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一招在他還小的時候,通過天運珠的加持威力就已經(jīng)不小了,現(xiàn)在他的修為堪比上仙,這兩人不過是地仙修為,哪里扛得住,即便及時取出各自本命靈器抵擋,卻還是被震飛。
第十層本來就是地下深處,萬劍齊發(fā)的靈力排散不開,有一部分沖擊到了墻上。
其中一面墻壁被這一擊給打出了不少裂紋,墻皮開始一塊塊地往下掉落,最后一整面墻都倒了下來。
習航和余遠恒的注意力都在雪覓的攻擊上,對方一出手他們就知道那是上仙,于是生怕再來一擊他們低擋不住。
就是這一會兒沒注意倒下的石墻,就被雪覓搶了先機,先一步飛竄入石墻里,然后甩出幾道結界來,確定他們進不來,這才仔細打量著里面。
里面滿是那種像是從地下生長的太多,擁擠不下了延伸出來的紅晶巖,一根根比他龍尾甚至都還要粗一些。
紅晶巖是地心才生長出來的東西,這怕是有幾十萬年甚至更久才能從下面長出來,長了這么多,要不是意外在這里打起來,估計這石壁內的紅晶巖還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雪覓取出靈劍,嘗試著切下一根來,這紅晶巖雖然是地下生長之物,但并不如何堅硬,很容易就被切下了一根。
雪覓一見頓時高興的不行,雖然他還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么效用,但能蘊養(yǎng)出血池的東西,肯定不可能是沒用的,他要全部帶回去,他家大業(yè)大龍口也多,這么些也不知道夠不夠分。
見到里面竟然有一大片紅晶巖,外面的兩人頓時驚了一下,很快這番動靜也將另一邊血池里的人都驚動了,連忙跑出來查看情況,結果就看到一道結界的阻擋,里面的人正在收割紅晶巖。
有人連忙詢問這到底是這么回事,余遠恒將前因后果一說:“這人就是戲耍師兄,不巧將這一片紅晶巖給打了出來,他就趁我與師兄不注意先入了石壁內,還設下結界阻擋,意圖將其全都占去�!�
出來的這些人中修為最高的上前了一步:“道友何必如此貪婪,即便你將這紅晶巖全都收走,一人獨占所有,最后想要全須全尾走出這血池動,怕是也不容易,既然在此發(fā)現(xiàn)此物,不若我等商議一番,如何平分,也好過事情暴露出去,鬧得眾人皆知,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雖然設有結界,但外面的聲音雪覓還是能聽見的,若是這些人態(tài)度好些,誠懇些,他也不是不能分出去一些的,這在外面,結善總比結仇好,可對方態(tài)度不好,雪覓干脆靈劍整個一掃,本就沒那么堅硬的紅晶巖盡數(shù)從地下斬斷,一揮手,整片紅晶巖都被他收進了儲物戒中。
收完了東西,雪覓這才站到結界前看著他們:“我都收了,想要你們可以拿東西來換�!�
余遠恒最先忍不�。骸澳氵@人怎么如此蠻不講理,你一人獨占所有,你覺得你有本事離開嗎!”
雪覓看了他一眼:“有沒有本事,用不著你操心,我就是蠻不講理了,我就是要全都霸占了,”雪覓雙手一叉腰,抬著下巴一臉你奈我何的欠打模樣:“想要就自己進來拿��!”
余遠恒氣不過,提起靈劍就在那結界上猛地發(fā)出一招。
雪覓對他們可一直防備著,所以這結界他丟了好幾層,那都是妖神殿的陣法大師煉制的結界,哪里是這么輕易破開的。
見一擊后這結界紋絲未動,外面的人就知道想要破掉這結界怕是不容易,于是勸說道:“道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此處,此物既然是我等一同發(fā)現(xiàn),那自然沒有一人全占的道理�!�
雪覓剛準備開口,就見那群人身后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頓時眼睛放光一樣亮了起來,一揮手就將結界散去,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股極強的力量鎮(zhèn)壓下來,將圍在結界前的眾人直接一個橫掃,眾人連忙出手阻擋。
就是這一息的時間,結界里的人跑了出來,奔到了另一人的懷中,在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動作前,兩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有人反應過來后,第一時間不是去追人,而是想要沖進那個石壁內想看看是否有漏網(wǎng)之魚。
結果剛一動,剛才打開的結界再次合上,他們根本就進不去。
被時淵帶著從地下飛了上去后,又一個瞬移回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時淵放出來的,盤旋在上空的飛舟里。
雪覓咯咯直笑:“有沒有本事離開才不是他們說了算,是淵淵說了算!”
時淵則是垂眸看著他:“入定前你答應了我什么?”
雪覓連忙討好的將兩只爪子扒在時淵的身上,故意用甜膩了的聲音撒嬌道:“淵淵我搶到了好多好多寶貝,我全都送你呀~”
那小尾音,簡直討好的都要黏糊成一團了。
第136章
將紅晶巖搬空的人跑了之后,還留在血池第十層的人有一部分下意識追了出去,但往上追了幾層便連對方的氣息都捕捉不到了,于是又立刻返回。
另一部分人則第一時間將目光對上了阻擋在石壁前的結界上,正試圖破除結界,無論內里是否還有剩余的紅晶巖,既然這里有,若是往下深挖一些,說不定還能挖到更多。
能一同前往第十層血池歷練的,即便不是同族,也差不多是相互認識的,這會兒幾個有話語權的相視一眼后,非常默契的了解了彼此的想法。
“這血池歷練的時間才剛過半,第十層的事情,諸位切莫泄露了出去,我等先研究看看這陣法如何破除,切記,諸位在下方的動靜不要太大,不可驚動上面的人�!�
這話的意思就是暫時將這事壓下來,反正跑了的那兩個人恐怕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嚷嚷他們在血池下面得了紅晶巖的事,紅晶巖那是只有地心才有的靈寶,是少有的能修補神器的東西,如此重寶,掩藏著都來不及,一旦外泄,那只會引來多方覬覦爭奪。
得了此寶物的人,只會守口如瓶,所以他們暫時不用擔心消息外泄,反倒是要小心下方的動靜過大,引得上面的人下來發(fā)現(xiàn)了異動。
因為習航與搶走所有紅晶巖的人接觸最多,所以被帶著他們來血池歷練的長老反復詢問,可惜并未能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旁的余遠恒更是滿臉憤憤不平:“那人根本就是在戲耍師兄,師兄已經(jīng)誠意十足想要與他交換血精花,他反復戲弄,后來一發(fā)現(xiàn)紅晶巖便反應那么快設下結界阻攔,一人獨吞,可見那人貪婪成性,別讓我知道他是誰,否則我一定要三界皆知他手中有紅晶巖的事,我倒要看看他受不受得起整個三界的追殺!”
