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又是織造局來的貢品,還是千里迢迢從?江南運過?來的,一句不要陛下非得?逼著給...寥寥數(shù)字彰顯皇帝對陸栩生的寵愛。
換做楚家?,皇帝能提一提公爹的名諱,楚家?上?下還要高?興好幾天。
人比人氣死?人。
得?了,她就不要杵在這里礙眼了。
程亦晴沖陸栩生欠了欠身,
又與程亦安一笑,
“安安,你們忙,
我?先走了,
趕明?一起回府看?望祖母�!�
雖說被狠狠打了臉,但程亦晴對那樁婚事忽然釋然了,
帶著程亦安那番話,含笑朝丈夫走去?。
程亦安目送她走遠,方?轉(zhuǎn)身過?來看?著陸栩生。
身旁的丫鬟們都抿嘴笑出聲。
陸栩生狐疑道,“怎么了?”
“沒什么?”她指了指那花燈,“真是陛下賞你的?”
陸栩生失笑,“方?才在御書房議事,寧王瞧見陛下跟前換了一盞花燈,想與陛下討來送給鄭姑娘,被我?截了胡�!�
程亦安眼眸瞪得?大大的,“你敢截未來寧王妃的燈?”
陸栩生不以為意,“過?去?外頭進貢的好東西,陛下從?來讓我?先挑,他也搶過?我?不少,我?今日就搶了他一盞花燈而已�!�
言罷往不遠處的摘星樓一指,
“陪你去?走走?”
程亦安原打算回府,既然陸栩生來了,自然就不急著回去?,她狐疑盯著丈夫,
“你有這等閑情逸致?”他最近忙到什么地步她是清楚的。
“明?日便要走了,怎么著都得?陪陪你�!�
他這幾日太忙,若非寧王提醒,他確實忘了今日是元宵,成婚時承諾過?只要是旁人有的就不能虧了她,于?是跟著寧王一道往這邊來,幸在來得?及時,沒讓她失了面子。
程亦安一點都不怪他,所?謂位高?權(quán)重,實則是身上?擔子重,他背負著億萬黎民的安危。
于?是她主動牽起他衣角,“走�!�
這一牽,仿佛牽動他心弦,陸栩生垂手將她整個柔荑撈在掌心。
摘星樓這邊一放焰火,三山河南岸的百姓越聚越多,陸栩生牽著她漫步在人群中?,雖有侍衛(wèi)和婆子開道,在摩肩接踵的人海里,依舊擁擠得?很,陸栩生從?未逛過?街,對這片喧囂還不大適應。
程亦安偏頭看?了一眼陸栩生,男人側(cè)臉線條冷硬,神色堅毅,好像世間沒有什么艱難險阻能難得?倒他,所?以,被他握著,好像什么都不怕。
“陸栩生,咱們倆還是第一次逛街呢。”沿途的光芒投在她眼底,映得?她雙眸里似有星星。
陸栩生頓生慚愧,這里的第一次包括前世今生。
他忍不住想,范玉林應該時常陪她逛街吧。
他重重握了握她手背,“往后只要你喜歡,我?都陪你。”
從?南岸商肆里頭有一林蔭小?道通往梁園,皇城司的侍衛(wèi)認識陸栩生,無需請?zhí)桶讶朔胚M去?了。
看?煙火自然是去?頂樓最好,陸栩生便牽著她上?樓,可惜程亦安走到第二層便累得?氣喘吁吁,“就在二樓吧。”她可不想艱難走上?去?,回頭還要下樓,累得?慌。
陸栩生回眸看?著她,“想看?煙花嗎?”
