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反正，我們也不是真正的兄妹�！�

    “再后來，到了瑤川城。他果然很厲害，不到兩百年，就已經(jīng)結(jié)嬰了。他給我找來所有他能找到的天材地寶，甚至耽誤了他自己的修行，而我無論怎么努力，都還只是筑基期。一個修士只有到了金丹后期，才能固定容貌，不再成長。于是我終于比他高了，但我也老了。他還是少年，我卻一點點老去，從少女，到二十余歲，再到三十歲……我和他說，現(xiàn)在我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你的妹妹，也不像你的青梅竹馬了。你知道他和我說什么嗎？”

    寧明昧道：“不知道�！�

    “他說，老了也很美啊�！绷�霜終于笑了，只是這笑中帶著些微的淚，“……你知道么？其實我很討厭他那個徒弟。有時候我總覺得，常非常和他的那些歲月，都是從我身邊偷過去的�！�

    寧明昧：“……”

    “但知道他還有家人后，我很開心。在過去，我們只有烏合眾。但現(xiàn)在，我們又有了一個家人�！绷�霜道，“寧明��，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但我真的很高興。如今能見到你，我也真的很高興。我知道烏合眾也在找你們，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因為這一點，我不會讓他們得知你們的消息�！�

    無間之間光線幽暗。寧明昧注視柳霜背后那高高的、有如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高柜子。他陷入沉默。

    有一種沖動促使他想要說出真相。但這點沖動非常細(xì)微，減輕不了寧明昧的理性判斷。他于是說：“謝謝你。”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绷�霜��，“我?guī)�你們�(nèi)ヒ娝麄儼伞�—你們的人中的一個人，狀態(tài)有些奇怪。還好，我這里剛好有一個東西可以壓制他的變化�，F(xiàn)在，它被用在了他的身上——就當(dāng)是我送你們的�！�

    身上的這筆債好像被壓重了。寧明昧道：“多謝�！�

    這筆糊涂賬越壓越多。寧明昧忽然間開始有點煩躁了。他想到了自己這段旅程的起源，是因為白若如身上的詛咒。這詛咒本該與他沒關(guān)系，卻偏偏扯出了這段行程，扯出了天狐族，扯出了妖狐族的滅族，扯出了進(jìn)攻的魔族，又扯進(jìn)了烏合眾，到頭來還扯出了柳霜和常非�！�—這兩個本來很久沒出現(xiàn)在他世界里的人。

    還有靈水村和那個“明瓏”——他到底為什么要被扯進(jìn)這么多事？

    如果沒有扯進(jìn)這一灘渾水，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他本該繼續(xù)躺在自己的學(xué)術(shù)高塔里，好好地做一些學(xué)術(shù)，賺一些錢。可現(xiàn)在柳霜的話卻讓他覺得如芒在背，非常難受——甚至，就連額頭也開始疼痛。

    等下……

    寧明昧忽然意識到，這難道就是突破煉虛期之后，劍骨會帶來的瘋狂？

    可那種有點作嘔的感覺還是涌上來了，而且越看柳霜的背影，越覺得不舒服。就在門被推開的前一刻，柳霜忽然開口道：“你和常非常，其實真的一點也不像。我也想，會不會是他認(rèn)錯了人……”

    那一刻，寧明昧竟然心里有點石頭落地的感覺。他鎮(zhèn)定自若地看著她，其實知道自己此刻能給她很多東西。

    可柳霜說出了下一段話。

    “但我希望……你得是他的弟弟，你一定要是他的弟弟�！绷�霜的眼睛忽然含淚了，“否則，就沒有人可以救他了�！�

    “……你太高看我了�！睂幟髅疗�刻后說。

    柳霜擦了擦眼淚，片刻后，她道：“其實不是‘救’……只是我們總想要，在烏合眾之外，還有屬于自己的一個歸宿。只要這樣，就夠了。”

    “……”

    許久之后，寧明昧道：“這太麻煩了，我還是給你們錢吧�！�

    ……

    “我要喝可樂！”

    “不……我要喝雪碧！”

    “換頻道……不，換回來……”

    “不、不、不要啊！”

    花泡芙煩不勝煩，終于把手里的東西扔到了地上：“到底看哪個頻道！”

    “不能分屏么�！崩p著繃帶的葉雪霏涼涼地推著輪椅，從旁邊滑過。

    花泡芙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開始分屏。不久之后，另一邊傳來白不歸痛苦的聲音：“不、不要啊！我要變成斗雞眼了！”

    葉雪霏：“不是斗雞眼，是斗雞眼·逆�！�

    老十八擔(dān)憂地說：“師兄，我看你們比起一人用一半身體，不如改成一人用一半時間吧。你看，之前你左半身想去上廁所，右半身還想繼續(xù)玩手機，這個畫面就很糟糕……”

