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出籃球場的時候，兩人都是恍惚的，懷姣是砸了人嚇的，而旁邊沈承遇臉上卻呆呆傻傻的，時不時還悶著笑一聲。
懷姣又驚又懼地走在他旁邊，心里不住想著，完蛋了，好像真被他砸出問題了。
……
銀色跑車停在了懷姣住的小區(qū)樓下，雖然懷姣百般拒絕，但沈承遇冷著臉就是要堅持送他回來。
“秦也能送我怎么不能？”
“搞外校歧視？”
昨天粵菜館外的偶遇，懷姣以為沈承遇應該是走了的，沒想到對方幾個人在附近不知道干什么，愣是看著他和秦也吃完飯一道開車回去。
“那你回去吧，我到了，你、最好上一點藥，不然說不定還要流……”
沈承遇裝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嘴上倒是乖乖“嗯”了一聲。
轉(zhuǎn)身上樓前懷姣還不安地朝沈承遇多看了兩眼，對方高挺帥氣的鼻梁上青著一大片，鼻腔外還有點未擦干凈的淺淺血痕。
好好的帥哥，幾近破相。
怎么會這樣��！
懷姣看著自己又弱又廢的小細胳膊，發(fā)出不可置信的震撼聲音。
……
到家了才發(fā)現(xiàn)中午忘記吃東西了，這一下午跟沈承遇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反而耗去了一個白天，懷姣餓得肚子扁扁，難得來了胃口想吃東西。
外賣軟件上附近的商家不太多，前一天清湯寡水只喝了粥，懷姣現(xiàn)在就想吃垃圾食品還想吃辣的，叫了比較遠一點的一家外賣，地圖上顯示預計派送時間大概要一個多小時。
懷姣就想，先洗個澡再慢慢等吧。
裝了隱形監(jiān)控的房間，給他帶來的安全感不止一點點，懷姣檢查了下，發(fā)覺并未有人動過后就放下心換了衣服，晾洗的睡衣在陽臺上已經(jīng)曬干，攏到鼻子下時有很濃的清新香味。
今天的水也很熱，周邊室內(nèi)一切都很正常。
只除了洗頭時，莫名其妙停電的小區(qū)樓。
“停電啦？”浴室窗外有鄰居揚聲詢問的聲音。
“我家也停了，斷供了還是都停了？這棟都沒電嗎？”
“停了停了！”
原本還有點緊張的情緒，在聽到不間斷的鄰里對話聲后，繃緊的一顆心又放了下來。
“奇了怪了，這么多年沒停過電，是不是出啥事了？？”
說話的聲音隔得有點遠，懷姣沒聽清這句，只心想著還好不是他家單獨停電。
洗發(fā)露搓揉出的泡泡，因為手上兩秒的停頓，被水沖灑后順著額前往臉上流下了下來。
“啊——”
眼睛里進了泡泡水，懷姣被刺得肩膀一縮，仰著頭手忙腳亂地往臉上抹。
水聲大了點，停電后樓里的鄰居都自發(fā)聚到樓下花園里，扯話閑聊。
一片混亂雜音中，懷姣緊閉著眼，周身嘈雜，什么也看不清。
所以他一點也沒注意到，狹小的漆黑浴室里，同前一晚一樣，透過四方的浴室磨砂窗戶，撒進來的朦朧月光下。
站在他身后，和他肩背只隔了幾寸距離的，一道黑色人影。
安靜，和嘈雜，此刻奇異的混合在一起。
所以懷姣什么也感覺不到，他只聽著窗外鄰居的閑談聲，在全然黑暗的浴室中，勉強給自己一點不那么怕的安慰。
【8701……】
【陪我說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穩(wěn)穩(wěn)踩點
第41章
跟蹤
041
懷姣怕冷，
洗澡時水溫總是開得很燙，浴室里熱氣蒸騰煙霧繚繞，開著燈的時候視線都一片模糊，
現(xiàn)在停了電，更是恍如置身在稠密黑霧里。
浴室里黑黑的，一直不來電導致懷姣越洗越怕，閉上眼睛，腦子里不受控制地就胡亂想象出一些恐怖畫面，
他沒辦法，只能去騷擾此時唯一在線的8701。
【8701你快跟我說說話，
我有點怕嗚嗚。】
平時回他很快的8701，
