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才ABC三人對視一眼，道：
“我昨天才開始復(fù)習(xí)。”
“真不好做啊�！�
“我差點沒做完�！�
林鶴亭見溫思衡看他。他不知怎的，每次碰上這大師兄心里都有點別扭，于是道：“也就那樣吧……”
“師尊！”
有人在后面喊。
眾人于是驚驚地轉(zhuǎn)頭，只見白衣仙人踏月而來，一時間攝人心魄，均屏住了呼吸。
直到仙人清冷開口：“思衡，小五，小七，小九，十一，十三，十五，十七。這么晚才回來，你們辛苦了。”
溫思衡等人：“師尊！我們不辛苦。”
林鶴亭等人：……早知道就比這些人更晚離開藏書閣了！
回來得晚了不起啊。
他們正不忿，又聽見仙人淡淡道：“鶴亭，十二，十四，十六。莫要謙虛，你們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四天才：……
仙人：“很期待你們的報告。若是……呵呵�！�
這般又快又好，不如能者多勞。
說完，四人都覺得仙人非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不禁都打了個寒戰(zhàn)。
天才派和卷王派還是不合啊。
“你們都是縹緲峰的弟子，本尊知道你們出身不同。誰和誰玩得更好些，也是正常的�！卑滓聞ο傻溃暗~緲峰，只許良性競爭，不許傷害同門的惡性競爭�！�
打架打壞了人，誰來給我做學(xué)術(shù)。
他嚴(yán)厲的眼神讓方才還在斗嘴的眾人發(fā)了個寒戰(zhàn)。
略受刺激的還有白不歸。仙人甚至看了一眼遠(yuǎn)處八師弟的小院，卻唯獨只在他身上淡淡地掃了一眼。
隨后他拍了拍溫思衡肩膀，就離開了。
系統(tǒng)：“宿主，你怎么不和白不歸說話�！�
除了美式招生，還要美式霸凌嗎。
寧明昧推了推眼鏡：“和授課型留學(xué)碩士沒什么好說的�！�
又不給我干活。
白不歸在遠(yuǎn)處，后頸一涼。
寧明昧一走，十幾個弟子不知怎的，都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溫思衡說：“都散了，回去休息吧�！�
眾人作鳥獸散狀，嘴里念念有詞明日要匯報的內(nèi)容。只是白不歸突然開口道：
“那四個剩下的人呢？比如三師兄，怎么這幾日都從未在藏經(jīng)閣中見過他們？”
第8章
第一次組會
小松林直到半夜才傳來三師兄等四人回縹緲峰的車輦聲。
溫思衡聽見聲音，身為大師兄的心總算放下來。
他將書本放下。上面密密麻麻，皆是為明日準(zhǔn)備的筆記。
書旁放著一張信封，信封上接了一縷月光。
“小妹溫思蕙親啟�！�
在清極宗外門的交易處，弟子們可以把自己領(lǐng)到的靈石同其他外門弟子換成銀票。修仙界的通用貨幣是靈石，那些不甚寬裕的弟子將靈石換作銀票的唯一用處，是將它們放進信封里、寄給自己在宗門之外的，生活更不寬裕的家人。
修仙者當(dāng)斬斷塵緣，這種舉措常為其余弟子所不齒。
溫思衡用有限的時間將那枚信封看了又看。他知道自己該睡了，但思蕙和思煌上周寄信來哭訴難處。
來催他寄錢。
這封回信溫思衡寫了又改，改了又寫，最終也沒能寄出去。原因無他，弟子月例兩周前才發(fā)過，塞不進銀子，他也沒辦法寄出一封沒銀子的信。
罷了，兩周后再寄吧。
溫思衡熄燈睡覺。窺視他小院的幾道目光終于收了回去。
比誰離開書桌更晚，這已經(jīng)成為了縹緲峰弟子們的新興趣。
——自眾人在圖書館待了五天后。
“十三睡了！”
“老五睡了！”
“大師兄也睡了！”
勝利屬于天才派！