習航微微蹙眉,他不覺得對方是在戲耍他,因為他說出那些交換之物時,對方的反應要么是沒興趣,要么是嫌棄,那雙干凈的眼眸中,有無戲謔之色一眼就能看出了。
至于獨占紅晶巖的事,這也實屬正常,既然有實力獨得,如此逆天之物,又憑什么與他人見者有份,所以聽著余遠恒在一旁的咒罵,心里莫名惱火了幾分:“師弟慎言,莫要失了昆山宗弟子的身份�!�
昆山宗,三界三大仙宗之一,而拜月山恰好就在昆山城,這里也可以算是昆山宗的大本營,因此入得血池的名額才會多一些,他們昆山宗這次來了三人,一位長老,再就是他與余師弟,這名額也并非比斗爭奪而來,而是根據(jù)宗門的貢獻度。
至于其他人,除了昆山城少城主獨身一人,其余都是宗門的人,所以余遠恒有些話著實說不得,有失宗門風度。
余遠恒也只是過于氣憤才會口無遮攔,被師兄一說,面子上又有些掛不住,于是轉身回了血池,他才修煉到一半,是察覺到師兄起身離池這才追出來的,他這么維護師兄,卻還要被當眾說,心里越發(fā)不舒服了。
幾個年長的可不管那些弟子之間的事,正聚在一起商議這陣法要如何不驚動上層人的破除掉。
結果他們都還沒開始動手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眾人臉色一變,以為是之前的打斗驚動了上層人,結果他們剛往洞口走去打算將人攔在外面,腰上掛著三司督府令的執(zhí)法者就走了進來。
來者直奔那處結界,掃了眼眾人道:“此處有紅晶巖外露,血池暫時關閉,此次血池提前關閉所造成的損失,三司會上報妖神殿,陛下也會予以諸位一定的補償,諸位,請�!�
其中一人忍不住上前朝著三司執(zhí)法者道:“此方動靜,三司督府怎會如此快得知?”
三司執(zhí)法者只是搖了搖頭:“抱歉,無可奉告�!�
三司督府歸屬妖皇,而且來的幾人都是上仙,真打起來,怕是也未必能占上風,于是幾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退開。
離開血池洞的時候,余遠恒忍不住朝習航道:“肯定是那兩人說的!”否則消息怎么會那么快被知道。
真不知道那兩人安的什么心,這種事掖著藏著不好嗎,竟然還上報三司,難道就不怕三司中有人泄露了他們的身份嗎!
掖著藏著?這當然是不可能,這可是他皇伯伯的東西啊,憑什么要掖著藏著便宜別人。
至于泄露身份,那更不可能,有淵淵在,他們連面都不需要露,而且印有紫玉令的信函直接被送到三司督府,那跟妖皇直接的調令也沒差了,所以他們才會來的如此之快。
送完了消息,雪覓又敲了敲妖皇的神影鏡。
正在妖神殿批閱公文的妖皇一見到神影鏡中雪覓的模樣,就一掃滿臉的嚴肅,笑的一臉慈愛:“小覓兒,想皇伯伯啦?”
雪覓抱著神影鏡:“皇伯伯,妖神殿忙完了嗎?那些看開天斧的上神走了嗎?”
妖皇:“哪有那么快,你在云起再乖乖的待幾天,等這邊清凈下來了你再過來�!�
雪覓哦了一聲,又道:“皇伯伯,你旁邊有人嗎?”
一旁的屬官忍不住冒了個頭:“小龍君,陛下身邊只有我一人。”
妖皇身邊的屬官雪覓熟得很,對方就跟曾經(jīng)的陸染叔叔一樣,負責神殿內外所有的大事小事,就連他在妖神殿的住處,也是屬官一手打理的,見不是外人,雪覓這才道:“皇伯伯,我不在云起啦,淵淵帶我出來看金蓮飛升,我們還得了金蓮子!”
妖皇瞬間就明白了送金蓮子的事,這是為了讓雪覓后續(xù)能光明正大的使用,于是用了障眼法,不等他開口,又聽雪覓道:“我們還去泡了血池!”
妖皇笑道:“你們這在外面倒是一路玩的熱鬧,血池那邊好不好玩��?”
雪覓連忙道:“好玩!皇伯伯,我摘了好多血精花,不過等回來,估計血精花就已經(jīng)變成雪精花了,除了血精花,我還得了好多紅晶巖!好多好多,每一根都比我的尾巴還要粗!”
妖皇一驚:“紅晶巖?時淵可在你身邊?你將神影鏡給他。”
雪覓哦了一聲,抱著神影鏡跑到了飛舟外的庭院:“淵淵,皇伯伯要跟你說話!”
時淵接過神影鏡,不等妖皇開口,直接與他確認道:“是紅晶巖,意外所得。”
妖皇揮退了一旁的屬官,時淵也朝雪覓道:“去烤鳥�!�
雪覓知道這是要說不能讓他聽的事了,雖然他好奇心重,但在某些方面,他又好像天生就沒什么好奇心,例如皇伯伯和淵淵覺得不需要他知道的事,他就當真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了,所以聽到這話便乖乖的跑到飛舟另一邊,放上誘餌去釣飛鳥。
雪覓跑開后,妖皇道:“紅晶巖的事,之前可有發(fā)生?”
妖皇說的之前自然指的是聶擎的記憶,聶擎的記憶是時淵直接搜魂,所以時淵知道的比他們要多,而他們接觸到的記憶信息,是時淵分離出來的,一些無關的事并未錄入靈影球中,因此妖皇擔心紅晶巖的事上一世也發(fā)生過,只是時淵覺得無關緊要就沒告訴他們。
時淵搖頭道:“沒有發(fā)生過�!�
所以這又是上一世不曾發(fā)生過的變故,但是這變故卻讓妖皇不得不上心:“血池下層可有什么異樣?”