    桂若雪躺在病床上，雙手堵著耳朵，翻了個謹(jǐn)慎的白眼，嘴里吸著雪碧。而巫云此刻憂心忡忡，把手里的破布又往有蘇煌的嘴里塞緊了一些。

    就在此刻，門口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白不歸聞聲歪著抬起頭來：“我剛剛點的外賣這就……”

    “老板�！蔽自普f。

    頹廢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垂死病中驚坐起了。桂若雪把雪碧放到一邊，巫云立正，花泡芙立正，就連葉雪霏也支撐著輪椅，試圖站起。

    只有白不歸斜斜地看了寧明昧一眼：“你就是這家伙的師尊？”

    接著，白不歸慘叫：“師尊，這話不是我說的！你知道的，我說話沒有云南口音！”

    寧明昧推門進(jìn)來，身后有連城月，還有蓋著兩塊布的——兩個人。柳霜為他開門后，便站到一邊：“他們都在這里了�！�

    寧明昧：“好的�！�

    柳霜：“來瑤川城后，有蘇煌試圖逃跑。為了防止萬一，我把他的腿打斷了。”

    被綁在床上的有蘇煌：“￥……￥@……@……”（你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寧明昧道：“有勞了，下次這種事我們自己來做就好。”

    柳霜笑笑：“不用謝�！�

    柳霜下去了。在場級別最高的人先發(fā)言。桂若雪冷冷道：“你還知道回來�！�

    寧明昧：“哦�！�

    桂若雪：“受傷沒有？中毒沒有？還活著沒有？”

    巫云道：“老板，你看起來臉色好差，是不是失血過多。”

    寧明昧推了推眼鏡，以示自己的性質(zhì)尚未改變。很快，他注意到了正在胡言亂語的白不歸：“這是怎么回事�！�

    ……

    “簡單地說，就是白不歸差點被奪舍了，但不夠徹底，所以只被奪了一半�！�

    “目前看來，他們是雙頭一體……一體雙魂的狀態(tài)�！�

    “算是合租吧�！�

    “不過我沒想到，這位大妖還挺隨和的……”這是花泡芙的聲音。

    寧明昧坐到床沿觀察白不歸。此刻白不歸的眼里帶著三分涼薄兩分驚喜三分驚恐兩分傲慢。如此復(fù)雜的眼神讓寧明昧開問：“現(xiàn)在還有哪些部分是屬于你的？”

    白不歸哽咽道：“師尊，我覺得我完了�！�

    寧明昧摸摸他腦袋，決定安他的心：“沒關(guān)系，你的房子還是你自己的財產(chǎn)，不是你和他的共同財產(chǎn)�！�

    另一邊的連城月的表情卻由嫉妒的陰郁變得有些驚恐。他道：“寧仙尊，現(xiàn)在白師兄還是有民事行為能力的人嗎�！�

    寧明昧：“不算吧，他應(yīng)該算是精神病現(xiàn)在�！�

    連城月：“我和白師兄在出發(fā)前口頭約定了房屋販賣交易，并且轉(zhuǎn)了一部分定金�，F(xiàn)在我的這個行為還做數(shù)嗎�！�

    不會因為大妖穢土轉(zhuǎn)生，就導(dǎo)致之前的協(xié)議無效，定金也拿不回來了吧。

    師尊剛一回來自己就被這樣熱烈的場景迎接，白不歸欲哭無淚。在他開口前，寧明昧道：“先驗個血，我看看你還有多少人類成分。”

    寧明昧驗血去了。考慮到現(xiàn)在桂若雪躺在床上起不來，這個任務(wù)就交給了連城月執(zhí)行。面對回歸的寧明昧，大家都有很多話想說。比如葉雪霏。

    葉雪霏說：“仙尊，你為什么還活著。”

    ……這姑娘真是八百年如一日的不會說話��！

    寧明昧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自己的開掛。眾人看著寧明昧手里的蓮燈，陷入沉思。就在此刻，原本在旁邊表情亂動的白不歸的表情，也漸漸沉重了下來。

    “你是從哪里拿到這個東西的？”

    寧明昧看向白不歸。白不歸連忙擺手道：“這不是我說的！”

    “你見過這東西？”寧明昧問他。

    第265章

    這仿佛是能長長久久的美好場面

    “白不歸”不回復(fù)問題，只盯著寧明昧：“它的主人，現(xiàn)在怎么了？”

    “她死了�！睂幟髅琳f。

    房間里的空氣一時間像是能結(jié)出冰碴子來。老十八因感到強烈的壓迫感而滴下冷汗。

    寧明昧巋然不動。許久后，他聽見“白不歸”懶洋洋的聲音：“是么……像她那樣的人，是會死得很早的。只是可惜了我那顆妖丹�！�

    “白不歸”的聲音平靜，卻有嘆惋、亦有悲哀。寧明昧就這樣站在這里，聆聽這個千年前的老妖對另一名千年前的女孩的發(fā)言——卻不是源于愛情。

    而是源于一個，他們始終沒有等來的時代。

    寧明昧道：“你們退下吧，我有事情要和這位大妖談?wù)劇！?br />
    幾個重傷者開始緩緩挪動。寧明昧：“……算了，我換個房間和這位大妖談?wù)�。�?br />
    他回頭看向巫雨和連城月：“你們跟上�！�

    連城月沒想到自己會被叫住。他露出了驚喜交加的神情，顯得很陽光開朗。

    或許是由于蓮燈的存在，“

    白不歸”態(tài)度良好，并不反抗。在到達(dá)新房間后，寧明昧回頭，發(fā)現(xiàn)“白不歸”正盯著巫雨看。

    即使他正戴著面罩，與自己的泥偶站在一起。

    寧明昧道：“有蘇訣�！�

    “白不歸”這才看向他。他勾唇一笑，眼眸微閃：“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多�！�

    “今天我來找你，主要是為了三件事�！睂幟髅恋�。

    “沒想到你是個很關(guān)心弟子的師尊�！�

    “那是第三件事�！睂幟髅琳f，“第一件事是翁行云死了，萬箭穿心。她的劍靈在為她復(fù)仇，卻沒有繼承她的遺志。相反，這個世界在被拉進(jìn)深淵�！�

    有蘇訣耐心地聽寧明昧講完，卻是一派無所謂：“深淵？在我看來，這個世界早已在深淵之中了。即使沒有它，戰(zhàn)爭也會爆發(fā)。而那些害死翁行云的人，從古至今，不也是毫無自覺的深淵的一部分么？”

    “你說得對。”寧明昧道，“但世界需要真相。我需要找到害死翁行云的那個人�！�

    有蘇訣：……

    他在思考。寧明昧道：“她救過你，不是么？你亦有向她報恩的意愿，不是么？”

    “……”

    “況且，你給出的妖丹，凝聚你一生心血的妖丹，它本該被派上更大的用途�？稍谀闼篮螅�它沒有為遠(yuǎn)大的理想效忠，而是因為人類最卑賤的貪欲被浪費。你真的不想知道其中真相嗎？”

    有蘇訣沉默許久，又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寧明昧抬起手來。

    隨著他右手的抬起，兩枚面紗從他身后的巫雨和“巫雨”二人的臉上滑落。有蘇拓的雙眼卻在那一刻睜大了。

    “你……”他說。

    “你……”

    那是百感交集、難以置信、字字沁著血淚的第二句。

    寧明昧看著有蘇訣向二人走去�？稍诼愤^泥偶時，他沒有一頓。

    他堅定地、緩緩地、停在了擁有大祭司面目的巫雨面前。

    并看向他身上被自己打傷的位置。

    “對不起�！彼�輕輕嘆息，“你疼么？”

    他好像想說很多的話，很多的激動，很多的后悔，可巫雨站在他面前，他像是害怕吐出一口氣就能將他吹散了似的——就像千年前，在鋼筋鐵骨的大妖面前，那名小小的巫祝只是一個如朝露一般的凡人。

    于是最終，他只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你們之間好像還有許多話好講。”寧明昧道，“等回了縹緲峰后山，你們會有很多講話的時間的……在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談完之后，我們再來聊聊第三件事�！�

    “白不歸。”

    有蘇訣看向巫雨，后者對他輕輕點頭。可在將要談及千年前的事情前，有蘇訣看向?qū)幟髅辽砗蟮倪B城月，微微皺眉。

    “讓他在這里，合適么？”他說。

    連城月眼神微動，正想扮豬吃老虎。寧明昧卻直接道：“合適。這個人是神劍的劍靈。”

    連城月：￥@%……%@#……？？

    他還沒開口，寧明昧就把他的老底給掉光了？

    連城月裝叉失敗。有蘇訣意味深長地看了連城月一眼，轉(zhuǎn)眼對寧明昧道：“好。”

    ……

    “也就是說，在你被殺之前，你已經(jīng)聽過翁行云的名字？”寧明昧道，“當(dāng)她出現(xiàn)時，你應(yīng)該是松了口氣�！�

    “不�！庇刑K訣回答得很堅決，“在那之前，我從來沒相信過翁行云�！�

    “為什么？”

    窗外有綿綿的雨在下。冬末初春，是瑤川城的雨季。寧明昧就在這昏暗的燭光下，一點一點聽著有關(guān)于另一個人的往事。

    “……因為我不相信有活著的圣人�！庇刑K訣慢慢地、卻堅定地道，“她們要么是騙子，要么是瘋子，要么，已經(jīng)死了�！�

    “死了？”

    “要么被害死，要么被人在死后吹捧為圣人�！庇刑K訣的眼里出現(xiàn)一點淺淡的笑意，“很久之后我發(fā)現(xiàn)這世上還有一種圣人……那就是傻子。情愿目睹自己一步步走入死亡的傻子�！�

    “原本我以為，這世上只有一個傻子就夠了�？芍钡接鲆娝�我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另一個傻子。”