林鶴亭終于倒掉濃茶，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也上床。
卷王們終于睡了，他也能躺平了。這一局是他卷贏了。
“誰都不許半夜偷偷學(xué)習(xí)……”他抱著枕頭，發(fā)出含含混混的夢囈。
一種學(xué)術(shù)兩種閑愁。弟子們的悲歡并不相通。
他們的清冷師尊寧明昧也在此刻，從一片黑暗里鉆了出來。
“完蛋了。”他說。
系統(tǒng)電了他一下。
……
第二天一早，鴻雁南飛。小松林中梳洗的弟子們一個個精神充沛。
今天是個好日子。
一枚枚飛劍由小松林中飛上至縹緲峰上層的裁雪殿。林鶴亭梳洗時就聽見三師弟說：“今天煙云樓的人要來。咱們晚上過去看看熱鬧吧。”
不知道師尊去不去……如果師尊也要去，他會帶哪兩名弟子作為縹緲峰的門面、一起過去？
這機會要是讓大師兄得到了……
林鶴亭一下又焦慮起來了。
眼見縹緲峰的入室弟子們又在裁雪殿前的廣場上站成一排鵪鶉。寧明昧很滿意。他照例是讓弟子們等了半柱香時間，然后才悠悠地敲響風(fēng)鈴，讓所有人進去。
寧明昧：“第一次正式組會，得給他們好好下個馬威。”
馬威？
“第一次組會對未來實驗室的氣氛塑造是很重要的。”寧明昧悠悠道，“首先，要讓他們發(fā)自內(nèi)心地敬畏我這個師尊……你電我干什么�！�
系統(tǒng)：“不好意思，看你崩人設(shè)，習(xí)慣了�！�
走廊上，弟子們小聲低語。
“十二師弟準(zhǔn)備得如何？”
“當(dāng)然比不上七師兄。”
“……人人都在藏書閣里勤學(xué)苦練，唯獨三師兄幾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白不歸聽見有人不忿，“只恨我沒有個好家族�！�
白不歸眼眸一瞇，記住了這個人。
卷王陣營的小十三啊。
弟子之間有矛盾傾軋是常事。畢竟有句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何況溫思衡陣營下的卷王們大多家境平凡。
十三師弟正是其中一員。
正好。有矛盾，才有他白不歸這個間諜的發(fā)展空間。
矛盾不止十三師弟一個。白不歸又聽見有人說：“八師兄，前些日子怎么從沒見你去藏書閣？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么？”
“你和他說這些做什么�！本硗跏粠煹芾栐捘侨�，瞥向八師兄，“……如此自甘墮落，忝列門楣�！�
眉梢眼角都是不屑與驕傲。
擺爛王八師弟對此倒是無動于衷。
在進正殿前，白不歸走在八師弟身邊，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十一師弟也不知道是激動給誰看�；钕袼约菏乔鍢O宗長老似的。修煉得再用功，出去還不是給那幾個仙城打工？比起修仙世家出來的，咱們都是人下人。八師弟你說是不是？”
八師弟悶悶地沒說話。白不歸知道其他幾個弟子也聽見他的話，在心里勾了勾唇角。
越亂越好。
清極宗夠亂，他才有機會在這里找到那處上古遺跡。
路上有再多話，進了正殿所有人都老實地保持端謹(jǐn)。只是在瞧見寧明昧后，眾弟子還是沒能習(xí)慣美顏暴擊，小小地呆了一會兒。
寧明昧穿著白色里衣，套了件黑色灑金的大袖衫，很隨意地倚靠在座椅上。一根黑色布條把他的短發(fā)扎在腦后，于是尖而俏的下巴露出來，形狀優(yōu)美的眼睛則遮在鏡片后。
古怪而又異常妍麗的美人。
跪著給他端一只烏木鑲金的長煙槍都不為過的造型。
只有溫思衡看著寧明昧不甚整齊的發(fā)尾發(fā)抖。那都是他犯下的罪孽啊。
