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八被問到最后直接開始擺爛，滿口“不知道”。寧明昧于是把老八打發(fā)回去了。他不說話，正殿里也安靜得可怕。
師尊是不是要發(fā)怒了。
寧明昧：“拷問人的感覺真爽�！�
系統(tǒng)：確定了，寧明昧確實不說人話。
像老八這樣的人，堪稱師門大雷。
老八擺爛不是問題，問題是軟硬不吃，帶壞師門風氣。而且這樣一個沒產(chǎn)出還吃俸祿、占名額的家伙，總不能留在師門一輩子。早晚還是要把他扔出去、讓他畢業(yè)的。
才能省下名額招收新的學生。
如何制裁老八是個難題。懲治老八過輕，其他弟子會不平衡，覺得同為弟子，憑什么老八能這么擺爛，而且擺爛最后還畢業(yè)了。近墨者黑，就怕到時候有些學術(shù)意志不堅定的弟子被老八帶偏，也一起開擺。
懲治老八過嚴……就怕再嚴也沒用。懲治失敗，反而有損導師權(quán)威。
導師的權(quán)威是最重要的。夠權(quán)威才能讓弟子們老師干活。
有這么個裂痕在，只需要一點火星炸開，一切矛盾都可能發(fā)生。
寧明昧手指輕敲桌面。眾弟子不知道寧明昧要說什么，更加害怕。系統(tǒng)看著他，覺得后背發(fā)麻。
你不會虐待老八吧。
系統(tǒng)覺得寧明昧真的干得出來。
“虐待，太低級了�！睂幟髅琳f，“激起他的欲望，放大他的欲望，再給予一點希望�！�
系統(tǒng)：？？
它可什么都沒說，寧明昧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寧明昧：“第一次碰到老八這樣的徒弟，激起了我的勝負欲�！�
還有征服欲。
系統(tǒng)提了一個問題：“所以這就是組會？”
寧明昧：“嚴格來講，我還沒有確定我的研究方向。因此，只是先打壓……訓練他們一番，讓他們習慣學術(shù)氛圍而已�！�
？
寧明昧：“他們現(xiàn)在研究的東西，過幾天都得換，呵呵�！�
你認真的嗎。
寧明昧：“導師一句話就讓幾年的工作淪為無用功。也是學術(shù)訓練的一部分。”
……無話可說。
第一次組會結(jié)束，所有弟子們都遭遇了非同一般的精神洗禮，腳步虛浮，神色恍惚。寧明昧見他們精神不濟，隨口給他們打了幾句雞血，順便讓溫思衡盯著灑掃弟子把大殿掃干凈。
“人都走后到我書房來一趟。”寧明昧對溫思衡說。
溫思衡眼圈還有點紅，答應的聲音也悶悶的。寧明昧也沒看他，直接宣布散會，拖著黑袍就往書房去了。
路上系統(tǒng)問他：“溫思衡看起來很沮喪啊�！�
寧明昧只道：“這點抗壓能力都沒有，以后怎么能放心把實驗室的帳交給他管？這樣的人，讓他收發(fā)票湊假賬，會哭起來吧？”
系統(tǒng)：……你真的不是人吧。
寧明昧一走，眾人都如釋重負。殿內(nèi)有了點人聲，人聲依舊苦悶。
“啊，不知道人界邊境都城的門客會不會好當一些……”老七猶在碎碎念。
“師尊說下周繼續(xù)組會。”溫思衡說，“這周還是15本典籍�！�
所有弟子：痛苦。
老十六唉聲嘆氣。林鶴亭卻瞥了他一眼，皺眉道：“師尊為我們指導得如此盡心。都在這里嘆氣些什么，都好好想想，今天師尊說的是不是都很有道理？都是在為我們的修煉著想？”
試問世上仙門中有幾個大能會為自己的入室弟子做到這個地步？
弟子直到入室才能被稱作某位長老門下的弟子。在那之前，即使成了內(nèi)門弟子、與外門弟子區(qū)別開，也不過只是在自己所在的峰中做事而已。
即使如此，大能們大多專注于自己的修煉，對麾下的入室弟子也不甚在意。也只有成了入室弟子之上的親傳弟子，才有可能被大能指點一二。甚至有些大能連親傳弟子也不怎么管，只管自己唯一的那個真?zhèn)鞯茏印?br />
老十六十分驚異，向來愛耍小聰明的二師兄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義正詞嚴了。老十二則比他聰明很多。