    寧明昧當(dāng)然知道有蘇訣說的“第一個傻子”是誰。巫雨也同樣知道。

    于是，他更加因為強大的心理壓力，而如坐針氈。

    巫雨或許永永遠(yuǎn)遠(yuǎn)也無法忘記，自己復(fù)生之后做過的那些事了。

    “傻子不長命啊�！睂幟髅恋馈�

    有蘇訣默認(rèn)了。他說：“在遇見她之前，我已經(jīng)聽說過一些有關(guān)她的傳聞。救災(zāi)民，殺邪物，有教無類，好為人師……”

    寧明昧道：“好為人師是貶義詞吧�！�

    有蘇訣笑了：“誰都會有一些小毛病，這讓人顯得更真實。就像巫雨，過于固執(zhí)守舊，也是他的小毛病�！�

    巫雨的手指不安地動了動。

    他說起這兩人時語氣溫暖嫻熟。寧明昧于是想，他們都是他的故人，都是他的朋友。

    原來一面之緣，也可以做朋友嗎？

    “話又說回來。我從來沒有相信過翁行云，在我遇見她之前。我知道很多人會出于一個目的——或者許多目的，去塑造一個圣人。有時候，這是圣人自己渴望的。她們渴望個人的實現(xiàn)，渴望利用這個去達(dá)成自己的私欲、又或者自己的遠(yuǎn)大理想。有時候，這是旁人渴望的。他們想要利用圣人的名頭去做點什么事，好滿足他們自己。雖然這兩種情況里，都有大量的蠢人與俗人。但事實大多如此�！庇刑K訣說，“一開始我覺得，翁行云是俗人最好。否則，如果她做了一個被自己蒙蔽的蠢人的話——人的欲望往往會包裹著‘自我感動’的外衣出現(xiàn)，而且很少有人能意識到——她會死得很快，我在這世上的樂子也會變得很少……在巫雨去世之后，已經(jīng)很少有能讓我感興趣的事了�！�

    寧明昧說：“可是？”

    “直到她救了我，我才知道，她原來不是個俗人，也不是個蠢人�！庇刑K訣說，“她是個傻子。”

    “和她一起救了你的，還有一個人是嗎？”寧明昧將自己心里的疑惑拋出，“那個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翁行云的朋友。”有蘇訣說，“她管她叫夜合。我受傷的那些日子山洪暴發(fā)，我們被困在一處峽谷里。因此，在那養(yǎng)傷的兩個月里，我與她們朝夕相處，知道了許多關(guān)于她們的故事�！�

    寧明昧心中一涼。他心想，還好自己已經(jīng)豎起了音障。

    還好柳霜也算手眼通天，在最混亂的瑤川城給他們找到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于是無人能夠窺視他們的談話。

    因為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恐怕這就是“夜合”一定要滅口有蘇訣的原因。

    “夜合是個什么樣的人？”

    寧明昧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繼續(xù)發(fā)問。那一刻，他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任何真相的準(zhǔn)備。

    “夜合她……”

    ……

    她與翁行云，是在方寸山脈里相識的。

    翁行云說起這段往事時不遮不掩，活力四射。有蘇訣于是想，四處游歷的她也是這天地間的過客。她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又有太多地方想去、太多理想想要實現(xiàn)，因此，在這個世界里，她沒有什么長久相伴的朋友，也沒有什么如今日一般，能與旁人朝夕相處，將自己的一些事合盤托出的聊天機會。

    每個人都有傾訴欲，每個人都有想要的朋友。

    翁行云說，她初出茅廬，在方寸山脈里游歷，找到了這柄破損的蓮燈。她在那片山脈里修復(fù)了蓮燈，卻沒找到出來的路。在探尋方向時，她遇見了夜合。

    行走在夜里的，高挑纖細(xì)，白衣黑發(fā)，像是百合花一樣的女子。

    她們一起遇險，一起跌入秘境，一起抗擊怪物，又在生火了的山洞里談天說地，也說到手里的那柄蓮燈……翁行云得到了夜合贈她的、用來聯(lián)絡(luò)她的花瓣狀的小玉佩。當(dāng)她從山洞里醒來時，她已經(jīng)走了。

    “第二次見面時，她就黏上我了。”夜合說。

    白裙女子坐在不遠(yuǎn)處，用打火石生火。有蘇訣注意到，她似乎對人很有戒心，因為有他在，她始終與他們保持著距離。但她也一定要坐在就近的位置。只有這樣，她才能完全觀察到他們之間的所有活動。

    她在觀察他，她在防范他，卻在注意她。翁行云每次起身想要拿點什么，都能被她先發(fā)現(xiàn)，隨手遞給她。

    她對翁行云似乎有著非同一般的占有欲。翁行云卻覺得，她是個特別貼心的好朋友。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是個特別好的人嘛！”翁行云興致勃勃地說，“我后來才知道，我手里的蓮燈是特別好的東西。如果換做是其他人，看見我一個金丹修士拿著它，肯定就把我殺人越貨了……后來我也遇見不少這種人。可你實力高于我，明明看見了我手里的神器，知道我懷璧其罪，卻不殺我，還幫我，教了我好多東西……你是一個大好人。遇見好人，當(dāng)然要和她做朋友�！�

    “你好像什么都不害怕�！币购险f。

    “因為在我心里你是個好人，特別特別好的那種�！蔽绦性普f，“后來你又一直教我，幫我，花時間幫我改進(jìn)功法，在我找不到人幫忙時陪我去各種秘境探險。我就覺得你特別特別可靠。”

    “你啊……”

    夜合于是也淺淺地笑了。她笑起來時，像是有花綻放。

    有蘇訣躺在茅屋里。他看著這一橙一白的兩名女子，一時間覺得，這仿佛是能長長久久的美好場面。

    第266章

    與其讓她質(zhì)問我

    她很喜歡她，像是崇拜，像是憧憬，不吝夸贊。她像是單方面的一團火，貼在一團水旁邊，要將她融化。

    于是有蘇訣也得以成為了與她們交集最多的人，更勝于翁行云的好閨蜜云思暮。畢竟，夜合對所有旁人都是那樣有距離感。即使是云思暮，也只是在翁行云身邊見過她幾面，從翁行云口中不斷地聽見她的名字罷了。

    “方寸山脈……”寧明昧道，“或許那場初遇，也是因為夜合要返回靈水村、加固對劍靈的封印吧�！�

    “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庇刑K訣說，“在只有我們?nèi)�人時，夜合提到過一種草藥。那種草藥只有靈水村附近有，于是我問她，她是不是靈水村的人。只是后來話題被岔開了�！�

    “看來這就是她大費周折，一定要將你的殘魂也殺死的原因了�！睂幟髅恋溃�“只要你也死��，這世上能夠通過線索辨認(rèn)出她真實身份的兩個知情人——你與翁行云，就都可以死了。”

    有蘇訣陡然沉默。在死一樣的寂靜里，他說：“她后來做了什么？”

    寧明昧：“無非是星火島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外道�！�

    他以為有蘇訣會發(fā)怒，可對方最終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看來我那枚妖丹，最后也是什么用都沒派上。你說靈水村，又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寧明昧不答反問：“你想為她復(fù)仇嗎？”

    有蘇訣：“可惜這具軀體的修為太過低微。倘若換在過去，還有辦法可想�！�

    “嘿，你們聊天就聊天，怎么還踩我一腳呢�！卑撞粴w反抗，“我在同齡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吧！”

    寧明昧詢問白不歸：“剛才的話你都聽得懂嗎�！�

    白不歸：“……不懂�！�

    “那就回去睡覺�！睂幟髅晾淇岬卣f。

    白不歸：“……”

    “所以她的真實身份是什么？”有蘇訣追問。

    室內(nèi)燭光打在墻壁上，一面是光，背后則是陰影。寧明昧注視那片光的陰影，答道：“明瓏�！�

    “夜合即是明瓏�！�

    驚悚的答案幾乎讓燭火都為之一跳。在場所有人一時都掩不住自己的震驚。

    在長久的沉默后，有蘇訣道：“你說的是……那位神女嗎？”

    六界無人不知那段神女救世的歷史。無論是如有蘇訣這般的妖族，如巫雨這般的人族。

    連城月此刻卻手腳發(fā)涼，幾乎以為寧明昧在說一個笑話。

    明瓏？夜合？

    潔白無瑕的神像，與骯臟的世間游魂，又怎么會是同一個人？

    當(dāng)年的舊人，如今怎么會還活著？

    寧明昧道：“世上還能有幾個明瓏？”

    有蘇訣寂靜許久，道：“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

    “人人都說她死了，史書也說她在救世后死了，可誰又真正見過她的尸體？”寧明昧反問，“死不見尸，灰飛煙滅，何嘗又不是一種死無對證？”

    對一位死去的圣人說這樣的話，寧明昧幾乎可以被認(rèn)作是大不敬了。有蘇訣于是道：“你有什么證據(jù)嗎？”

    寧明昧搖頭：“邏輯便是證據(jù)�！�

    “當(dāng)初神女救世前，神族明顯想要利用神女救世這一件事，重新掌握對六界各族的話語權(quán)。他們牽頭促成此事，又將神女樹立成各族人的精神圖騰�？傻鹊竭@件事發(fā)生之后，他們竟然只是帶著神劍，悄聲無息地隱居在靈水村，這難道不是很不符合邏輯么。”寧明昧道，“若是沒有這樣的打算，前期也不會宣揚得轟轟烈烈。后期如此低調(diào)，反而讓人覺得可疑�！�

    有蘇訣道：“所以你做出一個猜想：當(dāng)年救世后，明瓏根本沒死。她滅口了知情的相關(guān)人等，將神劍寄放在靈水村，開始以‘夜合’的身份游走于人世間。在這個過程中，她偶遇了翁行云，并引發(fā)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當(dāng)初滅口相關(guān)人等這件事很好理解。往好處想，是為了不再被利用。神族的人捧出了一座神像，給她鎖上鐐銬，想要利用她的死為自己爭名奪利。既然如此，他們被反噬也是情理之中�！睂幟髅恋�，“我接觸神劍時，發(fā)現(xiàn)神劍上不止沾染過神族的血，也沾染過魔族的血。想來他們的死亡都是出于一個目的：滅口。好讓世間再無人知道，神族曾做過的骯臟往事，也讓世間再無人知道，本應(yīng)犧牲的神女如今還活著�！�

    有蘇訣挑眉：“這聽起來已經(jīng)很糟糕了。為什么會是‘往好處想’？”

    “因為往壞處想，或許當(dāng)年的‘開天門’本身，便是一個騙局�！睂幟髅琳f，“或許當(dāng)年明瓏手持六界之力，卻沒有開天門——被堵死的天門就連一絲一毫的縫隙，也沒有被劈開�！�

    這話要是說出去，那真是個能震驚六界的驚天大丑聞了。有蘇訣此刻道：“若你說的是真的，那事情可就麻煩大了�！�

    “靈氣由上界流至下界，二者相通時才能形成一個循環(huán)。若天門封閉，下界的靈氣總量是有一個定數(shù)的。隨著時間流逝，下界中的污濁也會越來越多。人心產(chǎn)生的怪物，也會越來越強大。”有蘇訣道，“除此之外，大能與凡人之間也有天壤之別。你會將自己只要輕輕一揮手、便能死掉一片的生物，看作是和自己一樣的生靈么？”

    寧明昧：“這樣的生靈也有自己的……”

    有蘇訣挑眉：“生活的權(quán)力？沒想到你也會說出這樣漂亮的話來。”

    寧明昧推推眼鏡：“工作價值，勞作紅利�！�

    有蘇訣：……

    寧明昧：“不要小看每一個人。我的大辦公樓的建設(shè)，離不開每個人辛勤勞動的幫助。大能一人再強又如何，要為我制作小商品賣錢，還需要每一個小齒輪的幫助�！�

    你這家伙，不要小看每個人的流水線勞動價值��！

    有蘇訣明顯被噎住了。他嘴里的演講詭異地停在了這段邏輯斷點上。很久后，他繼續(xù)道：“但在大多數(shù)大能眼里，凡人在世間只能如螻蟻一般求生。既然如此，毀滅他們、留下他們，都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但他們不會這樣做，因為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修煉至最高層，就能飛升至上界。于是行毀滅之事，一是沒有必要，二是在飛升之時，自有天劫清算他們手中的虧欠因緣�！�

    寧明昧總結(jié)：“眼前有期待，心中有忌憚�！�

    有蘇訣道：“正是如此。而且對于凡人來說，他們也始終相信，天地間始終有用不完的靈氣。每個人或許都會有成為大能的機會�！�

    寧明昧道：“然而天門被鎖住，世間的靈氣總有一日，是會被用光的�！�

    “而且天門封鎖促使了邪物的誕生。這種邪物，污染靈氣，感染生靈，以人心的惡為食，讓天地之間充斥著邪氣�！庇刑K訣道，“若天門仍是完全被封死的狀態(tài)，天地循環(huán)被打破。這世間恐怕，也撐不了許久了�！�

    寧明昧想到了翁行云的那本筆記，和筆記里被撕掉的那些內(nèi)容。

    那些內(nèi)容是否也與天門有關(guān)？

    有蘇訣又道：“說實話，翁行云的死讓我覺得很可惜。但她與夜合分崩離析，倒是并不讓我意外。”

    “為什么？”寧明昧說。

    “因為翁行云，是那樣憧憬喜愛她。在她眼里，夜合潔白無瑕，就像是一個神明一樣完美。很顯然，夜合也是如此希望的。她希望自己做她的引路人，做她無可替代的朋友。她是如此執(zhí)著于她在她眼里的完美，又是如此需要自己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將這份完美視作關(guān)系的基石。一段關(guān)系建立在這樣不穩(wěn)定的地基上，又談何沒有崩塌的空間呢�！庇刑K訣道，“像夜合這種人，為了遮掩自己的毛病，是會做出最極端的事的�！�

    “很遺憾，直到最后在夜合眼里，翁行云沒有愛上一個人，而是愛上了一個圣人。而在圣人的形象崩塌，在夜合知曉翁行云已經(jīng)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甚至已經(jīng)知道明瓏那些充滿謊言的過去時，比起二人之間說清楚，乃至于失去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夜合只會選擇直接出手，消滅這一切�！�

    寧明昧道：“與其讓她活著厭惡我，不如讓她死了。我不要讓她質(zhì)問，說她一直以來喜歡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或許正是如此吧！”有蘇訣道，“要去愛一個人，而不是去愛一個圣人……”