“行了，就從你溫思衡開始吧�！睂幟髅琳f。
系統(tǒng)：“宿主，他們好像都被你的新造型驚艷了。”
寧明昧：“還有空分心看我長得怎么樣？看來給他們布置的學(xué)術(shù)任務(wù)還不夠多。”
……到底是什么給寧明昧這樣冷酷的心腸。
系統(tǒng)看在寧明昧高嶺之花人設(shè)沒崩的份上，沒有電他。
溫思衡穩(wěn)步向前。到底是大弟子，在眾弟子面前展示時還是很有氣場的。他說：“眾所周知，清極宗兩大修派為劍修和法修。劍修中，又主要分劍宗與氣宗兩派。”
劍宗崇尚外功，以鉆研五花八門的劍法為主。
氣宗崇尚內(nèi)功，以用劍引動磅礴靈力放出為主。
“我修行滄瀾功法，為氣宗一派。所以上周我找了十五本氣宗的典籍來看……”
溫思衡能力很強，十五本氣宗典籍的內(nèi)容被他總結(jié)得頭頭是道。林鶴亭與同是天才的幾人交換眼神，都在心中說溫思衡恐怖如斯。
尤其是白不歸。從前縹緲峰弟子各修煉各的，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溫溫吞吞的大師兄，修煉起來居然還有這番見地。
到底是縹緲峰首徒。
可是他看見寧明昧的表情居然沒有絲毫變化，這讓白不歸心里犯了嘀咕。在他看來，溫思衡找的這十五部典籍包括了氣宗各大功法。寧明昧就是想展示一下師威，也無計可施。
直到寧明昧悠悠道：“說完了嗎？”
溫思衡：“說完了�！�
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相當(dāng)滿意，肩膀也挺直了一點。
“第一周做成這樣，還可以�！睂幟髅两o了一個極為簡略的贊譽，“所以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氣、氣宗？”溫思衡小心回應(yīng)。
“我問你研究方向�！睂幟髅劣终f。
溫思衡傻了。其它人也傻了。
這什么意思？
溫思衡：“……氣宗功法？”
寧明昧放下茶杯。茶杯落在桌子上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都抖了一下。他道：“氣宗？你怎么不說你的研究方向是修仙？”
溫思衡傻眼：“師尊……”
“這么大的題目你也敢寫？怎么不寫一部《仙界修仙史》？”
所有人皆是一哆嗦。寧明昧又說：“你剛剛說到氣宗的排山功法，和滄瀾功法比起來，它的優(yōu)點在哪里？缺點在哪里？”
“優(yōu)缺點在，排山功法勢如排山倒海，滄瀾功法靈活多變……”溫思衡開始背論文。
“量化指標(biāo)。行，你說排山功法勢能大，滄瀾功法機動性強。針對這兩個指標(biāo)，有沒有可量化的差異？排山全力一擊的勢能更大，比起滄瀾大多少？劈同一座山，排山能劈開多少丈？滄瀾能劈開多少丈？用多少時間？山尖的受力是多少，山底的受力是多少？在濕潤的天氣下劈和在干燥的天氣下劈又有什么不同？有沒有重復(fù)試驗、對比試驗？”
“它……”
“除卻實驗，同樣是氣宗，是什么造成了它們的差別？同樣是清極宗的中古功法，誰先誰后？是誰創(chuàng)造了它們？各自的演化歷史和分支又是什么？已經(jīng)有了排山功法，為什么還要研發(fā)滄瀾功法？比起排山功法，滄瀾功法新解決了什么問題、應(yīng)用在什么戰(zhàn)場上、又有哪些改進空間？同樣修行滄瀾功法，為什么有的人就比其他人修煉得更好？”
“是體質(zhì)問題還是修煉問題？如果是體質(zhì)問題，要怎么改進讓它適應(yīng)多種不同體質(zhì)的修士？”