程亦安認真想了想,點頭。
陸栩生便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我?背你�!�
程亦安一愣,下意識先看?向四周,丫鬟們均退在樓下沒上?來,有陸栩生在,也無需侍衛(wèi),空空蕩蕩的樓梯口就他們夫妻二人。
程亦安樂滋滋提著裙擺往他背上?一撲。
這一撲上?去?,那軟噠噠的身子栽在他背脊,免不了讓他心猿意馬。
陸栩生背著她極快掠上?六樓,頂樓風大,六樓還有不少雅間,屋子里燒了炭火,立在窗邊看?煙火一點都不冷。
陸栩生選的位置極好,左面是三山河,能一眼攬盡銅鑼街的燈市,右面是梁園,那焰火正?在梁園東南面的山坡上?綻放,不少遠歸的商船�?吭趦砂叮嬼辰佣B三來到銅鑼街夫子廟前表演,遠遠的,婉轉(zhuǎn)腔調(diào)隔山涉水傳來,別有一番韻味。
程亦安迫不及待環(huán)顧一周,滿街的星河鋪在腳下,浩瀚無邊,有一種極目楚天舒的暢快。
她在對面的攬月閣處發(fā)現(xiàn)了熟悉的面孔。
“咦,那是殿下和鄭穎呢�!�
寧王包了攬月閣頂層,正?陪著鄭穎在樓頂?shù)拈w樓燒篝火,隔得?有些遠,看?不太真切,確倒是看?得?出來鄭穎似乎還有些拘謹,抱著膝蓋靦腆坐在火堆前,身側(cè)的杌子上?擱著一盞與陸栩生這差不多的花燈。
可見都是從?皇宮順來的。
而寧王手執(zhí)銀鉗似乎在,“烤肉?”
程亦安沒看?出來寧王也是個極有情調(diào)的人物。
大冷天的帶著未婚妻在攬月閣頂烤肉,保不準還備了一壺小?酒。
大晉不禁未婚男女出行,有些人家?甚至鼓勵婚前多多來往,若發(fā)現(xiàn)不合適還有后悔的余地。
視線往下至銅鑼街南岸,煌煌燈火下,人海如霞光流淌,她竟然精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二姐和孟如川,那孟如川正?在一個小?攤前買到一個烤紅薯,雙手捧著熱乎乎的紅薯,左手換右手費勁撥開,分了一半給程亦喬,程亦喬顯然有些嫌棄那玩意兒,不敢吃,孟如川揚眸一笑,遞到她嘴邊,她聞著那肉香忍不住小?咬一口,燙的嗷嗷直叫,把孟如川逗得?大笑,手忙腳亂尋水給她。
陸栩生見程亦安笑得?合不攏嘴,“笑什么?”
程亦安往底下一指,“瞧,我?二姐和孟公子在夫子廟的內(nèi)街吃烤紅薯呢�!�
陸栩生對別人的事不敢興趣,“你要吃嗎?”
“我?不喜歡吃,夜里吃了粘牙�!�
陸栩生就沒說話。
他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瞧,反而是林子里的異動更容易引起這位邊關(guān)主帥的注意,陸栩生忽然發(fā)現(xiàn)樓下一處林蔭道里,有一對野鴛鴦?chuàng)е舜苏?親的如癡如醉,雖說一眼就撇開,恰恰燈芒打在二人面頰,那女人掛在對方?身上?,好似站不穩(wěn),神情無比陶醉享受。
陸栩生皺著眉移開視線,腦海忍不住回想起程亦安上?回親吻他。
那事真的那么招人稀罕?
側(cè)過?眸,正?迎上?程亦安尷尬的視線。
看?來夫妻倆都發(fā)現(xiàn)了。
程亦安嘿笑一聲,擺擺手,
“沒關(guān)系,我?們老夫老妻嘛....”
加上?前世,這會兒夫妻倆也處了一年有半,對彼此所?有好與不好知根知底,沒了年輕人的激情是能理解的。
陸栩生臉一黑,“什么老夫老妻,咱們成婚才半年,上?一輩子不能算�!�
行,你說不算就不算。
程亦安很大氣地順著他,“時辰不早,你明?日還要遠行,咱早些回去??”