這次隔了好幾秒，才對他道：【說什么�！�
懷姣肩膀微微聳著，聲音顫顫，
求他道：【什么都可以，
沒來電之前你要一直跟我說話�！�
8701：【�！�
【好……】
懷姣聽不出8701冰冷電子音里的細微停頓，往日格外敏感的第六感也無法感知到昏暗浴室里一點異常情況。
所以更注意不到、水汽朦霧里藏著的‘怪物’。
周圍實在太黑了，
老小區(qū)停電放在平時實屬正常，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就是格外不對勁。
【好像不是正常停電，
只有你們這一、……】8701想要隱晦提醒的話，
被眼前水霧中的人微微顫動的眼睫，
搞得一頓。
懷姣揉了下眼睛，問他：【只有什么？】
8701無機質(zhì)的電子音，
愣是說出了艱澀之感，
他說：【只有你們這一棟停電，
應該是跳、】未完的話又驀地停頓住。
眼下懷姣半彎下腰拿浴巾擦了擦。
【外賣在小區(qū)門口了，
最多還有一分鐘到�！�
【你現(xiàn)在、】
【馬上出去�！�
懷姣：【�。�！】
8701的聲音透著急促，搞得懷姣也跟著急起來。
他心下“砰砰”跳幾下，衣服都來不及換，匆忙關了水趿上拖鞋，裹著條浴巾就往外跑。
浴巾不厚，水珠也還沒干，懷姣縮著肩膀哆哆嗦嗦站在臥室里。
8701是虛擬系統(tǒng)，做不出人類皺眉的動作，所以他只能收斂態(tài)度克制提醒道：【室內(nèi)溫度6°，外賣員在650m外小區(qū)馬路邊，不想感冒或者被人當暴露狂的話，你可以先換好衣服。】
懷姣：【……】
懷姣抿唇：【好，但你平時對我說話好像不是這樣的�！�
8701：【�！�
8701無語，如果系統(tǒng)有表情的話，他現(xiàn)在應該是在皺眉。
因為無法跟懷姣清楚說什么，所以才忍不住皺眉。
【還有650m你也騙我說馬上就到……】懷姣不知道8701在想什么，他用腦袋上胡亂裹著的浴巾擦干凈水，一邊換上睡衣，一邊找8701的麻煩，【是不是讓你交水電費，你不樂意了？】
【最近你對我說話總是態(tài)度很壞！】懷姣強調(diào)：【非常明顯的壞！】
8701：【……】
你要是想被入室的壞東西嚇到，就不用聽我的。
8701也是一邊冷冷淡淡吐槽他，一邊嘴上端正解釋道：【沒有，水電費是用粉絲打賞積分兌換的，并不是我交的錢。】
懷姣：【那你兇什么兇��！】
8701：【？】
【我不是，沒……】
在外面對兇一點的外人像個受氣包小鵪鶉似的懷姣，面對8701時，可太會找麻煩拿喬耍性子了，【你聲音很大，吼我說讓我快點出去！還說我是暴露狂！】
【其他系統(tǒng)會像你這樣對主人嗎，嗚嗚，我每天都要換新牙刷，要裝監(jiān)控，還租不起新房子，已經(jīng)很窮了，好不容易才洗到熱水澡的嗚嗚�！�
8701：【……】他算是看出懷姣故意在借題發(fā)揮了。
但他受不住對方這樣耍賴的樣子，只能道：【實在想換新房子的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趴在床上的假哭的懷姣，停了下，抬起頭露出半邊粉嫩臉蛋，問他：【真的？】
【預支積分，副本結算后再扣�！�
8701聲音冷淡，說的也簡單。
但其實規(guī)定是不可以的，畢竟系統(tǒng)也無法預知玩家是否能通關此次副本。
懷姣嘴巴抿了又抿，半晌才小聲哼道，【那說好了，等下次再遇到奇怪情況，或者監(jiān)控拍到不好的東西了，你就帶我搬家。】
8701：【好�！�
懷姣簡直抿著嘴巴都忍不住要笑出聲，心道，天啊，早知道8701這么好說話，我干什么要受這委屈！
畢竟現(xiàn)在住的小區(qū)實在是不安全，特別在8701提醒安裝監(jiān)控的時候，懷姣每每恍然想過其中問題都覺得悚然，跟蹤、入室，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過也只是隱晦的最壞猜測，懷姣還是不敢細想。