溫思衡只答上屈指可數(shù)幾個問題，羞愧得無地自容。卻見寧明昧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居然點了一下頭：“能答出這幾個問題，你確實很努力，堪為清極宗中佼佼者。”
打一巴掌，給一甜棗。溫思衡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寧明昧繼續(xù)說：“滄瀾功法尚且研究得不清楚，就開始吃這么大的領(lǐng)域。囫圇吞棗不可取。知道了嗎？”
溫思衡小聲：“知道了，師尊。”
寧明昧：“現(xiàn)在知道這周該研究什么方向了嗎？”
溫思衡：“滄瀾功法里的……”
“細(xì)分方向的綜述。”寧明昧說。
他又掃一眼眾弟子，淡淡道：“你們師兄的學(xué)術(shù)熱情是值得表揚的。我問你們，你們師兄在剛才的問題里答上了三個，你們能答上幾個？”
眾弟子反思一番，皆鴉雀無聲。卷王五弟子也暗暗搖頭。
“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嚴(yán)厲么？你們大師兄做得不錯，是吧？或許是你們中做得最好的�！睂幟髅琳f，“但這種‘研究’，他能做，隔壁峰的首徒柳溪橋也能做。泛泛而談?wù)l不能做？交給一個外門弟子，讓他進了藏經(jīng)閣，給他一個月時間，他也能做。”
“你們以為我為什么叫你們?nèi)プx典籍？以為只是讀著玩的……弄不清楚自己修行的功法的原理，又談什么超過其他修士�！睂幟髅炼似鸩璞�，呷了一口茶，“下一個。”
眾弟子都被寧明昧這話震懾。幾個聰明的已經(jīng)開始反思了。
尤其是天才十二弟子。
“我原本讀這些典籍只是為了在師門中爭勝，也抱怨過師尊為何讓我們讀這些沒用的東西，莫不是在壓榨我們�？扇缃衤爭熥鹨幌�，才知其思慮深遠(yuǎn)，對我們大有裨益�！笔茏佑檬职醋∽约旱男乜冢皫熥�，我悟了！”
系統(tǒng)也相當(dāng)震驚，它問寧明昧道：“想不到你真有一顆師者之心。這就是你讓他們?nèi)プx典籍的真實原因嗎？”
培養(yǎng)仙界未來的中流砥柱之類的。
寧明昧：“你在想什么？當(dāng)然為了讓他們好好給我打工，然后讓我評上更高的教職�！�
系統(tǒng)：……
電人的手又癢了。
第二人是林鶴亭。與溫思衡并稱縹緲雙璧的他確實聰明。在溫思衡被詰問時，林鶴亭已經(jīng)在臺下于神識中搜索，查漏補缺上他能想到的寧明昧?xí)䥺柕膯栴}了。
所幸比起溫思衡，林鶴亭選得題目更小一些。
林鶴亭是劍宗一派，修的萬花劍法。萬花劍法講究的是靈巧多變，以層出不窮的變數(shù)迷惑對手，讓對手無從下手。這次他找的十五本典籍也大多和萬花劍法有關(guān)。
為了比常人更卷一些，他還了另外二十本相關(guān)典籍的……開頭。
看個簡介差不多行了。
寧明昧提了幾個問題，就對系統(tǒng)說：“這個小林小聰明挺多啊�！�
掙表現(xiàn)，不磕磣。
林鶴亭沒春風(fēng)得意多久，就被寧明昧幾炮轟沒了。
“你的眾所周知有引用文獻嗎？”
“易證，哪里來的易證？自己推導(dǎo)過嗎？”
“唔……三個假設(shè)條件？不夠吧。五個？那你看看，去掉第二條，是不是也能推？”
“沒看完典籍就沒看完。下次別為了面子亂編了。剛好撞上本尊也看過，多尷尬�！睂幟髅猎频L(fēng)輕地說，“周報告文筆不錯，其他弟子都學(xué)學(xué)，下一個。”
林鶴亭也滿臉通紅地下去了。
大、二師兄紛紛折戟沉沙。眾弟子想到自己，更加惴惴。此刻十三弟子來了一句：“三師兄，輪到你了。上周你都沒去藏書閣，是去哪兒了��？”
眾弟子都將目光投在了三師兄身上。