“師尊給了我們許多啟發(fā)，我們可不能辜負師尊啊！”老十二見狀道，“各位師兄弟慢走，我先去藏書閣了！”
老十二騎著飛劍跑了。眾師兄弟一愣，前赴后繼地也騎著飛劍追上。
“我靠，背著我們偷著修煉�。 �
“來比比誰跑得更快！”
眾師弟飛走了，林鶴亭郁悴的眉頭也分開了些。他正打算走，遠遠地就看見溫思衡在往書房的方向去。
林鶴亭：��！
他差點忘了！
下午煙云樓的人要來！
師尊這是打算帶著溫思衡出席歡迎儀式？！
還有。
師尊什么時候開始，和溫思衡走得這么近了？？他方才分明還看見，溫思衡盯著師尊白玉般的脖子發(fā)呆！
大師兄難道對師尊……
第10章
領(lǐng)導層團建
縹緲峰終年積雪，裁雪殿中的庭院也整日光禿禿的，只留著幾叢稀稀拉拉的臘梅。溫思衡走了一路，看了一路臘梅，心情于是也半死不活的了。
書房較上次來時多了一層暖金色紗簾子，溫思衡撩開簾子，剛進去就聞見一股幽幽暖香。
師尊的書房里居然點了熏香。
寧明昧換了件白色外衫披著，斜躺在窗邊軟塌上，手里捧了本書在看。午后陽光透過窗紗落在美人面上，溫思衡沒說話，只能小心候著。
許久后他聽見師尊說：“早上說你兩句，現(xiàn)在生氣了？”
依舊是平淡懶散的語氣�？蓽厮己饽X得，即使他真的生氣了，師尊也不會在乎。
“……沒有。”溫思衡吸了吸鼻子，說了心里話，“師尊，弟子生……弟子自己的氣。弟子身為大師兄，不能為師弟們作表率，心里難受�！�
寧明昧說：“抗壓能力還是不夠啊�！�
他也不說別的，讓溫思衡過來。溫思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又過來了，寧明昧合上書，不輕不重地把書卷往他的頭上拍了一下。
他這一拍反而讓溫思衡的眼圈又紅了。不知怎的，就像大狗找到了自己可依靠的主人似的。寧明昧不咸不淡地說：“算了，剛開始這樣，也算正常。以后多長點心思，不懂的來問�！�
溫思衡又有點想泫然欲泣的意思。寧明昧又說：“差不多行了，回去換身好點的衣服再過來。”
溫思衡：“有什么事，師尊？”
“傍晚煙云樓的人要來。帶你一起去�！睂幟髅琳f，“行了，哭喪著臉差不多得了。以后縹緲峰的帳還得也讓你這個大師兄來做，你這個大師兄身上的擔子重著呢�！�
溫思衡捂著臉走了。系統(tǒng)難以置信：“你說以后要給他布置更多活干。他不僅不覺得累，還看起來非常開心�！�
寧明昧：“因為我在重點栽培他，他感覺到了。小溫雖然抗壓能力弱了點，但很有思想覺悟�！�
系統(tǒng)：……電極好癢。
有弟子通報說林鶴亭還在大殿外等著。寧明昧思考一會兒，讓弟子把林鶴亭帶進來。
林鶴亭這次進房間，東不敢看，西不敢看。溫思衡看寧明昧的眼神在他腦海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暈了。
寧明昧對此評價：“小林看起來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來他心中，不止擁有純潔的學術(shù)�！�
系統(tǒng)：“你的學術(shù)也稱不上純潔吧。”
寧明昧照例是不先開口，等林鶴亭自己提出要求。果然，林鶴亭沒辦法，只能在提出要求前做出了新的承諾，并對自己的上周表現(xiàn)進行了一番反思。最后，他小心翼翼道：“師尊，您覺得我身為二師兄，還有什么是我能為師門做的？”
寧明昧于是說：“小林啊，你覺得咱們縹緲峰的修行氛圍怎么樣？”
林鶴亭一臉懵懂。他思忖良久，咬咬牙，又小心翼翼道：“師尊，您覺得我身為二師兄，還有什么是我能為您做的？”
在危險的邊緣暗中試探.jpg
寧明昧說：“我的心中只有學術(shù)。不要問要為我做什么，要問你，打算為學術(shù)付出什么�！�
林鶴亭悟了。
……我的內(nèi)心實在是太齷齪了！師尊的心里，除了修行，別無他物！林鶴亭唾棄自己，如果溫思衡對師尊起了什么心思，一定是溫思衡的問題！
他身為二師兄，一定要守護師尊純潔的學術(shù)世界！