時淵:“并無�!�
妖皇蹙眉:“怎會如此。”
時淵:“雪覓已經(jīng)將此事通知了三司督府,這會兒三司的人應當將血池給圍守了起來,你自己派人過來調查就是。”
妖皇為何會對這事上心時淵很清楚,紅晶巖生于地心,哪怕再過個百萬年,也未必會因為地下生出太多過于擁擠的破土而出,因為紅晶巖這種東西,除非人為的采摘保存,否則根本離不開地心深處。
就像火熱巖漿中,生不出冰花一樣。
可現(xiàn)在紅晶巖竟然離開了地心,暴露在了地面外之后,并未化為一灘紅水,還保持著晶體模樣,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因此妖皇才會懷疑,是地心處有什么異動,才會導致這種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的事發(fā)生了。
這事傳開后,許多人都跟妖皇一樣,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為什么紅晶巖會突破地表層出現(xiàn)在地面上,哪怕血池在地下深處,但那也沒深到能讓紅晶巖生長上來的程度。
因為血池幾千年才開放一次,所以這會兒昆山城才會來那么多人,三司督府的動靜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很快紅晶巖的事就傳開了。
很多人聞訊趕來,一個是想看看能否撿個漏,一個是也想查看此處是否有異樣,否則紅晶巖是如何能生長上來的,尤其是昆山城的城主,生怕這血池下方有什么變故,一旦下方有所異動,遭災的將會是整個昆山城。
所以城主府配合著三司督府將整個拜月山都封控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有人好奇想要知道究竟是誰得了紅晶巖,還能那么干脆利落一點都不帶麻煩的抽身離去,最讓眾人詫異的是,自己跑了也就算了,竟然還通知三司督府。
有人扒出這一次能入第十層的修士有哪些,一個個感嘆這些人當真是氣運不佳,血池修煉到一半,出現(xiàn)了紅晶巖,但被別人得了去,設下結界,還沒來得及破除結界撈上一筆,就被三司督府管控了。
最重要的是,下方血池兩間石室,一邊的血精花被采光了,另一邊的血精花因為他們人多,還沒來得及商議分配,就沒動手采,結果被三司督府的人自己采走了,說是因為小龍君喜歡,難得遇到血池開花,來都來了,那就采一點上貢給小龍君吧。
這一下可把入得血池第十層的人氣得不輕,但那又能怎么辦呢,血池本就歸妖皇所有,是造福整個妖族,才會將血池開放,競爭到名額就能來修煉,否則妖皇如何定,他們還不是得如何聽。
而且都說了是上貢給小龍君,又不是被那些執(zhí)法者占為己用,他們更不能說什么了,只能自己氣的嘔血,好不容易爭得來這么來之不易的修煉機會,沒想到發(fā)生這種事,除了倒霉,他們又能怪的了誰呢。
繼金蓮子事件后,小龍君又成了眾人眼中的龍生贏家,有人感嘆,如果有世人羨慕榜,那自從小龍君破殼,估計就穩(wěn)坐榜首了,簡直令人羨慕麻了。
被人羨慕麻了的小龍君拿著自己寫的保證書,驚的瞪大了眼睛地看著時淵:“每天睡前念一遍?”
見時淵點頭,雪覓干脆利落地將保證書往桌上一放就朝外跑去,還一邊嚷著:“什么,皇伯伯說可以回朝圣城了?好的我馬上回來!”
結果還沒跑出房間,就被時淵一道神力束住了腰身給拖拽了回來。
時淵神色淡定的喝著茶,等雪覓掙扎無果怒目視來時,才開口:“你自己寫的保證書,有什么不好意思念的�!�
雪覓怒吼:“那也不能每天睡前念一遍��!小龍君也是要面子的!”
每天睡前都被處刑一遍,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時淵:“要面子的小龍君就可以不聽話了?”
雪覓帶了點心虛道:“我跟你說過了,你沒拒絕就是默認了啊,我沒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的�!�
時淵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看的雪覓越發(fā)心虛了。
到底是自己理虧,雪覓也不掙扎了,轉過身重新黏糊上來,兩只爪子還在時淵的肩膀上揉按:“換一個行不行?每天睡前念自己的保證書,我會失眠的,不然罰我給你護鱗吧,我還沒給你護鱗過呢,你的龍尾那么大,護養(yǎng)一遍下來得多累啊,是不是很好的懲罰?”
時淵眼眸漸深地看著他:“給我護鱗,那是懲罰你還是懲罰我?”
雪覓以為時淵是在嫌棄他的技巧,連忙自賣自夸道:“我可會了,真的!我給自己護理尾鰭的時候,手法按的可舒服了,你試試嘛,天天念一遍保證書,很丟臉的,淵淵,換一個懲罰好不好?”
見他蹭來蹭去就差撒潑打滾了,時淵這才放過他:“從今日起,每日吃食得你親手準備,不可取用攜帶之物,你得親自去獵捕。”
這算什么懲罰,不就是獵殺一些妖獸么,這有何難,雪覓直接一拍胸脯干脆應道:“沒問題,包我身上!”
結果等他正式上崗,才知道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時淵嘴刁,低階妖獸那是看都不帶看一眼,高階妖獸又不是隨處可見,真找到了,想要獵捕那消耗的力氣也不小,有時候雪覓還得變回本體,以血脈壓制的將對方絞殺。
而時淵的嘴刁就體現(xiàn)在了這里,那么大一只妖獸,有時候只愿意取食一點腹肉,亦或是身上靈氣最精純的部分,剩余的那些是一點都不沾。
雖然剩下的那些雪覓一點都沒浪費,全都收了起來,打算去到一些大城池的時候,找個靈寶店全都賣掉,但這一日日的,也的確是被懲罰的不輕,有時候靈力消耗過大,在睡夢中都還會嘟囔一句壞蛋淵淵。
他嚴重懷疑淵淵就是為了懲罰他而故意的,但誰讓他理虧呢,不過這一天天的,時淵在他心中神圣如天神般高不可攀的那一點敬仰是徹底沒了。
形象破滅到睡覺都要擠到角落背對著他了,只不過每次睡著,都會順從本能的再次滾過來。
有時候白天與妖獸的戰(zhàn)斗過于激烈,以至于夜間睡夢中都受到了影響,不時地揮個拳頭登個腿,再抓著時淵的衣襟夢囈道:“壞淵淵…”
每當這時時淵都會笑著輕撫著他的后背,一點點替他梳理白日過度消耗造成的筋脈疲憊。
他要做的從來就不是雪覓敬仰的天神。
一日日的訓練,已經(jīng)讓雪覓形成本能了,這日在飛舟上,看到下方的河中游動著一條金鱗蟒,便毫不猶豫的飛了下去,一掌打到了河中。
那條金鱗蟒被激怒的沖天而起,甩動著蛇尾,張嘴發(fā)著怪叫地朝著雪覓沖撞了過去。
這等妖獸算是高階,若是修為不夠的修士在此,可能會被吼叫聲震破體內的內丹,但此妖獸腹側肉最是鮮嫩,那日他捕殺了一只,那么挑剔的淵淵都給吃完了。
所以雪覓一直惦記著,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一只,這會兒遇到了,哪里有放過的道理。
一條被龍盯上的蛇,這哪里還有活路,垂死掙扎了一番,攪動的河水翻騰,最后還是被雪覓拖上了岸。
時淵在飛舟上往下看著,看著雪覓熟練的將妖獸分段取肉,蛇膽單獨存放,蛇骨也收好,可取食的部位用靈盒封存,又將蛇皮剝下,清理完滿地的血氣后,抱著那一靈盒的蛇肉朝上喊道:“淵淵!有金鱗蟒肉吃啦!”