陸栩生看?著她沒心沒肺哄他的樣子,掉頭就走。
程亦安嘿了一聲,這人真是的,她都不在意他不肯親吻的事了,他這是生得?哪門子氣。
以為他真的要丟下自己,走到樓梯口發(fā)現(xiàn)他蹲下來等著背她。
程亦安甜甜一笑,這回慢騰騰挪上?去?,跟八爪魚似的雙手雙腳纏上?他,陸栩生聞著撲面而來的體香,看?著交疊在他眼前摟得?極緊的纖肢,忽然之間就不氣了。
余光往后一瞥,沒瞧見她的臉頰,一眼就看?到那片紅彤彤的唇,覆滿光澤,飽滿又紅艷,喉結(jié)忍不住滾了滾,移開視線下樓而去?。
回程的馬車上?,程亦安覺得?陸栩生有些怪,時不時盯她,盯了她又什么都不說。
這男人難得?有遮遮掩掩的時候。
回到府上?已亥時初刻,陸栩生去?了一趟二太太的院子,跟母親回稟南行的事宜,程亦安幫著他把行李又檢查一遍,確認無誤,讓李嬤嬤幫著徐毅搬去?馬車,隨后洗漱更衣上?塌。
二太太這邊對著兒子抹了好半晌淚。
“家?里你不必擔心,我?看?你媳婦不錯,底下人都服她管教,就是一樁,如今成婚也半年了,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娘替你急�!�
陸栩生溫聲寬慰她,
“我?們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孩子要看?緣分,況且,我?這要離開,她懷了孩子反而不好,身旁沒人照看?她,兒子不放心,會在外頭牽腸掛肚。”
二太太心想,她當初幾次懷孕,陸昶都沒怎么陪過?,還不照舊好好生下孩子了。
可惜這話也不過?發(fā)發(fā)牢騷,于?事無補,畢竟程亦安還沒懷上?。
“那你路上?注意,閑來記得?寫信,好叫人知道你安危�!�
陸栩生應是,又陪了她一會兒方?回寧濟堂。
不見里屋有動靜,只當程亦安已睡著,便徑直去?了浴室。
沐浴更衣回來,卻見程亦安還沒睡。
屋子里炭火未絕,溫暖如春,她斜躺在床中?,身上?只穿了一件桃紅的舊褙子,水紅的長褲一直裹到腳踝,露出雪白腳趾。
身段起起伏伏,如春風下的柳條,凹翹的山巒。
陸栩生剛從?浴室出來,系帶還握在手中?,正?要系上?,見她柔情似水望著他,手便頓住了,過?去?她在內(nèi)寢甚少穿得?這樣嬌艷,今日是幾個意思?
程亦安托腮望著他,輕輕拍了拍床榻,
“過?來。”
陸栩生覺著有那么點招寢的架勢,舌尖抵著齒關(guān),深深笑了笑,慢騰騰上?了塌,
“何事?”
二人這事從?來都是他主動,今日莫非程亦安看?在他即將遠行的份上?要犒勞他?
程亦安想起大姐的困境,目光忍不住在陸栩生身上?逡巡一番。
陸栩生干脆沒系腰封,半敞著胸膛坐在她跟前,塊壘分明?的腹肌在胸下投下陰影,宛若冰窖里的寒石,堅硬而結(jié)實,一旦春暖雪融,便能爆發(fā)無窮無盡的力量,是很健康的體魄。
男人行不行看?眼神就對了,自信而帶侵略性。
陸栩生看?她就是這個眼神。
“打量完了嗎?”
“嗯,打量完了�!背桃喟灿醚凵裱惨曂觐I(lǐng)地,決定辦正?事,從?腰下的被褥里掏出一個匣子,推至陸栩生跟前。
陸栩生見此舉動,便知自己誤會了,哂笑一聲,目光掉落在匣子,
“這是什么?”
“你打開瞧瞧?”