寧明昧呷了口茶，繼續(xù)道：“你覺得你四師弟和八師弟如何？回去換身衣服，傍晚隨我一同去見煙云樓交換生�！�
雖然不懂交換生是什么，林鶴亭也又驚喜、又疑惑地走了。看著林鶴亭的背影，系統(tǒng)異常驚異，道：“怎么林鶴亭也變這樣了。”
說不出是變哪樣了�？缮现苓@時候林鶴亭還“微微一笑”、非常淡然又飄逸來著。
寧明昧說：“林鶴亭被成功地激發(fā)了學術(shù)熱情�！�
……系統(tǒng)根本無法相信。寧明昧又找來幾個弟子關(guān)于云中果一事排查了一遍，到頭來只有關(guān)系戶老三桂陶然對此有點眉目。
老三說：“明華谷掌門私庫中布置有沒有……可能會有點眉目……不過云中果價格不菲……掌門他……”
要是尋�；蛏晕⒂行┬≌滟F的藥材，老三能幫寧明昧弄來。但云中果到底是有市無價的大寶貝。
不過老三還是比較給力。他說如果掌門私庫里有，師尊和掌門聊聊，花點錢應該能弄來。
寧明昧：“招收這個弟子的作用這下不就來了�！�
系統(tǒng)若有所思。如今它總算從寧明昧這里明白，組會是用來干什么的了。
就是每次都得花點錢，說到錢……
寧明昧又端著燭臺下昨晚他到過的地方去了。幾百階梯走遍。眼前霍然開朗，好大一處——
空空的洞穴。
這里，就是縹緲峰的庫房。
劍仙在設(shè)定里實在是太不通俗物了。于是庫房里只落著幾把劍，幾箱過期的藥材，一小堆天然靈石，僅此而已。在修仙界，靈石分天然靈石和用于貨幣流通的標準靈石兩種�？~緲峰庫房里有的都是天然靈石，因此要把它們兌換成能給弟子發(fā)工資的標準靈石，還要被兌換所收一筆手續(xù)費。
寧明昧說：“修士壽命何其漫長……”
他這堆就夠給弟子發(fā)半年工資的錢就好比滄海之一粟。
簡單換算一下：劍仙存款，十八萬整。十八萬除以二萬五，夠弟子們7.2個月的工資。
建立在寧明昧不吃不喝不花錢的基礎(chǔ)上。而且還不能裝修他夢想中的辦公樓。
一個工作了幾百年的終身教授存款才十八萬。這劍仙修什么仙的，干脆轉(zhuǎn)碼當碼仙算了。
丟人。
那幾把劍也是不能賣的。劍身上面還刻著清極宗和縹緲峰的標志。寧明昧又數(shù)了一遍，庫房里也沒多出新的東西。他只能端著燭臺又上去了。
額外的財產(chǎn)：尹希聲留下的古董暖爐一個。價值二十萬。
寧明昧：“尹希聲什么時候再過來做客，把說好的茶葉和我的人體工學椅帶來�！�
系統(tǒng)再次電出了寧明昧的淚花。不知道這淚花是因為痛還是因為窮。
云中果一事任重而道遠。寧明昧盯著自己的地契看了半晌，忽然意識到系統(tǒng)大半天沒說話了。
系統(tǒng)這么久沒開口還是第一次。
往日里系統(tǒng)都是問東問西的，刨根問底也要知道寧明昧是在做什么。寧明昧覺得很有意思，轉(zhuǎn)移注意力問它：“怎么半天不說話？”
系統(tǒng)說：“剛才做好了男主這周進度的周報。”
系統(tǒng)不僅會學習組會精神，還很會心向男主啊。
寧明昧起身倒茶：“說說看，他做了什么�！�
系統(tǒng)：“昨日男主從山坡上摔下，滾落山底……”
寧明昧：“好慘哦�！�
系統(tǒng)：“撞至一顆谷底深處的、世界唯一的萬年云中果上。因饑餓，食用云中果果腹�！�
寧明昧：……
茶倒出來了。
系統(tǒng)：“云中果入口即化。他吃完了，渾身毒素也被清除干凈……”
茶杯碎了。
寧明昧沉默許久。系統(tǒng)道：“以上就是男主上周的工作匯報。宿主有什么想說嗎？”
熟悉的一紅一藍兩個選項又出現(xiàn)在寧明昧面前。
紅：趁他病，要他命，尋找受傷的男主，斬草除根。
藍：找到受傷的男主，悉心照料他。揮手自茲去，深藏功與名。
寧明昧：“能用血入藥嗎？男主，我的云中果緩釋膠囊？”
把男主綁來，每隔幾天在他的手腕上一劃拉，血那么一飆，都接進碗里……操！疼！
……寧明昧在一炷香后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說：“憑什么電我。”