時淵看著他眉眼溫柔的笑了一下,然后飛身下了飛舟。
時淵喜歡吃清淡的,雪覓喜歡重料的,鮮食煎烤,各種吃法都吃了一遍后,滿足的靠在樹下盤點著妖獸收獲。
他單獨用一個儲物戒將那些取食后剩余不要的妖獸肉皮骨裝到了一起,就等著哪日路過一個大城池去清理掉:“也不知道這些妖獸能夠賣多少靈晶,這么多,賣了之后應該夠我們吃一頓的吧�!�
時淵:“不夠就把你壓人店里還賬�!�
雪覓哼了哼,小聲道:“你才舍不得�!�
剛把東西收好,一只粉白的蝴蝶竟然沒被這殘余的血腥氣給驅走,還朝他飛了過來,停在了他的發(fā)間。
雪覓搖晃了一下腦袋,這小蝴蝶紋絲不動,雪覓頓時樂了:“淵淵快看,這只小蝴蝶竟然不怕人,它開靈智了嗎?”
時淵看了一眼:“沒有�!�
雪覓抬手試著將小蝴蝶抓下來,本以為這一下小蝴蝶怎么都會跑,卻不想小蝴蝶只是動了動翅膀后,乖乖停在了他的指尖,雪覓忍不住摸了摸它的翅膀:“這么喜歡我啊,那要不要跟我走啊,我給你喂靈丹,讓你能生出靈智,以后修煉成一只蝴蝶精怎么樣?”
小蝴蝶又撲扇了一下翅膀,卻又穩(wěn)穩(wěn)地停在他的掌心。
雪覓見狀越發(fā)喜歡了,抬頭看向時淵:“淵淵,它可以修煉成蝴蝶精嗎?”
時淵并未多在意:“你若想就可以�!�
結果時淵話音落下,這只小蝴蝶煽動著翅膀飛了起來,雪覓誒了一聲,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你怎么跑了呀,你不想跟我走嗎?”
小蝴蝶在前面飛著,雪覓雖然一道靈力就能將其困住,但他并沒有這么做,只是慢悠悠跟在后面,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無聊到去追蝴蝶,大概是閑的吧。
直到追到了一片茂密的林中,粉白的小蝴蝶撲向了另一只稍微大一點的,黑底色,但身上有著斑點花紋的黑蝶,雪覓:“你們是一對嗎?那要一起跟我走嗎?”
兩只蝴蝶相互蹭了蹭之后,一起朝著雪覓飛了過來,繞著他盤旋了一圈,翅膀在他發(fā)絲上輕蹭而過后,就伴著彼此飛走了,顯然并沒有隨他回去的打算。
雪覓看著它們飛遠了,這次他沒在追上去,忍不住歪了歪頭,連小蝴蝶都成雙成對的,他還要一百年才蛻鱗。
身后傳來聲響,雪覓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時淵,輕嘆一聲后,轉過身來道:“它們飛走了,它們不想跟我回神殿。”
時淵提醒道:“它們并未開靈智。”所以根本聽不懂人話。
雪覓卻覺得它們聽得懂,只是不愿意。
不過他也沒跟時淵爭辯這個問題,因為時淵接下來的話,直接將他的注意力都轉移了:“對這里,你可眼熟?”
雪覓環(huán)視了一圈,這才覺得這里好像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來過。
時淵道:“這里是潛龍淵�!�
雪覓滿眼迷茫:“我來過這里嗎?”
時淵一揮手,將這里籠罩的結界散去,四周的場景頓時變了模樣。
雪覓驚訝的看著,他站在這兒都沒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還有結界。
一旁的時淵道:“當年龍十七,就是在這里撿到的你�!�
雪覓猛地扭頭,撿到龍蛋的地方,那這里不就是他作為龍血草時,待了許久許久的地方?
時淵接下來的話又讓雪覓大吃一驚:“這里本該有一株龍血草,也不知是何時被何人摘了去,可惜了�!�
第137章
聽著時淵的話,雪覓震驚的久久無法回神,手腳都麻了,他僵硬著轉頭去看時淵:“可惜…什么?可惜那根草長大了,被別人吃了嗎?”
所以他這是一早就被惦記上了,還是被淵淵給惦記上了?!
