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另一頭,林采星與祁愿已經(jīng)背著魚簍出發(fā)趕海,路程不算近,需要爬一段斜坡,祁愿見林采星有些累,主動朝他伸手。
[祁愿不會真的喜歡林采星吧?]
[祁愿好紳士�。。�
[這算是進展最快的情侶了吧?]
[我很想知道,祁老師是對誰都很暖,還是僅限于林采星。]
[好曖昧!]
林采星裝糊涂,低頭摸索著包里的礦泉水,遞給祁愿:“祁老師喝水�!�
祁愿被林采星卑微拒絕的模樣逗樂,忽然想起丘寰安對他的提醒。
林采星背后的靠山是周斂。
他微微揚眉,對兩人的關(guān)系有些好奇。
就憑周斂對所有人無差別的疏遠(yuǎn),兩人感情似乎并不和睦。
林采星如果為了提升名氣上戀綜,應(yīng)該和自己捆綁才對,難道上戀綜就為了混個臉熟?顧及周斂,那就更不對了,如果非要和其他藝人避嫌,為什么要參加戀綜呢?周斂本事這么大,直接砸錢捧豈不是更容易?
祁愿道了聲謝,與林采星不緊不慢地走著。
這座小島被節(jié)目組包下,所有的行人和商販都算在NPC的范疇,為了讓嘉賓們體驗更佳,節(jié)目組甚至安排了群眾演員陪他們一起抓海鱔。
“采星,你為什么參加戀綜?”見攝影師還沒跟上,祁愿悄悄問道。
林采星實話實說:“經(jīng)紀(jì)人給我安排的�!�
“這檔綜藝的幕后制作人是葉尚杰,你認(rèn)識嗎?”
林采星猶豫了下:“還行�!�
祁愿眉毛跳了下,沒有再問。看來林采星能來這里,確實是有人故意安排。
那周斂在戀愛觀察室的作用是?
難不成看自己男朋友和其他人卿卿我我?
祁愿內(nèi)心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是否會成真,還要再等幾天。
林采星對于趕海非常積極,挽起褲腿,他提著魚簍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海里沖,周圍濺起不小的泥點子,祁愿的額頭上甚至沾上一塊。
觀察室里的導(dǎo)師們不約而同地樂了。
周斂清冷的眼神微微撼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么多年,跑步還是像個小鴨子。
假期一有空,兩人經(jīng)常去馬薩諸塞州趕海,自從他給林采星起了小螃蟹的外號,林采星對螃蟹尤為熱衷,高三畢業(yè)旅行時,林采星——
想到這,周斂溫和的神色漸漸變淡。
他究竟在做什么?
回憶這些,似乎一點意義都沒有。
俗話說,樂極生悲。
林采星才捉了一條海鱔,突然慘叫。
周斂迅速抬眸,微微皺眉。
岸邊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全部趕過去,林采星被祁愿從海里拎起來,扛到岸邊。
浪潮不斷侵襲著林采星受傷的小腿,工作人員連忙幫他清潔傷口,發(fā)現(xiàn)竟然被淺海珊瑚劃傷一大片,細(xì)膩的皮膚上泛著觸目驚心的血紅。
周斂握緊拳,又輕輕松開,眼神中透著一股煩躁。
“采星這是磕到了嗎?”
“我瞧著,像是被劃傷了。”
周斂抬手,持起咖啡杯,又立刻放下。
他盯著屏幕上林采星的傷口,表情微變。
“不確定珊瑚有沒有毒,需要趕緊送去醫(yī)院�!毙u上的資源還算豐富,也確實有一家醫(yī)院,但醫(yī)療設(shè)備并沒有非常先進。節(jié)目組動作迅速,很快將林采星安置在輪椅上,帶他來到急診。
林采星痛覺神經(jīng)比一般人要敏感,齜牙咧嘴地裹著羊毛毯,眉毛幾乎變成囧字。
祁愿陪在他身邊安慰:“沒事,別擔(dān)心�!�
林采星別的倒不擔(dān)心,就怕自己遇到的是一株毒珊瑚,萬一腿部感染厲害需要截肢,他后半輩子可怎么辦?
[雖然但是,林采星含著淚故作堅強的慫蛋樣子好可愛。]
[林采星是不是在幻想什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
[希望沒事。]
[祁愿剛剛扛林采星時,好有男友力。]
[患難見真情,祁愿剛剛真的很擔(dān)心。]
這家醫(yī)院確實有些小,急診室只有一位黑人醫(yī)生,他仔細(xì)檢查林采星的傷口,辨認(rèn)出這是一株不太常見的珊瑚所致。
醫(yī)生勸他們,趕緊出島醫(yī)治,萬一耽誤時間,恐怕傷口會劇烈感染。
林采星聽完,臉都白了。
他怎么就這么倒霉?
