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簡介:
(正文完)【先婚后愛,婚內追妻,重生爽文,各路火葬場】
前世程亦安被定給陸國公世子陸栩生為妻,婚后夫婦生疏淡漠,貌合神離,堪堪一年,程亦安遭人算計,被迫和離改嫁青梅竹馬。
可惜二嫁后五年無子,漸漸的婆婆臉色不好看,丈夫也日漸疏離,小姑子事事?lián)揭荒_,上頭還有個強勢的大嫂壓著,程亦安日子過得艱辛。
一睜眼,程亦安回到與陸栩生新婚之夜,回想陸栩生此人,雖性情冷漠,卻勝在權勢顯赫,人品貴重,并無不良嗜好,比起去范家吃苦,還不如當個閑適的國公夫人,程亦安決定這一生躲開奸人算計,好好跟陸栩生過日子。
只是待那清俊男人掀開紅蓋頭,程亦安有些納悶,這眼神不太對,他不會也重生了吧。
*
陸栩生出身尊貴,文武雙全,是京城貴女爭相得嫁的如意郎君,與程亦安和離后,他在母親的撮合下,改娶表妹為妻,原以為夫妻該是相敬如賓,怎料表妹性情驕縱,整日鬧得府內雞犬不寧。
重生回到洞房花燭夜,陸栩生決定跟安靜溫婉的程亦安好好過日子,哪知紅綢一掀,忽覺妻子神色與前世迥異,難不成她也重生了?
原計劃圓房的二人隔桌而對,面面相覷,徒生尷尬。
(先婚后愛,婚內追妻,各路火葬場)
本文又名《國公夫人的悠閑躺平日子》《冷面將軍淪為戀愛腦》
(所以設定為劇情服務,做私設,勿考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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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檔文:《侯門》
簡介:
裴東亭乃當世第一名門裴家的嫡長孫,芝蘭玉樹,君子清執(zhí),十七歲高中狀元,侍奉帝側,備咨詢參機要,是同齡當中的翹楚,只是他有一樣為世人所“詬病”:英年早婚。
裴東亭七歲那年,其祖父游歷山水路過潭州,與一鄉(xiāng)紳相談甚歡縱酒達旦,一個不留神將他的婚事給許了出去,從今往后裴東亭多了一個出身鄉(xiāng)野的未婚妻,裴家上下為此痛斥老太爺,京城官宦也紛紛扼腕痛惜,奈何木已成舟,裴家重譽,女郎十五及笄那一年,將之迎了過門。
又如何?裴東亭不喜她,嫌她無才甚至不愿與她說話,將她迎入門,便以考取功名為由,獨自回京。
兩年后裴東亭高中狀元,一時風頭無兩,狀元游街那日,貴女爭相為他擲帕扔花,裴東亭幾乎忘了自己娶了一門妻。
直到某一日,京郊蘭桂宴上,他瞧見一活潑颯爽的女郎,從容挑著一竹竿將落水少女營救上岸,女郎眉眼略有些熟悉,問隨侍,
“此女郎我是否見過?”
隨侍嗓子險些咳冒煙,
“爺,那是您兩年前迎過門的少夫人哩!”
(先婚后愛,追妻火葬場)
第01章
第
1
章
轟隆隆的雷聲從半空劃過,風一程雨一程,將支摘窗拍得颯颯作響,眨眼間廊廡濕了大一片,就連昨夜收撿在角落的木槿花,也被風刮得零落一地。
這時,東次間內傳來一聲輕咳,正在掩窗的侍婢忙丟下手頭活計,掀簾往內探了一眼,
“二奶奶,您要用水么?”
程亦安倚在那扇紫檀花鳥屏風下的軟榻,清淡的眸子直直盯著窗欞的方向,沒有回她反是問道,“我恍惚聽見了嬰兒啼哭聲?”
她病了有一陣子,自立秋便不曾出門,平日常來串門的妯娌已沒了蹤跡,就連丈夫范玉林也數(shù)日未見。
侍婢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繞進門來,面帶憤恨,
“可不是,那外室大前日生了個兒子,如今范家上下寶貝著呢�!�
程亦安神色頓時發(fā)木,此事早已心知肚明,程亦安已慢慢接受這個事實,沉默片刻低聲問她,
“交待你的事,可辦妥了?”