門鈴被按響，已經(jīng)穿著厚實的睡衣的懷姣，快步走到客廳門口，因為最近身邊發(fā)生的種種事情，他很謹慎，開門前還特意趴在貓眼上觀察了兩秒。
是非常正常的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外送員。
門打開后，屋內(nèi)暖黃的燈照出去，露出張戴著口罩的臉。
那人說：“抱歉，外面路邊有點堵車，耽誤您用餐了�！�
懷姣接過，小聲道了句沒關系，隱約的一點感知，讓懷姣在對方走前隨口問了句，“是小區(qū)附近堵車嗎？”
本來要走的外賣小哥，聽到他問話后停了下來，跟他回道：“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報警了，路邊停了幾輛警車，周圍馬路邊全圍著人�！�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小區(qū)外面出什么事了。”
懷姣表情一頓。
待外賣員走后，他將手中外賣放在桌子上，然后回房間換了套出門的衣服。
【你要去看嗎？】8701問他。
【嗯，我覺得好像有點問題�！�
懷姣覺得大概說不好是跟劇情有關，自從他住到這個小區(qū)里來之后，對于劇情進展的了解少之又少，眼下發(fā)生的事不管跟主線有沒有關聯(lián)他都應該去看一看。
懷姣動作很快地套上一件保暖的外套，睡褲也沒換，拿著鑰匙穿上鞋就直接跑出了門。
懷姣在這里住了這么長一段時間，還從沒見這附近同時出現(xiàn)過這么多人，不僅是外賣小哥說的外面馬路邊，就是小區(qū)內(nèi)，也來來往往的出沒著各種不認識的工作人員。
有穿制服戴工作牌的星際警務，也有三三兩兩圍攏聚堆的小區(qū)住戶。
“是不是那家失蹤的兒子？”有眼熟的附近鄰居，在走過懷姣身邊時，小聲跟身旁人討論著。
“是吧，我剛看到有警員上他家了�！�
懷姣皺著眉快步走著，剛才他已經(jīng)隱約聯(lián)想過，之前和秦也回來的那晚聽到的一點失蹤消息。
住在附近的鄰居家兒子，流連夜場的二十來歲青年。
已經(jīng)失蹤了好幾天，家人報了案，直到今天才有消息。
不往主線上想都不可能。
總是很空曠的小區(qū)馬路邊，周邊聚著的人比懷姣想象的還要多。
處理案件的警察已經(jīng)在人群中拉開很長一條警戒線，跟現(xiàn)代一樣紅藍間閃的警燈，音量很大的對講機對話聲，隔著人群模糊傳出來。
警戒線外被好奇的、表情驚懼的小區(qū)住戶，和附近一些看熱鬧的路人圍得水泄不通。
懷姣來時是以為多少能找到點什么案件相關線索的，結果到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看一眼現(xiàn)場都難。
只能從人群討論聲中，拼湊出一點點內(nèi)容。
小區(qū)里前天報失蹤案的一家住戶，家里二十三歲的兒子在失蹤兩天后，被找到了尸體。
“藏在井蓋下面，要不是今天維修師傅檢查管道，說不定被老鼠啃沒了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聽說不止失蹤兩天，是很多天不歸家，家里人實在聯(lián)系不上了才報的警�！�
“老在外面喝酒混夜場……”
“啥啊，那哪是混啊�！庇屑饧氂挚桃鈮旱偷穆曇�，摩擦著人群耳朵，竊竊道。
“就是個那什么的……”
“啊？真的��？”
“真的，我聽說也是！”
嘈雜的聲音霎時大了些，隱約夾雜著一點激動，在大家眼里，扯上別情的失蹤案件似乎比普通兇殺案要吸引人得多。
