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斂微微傾身，注視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真摯眼眸，手指輕輕撩起林采星裹在身上的毯子，
慢悠悠攥在掌心把玩。
片刻，
他突然笑了：“你有在乎的人�！�
“當然了�！绷植尚切靥泡p輕起伏著，為了保持鎮(zhèn)定強壓著內(nèi)心的緊張，
“是唯一且最在乎的人。”
周斂的心臟暗暗揪成一團。
他無比相信林采星所說的“唯一”兩字分量有多重。既然是唯一，那么林采星當初果斷地與他分手，承受的痛苦可能并不比他少。
他難以想象他百般呵護的人在那段灰暗的歲月是如何挺過來的。如果林采星不是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把他的名號搬出來，
他們這輩子是不是就錯過了。
他先前，
恨林采星對自己的愛情不夠堅定。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理解林采星的心情。
林采星正是因為足夠堅定，
才放棄他。
“那個人挺幸運�！敝軘空Z氣故作輕快，溫和地看著他：“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成為別人的唯一呢�！�
林采星局促地跟著笑道：“是我比較幸運，因為我——”
那些藏在心里的話，一股腦涌到唇邊。
“因為什么？”
“我覺得自己不夠好。”林采星輕輕垂下眼睫，
輕聲細語解釋：“但我想努力試試�！�
周斂的眼神凝視著他：“我支持你�！彼恼Z氣中透著一絲調(diào)侃：“不過，你怎么確定那個人會等你和他求婚？”
林采星知道他意有所指，輕輕托著腮：“我就知道�！�
周斂揚了揚眉：“幾年不見，
林同學竟然學會了讀心術�！�
林采星偏頭看著他：“也不是�！�
“嗯？”
“只會讀這一個人的�！�
周斂靜靜望著他，
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的倒影：“那我稍稍遜色一些�！�
他停頓幾秒，接著道：“我想知道一個人的想法，
卻怎么都讀不懂。開始我以為，他知道我想要的自始至終都是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會堅定不移陪伴對方的感情，但我后來發(fā)現(xiàn)他不明白�！�
周斂莞爾：“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明白了嗎？”
林采星張著嘴愣了一會兒：“他應該——”
“林少爺，您點的牛肝菌豬肚湯�！�
林采星被這聲稱呼吸引，
仔細看去，
發(fā)現(xiàn)這位空乘他認識，
曾經(jīng)他和周斂日常出游都是這位女士陪伴在側。
“幾年不見，您似乎變了很多�！�
工作人員溫聲調(diào)侃：“更好看了�！�
收到突如其來的贊美，林采星摸了摸鼻子：“您也更有氣質(zhì)了�！�
工作人員頷首：“請慢用�！彪x開前，她不禁感嘆：“怪不得周總今天心情這么好�！�
林采星的心神完全被這句話攪亂，無措又羞赧地避開周斂的目光，假裝沒聽見。
“其實，我現(xiàn)在并不急�！�
周斂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xù)道：“等他想明白，能堅定自己的內(nèi)心后，會來找我的。”
林采星悶頭喝著水，忽然學著周斂剛才的話反駁：“你就不怕他不找你�。俊�
周斂神色平穩(wěn)，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不怕，他只能找我。”
“為什么？”林采星忽然有些疑惑。
“他肯定找我”表示自信。
“他只能找我”表示選擇范圍的唯一性。
“你招惹我這么久，我總得討回點什么。”周斂不再用其他代詞指代，戳破兩人打了半天的啞謎，“你不會以為，你造謠我的事就這么結束了吧�！�
林采星最怕周斂提這件事。
他心虛地嚼著飯，半天沒敢吱聲。