節(jié)目組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最近的機場距離小島有五小時的路程,再趕去市區(qū)醫(yī)院,恐怕會耽擱很久。
要想快,恐怕需要直升機救援。
林采星捂著腿,仰頭輕輕問道:“需要我掏直升機費用嗎?”
副導(dǎo)演神色凝重:“不用,但直升機救援不是那么容易來的。”
林采星好不容易拾起的樂觀再次破裂,一連串的意外擊潰了他的理智,他埋著頭,委屈地揉著泛紅的眼睛。
如果他的腿沒了,他就成了獨腿俠。
到時候估計只能當(dāng)特技演員了。
比如那種缺了胳膊斷了腿的乞丐。
無奈的哀痛涌上心頭,林采星情緒破防,就連輪椅被人輕輕推著離開都未察覺到。直到出了醫(yī)院,被推上一輛豪華商務(wù)車,他才意識到自己正被一位陌生保鏢看護著。
他拿開手,入目的是勞斯萊斯內(nèi)飾中漂亮的星空頂。泛紅的眼睛稍稍腫脹,他拍了下滾燙的臉頰,一回眸,一個熟悉的面龐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回游輪�!敝軘孔谧罾飩�(cè),淡淡說道。
林采星腿疼得無法動彈,輕輕瞟了眼四周:“我們?nèi)ツ膬�?�?br />
周斂言語簡短:“治病�!�
林采星情緒還未完全穩(wěn)定下來,想起剛剛醫(yī)生說的話,眼圈楚楚可憐地紅了:“沒用的…”
周斂盯著林采星抽抽搭搭的模樣,神色復(fù)雜。
“醫(yī)生說,我碰到的珊瑚比較稀有,普通的醫(yī)院沒有專門應(yīng)對的藥。”
周斂皺眉:“是火珊瑚嗎?”
“對�!绷植尚瞧擦讼伦�,“得去島外的大醫(yī)院,不然我就得截肢了�!�
周斂收回視線,凝重地望著前方:“我?guī)У尼t(yī)生團隊物資非常充足,能治你的病�!�
“真的嗎?”林采星濕潤的眼睛忽然彎了下,“馬上就能治�!�
“嗯�!敝軘恳廊粵]看他。
“太好了�!绷植尚青袄咸毂S��!�
周斂目光不自覺落在前方后視鏡中林采星的臉上,微微挑眉:“老天保佑?”
林采星用手背刮了下臉蛋上的淚痕:“嗯�!�
周斂心里有些不舒服,本想著不搭理對方,但突然想計較一下。
他耐人尋味地盯著林采星:“難道不是,我保佑?還是說,你準(zhǔn)備讓老天爺去幫你治病�!�
林采星恍然,連忙遞給他一個討好的笑,唯恐周斂不給他安排醫(yī)生。
“口誤,你保佑,你保佑�!�
熟悉的語氣在耳旁縈繞,一瞬間將周斂拉回幾年前。
林采星很會拿捏他,每次提一些無理的要求,都會是這樣。
周斂終于舍得偏頭,兩眼注視著林采星,語氣帶著罕見的嘲弄:“哭成這樣,不嫌丟人�!�
他去醫(yī)院時,都不用詢問林采星的具體位置,院子里樓道里都是林采星的哭聲。
林采星反駁:“我那是害怕自己被截肢,我要真被截肢了,怎么養(yǎng)活我自己?難不成,捧著碗去海灣集團門口收保護費?”
周斂喉結(jié)明顯一滾,漆黑的眼底隱隱有暗火在燃動。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海灣集團就算了,就看那位你最愛的屬虎的前男友,愿不愿意收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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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采星坦白◎
提起這件事,林采星心臟砰砰地跳。
這答案是他在來島前的輪渡上寫的,那時候沒仔細(xì)想,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填了什么。
周斂看直播這么仔細(xì)嗎?
居然連這個都聽到了?
