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漸漸地，林采星的發(fā)絲上布滿一層輕盈細密的小雪，連同睫毛上，也被晶瑩的鹽粒覆蓋。
雪崖上，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林采星艱難地抬起凍僵的眼睛，緊繃的心弦終于放松一些。
十幾個人朝他們急切跑來，他幾乎被凍得沒有知覺，是靠兩位醫(yī)生，才得以松開周斂。
救援設(shè)備被一一擺放在雪地，助理為林采星披上羽絨服，輕聲安慰他不要著急。
“他傷了頭�！�
林采星嘴唇凍得發(fā)紫，通紅的眼里透著迷茫和恐懼：“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的。”專門負責周斂健康的教授稱贊道：“你很棒，你為他這樣包扎是對的。”
林采星半睜著眼，意識有些遲鈍：“那就好…”
醫(yī)院里，白楚惠匆匆趕到。
因為周斂傷到的是頭部，林采星便將這件事告知白楚惠。電話里的白楚惠很著急，直接乘飛機趕過來。但令林采星意外的是，姜柔也來了。
“采星，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采星貼著退燒貼，眼睛微腫：“因為——”
剛說兩個字，他被姜柔打斷：“讓醫(yī)生親自跟我們說。”
院長和主治醫(yī)生匆匆趕來，將所有檢查結(jié)果告知給二人：“周先生沒事，只是一些皮外傷，估計馬上就能醒了�！�
姜柔微微抬起下巴，略帶審視地盯著林采星：“好端端的，怎么會受傷？”
院長這次沒說話，尷尬地看向林采星。
“我們在玩雪橇車的時候出了意外，被山上滾落的巨石砸中雪橇車。”林采星避開姜柔憤怒的視線，坐在周斂的床邊：“無人機全程錄下來了，您不放心可以看看。”
姜柔皺眉：“為什么會去滑雪橇車？那么危險的東西，你們沒有安全意識嗎？”
林采星垂著眼睫，背對著姜柔輕輕攥住周斂的手。
“算了，沒事就好。”白楚惠目露關(guān)切：“采星，你也不舒服？”
林采星輕聲道：“沒事，有些感冒�！�
“那你先去休息吧�！卑壮菡f道。
“謝謝外祖母，我沒事�！�
剛才的意外對于林采星來說，無疑是一場生死離別，他現(xiàn)在不想離開周斂半步，一刻都不想。
“你先出去吧，這里有我和媽媽�！苯崦碱^微微緊皺，仿佛林采星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
“我不想走。”林采星聲線堅定，“他醒后想見到我�！�
“我們要討論事情�！苯岬哪樜⑽⒁怀粒澳阆瘸鋈��！�
“這里不是討論事情的地方�！绷植尚潜砬槠降爸軘啃枰菹�，為了他的身體，請您體諒一些。”
姜柔保養(yǎng)得當?shù)哪樕祥W過一絲詫異。
她印象中的林采星，脾氣很柔，當初和他談判，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白楚惠也沒料到林采星態(tài)度會如此強硬，于是站出來勸和：“采星說得也沒錯，這里有采星照顧，我們先去外面休息�！�
恰好這時，醫(yī)務(wù)人員拿著簽字單走進來：“哪位家屬方便簽字？”
姜柔冷冷地盯著林采星，剛要接過鋼筆，被走過來的林采星打斷：“我來吧�！�
林采星神色平淡，飛快簽下自己的名字。
姜柔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漂亮精致的指甲微微攥緊衣角。白楚惠示意姜柔隨自己離開，臨走前叮囑林采星：“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林采星點頭：“您放心，周斂醒后，我會去喊您�！�
這間病房是間套房，分為室內(nèi)、室外和休息室。見兩人走進休息室，林采星拿來干凈的熱毛巾，為周斂輕輕擦手。
醫(yī)生說，傷口再偏移2毫米，周斂就要動手術(shù)。
他們這次，真的很幸運。
雪地里，他甚至已經(jīng)做過失去周斂的假設(shè)。
但僅僅想了一秒，他心如刀割。
所以比起失去周斂，被姜柔奚落兩句根本不算什么。他也沒必要害怕和緊張。無論從名義上還是情感上，他都是周斂最重要的親屬，他不愿再受姜柔擺布。