時淵輕笑了一聲:“那株草應當是被龍血澆灌過,跟一般的龍血草有所不同,靈性更甚,可惜龍血草對于生長環(huán)境要求極高,能在此地存活定然是此地有適合它生長的東西,不好貿(mào)然移動,否則當年路過這里時,我便將那龍血草帶回神殿了�!�
雖然時隔數(shù)千年,時淵還能記得,當時他路過此地,察覺到一絲微弱的龍氣,只不過這龍氣有些混雜,又沾染了一些靈物的氣息,他一時分辨不出是哪只龍的,神識掃過,沒發(fā)現(xiàn)龍,卻發(fā)現(xiàn)了一處力量正在消散的結界。
那結界的力量似乎被什么東西吸收走了,變得微弱,隨便一名金丹期修士都能輕易破掉,而結界中有一株散發(fā)著龍血氣息的龍血草。
龍血草對龍有著天生的吸引力,那種動物對于力量本能的渴求,哪怕是神龍也逃不過這種本能。
但時淵對力量也并無執(zhí)念,尤其是成神多年后,對于外界的興趣越發(fā)淡薄了,但當時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落下地來,掃去那一層薄弱的結界。
龍血草對環(huán)境要求極高,當時那株龍血草雖然身帶龍血的氣息,似乎是被龍血澆灌過,但后續(xù)并無繼續(xù)支撐著它長大的力量,所以也變得十分的虛弱了,也是因為這樣,時淵才斷了帶它走的想法,因為一旦離土,這龍血草將會斷掉那一絲能生出靈智的機緣。
雪覓根本不記得這些事,他記事時,就沒有見過任何人,他的記憶里只有藍天白云,和四周一成不變的花草飛蟲,在這一處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地方,唯一的變化只有星辰的交替。
聽到時淵說著有可能是他開智以前發(fā)生的事,這讓雪覓忍不住追問:“然后呢?你就走掉了嗎?”
時淵道:“龍血草你應當清楚,是一種很強大的靈草,這等靈草想要生出靈智,那可算是逆天的機緣,當時那棵草正處在這種機緣當中,我若是將它挖出來,那就斷了它生出靈智的機緣了,不過當時那棵草很虛弱,成長的力量不夠�!�
雪覓認真的看著時淵,一定是時淵做了什么,給他續(xù)上了生機。
時淵:“既然遇到了,就順手留下了一道神力,幫它過了這道坎。”
雪覓:“然后呢?”
時淵看著他:“靈智的生出并非一朝一夕,我雖留下的神力,續(xù)上了它所需要的力量,但是否能開智,依舊要看那株龍血草自己的命數(shù),然后我重新設下結界,若今后有一天它能開智修煉成精,也算是一場緣分了。”
那株龍血草雖然當時并未開智,但顯然有了極高的靈性,知道自己在幫它,于是親昵地往他身上纏繞。
神生漫長孤寂,他又并未像其他上神一樣開山立派收弟子,當那株龍血草往他腿上貼上來的一瞬間,他動了將其帶回神殿的念頭。
可惜當時的情況并不允許,他只能留下一道神力給它續(xù)上生機,又重新設下結界避免那株草還未長成,就被人采了煉藥。
當初青鹿那一場封神大會,他在去往三重天之前,就想著既然出來了,那從三重天回云起時,路過一趟潛龍淵,看看當年那棵草是否長大存活下來,結果被半道掉下來的龍崽打亂了計劃。
后來得知這龍蛋就是龍十七在潛龍淵撿到的,時淵就知道那株龍血草要么成了精離開了,要么并未度過那一道生死關枯萎了,因為一旦長成的龍血草,是逃不過被龍采摘的,但龍十七并未在那兒采到草,那只能是那株草不在了。
雪覓怔楞住了,所以他那么早之前就已經(jīng)見過時淵了嗎,如果不是時淵,他可能未必會有那個機緣,從一棵草變成一條龍。
這一刻,許多以前很模糊的東西突然就變得清晰了起來,也是在這一刻,雪覓好像第一次清楚的認知到自己的身份,他是草,不管他以后是不是永遠都會是一條龍,但他的本源是草,一株生來就注定是龍的食物的草。
他很少去想自己的身世,小時候懵懂無知時,就已經(jīng)被動的接受著全族對他的愛,那時候他并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概念,被龍十七撿回去的是他,從蛋里爬出來的是他,第一次見到那些愛他的人也是他。
等他意識到所有人的愛因為他是龍時,他已經(jīng)將族人視為親人了,接收到愛的是他,付出自己愛的也是他,所以雪覓從小就想的很通透,不管他以前是什么,他以后都是龍啊,是他在死蛋里重生,他并沒有占據(jù)別人原本的生命。
可是這一刻,得知了那些他記憶里沒有,但卻真實發(fā)生過的過往,雪覓心里突然惶恐了起來,他是草,無論那是不是一顆死蛋,他都是一個竊賊,他偷了別人的人生,哪怕那是一條注定不會破殼出生的龍,那也是別人的,那不是他的。
雪覓突然轉身就跑,那份遲來的愧疚,那份占據(jù)了不屬于他人生的羞愧,讓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時淵,他不敢想象,皇伯伯和那些叔叔們知道他只是一個竊賊時,又會怎么看他,會不會對他失望。
密林里荊棘密布,雪覓跑的慌不擇路,他只想快點逃離這里,甚至顧不得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在時淵眼中有多迷惑。
腳下一個不慎,被一截粗大的樹枝絆住,但他并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人抱在了懷里。
感受到他的掙扎,時淵將他禁錮在懷中,抬手擦了擦他臉上的眼淚,一如從前那樣打趣:“多大了,眼淚還能說來就來?亂跑什么,這密林也不知道有多少危險的地方,你當這里是自家后花園,可以不帶眼睛的跑�!�
雪覓沒有像以前那樣嗚嗚著撲上去,而是哭著道:“淵淵嗚,我是個壞蛋,你放開我,你要是知道,知道我做了什么壞事,你會討厭我的…”
時淵卻將他越發(fā)抱緊了幾分,整個摟入懷中后,輕撫著后背,微微低沉的聲音卻穩(wěn)得好像天塌了都有他來扛一樣令人安心。
他沒有問雪覓為什么突然像是被什么嚇到一樣受驚害怕,只是安慰道:“不怕,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我在。”
雪覓抓著時淵的衣襟,抽噎了好一會兒,才低著頭,不敢看時淵的表情和眼睛,緩緩開口:“淵淵,我如果不是龍,你會對我這么好嗎?”
時淵輕笑了一聲反問道:“我是否在意龍族,別人不清楚,你難道不清楚嗎?”
雪覓這才抬起頭,眼眶紅紅地看著他:“如果我不是龍,你也會對我這么好是嗎?”
