后,七弟妹生得好,性格也好。”宴席結(jié)束,平陽公主對太后說,“看著也不傻。”
“有些孩子氣�!�
“不是故作孩子氣,而是放得開,所以我說她不傻�!逼疥柟髡f。
又道,“她與母后有重恩,又能如此豁達(dá)。這個兒媳,母后選得好�!�
“我替你們選的,都好。”太后道。
駱寧這次出宮回府,雍王沒有送她。
半路上,嘉鴻大長公主攔住了駱寧的馬車,與她閑話幾句。
“……過幾日我設(shè)宴,給你下請柬�!惫髡f。
駱寧笑道:“多謝公主美意,只是最近忙,母后派了兩位嬤嬤教導(dǎo)我�!�
又看向那邊的馬車,“世子先回去了嗎?”
公主看一眼,笑道:“他先騎馬走了�!�
駱寧很想知道,裴應(yīng)的笛子曲譜哪里來的,也想看看他的笛子。
“……最近有馮姐姐的消息嗎?上次送去的禮物,她可有收到?”駱寧問公主。
公主:“他收到了,很滿意。不過他最近心情不佳,遇到了很棘手之事,不知如何開導(dǎo)自己�!�
“怎么了?”
“他身邊陪伴多時的人,離開了�!惫鞯�。
駱寧:“那的確值得傷心�!�
“你可要寫一封信勸導(dǎo)他?我叫人送你送。”公主說。
駱寧:“是她的什么人?”
【第067章
駱寧也打雍王】
嘉鴻大長公主閃爍其詞。
她無法描述“馮夫人”失去了何人。面對駱寧略帶探究的詢問,她語塞了。
駱寧給她臺階下:“想必非常重要,無法對外人描述一二。公主,恐怕我的安慰只是勞而無功�!�
公主苦笑了下。
駱寧作辭,先回去了。
公主上了馬車,裴應(yīng)端坐。他生得俊朗,安靜如松。行走坐臥都極其優(yōu)雅,難過模樣也不狼狽。
見他如此,公主心中不是滋味。
“圣旨賜婚,再無更改,你且換個心思�!惫鲗λf。
裴應(yīng):“我明白,娘不必替我操心。”
公主被他這么軟軟頂回來,越發(fā)糟心了。
駱寧被賜婚給雍王,實在出乎意料,誰能想到此事定得這般匆忙?誰又能想到,雍王他真的肯?
公主滿腹心思,陰惻惻想著:“未必沒有轉(zhuǎn)機�!�
想把這門婚事攪和黃的,絕不止公主一人。
公主不能接受兒子再去游歷。想他留在京城,成親生子,兒孫皆環(huán)繞膝下。
駱寧必須要嫁給裴應(yīng)!
這世上還沒有嘉鴻大長公主辦不到的事。
她要用個法子,叫此事逆轉(zhuǎn)。
坐在馬車上,駱寧打了兩個噴嚏,用帕子捂住口鼻。
略微沉吟。
還在想那根笛子。
馬車回到了鎮(zhèn)南侯府時,她在愣神。
“公主話里有話。”
駱寧不知今日這番話,是福是禍。她了解的大長公主,行事全憑喜好。順著她心的,她愿意抬舉;一旦被她忌憚,她打壓快狠準(zhǔn)。
回了侯府,駱寧先去見過祖母,把宮里諸事簡單告訴了她,免得祖母掛念。
她報喜不報憂。
“……你也累了,回去歇了吧�!弊婺刚f。
駱寧道是。
翌日,駱寧收到了平陽公主府送的見面禮。
是一套黃金鑲嵌紅寶石的頭面。
做工極其精美,雕刻栩栩如生,足見金匠手藝非凡。
駱寧收下,親自去了趟公主府,向平陽公主道謝。
平陽款待她。
兩人聊了幾句。平陽公主性格溫柔,言談卻也爽利。
她讓駱寧叫她皇姐,而不是公主。
“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市种Y部,替七弟選四名側(cè)妃,已經(jīng)有了人選。”平陽公主告訴駱寧。
應(yīng)是太后叫平陽公主提醒駱寧的。
駱寧好奇:“皇姐可知是哪些門第的千金?”