“到時候我問問他。”林采星將毯子捋平整,余光悄悄看向周斂,剎那間,撞進一道深邃的視線中。
他心尖一顫,有種被抓包的錯覺。
周斂盯著他,情緒起伏不大,停了兩秒,側(cè)頭看向車窗外,不再說話。
“總之,謝謝你。”
“嗯�!�
體型龐大的游輪前,專業(yè)的醫(yī)療團隊早已等候多時。林采星的輪椅被保鏢推上碼頭,上船后被里面的豪華程度驚呆,雖然他早就知道周斂有錢,但親眼見證后還是覺得夸張。
船體共有六層,區(qū)域功能分明,所有娛樂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頗有紙醉金迷的氛圍感。輪椅的滾輪經(jīng)過柔軟的羊毛地毯,絲毫不顛簸,周圍擴音器內(nèi)時不時傳來悠揚的小調(diào)琴聲,配合著露臺泳池吧臺,令他不敢相信住在這里會有多么樂觀。
果然,周斂這幾年賺了不少的錢。
處理傷口的抗生素已經(jīng)備好,一位戴著口罩金發(fā)碧眼的白人醫(yī)生溫柔地幫他注射。
林采星從小就怕疼,最怕打針輸液,華蘭和林君山從小就寵著他,每每這時都會答應(yīng)他許多無理的要求。后來他和周斂在一起,同樣用這種手段拿捏周斂。
不過——
打針輸液對于現(xiàn)在的他是最輕的疼痛。
與這些相比,他吃的苦頭可疼多了。
為轉(zhuǎn)移注意力,林采星抬眸望著白人醫(yī)生。
這醫(yī)生模樣清秀,雖然只能看見眼睛,也能猜出是位帥哥。
幸虧不用打屁股,當(dāng)著周斂的面他可沒臉脫褲子。
醫(yī)生注意到林采星的視線,湛藍(lán)的眸子微微一震,下意識看周斂一眼。
不知不覺,林采星的思緒飄遠(yuǎn)。
他記得他八歲那年發(fā)高燒,林君山帶他到醫(yī)院后,抱著他輸了一宿的液。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幸福的小孩。
雖然四歲前他和華蘭相依為命,日子清貧一些,但與林君山相認(rèn)后,他那些缺失父愛的回憶好像全都消失了。
后來,他又長大一些才知道,自己的母親華蘭和父親林君山分手后,發(fā)現(xiàn)肚子里懷了自己,于是決定將他生下后獨自撫養(yǎng),在他四歲那年,林君山回國談業(yè)務(wù),與華蘭重逢,得知當(dāng)年的事后,將他們母子接到美國生活。
他后來的人生非常順,直到華蘭的驚天秘密被曝光。
原來,他根本不是華蘭的兒子,他是被華蘭收養(yǎng)的。而華蘭與林君山真正的孩子,在四歲那年染上重病夭折。
華蘭為了寄托對亡子的哀思,收養(yǎng)了他。
后面的事,大概就是謊言與騙局。
林君山一直以為他是自己的親兒子,而他對自己的身世也一無所知。
林采星攥緊毯子,渙散的眼睛燙了起來。
醫(yī)生以為他疼,不安地瞪大眼睛:“哪里不舒服?”
周斂在一旁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沒�!�
大概靜默一分鐘,林采星恢復(fù)笑容:“想到我自己化險為夷開心�!�
醫(yī)生松口氣:“這珊瑚專門生長在淺海區(qū),你估計太往里游了。”
林采星去的地方水很淺,于是解釋:“它好像是飄著的�!�
醫(yī)生收好醫(yī)療箱:“那就怪不得了�!庇衷敿�(xì)介紹了一些注意事項后,他朝周斂頷首,離開前將門替兩人關(guān)上。
這道門雖然不重,卻隔絕了兩人自重逢以來,唯一一次獨處的空間。
林采星這會兒沒那么疼了,開始緊張。
在車上,他心思全在腿上,他和周斂目前尷尬的關(guān)系被他暫時拋諸腦后。
現(xiàn)在,他如坐針氈。
周斂看出他的坐立不安,端起面前的檸檬水,氣定神閑地望著游輪外的風(fēng)景,似乎忽略掉他這個人。
林采星小心翼翼思索,眼神像極了剛出生不久的幼鹿,黑眸澄澈,濕漉漉的。
周斂疊起長腿,余光打量著他,仍然一字未言。
“周斂�!�
過了很久,林采星咕噥著喊了一句。
周斂眸色沉沉,將水杯撂下。
沉默許久,看向?qū)Ψ健?br />
他嘲笑自己,竟然在奢望著什么。
“我想尿尿�!�
周斂面色一怔,又瞬間歸于平靜:“在里面�!�
“哦�!绷植尚悄ツゲ洳涞貙⒀澩染砗�,余光不忘偷偷觀察周斂的表情。他扶著床,踉踉蹌蹌地蹦向廁所,關(guān)門前松口氣,吹著口哨開始洗手。
周斂臉色微變,手腕輕輕撐著下巴。
林采星,怎么…
比之前還不正常?