大師兄溫思衡，卷王代表。二師兄林鶴亭，天才代表。三師兄桂陶然，關(guān)系戶代表。
天才和卷王都在藏書閣里學(xué)了七天六夜，你這個關(guān)系戶不去藏書閣，不太合適吧？
幾派弟子之間原本就隱隱有火星。如今，他們都在等三師兄為他們上周去做什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不歸隱隱勾起唇角。
一點火星，往往是更大裂縫的開始。
所有偉大的帝國，往往塌陷于內(nèi)部。
寧明昧上周讓這四個關(guān)系戶去干了什么呢？
眾所周知，師門里的關(guān)系戶是最難搞的。
關(guān)系戶，x二代，富家子弟，來讀書不過為了混個漂亮文憑。用輕了，破壞師門和諧，破壞導(dǎo)師公信力，外面還得飄出不少難聽傳聞，影響下一屆的韭菜收割……招生。長遠(yuǎn)來看，對建立導(dǎo)師的品牌形象不妙。
用重了……那是你能用重的嗎？人家就是來混的，不僅不聽，到頭來還要找后臺來壓你。屬實難搞。
但與此同時，他身上又有那么多資源，不用手癢啊。
堪稱雙刃劍。
能把關(guān)系戶用成導(dǎo)師的心腹，還是心腹大患，全看導(dǎo)師的個人修行。
這是一把雙刃劍。見血封喉。
“陶然，說說你上周的進度�！睂幟髅琳f。
三師兄也不看眾人，撓著頭上前，開口道：
“我上周回了明華谷……”
第9章
擺爛徒弟
明華谷。
眾所周知，TOP3仙門有六所。明華谷就是四所天下第三仙門之一。
明華谷，谷若其名，坐落于一片山谷中。草木豐美，落英繽紛，春有百花，秋有紅楓，日月當(dāng)空，灼灼光華，所以有“明華”美稱。
由于花草果木豐富，明華谷以丹修、藥修聞名。谷中修士崇尚自由散漫之精神，于是導(dǎo)致前些年分家，谷主的弟弟桂若雪帶著幾個長老核心弟子跑路，分出了一個專精毒藥、毒丹的青玉壇來。
青玉壇算邪修一派，距離墮入魔界也不遠(yuǎn)，桂若雪還搞出了在一個村子的凡人身上試新藥的赫赫威名。谷主桂若虛為了維持明華谷的TOP3地位，這幾年只能拼命向TOP2兩家仙門靠攏。
送來清極宗的堂侄，三師兄桂陶然就是靠攏品之一。
縹緲峰的弟子們當(dāng)然聽過第三仙門的諸多事跡。不過到底都是清極宗的弟子，對明華谷的了解也不過爾爾。如今聽桂陶然將明華谷內(nèi)部的情況一一道來。
明華谷如今的谷主擅長煉丹，共有幾個長老，每個長老的修煉方向是什么，如何招收弟子，如何教導(dǎo)弟子，首徒是誰，乃至長老居所為何處，修行常用哪些草藥……
所有弟子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真是聞所未聞。
若是沒有桂陶然在，他們哪里能知道這樣詳盡、成體系的消息。
他們都覺得自己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桂陶然說完也口渴了，說：“師尊給了我一張表，我照著上面的東西打聽的�！�
打聽這些東西可比修煉好玩多了。這些信息在明華谷里也是公開的。算不得泄密。
寧明昧聽著桂陶然的匯報，眉毛有點發(fā)抖……爐鼎體質(zhì)體驗水，壯陽藥，有些研究也太自由了點。唯有在聽見有一位叢長老煉丹失敗、做出了一鍋能溶解寒鐵的藥水后，他再次放下了茶杯。
見桂陶然匯報完，寧明昧說：“誰有什么問題？舉手�！�
半晌后，十四弟子舉了手：“師尊，為何讓三師兄去打聽明華谷的消息？縹緲峰修劍，明華谷修丹。我們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
