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芮銘一愣,回頭走近他,嘖道:“你真是長見識了,竟然直呼主人的名字?”
“你不是讓我滾蛋嗎?你不要我了,怎能算我的主人?”衛(wèi)十二反問。
芮銘語塞。
“你雖不要我了。我心里卻已經(jīng)明白。其實來無量山時,我便已經(jīng)想明白。有些話要對你說�!毙l(wèi)十二抬頭瞧著芮銘,鼓起勇氣道:“芮銘,你對我情誼有佳,體貼呵護,我都知道。你對我是什么樣的情誼,我對你,便是什么樣的情誼。”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芮銘睜大了眼睛,半天才道:“真的?”
“真的。”衛(wèi)十二點頭,“芮銘,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亦喜歡你。”
芮銘臉頰頓時微微發(fā)紅,眼神飄忽開來,突然咳嗽一聲:“哦�!�
衛(wèi)十二本就不是多言之人,芮銘又抱赧而立。
兩人互通了心意后,竟無言以對……
只聽得大雨嘩嘩下著,身后是一團尸體碎塊,兩人渾身血跡,甚為詭異。
芮銘最后眉角之間都漸漸溫柔,輕聲嘆息,突然將衛(wèi)十二打橫抱起。
“啊,放我下來!”衛(wèi)十二頓時臉色通紅,掙扎到。
“罷了,其他的事情再說,倒是你的傷,不可不治�!贝藭r的芮銘怎是那么容易被掙脫的,他低聲道,“你受苦了�!�
雨勢漸小,天漸漸明朗了起來。
芮銘找了傷藥,將衛(wèi)十二的傷口重新包扎妥當(dāng),又給他送了些溫粥,自己亦清理整潔,兩人躺倒在床上,摟在一處,互相的體溫氣息熟悉又懷念。
心潮涌動,本都疲倦不堪,卻竟然許久都不曾睡著。
衛(wèi)十二遂開口道:“主人,退隱江湖還是稍遲再議。還是先找到解決之道,散了你的無量功再說吧�!�
芮銘聽見他的稱呼,挑了挑眉:“怎么又這么叫我?”
衛(wèi)十二頗有些挑釁的問他:“你不喜歡我這么叫?”
芮銘再語塞。
衛(wèi)十二喚他主人的模樣,甚為討喜,總是睫毛微微下垂,在冷峭的臉上露出片朦朧的陰影,恭順的氣息亦每每讓他獸心大起。若衛(wèi)十二再不喚他主人,他倒真舍不得。只是這話怎好明說?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衛(wèi)十二倒頗有些有趣的性格不為他知。
芮銘咳嗽了一聲,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卷軸遞給衛(wèi)十二:“其實戒嗔大師在坐化前,便為我指點迷津了。當(dāng)日我得了大哥的功力,醒來時便偷去了第九宮,得了此本秘籍�!彼鞂⒛侨战溧了f告訴十二。
衛(wèi)十二將那卷軸打開來,第一行書“一念地獄”四個大字。
“所謂尊者,乃是慈悲為懷。心可無根,容納天地�!避倾懕痴b道,“此慈悲卷便能化戾氣于無形……我那些天都在房里呆著便是在練習(xí)此功。只是因為時日不常,每每會出現(xiàn)顛三倒四的跡象。時而是我,時而如大哥當(dāng)時般兇殘。”芮銘嘆氣。
衛(wèi)十二已經(jīng)將那卷宗合上,防止在枕頭邊上,仰臉笑道:“敢問主人,那日您寵幸蘭兒,是清醒呢還是糊涂著?”
芮銘大窘,道:“你、你再莫提他。好好一個男人,穿的袒胸露背,成何體統(tǒng)。我瞧他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有脾虛之兆,給他按摩幾下。他叫的比上了我的床還歡,我當(dāng)時實在忍無可忍,想叫你把他弄出去。你竟然已經(jīng)跑了�!�
衛(wèi)十二呵呵一笑:“主人不必給屬下解釋的如此清楚。屬下本來都不記得了。”
芮銘苦笑:“我瞧你是記得清清楚楚�!�
“屬下怎么有膽?”衛(wèi)十二笑道。
“哎,十二。我知道這許多日我背著你做了這么多。你心里不舒服。你有什么要問的,便都問了吧。我一定如實回答,絕不欺瞞�!避倾懙馈�
“那好。”衛(wèi)十二點頭,“我問你,把我趕出去是為什么?”
“我怕你在我身邊,我若控制不住自己,傷了你怎辦?”
“為什么第二次要對蘭兒下毒手?”
“那是因為我正好在練功,蘭兒進來瞧見了我的卷軸,怕他走漏風(fēng)聲。畢竟我們深入虎穴�?v然我有通天功力,也不能護得你周全。”芮銘道。
“那為何又接著拉我歡好?”衛(wèi)十二問。
“……咳咳咳……”芮銘一串咳嗽�!澳遣皇窍肟茨氵@個木頭開竅沒有嗎?”
衛(wèi)十二知道他一切都是順境而為,實有諸多無奈,卻心里仍然有一種不舒服之極的惱怒,他臉色已經(jīng)冷了下來:“那你沐浴那次呢?不但迫我歡好,還扣爛我四肢刀傷,讓我痛不欲生,也是為了看我這個木頭是否開竅?”