懷姣皺著眉，聽著周圍七嘴八舌的隱晦議論聲，只覺得一陣不舒服。
發(fā)愣兩秒的功夫，他就被人群推得往后退了兩步，回神時已經(jīng)再也擠不進去了。
眼看著看不見什么了，懷姣沒辦法只能先回了家。
跳閘的電路總算被人修好，家里四處亮著燈客廳一片溫馨明亮，懷姣手上有汗，身上還有剛才擠在人群里時，被身邊人染上的一點劣質(zhì)煙草味。
他回到家后第一時間就脫下外套往衛(wèi)生間走。
浴室里熱氣已經(jīng)散去，洗漱臺鏡子上卻還覆著一層朦朧水汽。
懷姣抹了抹，正打算擠洗手液時，手下動作一停，忽地好像聞到點什么。
是和常用的沐浴露香味混合在一起的，一股子奇怪味道。
不是懷姣熟悉的周圍的味道。
一開始懷姣還以為是洗漱臺上散發(fā)出來的，他垂下頭，湊上前嗅了嗅，除了一點洗漱用品的香味，其他什么也沒有。
懷姣本來就懷疑家里進過人，此時對氣味更是敏感，他擰著眉心，聳著鼻尖朝8701問道：【你能聞到嗎�！�
8701停了一下，說：【系統(tǒng)沒有五感。】
懷姣不信邪，轉(zhuǎn)身四處嗅聞，從淋浴花灑到四周墻壁，最后終于在浴室地板上，聞到了逐漸清晰的味道。
米色的地板瓷磚在洗過澡后，被沖洗得很干凈，懷姣曲膝伏在地上，撐著手在金屬地漏蓋上觀察。
【好像就是在這里�！繎焰隙ǖ�。
蔥段似的兩根細白手指，捻起纏著絲縷頭發(fā)的地漏蓋，拿在眼前看著。
【丟掉�！�8701突然道。
懷姣已經(jīng)觸碰到那種即將發(fā)現(xiàn)某種真相的警惕第六感，他湊近了一些，正要回8701時，驀地就看到銀白的金屬地漏蓋上，幾根未被沖走的奇怪發(fā)絲。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那跟懷姣自己掉落的頭發(fā)，完全不一樣。
發(fā)質(zhì)，長短，差別極其明顯，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他的頭發(fā)。
是其他人的。
他愣了兩秒，接著臉色一變，猛然將手上的東西大力丟開。
纖薄的金屬地漏，咕嚕嚕地在地板上滾動一圈，最后面朝上地停在了浴室門口吸水墊上。
懷姣白著臉，站起身快速打開水龍頭，使勁搓著手。
第42章
跟蹤
042
【他現(xiàn)在還在這里嗎？】
懷姣不是多有潔癖的人，
但是無意間在自己私人空間里撿到未知陌生人掉落的頭發(fā)，讓他無法控制，渾身都涌起不適。
除了不適，
還有隱約的恐懼。
哪怕心里的猜測已經(jīng)差不多百分百可以肯定了，但親眼見到事實的那一刻，還是會讓人有種寒毛乍起，毛骨悚然般的后怕感。
8701說：【不在了�！�
細白指尖在熱水大力搓揉下，已經(jīng)泛紅，
而與之相反的，是懷姣那張看上去比浴室白瓷好不了多少的，
慘白一張臉。
懷姣其實想問系統(tǒng)，
為什么不告訴他。
但話到嘴邊又恍然想起，每次出現(xiàn)問題時，系統(tǒng)各種異常又違和的小動作，
比如每早更換牙刷，
催促他裝監(jiān)控，允許他預支積分換房子等。
8701一直在提醒自己。
房子里除了他，
還有第二個人。
【是不是關系到主線劇情，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
8701想也不想的，直接回道：【是。】
客廳里擺放整齊的兩份外賣，
因為長時間未打開，
透明塑料袋里已經(jīng)冒出水汽。
懷姣沒有心情也沒有胃口再吃東西了，
剛才觸手捻到頭發(fā)絲的清晰觸感，讓他此時喉間還哽得厲害。
正常情況下，
他現(xiàn)在應該馬上檢查門窗，
將所有進出口都反鎖好，
再查看監(jiān)控。
但懷姣不敢。
之前耳后莫名出現(xiàn)的指印，