侍婢替她斟來一杯茶,篤定道,
“都已妥當。”
程亦安不再說話。
侍婢卻很不甘心,
“姑娘,咱們不能這么便宜了他們,范家太可恨了,他們這是過河拆橋!”
聽到過河拆橋四字,程亦安眼神微微恍惚。
何止是過河拆橋,簡直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說到這門婚事,原當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實則從始至終不過是范家的算計。
程亦安出身大晉第一高門,程家門生故吏遍天下,海內名望,范府祖籍益州,聲名不顯,范老爺中舉入京,就在程府隔壁租了一宅子落腳,程亦安與范玉林算是青梅竹馬自小相識。
范玉林一直心慕程亦安,傾慕到什么地步呢,哪怕程亦安嫁過人,小產過,也堅持非卿不娶。
程亦安與前夫陸栩生和離后,范玉林就跪在程家掌門人跟前發(fā)誓,絕不納妾,一輩子只守著程亦安一人,經歷過陸栩生的冷漠無情,面對滿腔赤誠的青梅竹馬,程亦安由長輩做主,改嫁了過去。
成婚后,公婆和氣,拿她當女兒對待,妯娌親昵無話不談,范玉林更是溫柔體貼,為她描眉插簪,彈琴賦詩,哪怕她多年未孕,范玉林也從未與她紅過臉,總是小意勸慰,叫她莫要心急,得夫如此,婦復何求。
有了這份情意,程亦安哪能不為丈夫籌謀?
借著程家的人脈,替范玉林謀到益州鹽政使的肥差,范家人口繁盛,府邸簡陋,是程亦安掏出嫁妝銀子置辦宅院,有一年范玉林染了時疾,命在旦夕,是她拿著程家的名剌,冒著嚴寒風雪徒步前往雛鳳崗,請神醫(yī)李時濟出面診治。
就是這般扶著范家從當?shù)匾荒瑹o聞的小戶,成為益州首屈一指的望族。
原以為范府上下該對程亦安感恩戴德。
孰知范家站穩(wěn)腳跟后,婆母一改先前和顏悅色,開始嫌棄她是二婚,罵她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兒子,妯娌暗地里諷刺她二嫁沒人要了,上桿子貼補范家。
唯有范玉林始終站在她這頭,開導她放寬心,聲稱大不了過繼個孩子。
可惜這不過是哄騙人的話,這負心漢背地里早早張羅了一房外室,只待對方有了身孕便弄進門來。
程亦安氣得一夜不曾合眼。
當年的滿腔情意,不過是糊弄她的幌子,范家真正的目的在于與程家結親,借著程家的東風,好扶搖直上。
遇人不淑,這一生不值得啊。
就在這時,廊廡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片刻軟紗簾被人掀開,一道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簾下,他端的是眉目如畫,風姿出眾,手中還抱著一殷紅襁褓,面龐含笑,正是初為人父的范玉林。
程亦安緩緩瞇起眼。
只見范玉林溫文爾雅將孩子抱了進來,湊近給程亦安瞧了一眼,
“亦安,你瞧,這是咱們的孩子,往后他就養(yǎng)在你的膝下,認你為母,咱們好好教導他如何?”
程亦安望著近在遲尺,依然云淡風輕的丈夫,忽然詭異地笑出聲,
“記在我名下,給我做兒子?”
范玉林滿臉溫柔,
“是。”
聽聽,若非看穿他的算計,還當他是多么體貼的夫程亦安涼涼看了他半晌,
“范玉林,到如今,你還想算計我是嗎?”
“將他記在我名下,名正言順占據(jù)我的宅邸,田地,鋪面,借著我的光與程家牽線搭橋,將來行走四方也好打著程家外孫的旗號...是嗎?”
腳下這座五進宅邸,是程亦安當年為范家購置,雖許范家眾房合住,可記得是程亦安的名。
想貪圖她的嫁妝,
“你做夢!”程亦安狠狠盯著他,咬牙切齒。
范玉林臉色不好看了,惱恨在眼底一閃而過,又耐著性子勸道,
“你這又是何苦,天底下嫡母將庶子養(yǎng)在膝下的數(shù)不勝數(shù),我這也是為你著想....也省得你為了個孩子瘋瘋癲癲...”
瘋瘋癲癲?她一心為他孕育子嗣,求醫(yī)拜佛,在他眼里便是瘋瘋癲癲....