系統(tǒng)：“你太邪惡了�！�
寧明昧：“又沒殺他，哪里邪惡了？”
系統(tǒng)看著不斷抽搐的他，冷酷道：“請宿主銘記自己作為清冷師尊的分寸感�！�
寧明昧：“下手這么黑，我身為導師，吸點徒弟的血怎么了。我反思過了，我對男主這個未來弟子的關(guān)懷的確不夠，等料理完老八我就去看看他�！�
系統(tǒng)：“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所以寧明昧到底是不是真要去看男主�。�
“沒開玩笑�！睂幟髅翉娜莸溃敖酉聛碛幸粓鲇舱桃蚰��！�
硬仗？
寧明昧：“先去認識清極宗剩下十二名長老。認識尹希聲，獲得暖爐一個。認識齊掌門，獲得地皮一塊。剩下十個認識完，我就能把縹緲峰的裝修湊齊了……疼！”
寧明昧半晌后面無表情地爬起來：“再趁著煙云樓弟子交換來摸摸煙云樓的底�！�
系統(tǒng)又要電寧明昧，且冷酷：“這算什么硬仗�！�
寧明昧：“和沒文化的系統(tǒng)說話真可怕。俗話說得好，找錢和與其他老板打好關(guān)系可是科研的最重要組成部分�！�
……所以這到底和你們那個世界的文化有什么關(guān)系。系統(tǒng)更加迷惑了。
系統(tǒng)：“清冷師尊又不吃飯，要錢干什么？”
寧明昧戴好眼鏡、整理完衣衫便離開了裁雪殿。他一出門，就看見溫思衡和林鶴亭兩個人早就在門口候著了。他帶上兩人便往天臺峰的方向飛去，路上順便對林鶴亭說：“你給我介紹一下�！�
林鶴亭獲得在師尊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既驚又喜：“介紹什么？”
寧明昧態(tài)度從容：“本座閉關(guān)十年，對外界的人事變動記得不太清楚�！�
煙云樓弟子們的到來是一場盛事。隔得老遠，寧明昧就瞧見峰頂漂浮著的紫、紅二色的旗幟了。一排排整齊的紫、紅旗幟之下，是一列列低頭肅容、對來者嚴陣以待的清極宗內(nèi)門弟子。
寧明昧掃了一眼這群弟子，只見每個人都穿著最嶄新的清極宗道袍。其中男性身高是統(tǒng)一的180厘米，女性身高是統(tǒng)一的170厘米。
寧明昧：“上次我來清極宗找?guī)熜忠貢r，這里的內(nèi)門弟子的身高還沒這么整齊啊。”
系統(tǒng)側(cè)目，這人如今“師兄”喊得可真順口。
看來古代現(xiàn)代都一樣，清極宗身為天下第一仙門，在招待另一個天下第一仙門時，總得搞點儀仗隊面子工程，好向?qū)Ψ秸故疽幌峦瑸樘煜碌谝幌砷T的精神風貌。
三人沒急著進去。寧明昧瞧著那堆旗幟，林鶴亭立刻說：“紫色是清極宗的代表色。紅色是煙云樓的代表色。煙云樓選紅色，是因為紅色是最‘正統(tǒng)’的顏色。清極宗選紫色，是因為煙云樓先選了紅色……咳咳，紫色是最代表天下至尊的顏色�！�
寧明昧對系統(tǒng)：“不愧都是第一仙門，在顏色的選取上也是旗鼓相當啊�！�
他順便用神識掃了掃屋子，發(fā)現(xiàn)除他之外，其他的長老們基本已經(jīng)到齊了，就是好像還差一個……居然有人比他還晚到。林鶴亭還在科普：“除此之外，飲冰閣是藍色，明華谷是黃色，求是門是綠色……”
“執(zhí)劍長老好。”有人恭敬道。
比他來得還晚的那個長老到了。
向他問好的弟子身材高大，眉目俊朗，很守禮的模樣，只是抿著唇，看著很有點不茍言笑的意思。林鶴亭和溫思衡也向他一拱手：“穆兄。”
“寒山兄……常峰主呢？”
清極宗長老分外門長老與內(nèi)門長老，內(nèi)門長老中除太上長老與掌門之外，最至高無上的就是十二名擁有峰主一職的長老。他們是清極宗對外的門面，每次盛會都會出席。
比如寧明昧，和這位寒山兄的師尊常峰主。
這人叫穆寒山，是常峰主的首徒。
穆寒山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表情立時有點無語。他身后傳來懶洋洋的聲音道：“來了來了。”
寧明昧一抬頭就和那“常峰主”對上了眼。