“幾大望族各有勢力。為了堵他們的口,自然是均占,不能偏私。崔、王、鄭、裴�!惫髡f。
駱寧聽了,在心里暗暗嘆氣。
雍王妃果然不好當(dāng)。
四名側(cè)妃,全部出身高門望族。她們定然得家族培養(yǎng),眼界高、手段狠,娘家財力豐厚、朝中權(quán)勢龐大。
駱寧能撐得下來,才有機會去韶陽做郡主。
“怪不得母后指派了兩名教導(dǎo)嬤嬤,王爺又給了一名教頭。他們怕我進府活不過一日�!瘪槍幷f。
平陽公主忍俊不禁。
她笑著對駱寧說:“母后是有隱憂。我同母后說,七弟妹應(yīng)付得來。別說側(cè)妃,七弟妹在皇兄跟前都不曾露怯�!�
“皇姐取笑我了。我只是沒見過世面,無知無畏�!瘪槍幍�。
公主笑道:“就要你無畏。母后盼你協(xié)理好內(nèi)宅,叫七弟與母后都安心�!�
“我自當(dāng)盡力�!瘪槍幍�。
駱寧在公主府用了午膳才回府。
想到“四名側(cè)妃”,意料之中,她沒有驚惶。世族的下場,駱寧很清楚,她并不怕那些高門女。
況且她還占一個“正妃”名頭,又有太后撐腰,有何可畏懼?
辛苦三年,換取一生順?biāo)熳杂�,很劃算�?br />
就說雍王自己,邊陲七年苦熬,才拿到了虎符。他要是留在京城,以他的聰慧出色,擁躉太子的朝臣可能會害死他。
能有今日,他付出了多少辛勞。
駱寧敢說,雍王府絕對沒有邊陲貧寒、兇險。
誰的前途不是靠命搏?
駱寧腳步輕盈回了文綺院。
她接到了不少宴請的帖子。
初夏,命婦們迫不及待換上了輕薄衣衫,大肆宴請,享受繁華盛世的安寧與富足。
駱寧作為雍王準(zhǔn)妃,請?zhí)拥绞周�,她一概拒絕了。
侯夫人則去了兩家。
駱寧也沒有理會。
白慈容現(xiàn)如今什么名聲,侯夫人最清楚。她有膽子把白慈容帶出去,只是毀她聲望。
侯夫人并沒有那么無腦。
她去的兩場宴會,眾人沒瞧見駱寧,便竊竊私語,甚至公然暗諷她。
她沒得到好處。
還有人主動挑釁。
侯夫人便明白,駱寧這個“準(zhǔn)妃”,人人不服氣。她借著駱寧的名頭出去,只是替駱寧受氣、受刁難。
吃了兩次虧,她就不去了。
駱寧聽說了,有點好笑,不過她依舊沒理會——太忙了,騰不出手。
兩位嬤嬤的功課很緊,從內(nèi)廷規(guī)矩制度、王府章程到京城功勛世族的人與事,極其龐大繁瑣。
駱寧不僅得理解,還要牢記、背熟。
這功課足以叫她疲倦,且她還要每日抽空耍鞭。
雍王說他要校驗。
轉(zhuǎn)眼,教頭藺昭進府已經(jīng)一個月。
駱寧沒等雍王那邊派人催,非常主動帶著藺昭登門,去了雍王府。
雍王在后院習(xí)武。
他的府兵操練六個時辰,時刻不放松,堪比駐地;他自己日常操練兩個時辰,一日不歇。
“王妃練得如何?”雍王一桿長槍杵地,他立在旁邊,人比槍還要挺拔鋒利。
藺昭如實回答:“堪堪入門。王妃事忙,無法專注練鞭,能有這般成績,已然很刻苦�!�
雍王額角被汗浸濕,墨發(fā)全部束起,他絲毫不顯疲態(tài)。