程亦安不欲爭辯,冷冷打斷他,
“認下他,不就是便宜了你們嗎?”
范玉林臉色微微有些難堪,干脆越過她,起身將孩子交予嬤嬤,冷淡吩咐道,
“打今日起,小少爺便是夫人的嫡長子,養(yǎng)在西次間�!�
侍婢見范玉林欺人太甚,怒得要破口大罵,卻被程亦安攔住了,
她盯著范玉林的背影,緩聲開口,
“范玉林,我們和離�!�
范玉林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扭過身來,露出諷刺,
“傻安安,你和離了,又能去哪?”
“自然是回京城...”
“京城你回不去了...”范玉林忽然道,
程亦安身子一震,猛地抬頭看著他,
“為什么?”
范玉林饒有興致盯著她,負手道,
“太子造反,京城動亂,大齊乘亂南下,帶著大軍直搗程家弘農老宅,程家男丁死傷殆盡,你們程氏高門從此土崩瓦解....”
“不可能!”
程亦安心口突突直跳,嘴里說著不信,心里實則信了大半,難怪連月來,京城那邊沒了消息,原先每月的貼補,也斷了數(shù)月。
難怪范玉林敢堂而皇之背信棄義。
枉她夙興夜寐替他操持家業(yè),侍奉雙親,數(shù)度寫信回京,讓程家為他鋪路,鑄就他范氏一門榮寵,到頭來不過為人作嫁衣裳。
程亦安心里那個叫恨,雙目猩紅,“所以,你早已知曉,故意算計我是嗎?”
范玉林沒說話,他又不是蠢的,若非程家敗落,他也不敢將外室挪進門。
范玉林見程亦安心神欲潰,再度勸道,
“亦安,你聽我勸,將孩子認下,只有你的福氣�!�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程家還有可利用之處。
程亦安看著范玉林盡在掌握的眼神,巋然冷笑,
“是嗎?那真是很抱歉,不能讓你如愿了。”
“你什么意思?”
程亦安靜靜看著他,“自從你接那外室過府,我便悄悄將你收受賄賂之賬目記錄在檔,如今那冊子已被送去臬司衙門,想必很快官府就該來拿你了。”
范玉林臉色大變,頓時跳腳,
“一日夫妻百日恩,程亦安,你好歹毒。”
果不其然,外頭便有管家在嚷嚷,說是來了官兵,范玉林顧不上與程亦安理論,急得往外奔,
“瘋了,你瘋了!”
程亦安卻知道,他這一去,該是回不來了,她累了,也困了,只想好好睡一程...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聽說范玉林被衙門帶走了,那外室急火攻心,顧不上坐月子,闖進了程亦安的屋里,挺著胸脯大喇喇杵在她跟前,對著程亦安破口大罵,
“你不過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逞什么能?”
“程家倒了,你也沒了靠山....”
“你把范郎告倒,對你有什么好處?喲,你不會還惦記著陸栩生吧?”
她極盡所能挖苦程亦安,
“我忘了告訴你,那陸栩生呀,在邊關立了大功,榮升大都督了,是咱們大晉最年輕的國公爺呢,我的國公夫人,怎么樣,后悔嗎?”
字字如刀聽得人慪火,侍婢忍無可忍,卷起袖子沖著那外室撲去,
“我跟你拼了!”
二人雙雙往后跌去,扭打成一團。
那外室尚在坐月子,哪里是侍婢的對手,很快蓬頭垢面吃了苦頭,饒是如此,嘴里卻不饒人,
“哎呦,瞧我這張嘴,錯了稱呼了,好端端的國公夫人被人搶了去,你呀沒有這個命!”
沒有這個命?
不,她不該是這個命。
她是程家四房的嫡長女,是祖母悉心教養(yǎng)的高門閨秀,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她本該嫁個門當戶對的郎君,琴瑟和鳴,安穩(wěn)無憂....
這一生怎會落到這個田地?
這一生..不該是這個活法。
.......
恍恍惚惚有鞭炮聲響,似緊箍咒圈在程亦安腦門,程亦安頭疼極了,明明已然清醒,仿若溺水之人遲遲睜不開眼,直到有人輕輕扯了扯她衣襟,低聲喚道,
“夫人...”
夫人?
范玉林不是被人抓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程亦安猛地睜開眼,只見一張模糊的臉懸在眼前,修長的胳膊伸過來似要攙她,程亦安不假思索抬掌,
“啪!”