常峰主皮膚極白，睫毛長，遮著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站在穆寒山的身后，比自己的弟子看上去還要矮一頭，穿著灰色道袍，打著哈欠。
穆寒山：“師尊，都和你說了是今天下午——！”
常峰主說：“急什么急，煙云樓的人這不是還沒到嗎……”
說完又打了一個哈欠，還用手揉眼睛。穆寒山說：“如果不是我提醒你把你從房間里拽出來——”
他很快收了聲，大概有點峰丑不可外揚的意思。常峰主倒是拖著聲音說：“知道——了——”
寧明昧對系統(tǒng)說：“原來這就是那個在中秋夜宴把我的故人捅死的常非常。”
這拖延癥的樣子和記憶里那果決出劍的樣子真是異模異樣。
穆寒山還在小聲和自己的師尊吵架，看起來頗有點老媽子。常峰主說：“行了行了，你看寧長老不是也沒到場嗎。而且他都十年沒有到場了�！�
穆寒山一驚，一臉“我不是那個意思”的表情看向?qū)幟髅粒坪跎伦约旱膸熥鹨驗榭跓o遮攔和人結(jié)仇。寧明昧看他們兩個人的互動覺得頗有一點意思。
常峰主倒是很自然地湊到寧明昧身邊來：“寧長老，走？”
寧明昧：“走。”
兩個師尊肩并肩走了，留下三個弟子在背后抓狂。寧明昧對系統(tǒng)說：“這個常非常很有意思，他居然都不問我頭發(fā)怎么了。”
系統(tǒng)：“所以？”
寧明昧：“要么他是個真正的咸魚，要么他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系統(tǒng)側(cè)目，寧明昧到底在想什么啊。
常非常一路上倒真的沒說什么話。兩個人一齊降落在天臺峰廣場，一齊收獲了內(nèi)門弟子們驚異的目光——寧明昧的新造型還沒有向全宗門廣泛傳播開來。寧明昧非常自然地和常非常一起被接引弟子帶了進去，剛進大殿，就聽見有人粗聲粗氣地說：“總算來了�！�
寧明昧一抬頭，看見一個中年男峰主坐在左手邊。他蓄長須，長須卻打理得一絲不茍，穿著相當局里局氣。最值得人注意的是他的兩個弟子都站在他身后很遠的地方，頗有點“弟子不得上桌和導師一起吃飯”的意思在。
他旁邊也坐著一個中年女峰主。女峰主抿著唇，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衣著相當簡單筆挺，整體氣質(zhì)就是刻板印象里的“中年女教導主任”。她看起來也有點不滿。
除此之外的幾名峰主或是笑瞇瞇的，或是因這場沖突有點緊張的，又或是心不在焉的……寧明昧只簡單地掃了一眼，還沒把人認完，就聽見掌門齊免成說：“好了，既然來了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明昧，你坐這邊。非常，你坐那邊�！�
這是師兄給自己解圍了啊。
寧明昧：“謝謝師兄�！�
一句師兄叫得比誰都快都甜。齊掌門的眉頭都又舒展了很多。系統(tǒng)說：“你……”
寧明昧：“你什么你，在宗門核心權(quán)力層面前展現(xiàn)自己是關(guān)系戶的機會可不多見，手慢無�！�
系統(tǒng)：……他爹的，好想電人。
寧明昧往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去時還看見對面的方無隅在看他，表情里挺高傲就是了。方無隅身邊還坐著個很俊朗的東北大漢，穿著貂，看起來就是清極宗嫡系F5里的項無形。寧明昧于是也沖他面無表情地抖了抖眉毛。
意思是怎么，你也想聽我叫你師兄的意思。
方無隅把目光別開了。寧明昧取得了暫時的勝利。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
美。
很美。
是個美女。
美女身著白衣，牙齒潔白，眉目間不是刻板印象中女修會有的清冷仙氣，反而有種很特別的英氣。比起修仙之人，更像女俠。
女俠說：“好久不見，寧師弟……你的頭發(fā)？”
非常驚異。
系統(tǒng)：“這位是……”