“慢慢來，過程雖然重要，但結果更重要�！敝軘亢鋈惶鹗�，落在林采星頸前：“結果就是，你最后只能選擇我。你把我從美國招回來，你要負責。”
林采星睫毛輕輕覆在眼皮上，垂著腦袋仿佛要縮進龜殼里。
他沒有想到，周斂會突然捅破這層窗戶紙。
更沒想到，周斂會強勢地挑明他們的關系。
這是不是代表，周斂拿他那天哭天搶地的拒絕當成放屁了？
他憋了半天，愣是一個字沒敢吱聲。
“怎么不說話了？”周斂忽然點了他的名字。
林采星心肝一顫：“我在想，你怎么控制結果�！�
周斂神色平靜，就像敘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名下的島嶼有許多，某些人不聽話，就帶你去度假。什么時候聽話了，什么時候離開�！�
林采星清潤的眼眸泛著波光：“島上管吃管喝管玩嗎？”
周斂凝著他，忽然捏了捏他的臉蛋。
林采星皺著眼，無辜地瞅著他。
“別貧了，趕緊吃飯�！�
“哦�！�
林采星乖乖照做，炫飯時偶爾會摸摸周斂剛才碰過的地方，瞧著怪可憐的，有苦難言。
周斂一直在盯著他，幽幽道：“疼？”
“嗯�！绷植尚墙乐�，聲線帶著微不可察的委屈：“你現(xiàn)在真兇�！�
周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林采星此刻的表情。
眼神像只狡黠的小貓，語調(diào)卻格外惹人憐愛，甚至能一眼讓人看出他在演戲。
可這副模樣卻像一記軟拳，砸在周斂的心臟。
“我看看�！�
周斂靠過去，手指輕輕觸著林采星的臉，光滑細膩的觸感仿佛令他著了魔，久久不愿離開。
“好了�！绷植尚情L睫微顫，特意轉向避開周斂的一邊，繼續(xù)淦飯，“不疼了。”
以周斂的視角，正好能瞧見林采星被飯?zhí)顫M的腮幫子。側臉隨著嘴微微鼓動，倒影被云層里的光線投射在桌上，讓他想起蠟筆小新的臉。
漆黑的眼底緩緩涌起一抹溫柔，他用手機拍下這抹反映，上傳
周斂：像蠟筆小新嗎？
私人飛機上的無線網(wǎng)絡還算順暢，周斂很快收到無數(shù)的評論。
［周總的第一條微博！］
［這影子是誰啊！！是誰在飛機上？］
［星星？這影子有點像星星。］
［嘖嘖嘖，完全是一副墜入愛河的狀態(tài)。］
［這到底是誰啊！］
［朋友們，想猜是不是林采星還不簡單？雖然我不知道周斂去哪里，但咱們看兩人的ip是否一致�。�
林采星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胃口正是好的時候，吃完正餐，又點了些甜品和水果，整個下午嘴都沒閑著。
末了，他調(diào)整座椅，舒服地蹺著二郎腿躺在上面：“這椅子挺舒服，如果皮質(zhì)再軟一些就更好了。”
周斂沉聲回：“我馬上讓人換。”
林采星裹上柔軟的毯子，遮住翹起的嘴角：“嗯。”
俗話說，酒足飯飽。
林采星今日攝入的碳水微微過量，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等他再一睜眼，飛機已經(jīng)抵達海薈莊園。這是周建在洛杉磯的私人莊園，設有停機坪，出行方便許多。
林采星還沒完全睡醒，聽說到了地，迷迷糊糊地裹著羽絨服往外走。走到舷梯前，周斂攬著他的手腕，沉聲提醒：“看臺階。”
他遲鈍地點點頭，像只樹懶一樣慢吞吞走著。
周斂雖然不急，也早就被他磨得沒了脾氣，但依然有些看不過眼。他停下腳步，伸手將林采星扛在肩頭，不疾不徐地下著臺階。
莊園的工作人員面色平靜，集體垂眸。
林采星這回徹底清醒，被周斂放在地上后，急忙去拿自己的行李箱。走著走著，他刻意小跑著和周斂拉開一段距離，就好像這樣就能抹掉剛剛發(fā)生的事一般。
周斂遙遙望著林采星：“欠揍�！�
威爾森夫婦的結婚周年晚宴下午開始，現(xiàn)在時間尚早，兩人還能休息一會兒。
周斂發(fā)現(xiàn)，林采星行李箱里帶了不少的東西，其中就有一套深棕色休閑西裝。
林采星很寶貝這套衣服，小心翼翼地掛好后，特意用熨燙機除皺，他倚在柜前打量著面前的人，腦海中恍如隔世。
同一個地點，林采星上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是三年前。
“這褲腿是不是有些長？”