突如其來的巴掌抽在對方臉上,發(fā)出一聲銳響。
黑暗中,四目相對。
那雙眸子太過銳利,令程亦安生出幾分久違的熟悉和忌憚,她頓時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環(huán)顧四周,拔步床簾帳傾垂,將外頭的景象遮得嚴嚴實實,唯有昏暗的紅芒在晃動。
這是哪?
對面的男人被打后,面上有些掛不住,回身后退,鴛鴦紅帳隨著被撩開半幅,明燭映亮那張面孔,劍眉狹目,五官英挺,是一副極為冷峻的長相。
這是.....陸栩生?
程亦安腦門如遭石擊,
莫非被那外室刺激得夢到了陸栩生?
“你怎么在這?”隔著簾帳,程亦安直愣愣問道。
陸栩生聽了這話,眉心一跳。
洞房花燭夜,程亦安卻反問他為何在這,實在荒誕。
聯(lián)系方才那含恨的一巴掌,陸栩生冒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難不成她也重生了?
陸栩生心頓時涼了半截。
第02章
第
2
章
說到陸栩生前世,也夠意難平。
與程亦安和離后,陸栩生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續(xù)娶表妹為妻,本以為她們姑侄親上加親,后宅該是和睦融洽,怎知那表妹成婚后一改平日溫柔小意,今個兒要爭家業(yè),與妯娌不合,婆媳生隙,明個兒又打翻了醋罐子,府上但凡多看他一眼的丫鬟均被她處置了,弄得府邸烏煙瘴氣。
陸栩生常年征戰(zhàn)在外,無暇他顧,后來太子造反,北齊趁虛南下,他奉旨出征,一路從宣府征戰(zhàn)至肅州,好不容易將北齊鐵騎趕出疆域,榮升大都督,一次巡防回城的路上,積勞成疾,舊傷復發(fā),被賊子尋機陷害,以致英年早逝。
眼看位極人臣卻一命嗚呼,委實稱得上悲屈,比起悲屈,陸栩生更遺憾,遺憾這一生不曾娶一位賢妻,他這一死,府上還不知亂成什么樣,遺憾膝下沒個一兒半女,創(chuàng)下偌大家業(yè)無人繼承,陸栩生帶著滿腔不甘閉上了眼。
哪只半個時辰前,一睜眼,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重生回到洞房花燭夜。
再一細聽,娶的正是程家四房的女郎,那一下,陸栩生竟長出一口氣。
好歹是程亦安,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表妹。
一切還來得及。
陸栩生很快拾掇好心情,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從歇息處回到洞房。
正院異常安靜,程亦安的陪嫁丫鬟見他進屋,悄悄掩門而退,他從外間步至婚房,滿室紅芒搖曳,竟令他滋生幾分近鄉(xiāng)情怯...
沉默少許,理了理衣冠,信步往拔步床前來,簾帳四垂,瞧不見人影,但陸栩生知道程亦安就在賬內歇著。
回想程亦安此人,性情溫婉,不作不鬧,勤儉持家,溫良謙恭,實乃賢妻典范,前世發(fā)生那樁事后,他若不放她走,興許又是另一番結局。
老天爺既給了他機會,這一世,他定要好好跟程亦安過日子。
負手片刻,陸栩生往前一掀簾帳,只見那新娘子睡得昏天暗地,陸栩生一瞅時辰,決意喚她醒來沐浴更衣,怎知手伸過去,便結結實實受了她一巴掌。
陸栩生那一下被打蒙了。
前世的洞房花燭夜是怎么來著。
程亦安嬌羞柔順,年輕夫妻一夜顛龍倒鳳.....
陸栩生悶出一口氣,退了出來,再到聽她沒頭沒腦問一句“你怎么在這”,陸栩生便知道完了,程亦安必定也與他一道重生。
方才還慶幸老天爺給了他彌補遺憾的機會,轉背一盆冷水潑在他面門。
有了前世分道揚鑣的經歷,這日子還怎么處?
陸栩生在簾外足足愣了半晌,方沒好氣回道,
“今夜你我成婚,我不在這,當在何處?”
扔下這話,陸栩生抬步邁出拔步床,來到長案后喝悶酒。
程亦安愣住。
你我新婚?
再瞧帳外模模糊糊的紅燭,程亦安腦海閃現(xiàn)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她狠狠掐了一把手背,刺疼刺疼的。
是個大活人。
不會吧,她這是回到洞房花燭夜?