寧明昧：“白若如�！�
除了嫡系F5中唯一的女劍仙白若如之外還能有誰。
白若如是無為真人唯一的嫡傳女弟子，在人界是云南王之女，在仙界是天才女修士。她瀟灑正直，光明仗義，不常待在宗門，而是經(jīng)常在外面到處游歷、行俠仗義。是無數(shù)修士心中的女神。
于是也有傳聞說她一定會是掌門齊免成的未婚妻，青梅竹馬，郎才女才，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多般配。但寧明昧最關(guān)注的不是這個。
白若如喜歡四處游歷。
白若如喜歡行俠仗義。
白若如……
是白若如把男主撿回宗門的。
是的，白若如和她的清冷首徒葉雪霏正是原作里人氣最高的兩位“女主”……之所以是“女主”，而不是女主，是因為最后一對CP也沒成。白若如在游歷期間撞見在一座小鎮(zhèn)中被人欺凌的男主。她心中不忍，善心大發(fā)，把這個小可憐少年帶回了清極宗……
她不知道那座小鎮(zhèn)里的人性情大變，是因為男主在此做將邪氣引入人體的實驗。
誰會懷疑一個美貌、有禮又可憐的少年呢？
白若如在回宗門后便把男主放到了外門做外門弟子。她囑咐他好好修行，而后又離開了宗門。男主很快在外門做到見習弟子，而后考入內(nèi)門做學道，再在X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上擊敗其他選手入圍、因為一些被陷害的黑幕最終心不甘情不愿地成為了寧明昧的座下弟子……沒錯，男主最開始可嫌棄寧明昧了。
他想拜入的是其他人的名下，比如。
白若如。
第11章
貴校訪問
寧明昧：“師姐。”
白若如道：“聽說你這幾天才結(jié)束閉關(guān)出來，怎么把頭發(fā)給絞了？”
寧明昧：“因為念頭通達了。”
白若如：？
女俠很顯然沒有g(shù)et到他的幽默感……嘖。
看在白若如是嫡系F5的份上，寧明昧又把之前給齊掌門的說辭重復了一遍。白若如聽完顯然還是似懂非懂，道：“原來如此……見天地，見眾生？”
她要是能懂才有鬼了。
“不過師弟如今看起來比過去開朗多了�！卑兹羧缈粗鴮幟髅�，忽然嫣然一笑，“光是為了這個目的，這頭發(fā)剪了也使得。”
寧明昧：“我看上去哪里開朗了？”
真了不得，白若如居然說他性格開朗，還真是慧眼識珠。
“這可是你第一回主動叫我?guī)熃隳亍！卑兹羧鐚λＵＱ劬Γ拔矣浵铝伺�，小師弟�！?br />
寧明昧：……
敢情之前的劍仙連句師姐都沒叫過。
“放著嫡系的人脈都不去社交，還談何w啊。該不會一起讀了幾百年書，白若如在寧明昧的領(lǐng)英上還是個二度人脈吧�！睂幟髅粮锌�，“難怪庫房里一點研究資金都沒有。這下好了，要重啟校內(nèi)社交，必須得先搞點大事出來干才行�！�
系統(tǒng)真想電他一下：“你懂什么，那叫高嶺之花�！�
而且清冷師尊和師姐混在一起，像什么樣子。
寧明昧注意到自己同白若如說話時，坐在他下首處的另一名峰主一直在側(cè)耳聽著。
那峰主中年男人模樣，胖，放在現(xiàn)代媒婆嘴里就是“長得有福氣”，眉梢眼角都透著笑呵呵，只有眼底透露出幾分八面玲瓏的意思來。
清極宗的座次也是按照人情世故的規(guī)律來排的。寧明昧沾了掌門師弟身份的光，坐在右手邊僅次于尹希聲、白若如的第三位。這胖峰主坐在僅他下首的位置，實力肯定不凡。
寧明昧于是又用神識掃了一遍胖峰主。胖峰主穿著非常簡單樸素，就連腰帶都是只比普通稍微貴那么一點的大路貨。只有他手腕上的手鐲泄露了一點天機——寧明昧憑借劍仙擅長探查的特殊靈體嗅出一點靈氣，聞起來價格逼人。
怎么著也算個修仙界的江詩丹頓。
坐在自己的峰主位置上，給外面弟子看自己一副樸素模樣，悶聲發(fā)大財?shù)慕淌诎 ?br />
除此之外，感覺修為一般，靈力一般，甚至還是個法修……寧明昧于是毫不客氣地傳音白若如：“師姐，坐在我旁邊的那位是誰，沒認出來�！�
白若如很貼心地傳音回來：“住在集賢峰的沈立萬沈峰主。他是上任集賢峰峰主的親傳弟子。沈峰主的父親與祖父都是清極宗的外門長老。沈峰主歷經(jīng)了外門長老、內(nèi)門長老，最終成為內(nèi)門峰主，怎么連他都記不得了，師弟？”
寧明昧毫無羞恥：“閉關(guān)十年，他長胖了好多。原本也沒多記得他。”
清極宗本土三代，聽起來是有點人脈，很容易就能把寧明昧的小金庫西八撕碎的樣子啊。
寧明昧：“這位峰主不會管……咳，統(tǒng)籌內(nèi)門的弟子調(diào)度之類的事務吧�！�
白若如：“對啊。師弟你不是還有點印象的嘛�！�
果然不僅是個峰主，還是個行政長老。
沒什么學術(shù)水平、靠裙帶關(guān)系上位、經(jīng)費多的行政長老，還更進一步，當上了峰主。還好這是修仙界，不然他還想方設(shè)法去管點精神文明建設(shè)之類的。選法修這個方向估計只是為了利用少數(shù)方向優(yōu)勢，競爭小，容易獲得用來糊弄人的頭銜。反正心也沒放在學術(shù)上。
行政長老和他身邊的另一個峰主倒是相談甚歡。話里話外都是些“妖界”“歷練”“與妖尊論法”之類的。行政長老說自己身上的玉佩是從妖界那里帶回來的紀念品。白若如被寧明昧一問，又回復道：“沈峰主在升任峰主之前，在內(nèi)門長老的位置上待了幾百年，于是去妖界歷練過一番……唔，幾年？三五年吧。見過水族、花族等族的幾名妖尊�；貋砗�？升任峰主，打理內(nèi)門事務……”
寧明昧對系統(tǒng)說：“直升升不動，去海外混幾年，搞個海歸的名頭回來好弄教職是這樣的�！�
系統(tǒng)：“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但感覺你又在試圖玷污修仙界�！�
修仙界很純潔的好不好。
寧明昧又對系統(tǒng)說：“我和白若如在這兒說小話，別人能聽見嗎？”
系統(tǒng)：“理論上這里只有修為比你和白若如都高的人能聽見�！�
修為比寧明昧和白若如都高的人。那不就是掌門齊免成了嗎。
寧明昧眼睛向臺上一看，金光閃閃的齊掌門也正好看下來。齊掌門軒然霞舉，見寧明昧看他，眼神溫和。
寧明昧對他虛虛地一點頭，對系統(tǒng)說：“那沒事了。”
為什么。
寧明昧：“我?guī)熜致��！?br />
……我信你才有鬼了。
寧明昧：“而且早晚都要死的�？�，死人在微笑�！�
……這人真的不是人是吧。
天臺峰的領(lǐng)空有了動靜。大殿里于是安靜下來。
“總算來了。”常非常打著哈欠道。
只見天際流光溢彩。煙云樓弟子們的身影還未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隱隱聽見飄飄仙樂。
而后，踏云而來的修者們終于穿云破霧、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中。
不同于清極宗白紫相間的仙鶴道服，煙云樓弟子們身著的道服是純白的，只有衣擺處繡著朱紅色祥云紋路。為首的弟子以紅綢束發(fā)，背著瑤琴，眉心一點紅痣，氣質(zhì)超然。
且隱隱有金光閃爍。但很淡，比起齊免成，像是螢火與明月爭輝。
在看清那淡然出塵的絕世面容后，有人在底下小聲感嘆。
“煙云樓掌門把宋鳴珂都派來了……今年這場比試，他們是志在必得啊�！�
“難怪是煙云樓掌門破例收下的關(guān)門弟子，實在是不同凡響�！�
在宋鳴珂的身后，十余名煙云樓弟子同樣氣質(zhì)高雅，穿著祥云道服，或背著月琴、或執(zhí)著簫……不愧是以樂入道的門派。
煙云樓以樂修聞名——無論是修醫(yī)，還是修武。因此，其中不少弟子都以氣質(zhì)著稱。他們一路飛來，路上不少內(nèi)門弟子都看直了眼睛。
“我們清極宗只會用劍，誰玩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币灿械茏有÷曕絿�。
只是無論是贊美還是抱怨，他們絕對想不到煙云樓弟子們此刻的心情。