早起時周圍的異樣，都讓他無法保持冷靜繼續(xù)細想下去。
懷姣想到了邢越，哪怕是刑越當初那么過分又惡劣的對他，懷姣過后都能忘了，這次卻不一樣。
這是類似于一種食草動物碰上毒蛇的感覺，讓懷姣覺得非常不適。
懷姣無法控制自己在此刻亂想，而且因為同樣惡劣的行徑，他忍不住就將兩個人做對比。
他們完完全全是兩種人，是兩個不同的靈魂，懷姣莫名其妙就這樣清楚意識到。
懷姣甚至能單獨將這個人區(qū)分出來，對方跟他遇到過的任何一個游戲npc都不同，是單獨存在于這個副本里的，獨立又邪惡的個體。
【我不要住這里了�！亢筒痪们肮室馑赡脝痰耐嫘υ挷煌瑧焰@一刻，是真的不想再在這個房子里呆下去了。
8701回他：【可以�！�
只不過今天實在有點晚了，要馬上搬家的話不太現(xiàn)實。
進過他房子的人不知道是有鑰匙還是根本就是犯罪老手，對方神出鬼沒，來的莫名走得突然。甚至也許此刻也并未走遠，只是潛伏在暗處，在懷姣看不見的地方，細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又或者趁他睡著后，再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大搖大擺地走進他的房間，面對無知無覺熟睡的他，做出一些無法想象的事。
懷姣只要想到地漏蓋上的頭發(fā)，就控制不住的身上發(fā)冷，雞皮疙瘩直起。
8701見他那副表情，忍不住提議道：【實在怕的話，你可以先去外面住一晚�！�
【附近有酒店，今晚不住這里也可以�！�
連背包都來不及帶，懷姣聽從8701的建議，只隨便換了身衣服，拿起手機、鑰匙和身份證就出了門。
軟件上顯示最近的酒店在幾百米外的公路對面。再次出小區(qū)時，路上圍堵人群依舊很多，這次不光是看熱鬧的人，連電視臺記者都來了不少。
“據(jù)本臺了解，此次案件是近一個月以來，本市發(fā)生的第二起青年失蹤案……”
站在馬路外圍的男記者，手拿印著某臺臺標的話筒，戴眼鏡的臉上，是發(fā)掘一手大新聞的振奮表情，他語氣激昂，對著鏡頭詳細解說著案件受害者的真實身份和從事職業(yè)。
明明早就不止兩起了。
懷姣皺著眉快速走過，負責報道新聞的媒體人對案件內(nèi)情的了解，甚至不如他一個毫無手段的普通學生。
懷姣想到這里，難免想起之前將失蹤案信息隨意透露給他的，身份不明的西裝男嚴殊。
大概因為位置偏僻，附近又都是小區(qū)，懷姣入住的這家酒店環(huán)境衛(wèi)生都還算可以，在前臺辦好住宿登記之后就上了樓。
他出門沒帶充電器，進房間之后手機就彈出了低電量提醒，懷姣不甚在意地將它放在一旁。他不是低頭黨，兩個副本里對手機的需求也不大，這里它唯一的用處大概僅僅只是方便秦也他們聯(lián)系自己。
從小區(qū)兇殺案到發(fā)現(xiàn)陌生人入室，懷姣這一晚上過得不可謂不驚悚。
中午開始就沒有進食的人，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覺得餓，懷姣躺在床上，只要一閉眼，耳邊就自發(fā)回蕩著之前人群里關于失蹤男生的隱晦討論。
“外面混的”，“被藏在井蓋里”，“老鼠啃完都發(fā)現(xiàn)不了……”
被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和他年紀相仿，同住在同一個小區(qū)里。
藏尸的那條公路，他每日早晚都會走過，也許就隔著一個井蓋，被污水浸泡掩蓋的陌生游戲npc，睜著眼睛蜷縮在臟污的下水道里。
泛灰擴散的瞳孔，在尸體僵硬后無法閉合，只能怔怔看著，頭頂上每個踩過井蓋的過路人。
睡夢中都不得安穩(wěn)，額上不斷冒出冷汗，酒店房間里的空調(diào)溫度開得不高，懷姣蜷在被子里，眼前是和下水道景象相交展現(xiàn)的另一幅畫面。