陸栩生應言打開,里面裝著白花花一大沓銀票,他頓時皺眉,
“我?不需要你的銀子,我?這趟南下,所?耗經(jīng)費均由陛下的私庫貼補。”
程亦安沒好氣將他手拍開,
“誰給你?做夢�!闭f著將匣子合上?塞他懷里,
“你去?金陵,給我?創(chuàng)辦一個錢莊。”
這是爹爹給她的十五萬兩本錢,放眼整個大晉都是一筆極其不菲的財富,留在手上?實在可惜,記得?前世后來肅清海禁后,南洋和東洋有不少商人來大晉經(jīng)商,落地就是金陵一帶,外商銀幣與大晉不同,每每來大晉做生意,他們必定攜金銀珠寶來大晉換銀子,這個時候錢莊如雨后春筍,許多富商借此機會在金陵創(chuàng)建錢莊,借貸給商人獲利巨甚。
她也要像爹爹那般,闖下一片江山,讓自己衣食無憂,還能給子孫后代留下不菲的資產(chǎn)。
陸栩生給大晉百姓打江山,程亦安給他們夫妻倆打江山。
陸栩生沒有理由不答應。
“行�!�
“我?安排好了,明?嫂子的丈夫明?大哥帶著兩個小?廝跟你南下。”
陸栩生將匣子擱在一旁,程亦安看?著他隨意的模樣,頓時皺眉,
“這可是我?的家?當,你可千萬不能丟了�!�
陸栩生握住她的手,將人往被褥里一裹,跟著躺進去?,
“十五萬銀子帶出去?,一定給你帶一百萬回來,岳父給你多少,我?只會比他更多。”
賀青云算什么,孟如川算什么,他的目標是超越岳丈程明?昱。
可不能讓程亦彥有機會在他跟前嘚瑟。
程亦安眼風掃向他,“你可記得?你說過?的話!”
陸栩生忽然將她揉進懷里,“再給你立個軍令狀?”
“好啊...”
陸栩生已經(jīng)覬覦那張櫻桃小?嘴許久了,得?了她的準許,便傾身而下。
程亦安被他猝不及防推倒,雙拳抵著他胸膛,臉錯開他的唇,喘氣道,
“你說好立軍令狀,別耽擱,快去?寫!”
“敢跟朝廷立軍令狀,在我?這就想糊弄,門都沒有。”
陸栩生摟著她的肩骨,一手掐住她纖腰,膝蓋往下摁住她雙腿,完全是居高?臨下的架勢,而她呢也早已是柔若無骨,連眼神也黏黏答答的,勾絲一般。
陸栩生輕輕一笑,俯身貼近她唇瓣,唇齒微微咬著她的嘴,舌尖有意無意在她齒關(guān)逗弄。
“這不就是在立軍令狀么?”
最怕冷情冷性的男人突然開竅。
誰能招架得?��?
程亦安險些被他勾出魂,原來他說軍令狀是這個意思。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說沒門么,臉疼不疼?”
陸栩生咬牙,“我?后悔了成嗎?”
“不...”她用力推開。
“若今日叫你得?逞,接下來半年我?還不得?惦記著?”
沒嘗到也不惦記,一旦嘗了滋味,男人不在身邊,可不是為難自己。
“別碰我?�!�
陸栩生一聽這話還了得?,“那我?更得?蓋這個章,寫這個狀子了,不叫你惦記著,回頭你在京城山高?水遠,哪還記得?我?是誰?”
程亦安被他逗笑,扭身從?他懷里拱出去?,
“我?沒興致!”
陸栩生是什么人,能依她?