林采星笑著回眸：“你的眼睛可真厲害。這是Agape家的早春套裝，我那天試完衣服，設計師姐姐送給了我。如果不是有幸和Agape合作，我來參加晚宴都沒有衣服穿�！�
周斂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那你參加正式活動穿的衣服是？”
“都是跟品牌方借的。不過尺碼很少能遇到合適的。有的褲腿長，有的衣服松�！绷植尚歉裢庹湎н@件衣服，眉眼間帶著滿足：“每次都需要造型師幫我暫時處理一下。”
眼前的笑容刺痛著周斂的心臟，他斟酌片刻，最終沒有提出要帶林采星出去挑選衣服的想法。
“這套西裝很適合你�！�
周斂提議：“我讓家里的服裝定制師過來一趟，幫你改一改褲長如何？”
“那太好了�！绷植尚茄凵窳疗穑澳俏掖┥�，效果肯定會更好�！�
到了晚上，周斂帶著林采星來到威爾森夫婦的白鶴莊園。他們到時，莊園的停車場已經(jīng)有不少的車，林采星眼神好，一眼便看到凌晟。
“周斂�！绷桕赏瑯涌吹剿麄儯敯l(fā)現(xiàn)林采星跟在周斂身邊時，瞳孔微微擴大，似乎看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林采星避開凌晟的審視，悄悄走到周斂身后。
“嗯�！敝軘砍c頭示意，帶著林采星繼續(xù)前行，“怎么樣？肚子餓了嗎？”
林采星笑著搖頭：“我在飛機上吃了那么多，倒是你，餓不餓？”
“還好。”周斂沒有理會身后凌晟的呼喚，凌晟似乎被什么事絆住，沒有及時跟上他們。
林采星回眸：“你不用等他嗎？”
周斂目視前方：“他又不是小孩，不需要。”
宴會廳外，威爾森夫婦正在等待迎接周斂。
林采星沒有意外地收到對面兩人好奇的目光。
他猶豫了一下，猜測周斂會怎么介紹自己。
好朋友？
總不會是前男友吧？
“Aurora，好久不見�！蓖柹浦迨笥�，精神頭十足，“這位可愛的男孩是？”
周斂淡淡回：“我初戀�！�
威爾森夫婦驚訝地笑著：“太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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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苦衷◎
這個身份是林采星萬萬沒想到的。初戀這個詞很模糊，
用在這里有故意混淆別人認知的嫌疑，他敢確定威爾森夫婦甚至覺得他和周斂一直在談戀愛，從沒分開過。面對夫婦倆充滿善意和好奇的目光，
他禮貌頷首：“結婚紀念日快樂。”
威爾森道了謝，
熱情地帶兩人往里走。路過走廊時，林采星發(fā)現(xiàn)墻壁上懸掛的裝飾畫幾乎都是同一風格，
但看上面的創(chuàng)作者名字，又較為眼生。
“他們的兒子是位杰出的青年藝術家。”
周斂瞧出他的疑惑：“莊園后面，是Zero少爺創(chuàng)辦的個人藝術展，
你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去瞧瞧。”
林采星神色期待：“行�！�
威爾森邀請的賓客不算多，
都是感情比較親近的朋友，
宴會廳內(nèi)的氛圍融洽松弛，偶爾三兩人圍坐在沙發(fā)上討論最近的趣事，和普通的朋友聚會沒有任何區(qū)別。
威爾森清了清嗓子：“朋友們，Aurora來了�！�
其他客人同時看向周斂，
目光又不約而同落在林采星身上。
威爾森夫人調(diào)侃道：“Aurora，不向大家介紹一下你的初戀嗎？”
“初戀？”布萊斯對林采星非常好奇，他夸張地笑了笑：“Aurora竟然有男朋友？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些人幾乎都是周斂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并不清楚他和林采星的事情。
而在這時，
臨時處理事情的凌晟在這時匆匆趕到。
“嗨，你知道Aurora有個男朋友嗎？”布萊斯驚喜地皺著眉，
“簡直太棒了�！�
凌晟掃了眼林采星，表情帶著幾分古怪和不屑。他剛要說話，忽然被周斂打斷。
“凌晟，出來我和你說件事�！�
凌晟有種不好的預感，