時淵:“我對你好,從來不是因為你是龍,只是因為你是雪覓,那個連話都還不會說,就非要粘在我懷里才能安心睡覺的雪覓,那個說哭就能哭的小哭包,都快一千歲了還斷不了奶又怕丟人于是偷偷喝的雪覓�!�
時淵道:“哪怕你只是一朵花,一株草,只要你是雪覓�!�
雪覓覺得他應該要坦白,對淵淵坦白,對皇伯伯坦白,對所有人坦白,而不是心安理得,當無事發(fā)生。
卻不想在他開口之前,時淵帶著笑意道:“原來我們那么早就遇到了,小龍血草�!�
雪覓猛地抬頭,時淵看著他道:“如果當年我直接把你帶回神殿,那我們就提前相處了幾千年�!�
雪覓緊張的拽緊了拳頭:“你,你怎么…”怎么知道他是草精。
時淵如何知道,自然是將許多事情前后一聯(lián)想,便很輕易就能猜到了,小時候龍十七說要吃龍血草精,年幼的雪覓哭著要跟他絕交。
雪覓第一次得到龍血草精丹,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問他有沒有物種會吃同類。
這會兒聽到他說當年那株龍血草后突然反應這么大。
最重要的是,雪覓說這里讓他有熟悉的感覺,可他當年在龍蛋里,應該是沒有出生地記憶的,所以他不該對這里感到熟悉。
不過有些事情,突然一下子就能想通了,為什么玄詩死了一萬年,他們的孩子卻時隔萬年才破殼出來。
時淵看著雪覓道:“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雪覓自己可憐兮兮地抹了抹眼淚:“我是那根草,我不是龍,我不知道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就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打架,有一股很強的力量橫掃了過來,等我再醒來,我就在蛋里了,對不起淵淵,我不是要騙你們的,我……”
雪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說他無心,可他明明自己就一直知道,嗚…他怎么這么壞啊,還那么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就不該屬于他的一切。
時淵道:“你是玄詩和嵐川的孩子。”
正在自我懺悔的雪覓突然卡住,傻眼的抬頭看向時淵,一臉你在說什么的表情:“我是龍血草啊�!�
時淵:“當年玄詩得了一枚仙石,結合了嵐川的精血,在仙石中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只不過想要將這生命從仙石中孕育出來,需要兩人情意相通,當年那顆仙石已經(jīng)有了生命,因此玄詩才會篤定嵐川是愛她的,所以才會那么奮不顧身�!�
“結果嵐川從天命石歸來,斬斷了對玄詩所有的感情,仙石里的生命也就此終結,這才是將玄詩打擊的寧可自毀神道,魂飛魄散也不愿再入輪回的原因。”
雪覓茫然道:“所以我這個龍身,是他們的孩子?”
時淵:“不是你這個龍身,是本就是你,還記得我剛才說過,我是察覺到了龍血的氣息,才會查探到潛龍淵里的龍血草,幾千年前我就已經(jīng)查探過這里,但我并沒有發(fā)現(xiàn)龍蛋,甚至是龍蛋的絲毫氣息,卻發(fā)現(xiàn)了沾染了龍氣的你,我以為那股龍氣是曾經(jīng)澆灌在你身上的龍血所殘留的,但實際上那本就是你。”
雪覓已經(jīng)迷糊了,他完全聽不懂時淵在說什么。
時淵:“我想在嵐川斷情絕愛之后,仙石里孕育的生命終止,玄詩心已死,卻又不甘,于是將仙石里融合了他們二人精血的力量灌注在了一株龍血草的身上,因為玄詩以為仙石已死,不會再重得生機,但她又希望能有生命將她二人好不容易融合而成的精血以另一種方式延續(xù),所以將已經(jīng)變成了龍蛋的仙石埋在了龍血草的旁邊,又將你灌注進龍血草里,因為只有龍血,才能讓龍血草成長�!�
雪覓:“那龍蛋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會有龍身呢?”
時淵:“龍蛋死是因為嵐川斷情絕愛,可玄詩殘留一魂被嵐川收走,嵐川又因玄詩的死亡徹底爆發(fā)了一直壓制的感情。
雪覓道:“然后龍蛋又活了?”
時淵:“是你活了,那是仙石,并非正常孕育的龍蛋,你活,仙石就是龍蛋,你不在,那就是一顆石頭�!�
雪覓覺得這個真相比他是一棵草還要讓人無法相信,嵐川是他爹,玄詩是他娘?
猛地想起當年,青鹿跪下求他為嵐川準備他最愛的酒,他還因為喜歡青鹿,所以送了他主人一顆靈果作為生辰禮。
所以他原本有機會見到他爹的,他本來有機會見到的…
雪覓抓著時淵的衣袖,眼淚抑制不住地往下掉,他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淵淵你騙我的是不是,我當一棵草就好了,我可以不做小龍君的�!�
時淵再次將雪覓抱進了懷中:“本來不想告訴你,至少不是現(xiàn)在,雖然這個現(xiàn)實很難接受,但雪覓,出身是沒辦法選擇的,你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無法改變的事情,你要學著讓自己接受�!�
計劃永遠不如變化,他們早前商議著,將天帝的事解決之后再慢慢告訴雪覓,可誰知道會意外發(fā)現(xiàn)雪覓時隔萬年才成龍破殼的真相。
如果現(xiàn)在不說,那么他會覺得自己是一棵草而否定自己,否定小龍君這個身份,還會因為以為自己竊取了別人的東西而崩了心境,所以只能現(xiàn)在告訴他真相。
哪怕真相比他是一棵草還要殘忍。
時淵將雪覓帶回了飛舟,可一時間,雪覓很難從這種情緒中走出來。
他以為自己是一棵草,天生地養(yǎng),所以即便這些年沒有找到龍蛋的血親,他也并不在意,可誰知道,他就是龍。
當年懵懂無知時聽的故事,結果自己竟然也是故事中的人。
雪覓抱著雙腿坐在床上,努力消化完自己的身世后,看向時淵:“青鹿知道嗎?”
時淵:“都知道,你皇伯伯知道,你那些龍叔叔們知道,除了不知道你是借助龍血草蘊養(yǎng)的神魂活下來的之外,你是嵐川孩子的事,他們很早就知道了�!�
雪覓:“很早是多早?”
時淵:“百歲宴之前�!�
雪覓吸了吸鼻子:“可你們都沒跟我說過,因為我爹爹是壞人,你們不想我認他嗎?”