說好了床第間他說了算。
抬手掐住那玲瓏有致的腰身,將人給拖回來,俯身將人裹在身下,掰過?她半張臉便吻下去?,比起上?回程亦安的淺嘗輒止循序漸進,陸栩生從?一開始便長驅(qū)直入,粗糲的掌心從?衣擺探入,隔著小?衣擺弄她,程亦安壓根抵擋不住他凌厲的攻勢,躬著窈窕肌骨去?躲。
粉紅衣兜早已被他單手撐開,舌尖滑入她唇腔內(nèi)肆意掃蕩,如果說她愛游獵嬉戲,他便像是北齊鐵騎進村,風卷殘云般將意識一掃而空,讓人任憑他俘虜,察覺到她身子越來越軟,連著舌尖都在打哆嗦,陸栩生放緩節(jié)奏,慢慢含著她吸吮,他真是一點就通,從?不會到游刃有余,攪一攪,逗一逗,引著她主動來追逐。
原來親吻滋味這般美妙,能讓她到得?更快。
程亦安已經(jīng)不知第幾次從?窒息中?緩過?神,眼神迷離望著上?頭揮汗如雨的男人。
“陸栩生....”她嗓音還在沉淪,斷斷續(xù)續(xù),“你可不能像別的男人那般,好那么兩三年就不行了,平日沒事多練練功夫,多扎扎馬步,鍛煉腰力�!�
陸栩生恨不得?弄死?她,“該鍛煉體力的是誰?”
程亦安裝作沒聽見的,自說自話,“當然,也不能鍛煉太過?,以防一身精力無處釋放,便去?外頭給我?沾花惹草�!�
“你若找女人,我?便休了你。”
爹爹遣了十三密衛(wèi)隨他南下,陸栩生任何異動都會報至爹爹那里,只要陸栩生找女人,相信爹爹的和離書能扔他臉上?。
陸栩生再度堵住了那張不安分的嘴。
*
天光大亮,春陽綿長地投進一束光柱,早春的朝陽無比溫柔,綿綿密密灑落一地晨暉,簾帳被掀開許久了,程亦安裹在被褥里一動不動。
昨夜一幕幕在腦海閃過?。
他的溫柔,他的強勢,他一次又一次穿鑿進她的心。
每一下都能讓人悸動。
程亦安忽然恨死?這個男人,
臨走前非要招惹她,害她心里突突得?難受。
臨別的吻,無疑在她心里劃下很深的痕跡。
長吐一口氣,程亦安喚如蘭進來伺候,如蘭帶著丹兒和丁香端了水進來,伺候她梳洗。
程亦安問她,“姑爺什么時候走的?”
“天還沒亮就走了�!�
這么說就睡了兩個時辰?
活該!
罵歸罵,也有些心疼他,“用過?早膳了嗎?”
“李嬤嬤半夜給備好了,說是帶去?路上?吃�!�
程亦安眼睫輕輕顫動,沒有再問。
也不是第一次醒來身邊不見人,偏偏今日心里巴巴的,少了什么似的。
明?明?他慣穿的衣裳還擱在衣櫥里,連那身緋袍也掛在屏風處,枕褥間還殘存他清冽的氣息。
程亦安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邁出拔步床,來到窗前的桌案坐下,準備用膳,忽然發(fā)現(xiàn)長條案上?擱著一張宣紙。
程亦安伸手夠過?來,翻開對折的宣紙,上?頭寫著軍令狀三字。
還真給寫了。
程亦安忍不住抿唇一笑,將之小?心收起來,擱在博古架上?最愛看?的那本《世說新語》里夾著。
長公主五日后再出發(fā),陸栩生今日先去?打前哨。
一大早去?皇宮請出尚方?寶劍,隨后出東便門打算從?通州坐船南下。
東便門外有一片低矮的山坡名為長望坡,坡上?建著一亭為長望亭。
陸栩生帶著隨行數(shù)十人,行至長望坡下,望見一道挺拔清雋的身影迎風立在亭內(nèi),他頓了片刻,勒停馬韁躍上?山坡,下馬來到廳中?,合袖朝程明?昱一揖,
“岳丈何以等在此地?”
程明?昱將手中?的一沓邸報遞給他,
“這是最新得?到的情報,沿途有人要暗殺你,這里頭夾著一道密印,等你到金陵,去?上?頭所?寫鋪子接應,往后江南情報會第一時間遞到你手里,助你知己知彼�!�
“多謝岳丈�!标戣蛏嵵亟舆^?來,這時一抹熟悉的顏色從?他眼底一閃而過?,陸栩生定睛看?過?去?。
程明?昱今日穿了一件暗青的長袍,身上?裹著清灰的氅衣,方?才氅衣被手臂撐開,腰間露出一湖藍素面香囊。
恍惚記得?除夕那日,程亦安還在愁送什么賀禮給程明?昱,敢情就把沒舍得?給他的那個給了程明?昱?