    寧明昧說：“你對巫雨也是這樣的么？”

    坐在一旁的巫雨驟然被提到，顯得有些局促�？娠@然，他不像有蘇訣剛醒來時那般坐立不安了。有蘇訣道：“這個道理，我也會是花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無論是自己做一個神像，還是把喜愛的人當(dāng)作神像……”

    寧明昧凝視燭火。片刻后他道：“基本情況我大致明白了。至于巫雨的事，就由他自己來和你說吧�！�

    有蘇訣笑了：“謝謝。”

    “還有白不歸。在解決方案出來之前，你得和我們一起回縹緲峰�！睂幟髅琳f。

    有蘇訣道：“無所謂，回哪里都是一樣的�！�

    “不止。我要讓天下都知道你們薛定諤地活著，只有這樣，幕后黑手才會有忌憚�！睂幟髅恋溃�“正��，后山主題公園有個機會，周年慶快到了……”

    有蘇訣：“？后山主題公園是什么�！�

    寧明昧：“沒什么……說起來，我還有個問題。”

    “我總聽見世人說開天門。天門究竟在哪里？”

    有蘇訣道：“迄今為止，唯一可用的入口，在星火島遺址里�！�

    可惜，那里已經(jīng)被封鎖了。

    第267章

    回家之清極宗

    寧明昧若有所思。連城月只看著他。

    寧仙尊在詢問天門的消息……他是對天門感興趣么？

    還是說，寧仙尊也想開天門？

    忽然間，一種對于未知的恐懼感涌上了連城月的心頭。那一刻，他幾乎看到了一種行將坍塌的恐懼。

    ……人是不可能成為神的，從來沒有人做到了“救世”這件事。

    所有試圖成為救世的圣人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

    “先養(yǎng)傷，七天后傷好全，我們回清極宗�！睂幟髅磷罱K一錘定音。

    “我和巫雨一起回去？”有蘇訣道。

    寧明昧道：“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那一定是縹緲峰�！�

    武俠里最安全的地方總是惡人谷，里面有十大惡人。如今縹緲峰后山經(jīng)過寧明昧的發(fā)展壯大，擁有的豈止上千個惡人苦力，堪稱民風(fēng)淳樸縹緲峰，人杰地靈實驗室。

    有蘇訣嗤了一聲：“清極宗？你們那破地方又冷清，又無聊，我實在很不想去�！�

    顯然有蘇訣對清極宗的認(rèn)知還停留在千年之前。寧明昧推了推眼鏡，不置可否，因為他很善良，決定給大家一個驚喜。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寧明昧唯獨注意到，連城月看起來有些郁郁寡歡。他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條小狗又在發(fā)什么癲。

    難道是因為在這場對話里缺乏參與感？還是因為打擾連城月在瑤川城建立自己的地位了？

    “走了�！�

    連城月低著頭，很快速地跟到了寧明昧的身后。寧明昧見他還能很好地執(zhí)行命令，想來這點心理問題也不會影響連城月的科研速度，于是很滿意。

    同時，作為一個關(guān)心未來弟子的導(dǎo)師，弟子的心理問題也是不容忽視的。是時候說服連城月，讓他購買一份價值五千靈石每學(xué)期的心理健康保險了。畢竟連城月已經(jīng)開始在瑤川城建立自己的事業(yè)了，想來手頭也十分寬裕。

    寧明昧尚未邁出離開的腳步，便聽見有蘇訣說：“寧明昧，你不會想去星火島開天門吧？”

    寧明昧一頓，哂道：“我看起來很像笨蛋嗎？”

    “說的也是。”有蘇訣道，“你看起來就是個聰明人�！�

    寧明昧關(guān)上門離開。他在長廊里走了兩步，聽見背后連城月道：“師尊……”

    ……

    連城月：“寧仙尊�！�

    俗話說得好，在名分定下之前絕不該讓人在稱呼上占便宜。寧明昧這才一掀眼皮：“說。”

    連城月道：“仙尊會想要去開天門嗎？”

    寧明昧：“怎么，你想去開天門？”

    連城月道：“不，我只是想知道仙尊是怎么想的……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為什么不好？”

    連城月很難得像是在說真心話。寧明昧于是停下來聽他說完。連城月此刻道：“從明瓏到翁行云，所有想做救世主的人，都‘死’了。仙尊，我不想讓你蹈她們的覆轍�！�

    “誰讓你產(chǎn)生的這個想法？”寧明昧道，“你放心，在你畢業(yè)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連城月說：“我想說的第一件事是，在仙尊這里學(xué)藝，畢業(yè)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寧明昧眼鏡寒光一閃：“這是你說的……”