這是看不起基礎(chǔ)學(xué)科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論及修劍，你對自己的劍、對自己的身體又了解多少？”寧明昧說。
“可符修與機關(guān)術(shù)有同為第三仙門之一的飲冰閣，器修有位居前九仙門的啟圣堡……”
劍修到底哪里能和草藥沾邊了啊。
寧明昧：“和不懂化學(xué)的人說話真費勁�！�
系統(tǒng)：……
寧明昧：“劍修講究人劍合一。你的上一把劍，用了多久？”
十四弟子不確定地想了想：“……七年？”
“明華谷叢長老的藥水能融化寒鐵。若是有一種藥水，能夠用來融化寶劍表面的銹蝕，又當(dāng)如何？”
“這……”
“若是有一種藥水，能使寶劍不再銹蝕且比從前更堅固，能如何？”
十四弟子不再說話。寧明昧繼續(xù)悠然道：“況且，修仙不是一座孤島�！�
固步自封地做學(xué)術(shù)，不和其他領(lǐng)域的老板交流，哪能追熱點、搞項目、拉投資？
就像機器學(xué)習(xí)剛火的那一陣。計算機機器學(xué)習(xí)，物理機器學(xué)習(xí)，生物機器學(xué)習(xí)，就連政治學(xué)研究也要機器學(xué)習(xí)一下。如果不是因為修仙界還沒有python，寧明昧也要在修仙界機器學(xué)習(xí)一下。
而且多個朋友多條路，多點老板多項目。現(xiàn)在是一個人，以后可是一整個期刊編委會一起來評審了。
以上內(nèi)容沒必要和弟子們說。寧明昧只簡單說了說互幫互助、仙門團結(jié)的重要性，最后補充道：“……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也對你們未來進入工業(yè)界就業(yè)有幫助。”
雖然沒聽懂“進入工業(yè)界就業(yè)”是什么。眾弟子卻也流汗了，覺得非常邪惡。
這樣一聽，三師兄確實是做了其他人都不可替代的工作啊。
又有弟子問：“可壯陽藥……”
寧明昧眉毛嘲諷地一抬，他環(huán)視了眾人一圈，以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這東西的市場有多大，你們心里沒點數(shù)嗎�！�
眾人：……那確實沒什么話可說了。
他又囑咐桂陶然這周整理一番，看看明華谷有哪些能和縹緲峰發(fā)生交叉的項目。桂陶然爽朗笑道：“沒事兒，就算我不會做，還有我的家仆幫我做呢。”
寧明昧：“真不錯，自帶免費RA（科研助理），還不用我發(fā)工資�！�
你是真的不打算當(dāng)人是吧。
一場危機暫時消弭于無形中。下一個輪到了一直在看戲的四徒弟白不歸。
金光閃閃的白不歸做好了也被刁難的準(zhǔn)備。誰知道寧明昧對他異常寬和，只是草草問了幾個問題就把他放了下去。
這讓白不歸有點不解。
“難道執(zhí)劍長老只是對大徒弟和二徒弟格外嚴(yán)厲？”
五師弟的受難很快讓他否定了這個想法。
五師弟結(jié)束展示時眼里都帶著淚花。眾人寒戰(zhàn)不止，然后就聽見寧明昧的聲音：“下一個。”
那聲音就像死神一樣。
十八名弟子一一匯報完成。整體來講，質(zhì)量都不錯，能當(dāng)清極宗的入室弟子的人大多有兩把刷子。只有幾個特例需要詳細(xì)說一下。
一個是關(guān)系戶老六。
世間共有六界。人界，仙界（又稱修界），妖界，魔界，冥界（又稱鬼域），天界。天界又被稱為神界，為上古神祇與渡劫飛升者的居所。自萬年前天門垮塌，迄今為止，已經(jīng)無人再飛升過。
仙界除了諸多仙門，也有世家、仙城、結(jié)社、山莊、大小仙盟等組織存在形式。