陸栩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一面將邸報收入胸口,一面指了指程明?昱腰間的香囊,直言不諱道,
“岳父,這香囊與您的氣質(zhì)不搭。”
程明?昱一頓,垂眸往香囊瞥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底細。
這是蘋蘋送給他的第一份生辰賀禮,程明?昱視若珍寶,第二日便戴上?了。
難得?女兒一片心意,結(jié)果陸栩生這個臭小?子吃干醋。
他明?智地不跟他理論,抬手往前路一指,“路上?小?心,快去?吧�!�
陸栩生不肯走,還眼巴巴瞅著那個香囊,“這樣吧,岳丈,待我?得?勝還朝,您能把這個香囊給我?么?”
程明?昱越過?他,翩然離開。
第53章
第
53
章
元宵一過,
年就過完了,程亦安閑下來,日日往長公主府跑,
這幾日她?幫著陳長史一道給長公主收拾行裝,比起陸栩生的兩個包袱,長公主出?門的陣仗稱得上聲勢浩大,這還沒?出?發(fā),門前及兩側(cè)的巷子里已排了十幾輛馬車,未免長公主擇床,連一張日用的長塌也?搬上了車,
除了留下一名女官并一半管事,從陳長史到侍衛(wèi)長等絕大部?分侍從均隨駕江南。
出?發(fā)那一日,
程亦安看著望不?到盡頭的車駕,
鼻子都?酸了,
“殿下,
您這一去,不?會往后就在江南長住了吧?”
都?說江南好風光,是?人間極樂之地?,她?怕長公主去了江南,不?愿回來了。
長公主抬手將她?也?扯上鳳車,吩咐侍衛(wèi)起駕,
偏首與程亦安道,
“若江南真好,我長居也?不?是?不?可以,
屆時我給你在江南置辦一個院子,
你也?來陪我。”
程亦安憋了幾日的淚就這么滾滾而落,撲在她?懷里將她?攔腰抱住,
“那我日日去香山寺上香,保佑殿下遇到一可心的美男子,長伴殿下左右�!�
自從長公主說放下,這段時日她?明顯瘦了一圈,京城也?算長公主的傷心之地?,爹爹在京城一日,殿下就無法釋懷,離開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長公主聞言放聲一笑?,“那本宮就承你吉言了�!�
鳳車繞至正陽門,百官在此地?相送,程亦安悄悄掀開簾帳往外瞟了一眼,沒?看到爹爹,倒是?看到了二哥哥。
長公主從她?神?色便知?是?怎么回事,她?表情也?無半分波動。
禮部?官員并御林軍將長公主送出?南城門,出?城視野便寬闊了,一望無際的矮丘山林,綿亙在遠方,春草未生,依然是?一片蕭肅之色,
恰在這時,一排雀鳥忽從頭頂盤桓而過,一路往南越去。
禮部?官員瞧見?了,撫掌一笑?,
“殿下,雀鳥相送,是?好兆頭呀,殿下此行必定旗開得勝�!�
長公主也?很?高興,隨后溫聲與程亦安道,
“孩子,回去吧,城外風大,別涼著了。”
程亦安鼻頭猛吸了吸,連著對陸栩生那一份思念也?宣泄出?來,哭著握住長公主的手腕,
“殿下,您得了空記得給我寫信,陸栩生,您也?幫我照看些,莫要讓他輕身涉險�!�
長公主只用去金陵坐鎮(zhèn),陸栩生卻得去外頭奔波,爹爹那么有手腕的人物,前世都?心力交瘁,可見?平豪強并非易事。
長公主知?道她?掛念丈夫,
“放心,定全?須全?尾給你把他帶回來�!�
話雖這么說,長公主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
程亦安年紀還小,不?知?朝局險惡,更不?知?江南盤根錯節(jié),怕是?比北齊鐵騎還不?好對付。
但她?舍不?得程亦安掛心,看不?見?摸不?著的擔憂最耗精神?氣。