臭著臉隨周斂出去。
布萊斯沒問到想要的結果，
殷勤地詢問林采星：“寶貝，
你想喝什么？”
林采星下意識朝周斂的背影看了眼，禮貌笑道：“青椰汁就好。”
布萊斯讓傭人取來一杯，親自遞給林采星：“可以和我們說說，你和Aurora在一起多久了嗎？是他先追的你嗎？”
在座的這些人對周斂的感情生活格外好奇，了解周斂的都知道，他的性格冷得像阿爾卑斯的雪山，誰接近都會凍僵。
林采星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但大家又偏偏都在等他回答，于是輕笑道：“在一起五年，不存在誰先追誰�！�
雖說是周斂主動和他告白，但仔細算的話，應該是他先撩的周斂。
他們倆應該算雙向奔赴。
“這么久？”布萊斯更驚訝了，“Aurora可以去當間諜，居然把我們都騙了�！�
林采星就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局面，腳底抹油想要脫身：“你們先聊，我去找Aurora�！�
布萊斯還有許多想問的，扯著嗓子道：“寶貝，還沒有問你的名字�！�
“Starry�！绷植尚切χ仨�，“用中文翻譯成繁星�！�
布萊斯笑了，朝威爾森夫婦舉杯：“竟然還是情侶名稱？我還以為Aurora在整蠱我們。”
威爾森調(diào)侃布萊斯：“你不懂，他們一看就很相愛�！�
布萊斯很感興趣：“我還以為他不喜歡談戀愛，沒想到竟然比我和我女朋友談的還要久�！�
走廊里，林采星漫無目的地欣賞著Zero的作品，走著走著來到一座尖頂?shù)墓伴T前。
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城堡的花園。
現(xiàn)在是冬天，被精心養(yǎng)護的植被已經(jīng)沒了往日的鮮活，他順著小路走去，聽見兩道熟悉的聲音。
“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說這件事�！�
聽到周斂的聲音，林采星一時之間不知還離開是留下。
“周斂，正因為是你的好朋友我才這么苦口婆心地勸你。”凌晟點了根煙，情緒有些激動：“我只是擔心你又被他騙�！�
“他沒有騙我，這些是我自愿的�！敝軘棵夹奈�，“下次不要再提我們分手的事了，他當初也是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啊？”凌晟嘟囔：“他現(xiàn)在回來找你，就是嫌貧愛富。”
周斂掃他一眼，淺淡地諷笑：“他要真嫌貧愛富，當初家里出事更應該抓著我不放，怎么可能離開？”
凌晟冷笑：“因為他知道，就算他不離開你，你們倆也不會有結果的�！�
周斂不愿再和凌晟爭論，他們之間的事，本來就不用考慮別人的意見。
“他不是這樣的人�！敝軘科届o地盯著凌晟：“我最后再重申我的意思。以后在他面前，希望你能保持友好，如果不能那就應該避免和我們見面�！�
凌晟又氣又急：“我要做不到呢？”
周斂一字一句：“那就不要再做朋友了。”
凌晟瞪大眼睛，氣急敗壞道：“你為了一個滿口謊言，當年狠心拋棄你的人要和我絕交？”
“你錯了，這件事的選擇權在你�！敝軘客虿贿h處的白色教堂，聲線清晰：“如果你明知道招惹他會讓我不高興，還故意為之，在我眼中就是輕視我們的友情。”
凌晟說不過周斂，繃著臉沒再出聲。
“我不希望我們的關系鬧到我的婚禮請柬不會寄給你的程度。”
凌晟抬頭看他一眼，將香煙掐滅。
這些話，清晰地落入林采星的耳中。他心臟飛速跳著，在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后，急速環(huán)顧四周，暫時躲到一根白色浮雕石柱后方。
聽腳步聲，兩人應該朝著他的方向來了。
他屏住呼吸，眼睫微微煽動，流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這就是周斂的真實想法嗎？
哪怕過了三年，他都能被周斂真的堅定地選擇。
他的呼吸停滯一瞬，路過的凌晟忽然說道：“我們都覺得，林采星給你下了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