休息室內(nèi)，姜柔端坐在沙發(fā)上，深邃的眼底涌動著強壓的怒火。
“你也是，和采星較什么勁？”
這幾年，姜柔對白楚惠的忽視白楚惠始終介意，如果姜柔不是她的親女兒，她根本不愿和姜柔多說一句話。
姜柔神色輕蔑：“瞧瞧吧？剛結(jié)婚多久？就原形畢露了。”
白楚惠端起茶杯：“你在意的究竟是周斂受傷了，還是采星沒有給你面子？”
姜柔察覺到白楚惠對林采星的態(tài)度，微微質(zhì)疑：“您接受他了？”
白楚惠不咸不淡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倘若不是姜柔著急回美國和她辦理資產(chǎn)交接，她不相信姜柔會因為周斂受傷回國。
“你的小男友沒跟在你身邊嗎？”
姜柔拂了下耳邊的碎發(fā)，盡管面色平靜，卻依然沒有掩飾住躲閃的視線：“這件事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周斂是成年人了，每天無數(shù)的人跟著伺候，不需要我擔心什么。”
“周斂還病著，他應(yīng)該不希望你為難采星。”
“媽！”姜柔顧忌資產(chǎn)交接的事，態(tài)度不敢太惡劣：“您覺得他配得上周斂嗎？”
“配不配得上，他們也結(jié)婚了�！卑壮菅劬γ髁劣猩�，說話雖然溫柔，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你消停些�！�
姜柔難以置信地反駁：“您究竟怎么了？”
“算了，我們先把手續(xù)辦了吧�！�
這時，林采星在外面叩門：“周斂醒了�！�
他低垂著眼睛，深深呼了口氣。
“大家可以過去了�！�
病床外側(cè)被醫(yī)生們圍得嚴嚴實實。
周斂眼眸緊閉，頭部的隱痛令他心情有些煩躁，幸好林采星在安撫他，能讓他稍微舒服一些。
“感覺怎么樣？眼睛看得清嗎？”醫(yī)生俯身問道。
周斂“嗯”了一聲，抬眸時注意到林采星的額頭。他抬起手臂摸了摸林采星的臉：“你發(fā)燒了？”
“小感冒�！绷植尚蔷o緊抓著周斂的手臂：“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一定趕緊和醫(yī)生說�！�
“沒有，放心�！敝軘吭俅翁搅讼铝植尚堑念~頭：“這么燙…是凍著了嗎？”
“您這次能平安，是林先生的功勞�！敝韺o人機中看到的畫面復(fù)述給周斂聽，“林先生很厲害，給您包扎的止血帶非常專業(yè)，包括維持傷者的體溫。估計就是這段時間凍到的�！�
為了排除這次事件是否為人為，專業(yè)的團隊正在調(diào)查中。二人相依在野外那段畫面，很令助理動容。
白楚惠感激地將手搭在林采星的肩側(cè)：“謝謝�！�
“您哪里的話，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绷植尚桥轮軘孔载�，故作輕松地笑了下：“你教我的求生本領(lǐng)我都記著呢，這算是一次小考試�！�
助理的話，一字一句敲擊著周斂的心臟。
他抿著干燥的唇，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扎著，連同傷口一起疼。
那么冷的天，林采星又是那么怕冷的一個人，生生凍了一小時。甚至連衛(wèi)衣都撕開幫他包扎傷口。
他渾身疼得厲害，輕輕握住林采星的手，干澀的喉嚨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提議來這里的人是他，沒有提前做好安全預(yù)案的人也是他。
他非常后悔帶林采星來這里。
“我沒事，現(xiàn)在狀態(tài)特別好�！绷植尚菢泛呛堑貛椭軘空砗帽蛔樱澳愕耐蟊韼土舜竺Α！�
“各位家屬，周先生目前指標有些異常，需要靠靜養(yǎng)恢復(fù)，所以要多睡覺多休息�！�
被醫(yī)生提醒后，林采星扶周斂躺下，病房里的其他人自覺退到病房外。
周斂服了藥，困意很重。
縱使如此，他依舊強撐著精神和林采星說說話，但幾分鐘就睡著了。
“采星，你吃藥了嗎？”白楚惠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姜柔打斷。姜柔冷淡道：“你跟我出來一趟�！�
林采星回頭看了眼周斂的睡顏，跟著姜柔離開。
“你別以為有周斂罩著你，你就能對我肆意妄為，就能在周家掀起風浪�！贬t(yī)院的庭院外，姜柔聲音如霜刀般銳利：“在我眼里，你依舊和幾年前沒什么區(qū)別，你配不上周斂，這是客觀事實。”
林采星身姿挺拔地站在姜柔對面，語氣沒有波瀾：“嗯�！�
“嗯？”姜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可思議地皺眉：“你是覺得，我沒有辦法讓你離開周斂嗎？”
“是的�！泵鎸岬牡箅y，林采星唇角微微上揚，“我不會像三年前那樣，隨便您說幾句話就離開他。就像您說的，只要周斂和我立場堅定，就沒有人能把我們再分開�！�
姜柔氣極反笑，徹底撕開溫柔優(yōu)雅的面具：“你一無所有，甚至帶著華蘭骨子里的劣根性，你這樣的人，竟然沒有半點反思？還有臉在我這里當跳梁小丑。”
“可是…”林采星聲音不高不低，露出自信的笑：“周斂喜歡我，而且我自認為比您更在乎周斂，也比您更愛周斂�！�
他去敲休息室的門時，聽到了白楚惠和姜柔的談話，他對姜柔很失望。
曾經(jīng)他以為，姜柔至少是非常愛周斂的。
他也不愿意讓周斂為難。
他拼命想融入周斂的家族，獲得大家的認可，但現(xiàn)在來看，意義究竟是什么？
他在乎的人，根本不愛周斂。
那他為什么還要在意這些人的看法？
他替周斂寒心。
他慢慢注視著姜柔，聲音清晰有力：“所以，不管您用什么手段，我都不會再離開周斂。我因為敬重您，沒有將您之前找過我和林君山的事情告訴周斂，我也想給大家留一份體面，畢竟未來我們還要相處。但如果您不想擁有這份體面，那么我更無所謂，就像您說的，我一無所有，只有周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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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找你◎
林采星離開后，
院子里只剩姜柔一人。
盯著林采星的背影，她唇線微微緊繃，清麗的眸子染上幾分慍色。
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她只覺得可笑。
竟然連林采星這樣的人也有資格指著她的鼻子教育她。
一個個的，
都不中用。
她沒想到商令舟竟然一點本事都沒有，不然也不會任林采星越來越囂張。
她撥出一串電話，
嗓音中染著怒意：“周欽，你知道你兒子結(jié)婚的事嗎？”
周欽那邊已是晚上，松開女朋友的腰，
他穿好睡衣走向露臺：“結(jié)婚？”
“嗯�！苯崧暰�冷淡：“跟華蘭的兒子�！�
周欽頓了頓，
眉目間染上一絲疑惑：“他跟那男孩，
不是已經(jīng)分手了嗎？”
“誰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姜柔冷笑。
周欽微微猶豫：“我現(xiàn)在克里特島，你需要我做什么嗎？”
姜柔諷刺道：“我讓你拆散他們，你可以嗎？”
周欽眉頭一皺：“他們既然結(jié)婚了，你就不要摻和了�！�
“我摻和？”姜柔情緒變得激烈：“兒子跟這樣一個人結(jié)婚，
外人嘲笑的只是我，沒有你對嗎？”
“在意他們的眼光做什么？”周欽勸她，“你那些所謂的貴族朋友，
不結(jié)交也罷�！�
姜柔輕笑：“你是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但我在意！”
胸腔的怒意燒得越來越旺，她接著嘲笑道：“不過也對，
你如果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早在你被老爺子放棄，失去繼承集團的權(quán)力時，就應(yīng)該躲起來沒臉見人了�！�
通話被周欽切斷。
姜柔緊緊攥著手機，
氣極反笑。
周欽本事沒有，
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這個林采星，
有點本事。”
她微微皺眉，覺得目前不能操之過急。
...