長公主和陸栩生并程明昱,默契地?朝她?撒了個謊。
程亦安一向相信長公主的能耐,只要她?肯照拂,陸栩生便無后顧之憂。
“那我就放心了�!彼�?破涕為笑?。
長公主抬手幫著她?將面頰的淚拭干凈,交待道,“給我吃好玩好,長胖一圈,好叫陸栩生知?道你不?是?沒?了他不?成,省得他囂張�!�
程亦安哈哈一笑?,“好嘞�!�
如蘭和女官上前,攙著程亦安下車,程亦安候在一旁的草廬,目送長公主車駕遠去,直到最后一輛馬車繞進林子里,方回城。
這一日夜里,怎么都?睡不?安生,身旁那個火爐子沒?了,程亦安睡得凄凄涼涼,清醒地?望著簾帳,盤算陸栩生該到了何處,至凌晨方闔了下眼。
程家那邊果然擔心程亦安,程亦彥親自來接她?,讓她?回程家住一陣,程亦安在前廳招待了他,搖了搖頭,
“祖母也?是?多慮了,我好得很?,他一走,我越發(fā)不?能離開陸家,防著有人借著主母主君不?在生事呢,二哥哥放心,陸栩生不?在,我過自在日子呢�!�
程亦彥看了一眼她?略青的眼底,沒?有揭穿她?。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
正月二十這一日,程亦歆和賀青云借口去老家祭拜先母,出?了城前往太行山,孩子送來程家,交給老祖宗親自看顧,程亦喬忙著帶外甥,都?沒?功夫出?門游玩。
二月初二龍?zhí)ь^這一日,是?寧王與鄭穎大婚之喜。
皇帝特意在這一日讓寧王完婚,意思顯而易見?。
太子底下的謀士均氣得吹鼻子瞪眼,太子倒是?神?色平平,安撫大家,
“諸位莫要生氣,不?過是?民間說法,無傷大雅。”
其中一謀士憤道,
“怎么能說無傷大雅呢,那些百姓最信這個,久而久之便以為他是正宗的龍脈,再過一段時日,底下人只知?寧王,不知殿下您了�!�
太子心里當然不好受,但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當主君的切忌心浮氣躁,叫底下人看輕,他不疾不徐掰動了下拇指扳指,坐在上首笑?了笑?道,
“放心,孤心中有數(shù)�!�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等他贏的那日,這些都?不?是?事。
眾臣便知?太子有成算,懸著的心稍稍回落。
程亦安這一日被請去王府坐媒人席,那一日若非她?和陸栩生,鄭穎還不?一定奪魁,所以兩府均把她?當作媒人,鄭夫人甚至親自登門送過謝媒禮。
太子借口不?適,不?曾親自到場,東宮那一派遣了太子妃出?面賀喜,寧王是?皇后名義上的兒子,陳皇后也?是?大氣之人,過去的事就不?計較了,今日親自到場給養(yǎng)子助陣。
這一場婚宴辦得十分隆重。
于寧王而言,唯一的遺憾就是?陸栩生不?曾出?席,他將一壺好酒埋在書房前的桂花樹下,醉醺醺吩咐長史,
“待慎之歸來,本王執(zhí)此酒,賀他還朝,如此也?算他喝過本王的喜酒了。”
寧王與陸栩生少時一塊長大,陸栩生比寧王要大上三歲,寧王五歲那年,皇帝就把寧王扔給陸昶管教,讓陸昶教他習武,而陸昶呢,也?把長子陸栩生扔去御書房,讓皇帝教他讀書。
寧王幼時就跟在哥哥身后轉(zhuǎn),闖了禍是?哥哥給他背,偷偷溜出?宮游玩,也?是?陸栩生給他打掩護,兩個人關(guān)系好得能同穿一條褲子。
朝官常戲稱陸栩生是?皇帝親兒子,在寧王心里陸栩生更是?他親兄弟。
寧王在書房難過時,程亦安陪著鄭穎在喜房坐著,皇后留下的嬤嬤退去外頭,讓二人好說體己話。
鄭穎身子還繃得緊緊的,隔著紅蓋頭問程亦安,
“我很?慌怎么辦?”