為了方便耍槍,他勁裝結(jié)束,簡潔干練。
看向駱寧,他淡淡開了口:“試試你的鞭法�!�
駱寧:“是�!�
她拿出了長鞭。
雍王拎起了長槍,叫她用鞭來奪槍。
駱寧牢記他的要求:不可輕易被人下了鞭。
她朝雍王揮鞭打過去。
他長槍一卷,差點刺向了她面門。駱寧震驚,又不肯松手,卷著鞭尾要甩過去。
藺昭被她嚇一跳。
因為她這種打發(fā),是直接往雍王槍頭上撞。
雍王似乎也沒想到她這么執(zhí)拗,又怕長槍真的傷了她,只得讓幾步,長槍往后縮。
駱寧不知是學(xué)藝不精,還是面對明晃晃的槍頭太緊張,在雍王主動退讓的情況下,她一鞭打了過去。
鞭尾直接撕開了雍王的虎口,鮮血涌了出來。
眾人:“……”
駱寧:“……”
【第068章
王爺生氣的原因】
蕭懷灃臉色難看至極。
駱寧的長鞭還握在手里,有點無措看著他。
副將拿了巾帕過來,蕭懷灃按住虎口。
鮮血流淌了他滿手,他卻沒有吸氣蹙眉,對疼痛的忍耐很強。
眼風(fēng)掃向駱寧,那雙漆黑眸子里,醞釀著風(fēng)暴。
“好樣的,王妃,恩將仇報還偷襲。”他冷聲說。
駱寧后背發(fā)僵。
“王爺恕罪�!�
“不恕罪能如何?也打你一頓?”他臉色越發(fā)陰沉。
駱寧:“……”
雍王看向藺昭:“每日給王妃加練一個時辰。下個月再考。還打成這德行,本王只罰你�!�
藺昭躬身行禮:“是,王爺�!�
駱寧很慚愧。
雍王回了內(nèi)院,簡單包扎。
駱寧和藺昭還在校場,打算回去,總管事卻請她們?nèi)セ◤d等候。
“……藺姐姐,我方才可能有點緊張。平時咱們對著樹打,樹不會朝我刺過來�!瘪槍幷f。
藺昭悄聲告訴她:“沒事,贏了就好。王爺這個人好勝心強。你要是被他的長槍下了鞭子,估計得挨罵�,F(xiàn)在不會�!�
駱寧詫異:“真的?”
寧可挨了一鞭,也不愿意看到下屬失��?
藺昭:“你且看著�!�
雍王更衣后,竟是留駱寧用午膳。
駱寧:“……”
藺昭說得對。雍王有點惱,卻難得留了她吃飯,可見對她還是滿意的。
駱寧一顆心落定。
她們?nèi)チ嘶◤d,卻在院子門口遇到了大黑狗。
藺昭下意識后退半步。
駱寧則歡喜,腳步往前,黑狗已經(jīng)蹭到了她手邊。她趕緊撓了它下巴,又順了順?biāo)臣埂?br />
“它挺乖的�!瘪槍幙粗呀�(jīng)躺在地上等著撓癢癢的黑狗,回頭對渾身緊繃的藺昭說。
藺昭笑不出來:“這是長纓大將軍。”
它哪里乖?
它極其兇悍。
“為何取這么個名字?”駱寧一邊給黑狗撓肚皮與脖子,一邊好奇問。
藺昭眼睛都看直了。
她不太相信,這是長纓大將軍。此刻,他溫順得像只小奶狗。
“這不是取的,而是先皇封賜的�!碧A昭告訴駱寧,“它是御賜的大將軍,官位比很多人高�!�
駱寧:!
她著實沒想到。
怪不得上次它咬死了鄭家的家丁,鄭家沒敢找雍王討要說法。
長纓大將軍有這個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