停了電，黑暗狹窄的浴室，落在浴室地板上的黑色短發(fā)。
和自己的頭發(fā)絲屢糾纏，絞著地漏金屬蓋，被不知真相的懷姣，捻在手里，拿起湊近。
……
手機剩余百分之二十的電量，昨晚早已自動關機，懷姣從床上撐起，頭一天的少量進食和一整晚的噩夢，導致他起床后臉色很差。
浴室鏡子前印出他白得幾乎透明的一張臉，下巴尖尖墜著水珠，皺起眉就是一副虛弱模樣。
【我想馬上搬家。】懷姣小聲對系統(tǒng)道。
【好�！�8701答應得很快，只片刻的查詢功夫，就為他主人找好了去處，【城西有個新建樓盤，很多單人公寓在出租，你下午收拾好東西今晚就能搬進去�！�
懷姣聽完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他上午有一節(jié)課，原本可以請假直接搬家的，但懷姣經(jīng)過昨晚的事后一時間并不是很想馬上回到之前的住處。
他沒事做，想著人多的地方總比一個人呆著要好，于是就干脆去了學校。
昨晚小區(qū)的兇殺案似乎一夜之間發(fā)酵起來，成為了本市熱門話題，路過同學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熱切討論著。
校門口停著兩輛眼熟的車，懷姣走過時，停下了腳步，他這種對汽車不敏感的人，都能一眼認出來。
黑色轎車的后車窗在懷姣身旁，降了下來。
懷姣偏頭，看到跟往日一樣一身西裝筆挺的嚴殊，端坐在后座，他動作克制地微抬了抬下巴，側(cè)眼朝懷姣道。
“上車。”
懷姣遲疑了下。
“明鑫小區(qū)的案子，我知道更多�！敝桓鷳焰娺^兩次面的男人，一下就精準拿捏住了他。
懷姣抿了下嘴唇，沒什么猶豫地就繞到另一側(cè)車邊打開副駕駛車門。
“坐到后面來�！�
已經(jīng)伸出一只腳的動作，又被后座的嚴殊止住。
周圍過路的同學多，懷姣不想引起注意，便老老實實聽話走到后座。
然而兩人都沒料到，車門打開的那一瞬，有人捉著懷姣的手腕，動作飛快地隨他一同坐到了車內(nèi)。
“這誰？你干什么去？”
恍如捉奸一般的語氣，從突然出現(xiàn)，面帶不爽的沈承遇口中說出，懷姣傻了一秒，反應慢半拍地朝對方看過去。
“你怎么……”
“這位是？”
嚴殊和他同時開口，又同時安靜下去。
黑色轎車開離學校門口，懷姣并著腿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后座其實并不擠，但因為身旁兩人個高腿長又故意貼著他毫不收斂的坐姿，愣是把懷姣擠成了個小鵪鶉。
“這是我的，朋友�！睉焰然亓藝朗獾脑�，他原本想說不太熟的別校同學，但在對方逼迫視線下還是改了口。
身旁一個晚上沒見的沈承遇，此時鼻梁上貼著一個創(chuàng)口貼，窄小貼面沒覆蓋住的地方，隱約露著一點青紫。
是昨天被懷姣砸過的地方。
他一點沒有自己正坐在別人車里的自覺，揚著眉，表情略有點兇地看向懷姣，重聲說：“聽不見我問話？”
“不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兒……”懷姣含糊回道。
沈承遇薄唇扯了扯，正要再逼問兩句時，不知怎么視線一頓，一下注意到身邊懷姣那略有些不對的臉色。
“你臉怎么這么白？不舒服？”他皺眉問了句。
沈承遇不是細心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昨天曾離得很近地細細觀察過對方，他說不定都不會發(fā)現(xiàn)。
嚴殊這時也側(cè)頭看了過來。
懷姣被兩人盯著，有點緊張地抓了下手邊褲腿。
“就是，發(fā)生了點事……”他試圖敷衍道。
……