怎么可能?
即便一切過于匪夷所思,程亦安還是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緩緩從床榻挪出,再次打量四周,南炕上的琉璃窗貼著兩對紅艷艷的囍字,腳踏簾帳帷紗均用的大紅鴛鴦紗簾,地磚鋪著龍鳳呈祥的紅毯,八開蘇繡百鳥朝鳳屏風下安置著一張羅漢床,上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生紅棗果子錦盒,象征多子多福。
果真是前世陸家的婚房。
再看博古架下的男人,一身緋紅喜袍,胸前繡著二品獅子補子,腰系犀皮革帶,寬肩窄腰,身材精壯勻稱,不是陸栩生又是誰?
好不真實。
程亦安捂了捂依然火辣辣的掌心,再次深吸一口氣。
且不說這是做夢還是真重生了,先將眼前的局面應付過去。
短暫的時間內,程亦安迅速做出決斷。
陸栩生此人雖冷情冷性,不曉得疼人,卻勝在權勢顯赫,人品貴重,且無不良嗜好,有了前世的教訓,這輩子她哪里還會貪圖虛無縹緲的情愛。
比起下嫁范家一心操持家業(yè),還不如穩(wěn)穩(wěn)當當做個國公夫人,榮華富貴有了,吃喝享樂不在話下,丈夫常年征戰(zhàn)在外,也不用伺候,管他陸栩生心里有沒有她,悠悠閑閑過日子才是正經。
這輩子,她要做個沒心沒肺的國公夫人。
打定主意,程亦安決意為方才的失手跟他賠個不是。
將將行至長案另一側,陸栩生忽然抬起眼。
視線相接。
程亦安心驀地咯噔一下。
他眼神深邃,復雜。
沒有半分怒火。
不對,換做前世陸栩生那個臭脾氣,被她無緣無故打了一巴掌,這會子臉色不知該多陰沉。
他怎么還能這般好端端看著她呢。
這就怪了。
程亦安賠罪的話到了嘴邊吞了回去,決定按兵不動,先觀察觀察。
她坐了下來。
剛要開口,陸栩生推了一杯茶至她跟前,
“你也回來了?”
程亦安瞬間石化。
完了,他也與她一道重生。
有了前世的隔閡,日子還怎么糊弄?
陸栩生察覺程亦安臉色明顯垮下,心頭越發(fā)拔涼拔涼的。
瞧瞧,這是沒打算跟他過日子呢。
不會還惦記著那個兩小無猜吧。
陸栩生心情更差,一口接著一口喝酒。
夫婦二人均像打了霜的茄子,隔桌而坐,無言以對。
夜深,秋涼愈重,程亦安坐久了,身子愈發(fā)僵硬,抬手將那杯涼卻的茶水擒過來,一口飲盡,冰冰涼涼的茶液瞬間滑落喉嚨腹腔,那顆因著重生而躁動的心也由著平復下來。
也罷,前世陸栩生心系青梅竹馬,娶她不情不愿,對她唯有冷淡二字,她犯不著賴著他。
再說,前世那段婚姻,陸栩生就沒錯?
他有錯,在她被婆母刁難時,不甚放在心上,總覺得女人家愛斤斤計較,成日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折騰,她被人算計,名聲受損時,他也不曾挽留,毫不猶豫就簽了和離書。
她又何苦強扭這個瓜。
第一段婚姻以程家偏房之女高攀陸家,為人算計,失敗收場,第二段婚姻,下嫁范玉林,滿心滿意為人籌謀,亦是落個被負的結局。
瞧瞧,婚姻給女人帶來了什么。
還不如一個人自自在在。
想明白這茬,程亦安心里的遺憾瞬間沒了。
都能跟陸栩生開個玩笑。
“你不是得封大都督了么,怎么也回來了?”
陸栩生手執(zhí)酒盞略略一頓,坦白道,“途遇埋伏,中箭而死。”
程亦安扶了扶額,也怪慘的。
不對,陸栩生是死了才回來,那她呢,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那對奸夫淫夫又是什么下場?她的宅子,她的田地呢?她還沒將范家人趕出去呢?
程亦安心里抓貓般癢。
陸栩生見程亦安率先打破沉默,干脆開門見山問她,
“你呢,什么打算?”