老六就是其中一座仙城的城主之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仙城之間也有縱橫捭闔、背叛結(jié)盟與大大小小各種摩擦。當(dāng)然，有城的地方也有各種行業(yè)。
“現(xiàn)在大仙城的嫡系門客都至少得要元嬰中期修士了啊�！庇械茏幽樕l(fā)白。
寧明昧看了他一眼。
記住了，小九的夢想是畢業(yè)進體制內(nèi)。而且不是考公，是直接選調(diào)進部委。
還有關(guān)系戶老十。
關(guān)系戶老十來自仙界西部邊陲，地理位置上與妖界、人界都相接。仙界西、北、南方邊陲都有不同的部族，只有北部部族有統(tǒng)一的王。老十是西部當(dāng)?shù)刈畲蟮牟孔宓淖彘L之子。
少數(shù)族裔生源。
他們這一族的長相比起中原人來說更高鼻深目一些，有一些族傳秘法，習(xí)俗也不同。而且由于地緣因素，他們與妖族之間也比較熟悉：有的是交好，有的是交戰(zhàn)。
老十中原語不是很好，磕磕巴巴地講完了族內(nèi)的事和邊陲妖族的一些情況。寧明昧嗅到其中一些可盈利……不，可學(xué)術(shù)的契機，吩咐老十繼續(xù)打聽。
最后一個關(guān)系戶是小師弟老十八。和前三個仙界關(guān)系戶不同，老十八來自人界。
此世界人界與仙界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涇渭分明。仙界修仙，人界修武、習(xí)巫術(shù)、使用傀儡或機關(guān)，在許多資源和業(yè)務(wù)上都有往來。大部分人族都城也會請一些修仙者來坐鎮(zhèn)。
老十八的父親是人界的異姓王，坐鎮(zhèn)于冥界與人界交界處的一座都城，名曄都。曄都除卻冥界和人界，還靠近方寸山脈。
方寸山脈寬闊雄偉，內(nèi)有山谷、森林若干，堪稱一座世外桃源。山脈中散布著一些遠(yuǎn)離塵煙的村落。
神魔交戰(zhàn)、天門塌陷后，少數(shù)神族后人留在下界，如其他族裔一樣繁衍生息。
神族后人大多行事神秘，擁有異常天賦。他們中有的出世，有的避世，有的隱居，世代守護某些封印。
傳說，方寸山脈里的某幾個村落就是一些神族后人的后裔。
不過天門陷落都是萬年前的事情。這些村落世世代代繁衍至今，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失去了神族的能力，淪為普通人而已。
“方寸山脈前段時間進了一批黑衣人，在搜索一座村子。可那座村子早在五年前就被滅門了。全村上下，無一人幸免�！崩鲜苏f，“我父王派人去查看時，那些死去的村民的身上都冒著奇怪的黑煙……”
“是魔修干的嗎�！睂幟髅琳f。
“不知道。我父王說殺人的手法是魔修的手法，只是那些黑煙有點古怪�！崩鲜藫u搖頭，“到底誰會屠殺一群手無寸鐵之力的村民呢？”
寧明昧的眼皮就跳了一下。
方寸山脈。
那里不是男主的老家嗎。
“那個村落叫什么名字？”寧明昧問。
“靈水村。”老十八說。
數(shù)千年前，曾有一名神女，以死終結(jié)了天門塌陷后的下界大戰(zhàn)。
神女的后人們世代居住在靈水村。
靈水村。
確實是男主的老家。
原作里男主是村中大祭司之子，出生七個月便遇上屠村。一名侍女帶著他走小路逃出險境，之后便在追殺中逃亡了兩個月。
然后才徹底擺脫追兵。
只是侍女不知道，此刻懷里嬰兒已經(jīng)換了個芯子。
變成了被封印的魔鬼的魂魄。
方寸山脈就在老十八家附近，這也太巧了。
寧明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男主后來不是在老十八家的曄都安家吧�！�
系統(tǒng)：“不是，是在曄都隔壁都城再隔一個都城的苑川�！�
是一個比曄都更繁華的大都城。
苑川后來被男主建設(shè)成了自己在人間的根據(jù)地。天生魔種的根據(jù)地……當(dāng)然沒有什么好下場。
寧明昧這是已經(jīng)開始護短，在擔(dān)憂自己的老十八嗎。
寧明昧：“那就好，能和老十八家做長期的生意。男主不會來搶我在曄都的商路吧？”
系統(tǒng)：……
它覺得自己不是人，寧明昧或許也不是。
說起來它差點忘了。
這幾天它忙著完成寧明昧的任務(wù)指示，都忘了催寧明昧去見男主。
寧明昧穿來一周，居然一眼也沒去看男主！
最后一個特別點的徒弟，就是擺爛王老八。
老八耷拉著眉眼，一副提也提不起來、打也打不死的樣子。他看的十五本典籍里六本和仙食烹調(diào)有關(guān)。在他匯報魚羹的烹調(diào)方法時，幾個年紀(jì)小的弟子沒憋住，都笑出了聲來。
不過寧明昧只瞟了他們一眼，他們就噤若寒蟬了。
“他們好怕我啊。”寧明昧對系統(tǒng)說。
你好意思說。
系統(tǒng)本想吐槽一句，直到它突兀地發(fā)現(xiàn)寧明昧在笑。
笑得讓人毛骨悚然那種。
剩下八本也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的東西，類似仙界的山川地理、人文志怪、民族分布……最后一本居然和爐鼎有關(guān)。
老八一說爐鼎，幾個師兄弟的臉都紅了，其中紅得最厲害的居然是林鶴亭。這實在有點出乎寧明昧的意料。
寧明昧說：“爐鼎怎么了？”
面不改色。幾個臉紅的弟子覺得師尊已經(jīng)脫離了低級趣味，非常高潔，紛紛自我羞愧。
老八也聲音越來越小，尷尬道：“我原本以為這本是講破除心魔的丹藥的……”
簡而言之，就是一種丹藥。對于爐鼎體質(zhì)的人來說，不僅能打通并清洗全身經(jīng)脈，還能延緩爐鼎體質(zhì)的覺醒。
丹藥需要用到云中果，一種極為罕見的果實。五百年一遇，有市無價。
而且云中果一般用于修士清洗經(jīng)脈、為筑基準(zhǔn)備。甚至，它對于爐鼎的常見作用是加速爐鼎體質(zhì)的覺醒。
只有在這個丹方之下使用，是作用于延緩爐鼎體質(zhì)的覺醒。堪稱手性分子。
寧明昧若有所思。
讓所有弟子意外的是，面對老八這么敷衍且明顯擺爛的典籍方向，寧明昧居然也有問題可問，同樣嚴(yán)肅、同樣詳盡、同樣如對待其他弟子時一般苛刻專業(yè)。
就好像他將對方的敷衍也視為學(xué)術(shù)，在一視同仁地進行指導(dǎo)。
老八根本沒料到寧明昧?xí)@般反應(yīng)，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作答。看著老八的窘狀，老十六在林鶴亭身后笑了一聲。
可他沒想到，站在他身前的、這位素來愛耍小聰明的天才二師兄的反應(yīng)卻與他截然不同。
“師尊有教無類，對我們所有弟子都竭盡全力、這般上心……師尊不知道八師弟是在敷衍嗎？或許不知道，可他即使知道，也會同樣地悉心指導(dǎo)�！绷助Q亭心中如有編鐘亂撞，“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師尊為我們做到如此，而我呢？”
而我想的，僅僅只是功名利祿那幾張紙嗎？
僅僅只是想靠小聰明維護林家如今擁有的階級嗎？
林鶴亭忽然感覺很羞愧，非常羞愧。這種讓他無地自容的感覺遠(yuǎn)比方才被師尊戳穿時還要濃烈。
師尊如此單純，而我卻如此骯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