時淵輕嘆了一聲,道:“人一旦執(zhí)念入魔,便會做出許多超出理智的事,嵐川為一己之私禍亂三界,哪怕事出有因,哪怕一切都是被人算計,但這個錯的確是他鑄下,所以他被困禁幽園萬年贖罪,對別人來說,他亂了三界,造成生靈涂炭,他是罪神,犯下壞事,但對我們這些知情者來說,嵐川并非壞人,他只是做錯了事�!�
時淵揉了揉雪覓的腦袋:“我們沒有告訴你這些,并不是不想你認他,而是有些事還沒解決,嵐川是你爹爹的事
,不能讓外界知曉�!�
想到青鹿這些年的舉動,以及當年告訴他的事情,雪覓看向時淵:“是天帝嗎,你說我爹爹是被人算計,是天帝算計的對嗎?”
時淵嗯了一聲,并未再隱瞞他:“天帝所圖甚大,他算計的不只是嵐川,更是整個三界,所以雪覓,不可做沖動之事�!�
雪覓本就不是個沖動的人,不會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就不管不顧沖去三重天要報仇,更不會因為嵐川現(xiàn)在是他爹了,他就否定掉嵐川做過的那些錯事。
只是有些事,那就該有一件算一件的清算。
嵐川禍亂三界,他受罰了,更是因此魂飛魄散,他該贖的罪也就償還干凈了。
但天帝的算計那就是另一碼事了,誰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天帝也一樣。
雪覓看著時淵:“我想去三重天�!�
時淵并未直接反對,而是問道:“想去哪兒?”
雪覓:“我想看看禁幽園,我還想去看看三皇子�!�
時淵應了一聲好,雪覓這才重新?lián)淙胨膽阎小?br />
等雪覓睡下后,時淵將此事告知了妖皇,妖皇沒想到,時隔萬年才破殼出生的原因竟然是這,虧他們想了許多可能,唯獨沒想過玄詩竟然將他們兩人融合的精血灌注在了龍血草上。
幸虧這次時淵意外帶著雪覓去了潛龍淵,否則當雪覓再大些,到了性情逆反捉摸不透的時期,突然一下子在意起龍和草的區(qū)別然后開始自我否定,那他們不知緣由,怕是真不好處理了。
“傻覓兒,他的本源是龍是草,是否是意外奪舍進入龍身,我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幸虧他早前并未鉆入這等身份的牛角尖里。”
否則那是疼愛的越多,反而會讓他越敏感。
時淵:“稍后我會帶去他去三重天�!�
妖皇嘆了口氣:“去吧,想去看看那就讓他去看,你也別拘著他,哪怕拆了那天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孩子還小呢,調皮搗蛋正常的很�!�
連一萬多歲的龍十七在他眼里都還是孩子,更何況不滿一千歲的雪覓,真拆了天宮,大不了他出面賠個禮道個歉,堂堂天帝還能跟孩子計較不成。
時淵帶著雪覓靜悄悄地上了三重天,現(xiàn)在的禁幽園只剩斷裂的鎖神鏈掉在地上,因為沒有上神受刑,這禁幽園里的風都停了。
雪覓看著鎖神鏈:“就是這根鏈子,將他困了一萬年嗎?”
時淵嗯了一聲,雪覓紅著眼睛蹲下,伸手摸了摸,可惜這鎖神鏈只剩一片冰涼,連一點殘留的氣息都沒有:“淵淵,他要是知道我的存在,他會喜歡我嗎?”
時淵道:“會,他會愛你如命,會恨不能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雪覓:“我想要小白毛的尾巴,我想要回去看看�!�
人人都說嵐川雖然修無情道,可他是個溫柔的人,青鹿也說,嵐川愛清風,愛明月,愛這世間的一切,可他聽得最多的是玄詩的求而不得,和嵐川狠心禍亂三界。
所以他想要親自看看,看看他的爹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話時淵就沒辦法應承雪覓了,噬星獸,哪怕是上神也掌控不了。
雪覓自然也知道噬星獸能遇到是機緣,只是知道世上有這逆天之物,所以也只是這么一說。
見雪覓看向萬徑淵,時淵道:“那是青鹿成神之地。”
雪覓:“也是爹爹神身損毀的地方。”
雪覓說著走上前,取出嵐川最愛的酒,直接倒進了萬徑淵中,又拿出自己最愛的靈果,一同丟了下去:“爹爹,雖然你聽不見了,但我還是想要說給你聽,我過的很好,雖然出生前有些波折,但出生后好多人都愛我,我有最好的皇伯伯,最好的十七叔,那么多視我為珍寶的龍叔叔們,還有最好最好的淵淵,青鹿也成神了,他把你的神殿打理的很好,以后我會好好的,若能有來世,希望你能與娘再續(xù)前緣,只是來世你就不要讓娘再求而不得了,你去追娘吧,欠蒼生的你還清了,余下的,你去償還娘一人吧�!�
雪覓拉住時淵的手,朝他笑了笑:“我覺得這樣也挺好,他做了那樣的事,哪怕身死魂散,當年因他而家破人亡的人,也并不會因為他的死就原諒他,所以這樣也挺好的,就讓一切都消散了,干干凈凈,什么都不剩。”
時淵回握住雪覓的手,看向當年嵐川被鎖神鏈束縛的地方,同為上神時,因其與龍女的揪扯,自己與他的交集并不多。
誰能想到,他與嵐川,竟然會因雪覓牽扯上關系,若是嵐川還在,今后少不得一番交手,就是不知他二人的道,誰更厲害了。
完全不知道時淵在想什么的雪覓一掃哀傷軟弱,眼神帶著幾分兇狠地朝著三皇子宮殿所在的地方看去,當年抽他仙骨,當真是抽的輕了!