程亦安聞言愣了愣,暫且壓下前世怨念,想到一朝重生,能痛痛快快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神色便無比輕松,
“我就不耽誤你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這是決心再度和離。
陸栩生心口壓了石頭般難受,
還惦記著范家小白臉呢。
罷了,他何必強求。
他嗯了一聲,別過臉去,酒盞尚在掌心,只剩半盞,卻遲遲沒有再飲。
累了一日,程亦安這具身子已無比疲倦,她打了個哈欠,起身往浴室去。
陸栩生不愛讓婢女近身,新婚之夜的浴室也無旁人伺候。
程亦安匆匆淋了澡,裹好衣衫進了拔步床。
陸栩生余光瞥見簾帳晃動,很快里頭沒了聲息。
枯坐無趣,陸栩生也起身沐浴,片刻出來,紅燭燃了一半,婚房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喜慶的樣子。
他來到拔步床旁,環(huán)視一周,羅漢床上塞滿了錦盒,外間也無軟榻,他一個大男人睡哪?
他當然想睡床榻,只是程亦安方才已表明態(tài)度,君子非禮勿視,他就不該越界。
可這是他的地盤,憑什么聽程亦安的。
“程亦安,你方才說要和離,咱們這是圣上賜婚,沒有特殊緣故,如何和離?”
他絕不承認他這是想讓程亦安知難而退。
哪知床榻里側的人兒不情不愿揉了揉眼睛,從簾內探出半張俏臉,帶著幾分被吵醒的不快,
“前世你怎么說服陛下,今生依葫蘆畫瓢便是�!�
前世程亦安發(fā)生那樁事后,名聲有損,為了維護陸家和程家的聲譽,她給陸栩生遞了一封和離書,陸栩生很痛快簽了字,并入宮說服了皇帝。
別看陸栩生年輕,他卻是危難之際,投筆從戎,以進士出身領兵征戰(zhàn)的第一人。
他不僅被文人敬仰,更為武將信服。
年紀輕輕在朝中威望甚高。
皇帝都得給他幾分面子,這世間就沒有陸栩生辦不到的事。
程亦安這般說,陸栩生無言以對。
他忽然覺著,程亦安那一巴掌抽得在理。
他該死。
原想他與程亦安知根知底,又是重生的同道中人,這一輩子娶她最為適宜省事。
眼下看來,如意算盤是落空了。
陸栩生認命拼拼湊湊,弄些長椅搭在拔步床外,草草應付一晚。
這一夜,程亦安睡得格外踏實,一想到即將掙脫婚姻的牢籠,她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暢快,一夜好夢至天明,長長伸了個懶腰,掀開簾帳...
陸栩生已然坐在對面桌案喝茶。
面無表情,神色冷淡。
有一種天生的壓迫感。
勝在有了前世的經驗,如今對著這個人,已無懼怕。
甚至饒有興致打量那挺拔的身姿,流暢的線條,脊梁修長如弓,堪堪坐著,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美。
嗯,養(yǎng)眼。
“二爺早安,昨夜睡得還好嗎?”
陸栩生在陸國公府行二,旁人要么喚一句世子爺,要么喚他二少爺。
陸栩生看著眉開眼笑的程亦安,暗自嗤了一聲,
她怎么好意思問?
那么高大的身子區(qū)區(qū)將就幾把長椅,如何舒展。
更要命的是,簾帳時不時被風浮動,傾瀉出獨屬于姑娘家的馨香,他既非不諳世事,又是血氣方剛的身子,還是洞房花燭夜。
睡得好才怪。
陸栩生向來不動聲色,淡淡應了一句,
“很好。”隨后移開視線,繼續(xù)看書。
程亦安心滿意足起塌,招來婢女進了浴室洗漱。
程亦安前世有兩個心腹丫鬟,如蘭和如蕙。
如蕙穩(wěn)重替她執(zhí)掌內務,如蘭性子爽利潑辣,常跟她在外應酬。
這兩個丫鬟忠心耿耿,將她看得比命還重要,主仆三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一朝重生,程亦安看著兩張嫩生生的面孔,百感交集。
前世二人跟著她去范家,忙里忙外操碎了心,早早熬出了皺紋,如今那兩張臉說不出的生動嬌俏,程亦安看著心里熨帖極了。
也確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這一輩子一定要好好過呀。
如蘭捧著濕帕子給她,看著她還有些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