轎車停在了某個私人茶餐廳的停車場里，裝修雅致的安靜包間，懷姣和嚴殊、沈承遇三人，隔著桌子面對面坐著。
“昨晚給你發(fā)了短信，你沒回�！币唤z不茍穿著嚴謹西服的嚴殊，坐在懷姣對面，“打電話過去，手機提示關機。”
懷姣小聲解釋道：“我昨晚忘帶充電器，手機沒電關機了。”
“你去哪兒了還要帶充電器？”從見面起就沒個好臉色的沈承遇，此時仍皺著眉，他敏銳抓住懷姣話中的一點細節(jié)，朝他問道。
嚴殊也看著他，在等他的回答。
自認為跟兩人沒多熟的懷姣：“……”
如同夜不歸宿的人被家里抓住，此時逼問審訊一般的場景，讓他略有些無措。
懷姣不是很會撒謊的性格，一般來說，只要不涉及隱私，別人問什么他都會老實回答，所以他直接道：“去酒店住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眼前霎時變色的兩張臉。
沈承遇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聲音，道：“你最好不是像我想的那樣�！�
懷姣愣了下，反應了兩秒后，意識到誤會的他連忙解釋道：“不是，是我住的地方出了點問題，我才去酒店的……”
“出了什么問題，不能直說嗎�！眹朗馔蝗坏�。
“你們小區(qū)失蹤的那個人昨晚被找到了，警方接到報警電話趕往現(xiàn)場時間是晚上六點五十，你應該在家的時間段�！�
毫無關聯(lián)，突兀銜接的一段話打斷了懷姣想要糊弄過去的想法。
“從那晚你在我家中的表現(xiàn)來看，你似乎很關心最近的失蹤案�！眹朗饴曇舫辆�，在懷姣略有些驚愕的視線下，不顧包間里還在場的沈承遇，冷靜問他道：“所以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你連最感興趣的案件現(xiàn)場都可以拋在一邊�！�
“獨自一個人跑去酒店住了一晚。”
嚴殊成熟又頭腦清晰，他看見懷姣白著臉，望著他睫毛顫啊顫的可憐樣子，就知道自己把人嚇著了。
男人聲音停了一下，接著緩聲解釋道，“我不是逼問你的意思，只是昨天得知你家附近出事后，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接，有點急了�！�
懷姣抿了抿唇，小聲回了句：“沒事�！�
昨晚有一瞬間，他其實有想過要不要去找嚴殊。對方有對案情內(nèi)幕的細致了解和最先排除跟蹤嫌疑的好身份加持，如果這個副本需要一個隊友的話，嚴殊一定會是懷姣的最優(yōu)選。
現(xiàn)在好像正是機會。
只要不考慮此時身旁多余出來的沈承遇。
“去酒店住是因為……我感覺我，好像被人跟蹤了……”
略長的碎發(fā)因為垂下腦袋的動作，遮擋住眼睫，只露出半張微白的小臉。
懷姣睫毛抖著，回想著身邊發(fā)生的種種狀況，壓抑住忍耐已久的恐懼，弱聲道：“不是感覺，很早之前就隱約有些跡象�！�
“只是昨晚才發(fā)現(xiàn)證據(jù)……”
“什么證據(jù)？”半晌沒說話的沈承遇，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沉表情，他薄唇微抿，蹙眉朝懷姣問道。
“頭發(fā)……”
“不是我的頭發(fā)�！�
從懷姣口中，忽然吐出的，和本人緩慢語氣完全不相符的驚悚內(nèi)容。讓沈承遇和嚴殊兩人，在聽到后，幾乎同時表情一頓，驀地僵住。
懷姣垂著眼，忍著懼意，顫聲道：“在我浴室里�！�
“被地漏蓋纏住……我在浴室里聞到了陌生的氣味，然后就看到了……”
刻意又毫不遮掩，絲毫不懼怕被發(fā)現(xiàn)的，陌生男人的頭發(f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