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侯夫人趕在流芳被發(fā)賣前就趕了過來,鐵青著臉色帶走了只剩下一口氣的她。
是我求夫人跟前的春蕊給報的信。
我不是圣母,可我這兩世里,都學(xué)的是同一個道理,人命關(guān)天!
世子妃冰冷的目光從我們臉上一個個掃過,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她看向我時,我雖低著頭,也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
流芳沒了,下一個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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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病了,要世子妃去伺候婆母。
她應(yīng)該是很不滿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妃發(fā)賣流芳,下的是她的面子。
世子妃站了兩日規(guī)矩,第三日就昏了過去,診出了懷孕。
侯夫人本想再賜人,世子妃又把手下的碧云碧月都開臉做了姨娘。
婆媳斗法給我留下喘息之機。
我過得如同一個透明人,一直待在后院茶房里做點心方子。
崔嬤嬤常來看我,她哭著說:「丫頭實在委屈你了,早知如此,我不該勸你跟了公子,我那小子也是本分人,若求了老夫人,讓你跟了他也不必受這份罪�!�
我擦了崔嬤嬤的眼淚:「事已至此,我這樣安分守己,也很好,嬤嬤不用傷心,做不了兒媳,我愿意做您的干女兒。」
只可惜,安分守己的日子,世子妃也沒有容我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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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流芳走了,我夜里總不能安睡,一日半夜,忽然聽到有人在院外活動。
我不敢點燈,偷偷摳破窗戶紙,看一人在一叢竹子下埋了些東西,那身形,似乎像是世子妃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
我不敢聲張,待人走了,我披上衣服出門挖來竹子,竟翻出來個木頭盒子。里面竟然是個巫蠱娃娃,里面刻了世子妃的生辰八字。
我嚇得手腳冰涼,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在劫難逃,我要仔細(xì)盤算。
兩日后,管事召集了一院子下人,說世子妃懷胎九月,胎位不正,請了道長來看,是后院有不祥之物,與胎兒相沖。
世子妃哭求老太君徹查,老夫人允了。
道長尋到我的屋外,順理成章地挖出了木盒。
見到木盒,世子妃的人便不由分說將我扭送到正院。
世子妃面色凄然,正哀哀哭泣著我這刁奴包藏禍心,待她的人呈上盒子,老太君打開,面色鐵青。里面竟然是個木刻觀音。
世子妃一腔控訴啞了啞。
老太君在內(nèi)宅多年,大概已經(jīng)想明白前因后果,正愁如何發(fā)落。
我跪在地上,一個接一個地磕頭,哭著說:「自己八字不祥,本想幫主母求子,不想沖撞了世子妃,我這等不祥之人,實在不配待在府中。求老太君準(zhǔn)我出府。」
這兩日,我一刻也不敢睡,每一個字如何說都已經(jīng)演練了千萬遍。
老太君怎么會為一介賤婢,為難她心尖上的外孫女�?粗业念~頭一片紅腫,如同年畫上的壽星公,她松了口,讓人拿了我的賣身契,準(zhǔn)我出府。
臨行前,世子妃恨恨地吩咐下人,不許我收拾行李,立刻拿了賣身契滾出府去。
我長舒一口氣,能全身而退,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
來見世子妃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自己的所有積蓄縫進(jìn)里衣里,出府也不怕沒有生計。
只是不能再與崔嬤嬤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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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府十二年,這是我第一次踏出府。
出了侯府,我就打聽了縣衙所在,十兩銀子打點,當(dāng)天就落下女戶。
我給自己起了一個新的名字,蘇錦,愿從此以后,我的日子也繁花似錦。
落了女戶,我先找個客棧住下,買了身男裝。第二日起就著男裝在縣衙附近的街巷找了個中人,相看房子。
這些日子賣點心方子,我已經(jīng)賺了一百三十兩,再加上這些年的積蓄二十多兩,夠買個一進(jìn)的小院子了,我一個女子獨居,離縣衙近些,也安心一些。
馬不停蹄相看了三四日,終于看中一個小院。一進(jìn)的臨街院落,青磚方瓦,結(jié)結(jié)實實,遠(yuǎn)離一口小井,井水清冽,里面收拾得也齊整,西廂房里一眼灶臺也是新修。
院子青磚鋪地,墻角中間一棵銀杏,如今秋風(fēng)漸起,銀杏金色的葉子上下翻飛。
一百二十兩交出去,我成了這里的主人。去衙門備了案,我把地契收好,一顆提著的心才感覺終于回到了肚子里。
劫后余生。我終于掙脫了命運的桎梏。從此以后,是個自由人了。
往后,我要為自己而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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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過日子,茶米油鹽,樣樣都要自己備,忙活了半月,才漸漸把家里都填滿了。
一日,我正在家蒸上我新創(chuàng)的流云酥,忽聽見門外有人敲門,打開門,是世子。
我笑著請他進(jìn)來喝茶,如今我已經(jīng)不是他家中的奴婢,而是有房有產(chǎn)的正經(jīng)平民,不必卑躬屈膝的感覺還挺好。
世子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我給他泡了一壺綠茶配點心,他嘗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