“你看你又來了,最初見?殿下慌,后來呢,大大方方跟著他去攬月閣吃烤肉�!�
“如今又說慌,等適應幾日就不?慌了嘛�!�
“你呀,就是?個嘴里說著喪氣話,實則行動比誰還上路子的人�!�
鄭穎嘿嘿一笑?。
程亦安坐了一會兒見?時辰不?早就要走了。
鄭穎非拉住她?,“你再等等嘛。”
程亦安飛快地?將她?手掰開,“你個傻丫頭,我杵在這,你是?讓寧王進來呢還不?是?不?讓他進來?”
鄭穎不?說話了。
程亦安前腳離開,寧王后腳就進了喜房。
鄭穎聽到腳步聲,脊背繃直。
一雙繡蟒龍紋金線的黑靴慢慢進入視野,大紅衣擺落在她?前端,那觸角張牙舞爪好似朝她?撲來,嚇得鄭穎閉上了眼。
下一瞬,身側(cè)床榻一陷,他身上的龍涎香瞬間撲鼻而來。
兩個人衣角卷在一處,胳膊也?挨得極近,鄭穎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寧王看到她?雙手交疊在一處,纖細的手指隱隱在顫抖,可見?緊張。
他忽的嗤一聲。
鄭穎聽得他笑?,鬼使神?差掀開紅蓋頭,看著他,“殿下笑?什么?”
兩廂視線對了個正著,鄭穎望著他明亮的黑眸,又嚇得縮回去。
寧王被她?逗樂,這回親自掀開紅蓋頭,溫聲問她?,“口渴么,要不?要本王給你斟一杯茶?”
“不?不?不?,我不?能勞動殿下...”鄭穎慌忙起身,去桌案給自己斟茶,喝完心口通暢,見?寧王望著她?不?動,立即又斟了一杯,“殿下您要喝嗎?”
寧王搖頭,“本王剛喝了醒酒湯,不?宜飲茶�!�
鄭穎看著斟好的茶盞,于是?倒入自己嘴里,這一下喝得太急,腹中發(fā)出?咕咕聲,給鄭穎鬧了個大紅臉。
寧王哈哈大笑?,朝那笨姑娘招手,
“過來�!�
接下來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了,鄭穎攢了一日的忐忑終于在此時達到頂點?,閉上眼視死如歸朝他走去。
寧王看著她?慷慨就義的模樣?,哭笑?不?得,
“本王能吃了你?”
“��?”鄭穎睜開眼,見?他眼底蓄著一眶溶溶蕩蕩笑?意,受了蠱惑似的,將手擱在他掌心,“沒?有....”她?害羞垂下眸。
寧王將她?拉上塌,目光在她?周身掃了一圈。
心想著他該從何處著手?
別看寧王貴為親王,卻一直不?曾有通房。
皇帝將目光瞄準幾家大族,知?道這些大族挑女婿眼光極其苛刻,若是?寧王有了通房,保不?準被他們排除在外,是?以對兒子管教嚴格。
鄭穎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她?身上穿著繁復的婚服,頭上還帶著笨重的鳳冠,總不?能勞動寧王親自動手,鄭穎打小手腳快,于是?一通忙活就把自己脫得只剩下粉紅的中單,再看寧王還坐著一動不?動,鄭穎臉頰紅得要滴血,想起嬤嬤的吩咐,王爺可不?比尋常丈夫,既要把他當丈夫,更要把他當主君,于是?鄭穎目光落在他衣襟,哆哆嗦嗦伸手過去準備替他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