    連城月又說：“至于第二件事，讓我產(chǎn)生這個想法的，正是寧仙尊的所作所為�！�

    寧明昧：……

    “你覺得開天門與我而言，有好處嗎？”寧明昧道。

    連城月道：“沒有�！�

    “開天門是最庸俗的英雄故事。庸俗的人做庸俗的事。”寧明昧道，“我對此毫無興趣�！�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非思簿：“現(xiàn)在是一月底了，你的寒假，也該結(jié)束了……對了。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你會想要重來一次？”

    “重來一次？”

    寧明昧道：“都說人生落子無悔。但總有一件事，是你無論如何，也想要改變的�！�

    “或許是在走過很長的路后，卻找不到自己真正該復(fù)仇的對象是誰的時候吧！”連城月想了許久后，如是道。

    寧明昧盯了連城月許久……直到連城月和齊免成的臉再度緩緩重合。最終，他忽然道：“怎么，一輩子考不上我的研究生這件事，不會讓你想要重來嗎？”

    連城月一怔：“不會的寧仙尊，我會一直考，一直考，一戰(zhàn)、二戰(zhàn)、三戰(zhàn)、四戰(zhàn)……直到考上的那一天。寧仙尊所在的實驗室，就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

    寧明昧對此只有一句回答：“嘖。”

    由于不想自己開飛機回清極宗，寧明昧在瑤川城一直停留，直到老十八身體恢復(fù)為止。除此之外，他還花了一點時間，以讓巫雨接觸現(xiàn)代社會為名義，讓巫雨學(xué)會了如何承擔(dān)副駕駛的職責(zé)。

    或許是因為心懷有愧，巫雨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很端正，盡職盡責(zé)。只有有蘇訣說：“這家伙一看就是在用你當(dāng)苦力�！�

    巫雨對此的回復(fù)也很認(rèn)真：“我們?nèi)缃竦搅饲�年以��，�?yīng)當(dāng)抓緊時間吸收現(xiàn)代知識，全方位發(fā)展自身，做符合新時代要求的圓形人才�！�

    有蘇訣再度對此評價：“……看來你已經(jīng)被洗腦了�！�

    有蘇煌的處置倒變成了一個難題。這名大祭司的小弟子一覺醒來，不僅得知自己的老師大祭司是個壞人，還得知自己的老師如今換了個芯子，還得知了自己老師和白家大小姐的曠世絕戀，還得知了自己老師的私生子，還知道了自己老師的私生子如今是妖狐族的老祖宗。

    一連串的信息打得有蘇煌腦袋昏迷，最終，他道：“如今我心情很復(fù)雜�！�

    寧明昧道：“不需要復(fù)雜，你只需要知道幾件事：一，巫雨和有蘇訣會被我?guī)Щ乜~緲峰。二，我?guī)土四銈冄�狐��，受傷期間的醫(y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就由你們妖狐族來出。三，前面兩條你能接受的話就讓你回妖狐族，不能接受的話你就和我們一起回縹緲峰�！�

    ……人在屋檐下，有蘇訣最終還是接受了這三條要求。

    寧明昧對這個結(jié)果也很滿意。他說：“口頭承諾沒用，我們仙界向來需要書面的承諾憑證。像你這種情況我們一般都是抓取你的通訊錄和拍攝你的果體照片的，考慮到你是妖族，入鄉(xiāng)隨俗，用你一滴心頭血就好�！�

    有蘇煌：“什么，你們?nèi)俗逋孢@么大的嗎？！”

    他看向白不歸，白不歸摸了摸鼻子，點了點頭。

    和拍果照比起來，一滴心頭血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的了。有蘇煌很快簽下了這份不平等的條約，這標(biāo)志著寧明昧終于在妖狐族也有了自己人。有蘇煌簽完條約，只憂心道：“希望我的大師兄現(xiàn)在還好。”

    有蘇煌的大師兄有蘇拓，正是和宋鳴珂有糾葛的那位。想到宋鳴珂之前也在妖界，寧明昧覺得事情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巧。于是他寬慰有蘇煌道：“等你回去，你就能看到他了�！�

    有蘇煌簽完條約后就很沮喪。巫雨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巫雨總試圖將事情分個黑白分明，就像他過去習(xí)慣做的那樣�？上�如��，他已經(jīng)很難算清自己和妖狐族之間的那些債了，于是只能沉默。

    誰知有蘇煌先來問他：“你要和寧仙尊一起回清極宗么？”

    巫雨點頭：“是的�！�

    “其實我……盡管他做錯了事。但身為弟子，我還是希望他的身體能夠入土為安�！庇刑K煌沮喪。

    巫雨道：“寧仙尊說，后山有一名名叫雪竹的弟子，能為我重塑身體�！�

    雪竹在開發(fā)諸多豌豆射手后，又弄回了自己的老本行——蘑菇。在哪吒相關(guān)神話故事后，雪竹認(rèn)為，既然蓮藕可以用來做人的身體，那么蘑菇也可以。因此，雪竹培育蘑菇，最終培養(yǎng)出了一種蘑菇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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