上完廁所,林采星沒有立即回到床上,好奇地視線在房間內(nèi)每個角落來回打量。
最終,落在那盤新鮮的水果上。
他蹦著過去,鬧出不小的動靜,但卻非常平穩(wěn)地站在水果前,扣著紅寶石羅馬葡萄一粒一粒吃起來。
周斂盯著他,面無表情。
“我有點低血糖�!绷植尚呛a兩句,其實他只是單純的餓了。
周斂眉頭微微一蹙,但什么都沒說。
果盤里種類不少,除了有林采星喜歡吃的葡萄,還有賽奇櫻桃和相撲柑橘。
柑橘的汁水很足,他剝開前不忘觀察周斂的表情,他確實厚臉皮,但也實在餓了。
如果不是他和周斂的關(guān)系惡化到這種程度,他可能會拿兩個揣兜里。
柑橘還沒吃完,走廊里響起敲門聲。
周斂應(yīng)聲后,船員推著餐車進來。林采星悄悄留意著,發(fā)現(xiàn)船員將幾道小菜全部擺在他的面前。他不解地看向周斂,發(fā)現(xiàn)對方依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慢悠悠地盯著他。
“謝了。”
林采星沒矯情,猜到這是周斂給他叫的餐。
這個時間他回洋樓,肯定沒什么吃的。反正今天已經(jīng)非常麻煩周斂了,也不差這一頓飯。
他搬來小板凳,單腿已經(jīng)蹦噠地非常絲滑。
飯菜的味道很香,但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周斂是個對生活品質(zhì)要求非常嚴(yán)格的人。
這些年,他可以說風(fēng)餐露宿,吃相也沒之前那么斯文,畢竟作為不紅的十八線,只有他隨叫隨到的份兒,不可能讓劇組等他。不趕緊吃完飯,后果就是餓肚子。
林采星吃得很猛,快到周斂頻頻皺眉。
他偶爾心虛地抬頭瞥周斂一眼,發(fā)現(xiàn)周斂的表情有耐人尋味,有驚訝,還有…
林采星不敢再解讀,悶頭猛吃。
周斂看得心情不是很好,干脆起身站到窗邊,緩緩垂眸。
窗戶前的金屬圓片,映著林采星的臉。
他再次不受控制地看過去,心越來越緊。
這些年,林采星似乎過得很差。
林采星眼眸微閃,很想知道周斂此刻在想什么。會不會覺得他一點優(yōu)雅的少爺樣子都沒了?不過就算沒出事前,他的出身也從不被周斂身邊的朋友們認(rèn)可。
在紐約華人圈,周斂的家境幾乎在最高階級,而他,只是趕上好時候抄底美股的暴發(fā)戶的兒子。
和周斂剛在一起時,他還是挺自卑的,他甚至以為周斂的父母會跳出來棒打鴛鴦。沒想到周斂的父母對他態(tài)度很客氣,從不干涉他們的事,后來他在周斂身邊也就不自卑了。
不過,當(dāng)年確實是他天真。
他不知道那些豪門望族對他最高級別的鄙視不是威逼利誘地阻攔他們,而是無視。
無視他的存在,無視他和周斂的關(guān)系,他和周斂如何甜蜜都無所謂。只要周斂的結(jié)婚對象不是他就行。
他們甚至不介意他在周斂婚后繼續(xù)和周斂交往,周斂的訂婚對象同樣不介意。
最后一口飯,噎得林采星喘不過氣。
他灌一口水,舒服地摸了摸肚子。
周斂聽到動靜,轉(zhuǎn)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周斂逆著光,深邃的五官被陰影遮著,一時之間讓人看不見表情。
林采星吃飽喝足,開始琢磨著怎么告別。
他盯著果籃里的柑橘,那份壓在深處的自尊蠢蠢欲動,他垂眸笑話自己,真是沒臉皮了。
“我要走了�!�
林采星失神地抬頭:“嗯?”
周斂眼神閃爍著不確定的深思:“明天,會有新導(dǎo)師來接替我的位置�!�
林采星愣了片刻,旋即展出笑顏:“是因為工作太忙嗎?或者臨時有要緊的事?”
周斂目光落在林采星略微起球的袖口,壓低聲音:“嗯�!�
林采星雙手悄悄疊在膝蓋前,抿著唇無措地笑了笑。
半晌,他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問完,他連忙拍了下自己的嘴。
人家都說要換新導(dǎo)師了,肯定是不回來了。
他這么問,真是多此一舉。
林采星懊悔地皺著眼,面上卻擠出笑。
“應(yīng)該不回來了吧�!�
“嗯�!敝軘慷⒅菑垷o比熟悉的臉,“集團重心不在國內(nèi),沒意外以后也不回來了。”
林采星渾身抑制不住地生出一陣寒意,對上那雙深邃平靜的眼睛,啞然失笑:“確實,你那么忙,無暇兼顧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