身著白紫仙鶴服的清極宗弟子遠比傳聞中還要清雅出眾，且?guī)е钊艘娭y忘的穿云破石般的劍意。煙云樓弟子們即使心情焦灼，也免不得被清極宗弟子們驚艷了一瞬。
只是這遠遠比不過他們?nèi)缃竦慕箲]。
“鳴珂師兄，還是聯(lián)系不上鄭引商師兄和余裊師姐他們�！迸茏酉蛩硒Q珂?zhèn)饕�，“怎么辦？他們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失聯(lián)呢？”
宋鳴珂皺著眉�？伤纳袂橛址侨菍煹軒熋玫膿摹�有一點別樣的焦慮與難以啟齒。
可他還是說：“沒事的，游魚。我們到清極宗了�！�
清極宗高聳入云的大殿就在眼前。宋鳴珂看著描金畫彩的“清極宗”匾額。
按理說，能施以援手的天下第一宗就在眼前。煙云樓弟子們應當都松了一口氣才是。
可宋鳴珂的眉頭卻沒松開，就像終于到達了一個沒辦法再拖延開口的境地似的：“如今到了清極宗的地界，他們……至少會幫我們找到人的�！�
“可是。”另一個男弟子范鈞天插嘴道，“鄭引商他萬一是去了……”
“慎言。”宋鳴珂說，“我們已經(jīng)在清極宗眾的神識范圍內(nèi)了�！�
煙云樓弟子陸續(xù)步入清極宗大殿，人均將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線。寧明昧身后的溫思衡和林鶴亭都站得更加端正了。
寧明昧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弟子之間的攀比心嘛。
只是他掃了一眼，便從這些白衣弟子的臉上看見了遮掩不住的焦慮。站在宋鳴珂?zhèn)群蠓降哪敲嘘懹昔~的女弟子更是緊緊抓著衣袖，嘴張了又合，像是有話想說。
寧明昧：“訪學第一天就這么急。打車到學校時把護照身份證丟了？”
系統(tǒng)：好想電人。
除寧明昧外，不少人精也看出了這些弟子們的異常。他們只淺淺交換一個眼神，并不言語。
宋鳴珂頂著眾人的打量，禮數(shù)依舊周全。他向眾人行禮，身體脆生生的，像是一桿青竹：“煙云樓弟子宋鳴珂拜見清極宗齊掌門，拜見各位峰主�！�
齊掌門慣例性地接了這禮，回了幾句套話。而后，他很快切入正題道：“你們看上去臉色不太好，路上發(fā)生什么了嗎？孟掌門在書信中說，煙云樓會來十五人。如今在這里的，卻只有十三人�！�
寧明昧：“嘖，齊掌門還真是個好人啊。一般領(lǐng)導總要先把歡迎流程走完的�！�
……你這話說的是發(fā)自真心的嗎？怎么聽不出一句感激。
寧明昧看見宋鳴珂身后兩名弟子對視一眼。宋鳴珂用嘴型說：“我來說吧。”
陸游魚低頭，心事重重。
宋鳴珂站在他們身前道：“在前往清極宗的最后一段路上，我們遭遇了一場雷暴云團……”
修仙之人御劍飛行不看天氣預報，因此，撞到雷暴云團也是常有的事。
仙劍也導電。因此修者們往往都是會繞繞路的。煙云樓的弟子們顯然也不在這件事上有“與天斗，其樂無窮”的精神。雷云區(qū)距離清極宗不過兩百余里，兩三天的腳程罷了。稍微繞一點路，時間上也是完全夠的。
宋鳴珂詳細地描述了他們遇見云團的過程和云團的模樣。系統(tǒng)見寧明昧的眉尾一跳一跳，問他：“你是不是想說，‘很難不讓人覺得是作者在水文’？”
“不啊。”寧明昧輕巧地說，“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系統(tǒng)：？
哪里有趣啊。
“……可越往繞開雷暴云團的方向走，光線就越暗、越黑、霧氣也越來越大，幾乎看不見路�！彼硒Q珂說，“手上的羅盤因為雷暴失了準心。我們商量先降落尋找方向，最終落在了一片荒野之中�！�
荒野上的霧氣也很大，看不見前路和夜空，四周枯樹如幢幢鬼影。羅盤依舊失靈。眾人托著羅盤沿著河流的方向走，決定先到附近的城市去避避雷暴，等天氣晴好了再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