晨曦透過窗簾，落在病房整潔干凈的地板上。
林采星盤腿坐在周斂身邊，正在喂他吃東西。
周斂傷得并不重，只是疼的時間會長一些，但林采星這次非常謹慎，完全將周斂當成重癥病人對待，甚至連水都要放進一根吸管端著喂。
“你還燒嗎？”
周斂耐疼能力很強，精神還算不錯：“測溫了嗎？”
“嗯，感冒好了�！闭f來也奇怪，這種程度的凍傷對于林采星過去而言，一定會生一場大病。但這一次，林采星的抵抗力卻出奇的好。
周斂的排骨湯只喝了半碗，林采星索性將剩下的排骨挑著啃兩口，周斂握住他的手腕：“你別吃剩的，想吃讓廚房再給你做新的�！�
病號餐清淡營養(yǎng)，其實并不好吃。
林采星嘴巴挑，便只讓助理準備了一份。
但瞧著周斂吃飯，他有點饞。
“老夫老妻了，怕什么�！绷植尚翘鹈髁恋难劬�，揶揄道：“你那會兒沒少吃我剩下的�！�
野外夏令營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林采星從小被養(yǎng)得嬌氣又挑食，不愛吃那里的飯。但老師要求，每頓飯必須光盤，所以周斂便成了林采星專屬的清掃剩飯機器。
周斂淺淺勾唇，簡單漱完口，抱著林采星一起看電視。他的傷口位置特殊，只能側(cè)躺，醫(yī)生建議他不要過度工作，有林采星在，助理暫時不敢將電腦交給周斂。
“戀綜的最后一集馬上要上線了�！�
林采星問周斂：“要官宣嗎？”
“可以。”
“我搜搜情侶官宣文案�！绷植尚巧朴盟阉�，笑著說：“一般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配一組情侶照片？”
周斂猶豫一瞬：“有嗎？”
林采星：“好像…沒有�！�
他們之前拍過的合影倒挺多的，復(fù)合后基本沒有拍過。
“現(xiàn)在拍也不晚�！绷植尚悄闷鹗謾C，剛要擺pose，注意到周斂頭上的繃帶后，又陷入短暫的糾結(jié)：“發(fā)你受傷的照片，是不是不太好？”
周斂：“你不嫌我丑就行�！�
“怎么會。”林采星唇角倏爾一彎：“你畢竟是上市集團ceo，受傷也就算了，還傷到頭部，我怕會引起股民或者集團高層的恐慌，”
萬一財經(jīng)媒體再杜撰個家族內(nèi)斗或者蓄謀殺人事件，造成的輿論影響不好。
“果然是林總想得周到。”周斂溫柔調(diào)侃：“培訓(xùn)費沒白交�！�
林采星露出得意的笑：“我們發(fā)個文案就好�！�
很快，兩條，“林采星周斂結(jié)婚”的熱搜后面綴著明顯的“爆”字，
［林采星：，結(jié)婚25天快樂。］
［周斂：今天是大年初五，也是和采星婚后的第一個大年初五。］
［我靠？結(jié)婚了？真的假的�。�
［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吧？晉江霸總照進現(xiàn)實？］
［我的媽！星鏈CP吃得太好了吧？］
［這算是現(xiàn)實版的嫁入豪門了嗎？林采星蠻有手段。］
［，你們的CP售后也太強了吧？］
［姐妹們！是真的！海灣集團的官網(wǎng)早就公布了周斂的伴侶信息，只不過是美國網(wǎng)站沒人關(guān)注！恭喜兩個人！］
［我的星星�。∫院竽憔椭皇Ｏ孪砀D。］
林采星靠在周斂懷里，和他一同瀏覽粉絲們的留言。
“他們說我飛上枝頭變鳳凰�！�
林采星調(diào)侃自己：“以后請叫我林鳳凰�！�
周斂有些介意別人這樣評價林采星，暗中讓助理清理網(wǎng)絡(luò)負面輿論后，陪他一起開玩笑：“那我呢？”
“鳳凰其實是兩只鳥兒。”林采星攤開手：“你隨便挑一個吧，你是想叫周鳳還是想叫周凰？”
盡管頭部的劇痛隱隱傳來，周斂的心情卻是好的：“都可以，我不挑�！�
林采星跟著傻樂：“那你就叫周鳳吧�！�
這時，姜柔敲門進來。
站在門口，她掃了眼親密相擁的兩人，露出得體的笑：“媽媽先走了，身體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周斂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離開前，姜柔瞥了眼林采星臉上殘留的笑容，心理的不平衡達至頂峰。
盡管如此，她依舊溫聲細語囑咐：“采星也要注意身體，周斂麻煩你照顧了�！�
林采星：“您放心�！�
待姜柔離開后，周斂問林采星：“我媽媽有沒有為難你�！�
他昏睡了兩天，如果姜柔趁這個時間給林采星委屈受…
他擔心林采星受傷。
“有。”林采星沒瞞著，“但是我也表達了我自己的立場。”
“就是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和你好好的。”
“除非——”他慢吞吞轉(zhuǎn)過身，腦袋蹭著周斂的胸腔，微微仰起頭：“除非你變心了�！�
周斂將他摟緊，心里的巨石終于落地。
“不會的�！�
“周斂�！绷植尚俏罩軘康氖滞�，輕輕放在自己的心臟上：“你出事那天，我非常害怕，但也想明白一件事。比起失去你，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周斂的視線牢牢鎖住林采星的一舉一動。
“采星，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