芮銘面帶歉意:“有些這個意思�!�
“還有什么意思?”衛(wèi)十二壓著怒氣問道。
芮銘仿佛根本不曾覺察他的怒氣,只上前摟住他在懷里安撫,柔聲道:“你的傷口根本不曾好好養(yǎng)過。連傷藥都沒上。那日已經(jīng)起了膿水,不給你去了膿,洗凈爛肉,你那手腳難道要廢掉不成?”
衛(wèi)十二一愣。
積蓄的滿滿怒氣,頓時煙消云散。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
芮銘奇怪道:“不然呢?”
“……沒什么�!毙l(wèi)十二已經(jīng)翻身靠墻了,“早點睡吧�!�
芮銘一把抓回他,按在身下,獰笑道:“十二,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又不老實!木頭腦袋!我讓你亂想!”
剩下的話突然變成了一連串低聲的呢喃。
光天化日,正映得一室春光無限……
第86章
夫復(fù)何求[大結(jié)局]
有房三間半,良田四五畝。在漳州霍陽縣清涼村……
禇十一從懷里掏出那張地契,又仔細的瞧了一次。他已將那幾個字背的爛熟。
“大叔,請問這里是清涼村否?”去問路上趕羊的老人。
“是,這里便是。”
“多謝。”禇十一鞠躬。從路邊的小溪掬了捧水喝了,甘冽清涼。
瞧著遠遠山坳處那層層疊疊的梯田,星星點點的落著幾戶人家,仿佛潑墨畫卷般鐫永秀美。禇十一把那地契塞入懷中,地契在他胸口的位置,火燒般的滾燙起來。
他按著胸口喃喃道:“老七,咱們到了。咱們……到家了�!�
他花了好多時間,方才找到地契上標(biāo)注的那個房子。房子在一個很窄的犁田邊,要穿過一個窄窄的木橋,走上一段堤壩,過了前面的夫子廟,方才到達。
中間是個院子,前后兩排房子。前面的房子新,后院的房子舊。后院圍墻外面,是一望無際的麥穗,青綠青綠的,要過了冬,才能收割。
禇十一從夫子廟走過時,聽見朗朗的讀書聲。
“少小離家老大歸,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稚子嫩嫩的嗓子,輕脆脆的讀著詩歌。
禇十一回心一笑,突然想起了老七的話:“你若去種莊稼,我便去當(dāng)教書先生�!�
他仰頭看天,金燦燦的陽光刺的他眼睛發(fā)痛,有什么流了出來。
禇十一規(guī)整了房子,買了些椅子桌子,碟子碗杯,便住了下來。他試著收拾那幾塊長了麥子的地,麥子是村民種的。他也無所事事,早早起了就去疏渠,除草。剩下的時間就是發(fā)呆。
“大叔,你搬來了?”下了晚課的孩子好奇的來他新家看。
被叫做“大叔”的禇十一來不及感慨,小孩子們便沖進家里嘰嘰喳喳的。
“大叔,我們夫子在找地方住。你能租個屋子給他不?”
“大叔我們夫子可好了。你租房子給他吧?”
“大叔……”
“大叔……”
禇十一什么時候應(yīng)付過這么多小孩兒,被吵得發(fā)蒙,稀里糊涂就答應(yīng)了讓夫子明天過來看房子。
待孩子都走光了,他才隱隱后悔。
這里是老七送給他的地方,搬來三天,他就……
于是暗暗下定決心,明天無論如何要回絕那個夫子。
第二日過了晌午。
有人敲了敲鄉(xiāng)間從來不關(guān)的大門。
“家主人在否?”
禇十一從里屋出來一看。
鄭七穿著儒袍,正站在門口抿嘴笑著瞧他:“十一,終于來了?”
禇十一愣了愣,接著撲上前去,抓著鄭七的雙臂,緊緊地,手指掐入了鄭七的肉里。他張了張嘴,想喚老七。
然而卻無聲。鄭七將他擁入懷中,輕輕拍著他的背。
許久之后,才聽得從鄭七的胸膛前,發(fā)出一陣猶如仿佛受傷的狼崽般的哭聲。
“你怎么活了?”
“十二事先就換了我的霹靂珠,那珠子只響不炸�!�
“怎么來到這里?”
“你們上山后,七笑已經(jīng)把我藏了起來,后來十二找了個借口,七笑就帶著我蒙混下山,送我來了清涼村�!�
“都過了十五了,你的毒沒發(fā)作?”
“這么多年我多藏一兩顆緩解毒性的藥物還是沒問題的吧?”
禇十一神情復(fù)雜的從懷里掏出那個裝著最后一粒解藥的瓷瓶:“怪不得十二讓我好好藏好這粒藥。原來是他給你留的�!�
鄭七接過那解藥,看了許久:“十二把自己的解藥給了我……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嗯�!钡検挥昧c頭,“他與主人吉人天相,自然平安無事。”
兩人雙手緊握,相視一笑。
有屋三兩間,得田四五畝。
稚子隔窗語,躬耕苦亦甜……
“鄭七還活著吧�!避倾懕驹隈R車上躺著閉目養(yǎng)神,突然冷不丁開口道。
衛(wèi)十二一愣,然后笑起來:“佛曰不可說�!�
芮銘冷哼了一聲,也不追問。
衛(wèi)十二抿嘴笑著遂挑簾子去看街對面緊閉的大門。
大門之上寫著一副對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