第138章
啪地一聲,在雪覓踏入三皇子宮殿時,一盞彩璃燈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緩步走來的雪覓垂眸掃了一眼,這彩璃燈是上好的養(yǎng)魂燈,一般用于安定神魂,治療神魂損傷。
他小時候淵淵就曾給他用過一段時間的養(yǎng)魂燈,因為那時候他一無龍族傳承,二是神魂不穩(wěn),少不得一些靈物的蘊養(yǎng),這會兒看到這上等靈器就這樣損毀,倒是有些可惜。
因三皇子大發(fā)脾氣惶恐跪地的仙娥們見到一白衣男子進來,下意識抬頭,還沒看清對方面容就先看到了額上那一對龍角,心里頓時一緊,所有人齊齊趴在了地上喊道:“見過小龍誰不知道小龍君跟三皇子之間的仇怨啊,這會兒小龍君來了,總不至于是好心探望三皇子的,待會兒要是打起來了,那也只有三皇子挨打的份兒,可三皇子虛弱成這樣,可經(jīng)不起小龍君的一掌,要是皇子被打死了,小龍君不會如何,他們這群跟在身邊伺候的怕是都慘了。
雪覓以前并未來過三皇子的宮殿,但身為天帝之子,自是不可能住在多簡陋的地方,但現(xiàn)在,雪覓環(huán)顧四周,宮殿大倒是大,可惜清清冷冷,連落靈身邊吉蘭那丫頭的住處都不如,少數(shù)幾件稍微還能看的靈器之物,看起來也被砸的差不多了。
見赭煊眼神陰沉地看來,雪覓笑了笑:“你們退下。”
幾名仙娥宮侍相互看了看,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退下去。
雪覓:“趁我還沒生氣之前�!�
幾人一聽,忙不迭從地上起來退了下去。
見狀,雪覓朝著赭煊輕嘖了一聲:“竟連一個護主的都沒有,真可憐。”
赭煊死死抓著床上的被褥,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壓出來一般,艱澀難聽:“你來干什么,以勝者的姿態(tài)和優(yōu)越感,來看看我有多慘?”
雪覓上前兩步,一張椅子憑空出現(xiàn)在他身后,他才不要碰這個宮殿里的東西呢,碰了都嫌臟。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天帝三子了,形如枯槁,面無血色,眼窩深陷,雪覓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對方,當年這人神態(tài)張揚地進入天宮大殿時,當著眾神的面囂張的有恃無恐的模樣雪覓還清楚的記得。
哪怕他沒見過這人是如何吸取嵐川神力的,雪覓也能想象得出,一個注定會被捆鎖到魂飛魄散的罪神,是被怎樣的折辱和肆無忌憚地索取。
雪覓知道青鹿給他下了毒,讓他的身體就像無底洞一樣,永遠都無法再修煉,還要不斷的去填補靈氣,否則整個人都會被吸干而亡。
一個沒了仙骨,又中了奇毒的人,可承受不起他的一掌,而且打人有什么意思呢,真打死了說不定還是一場解脫。
所以雪覓拿出他的麒麟弓,一顆顆珍珠浮在他的手邊,隨手拿了一顆架在彈弓上,輕輕一拉,不帶任何靈力的彈射了出去,精準無誤地打在了赭煊的身上:“你說對了,近來三界安穩(wěn),無事發(fā)生,我閑著無聊了,來看看你這只沒了仙骨的可、憐、蟲�!�
赭煊的肩膀上挨了一下,力道并不大,哪怕他沒了仙骨,但畢竟曾經(jīng)有過上仙的修為,再怎么樣,他也是天族,這么不帶靈力的一下不至于受不住。
可力道不重,卻又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打在了他的自尊上。
見他不說話,雪覓拉起彈弓又是一下,這一弓那是真打在了他的臉上,因為過于消瘦只剩一點皮肉的臉上,珍珠撞到了他的顴骨上,發(fā)出略微沉悶地一聲響。
“你不反抗嗎?看來這些年你也被磨沒了脾氣,還是你知道,你的父皇已經(jīng)放棄你了,你只是一枚死在這兒他都不會再多看一眼的棄子,所以你不敢反抗,因為你知道沒人會為你撐腰�!�
赭煊看了眼落在床上的珍珠,抬頭猩紅的眸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雪覓:“你應該沒有虛弱到下不了床吧,你下來給我跪一個,我今天就不折騰你了,不跪,那我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了�!�
赭煊咬牙切齒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回應他的則是雪覓的一巴掌,雖然相隔了一些距離,但那一巴掌還是重重地隔空打在了他的臉上,紅腫的五指印瞬間就起來了,這可比珍珠打在他身上要狠得多。
哪怕當年公開處刑,那也不曾有巴掌落他臉上的,這才是真正的折辱。
雪覓微微偏頭看著他:“你做過欺人太甚的事嗎?有人曾經(jīng)對你說過這種話嗎?他們對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是跟你現(xiàn)在一樣的感受嗎?”
赭煊知道自己打不過,但受到這樣的羞辱,還是讓他忍無可忍的蓄起一道靈力朝著雪覓打了過去。
可惜那耗盡他全身力氣的一道靈力,還沒近到跟前,就被雪覓指尖彈出的一抹靈光給打散了。
而赭煊自己,因為動用了靈力,附在遍身骨頭上的毒瞬時發(fā)作,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后,便因劇烈的疼痛從床上滾落了下來。
但看他笑話的人還坐在他面前,赭煊死死壓制著因劇烈疼痛而險些溢出喉嚨的呻吟聲,哪怕是死,他都不要被人看了笑話!
雪覓往椅子扶手上靠去,幾顆珍珠在他手中來回滾動著,地上的赭煊因為疼痛而扭曲著,像一只瀕死的狗,艱難喘息,
雪覓心想,這場景認誰看了都覺得他太壞了,連個快死的人都不放過,他可真壞。
就在赭煊緩過了那陣劇痛之后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一個臉上有一道像是蛇紋黑色印記的青年從外面跑了進來,一把將赭煊扶起來重新安頓在了床上。
青年看了眼地上的血,又轉過身看向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小龍君,努力讓自己表情緩和道:“小龍君這又是何必呢,我三弟如今已經(jīng)這樣了,欺負這樣一個人,小龍君就能開心嗎?”
雪覓看著他,手上的麒麟弓又緩緩拉開了:“開心啊,我不開心干嘛來這么一趟,你說的這不是廢話嗎。”
天帝的二皇子,當年因為魔蛇的毒在臉上留下了消散不掉的印記,也是因為這印記,失去了繼承天帝之位的可能,更是因為這印記,不能再被天帝當做魂器使用,因此天帝對他漸漸不再重視。
自己的父皇自己了解,很早之前桑回就不再對天帝抱有任何幻想,但對于手足兄弟他是在意的,大哥入了輪回道歷劫,現(xiàn)在只有一個三弟在他身邊了,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是�;卦谡疹欞黛�,為他尋找各種靈藥續(xù)命。
今日仙娥慌忙跑來說小龍君去了三皇子的宮殿,桑回就連忙趕了過來,只是他不明白,小龍君為什么要如此,他雖然沒有見過小龍君,但這些年也聽聞了不少小龍君的事。
性情溫和,單純又善良,是他聽到最多的描述,可現(xiàn)在,他完全無法將眼前的人跟單純善良聯(lián)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