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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文昭公主,請先去里間暫避,要是赤瑪公主闖進來了……看到您在這里……”

    瑤英會意,退到里間。

    禪室里間是曇摩羅伽起居的地方,屋中陳設(shè)簡單清雅,設(shè)臥榻短案,地上鋪波斯絨毯,金絲錦帳低垂,窗下一具鷹架,靠著墻壁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堆滿經(jīng)卷,日光透過高窗照進屋中,空氣里浮動著金色細塵,滿室彌漫著一股厚重微苦的清香。

    瑤英沒碰曇摩羅伽短案書架上的經(jīng)卷,在絨毯上盤腿坐了一會兒,長廊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巴米爾叩響門框,示意赤瑪公主離開了。

    瑤英起身出去,看到和巴米爾一起并肩走進禪室的人,愣了一下。

    畢娑腋下夾著一頂盔帽,朝她笑了笑,神色疲憊,轉(zhuǎn)頭吩咐巴米爾:“赤瑪公主要是再來,你們就派人去我那里傳信。”

    巴米爾應(yīng)是,撓了撓頭皮,道:“將軍,赤瑪公主發(fā)起脾氣時實在蠻橫,只有將軍能勸得住她�!�

    畢娑苦笑了一下,赤瑪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他剛才費了半天口舌才把她勸回去。

    “張家的事是個麻煩……”

    他喃喃道。

    瑤英心中一動,“張家出了什么事?”

    畢娑嘆口氣,說了他在公主府前的見聞,最后道:“王下令改革軍制,軍中論功晉升。張家后人立了大功,獲得賞封,赤瑪公主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

    瑤英眉頭輕蹙。

    畢娑一臉苦悶,道:“張旭是張家嫡系子孫,赤瑪公主因為張旭晉升而不滿,也是人之常情。”

    瑤英抿抿唇,問:“這事是誰告訴赤瑪公主的?今早晉升的將官那么多,為什么只有張旭晉升的消息傳得這么快?”

    畢娑一怔,想了想,道:“那些世家親眷在公主府外跪地求情,可能是他們告訴公主的�!�

    瑤英抬眸,壓低聲音說:“將軍,你最好派人跟著赤瑪公主,赤瑪公主見不到法師,怒火無處發(fā)泄,萬一她被人挑唆,直接去找那位張禁官,鬧出事來,只怕不好收場�!�

    畢娑雙眸瞪大,反應(yīng)過來,臉色倏地一沉,“多謝公主提醒�!�

    他轉(zhuǎn)身大踏步離去。

    瑤英目送他焦急的背影遠去,輕輕嘆了口氣。

    世家的反撲來得如此之快。

    他們讓老弱婦人當眾跪地痛哭,是在博取同情,控訴曇摩羅伽對世家的冷酷。

    告訴赤瑪張家后人獲得晉升,則是在挑撥離間,既是挑唆赤瑪,也是在警告張家。

    假如赤瑪和張都統(tǒng)爆發(fā)沖突,曇摩羅伽該偏向誰?

    偏袒赤瑪,崛起的新貴必然心存不滿。

    偏袒張禁官,以赤瑪為首的王室近親肯善罷甘休嗎?

    他們無孔不入,如附骨之疽,隨時都在等著利用曇摩羅伽的破綻挑撥生事。

    防不勝防啊。

    ……

    畢娑急忙追出王寺,發(fā)現(xiàn)赤瑪公主果然要去找張旭,后怕不已,攔住赤瑪?shù)鸟R車,直接收走豪奴的銅符。

    赤瑪掀開車簾,滿面怒容:“你這是做什么?!”

    畢娑看她一眼,語氣含著慍怒:“赤瑪,我就不該給你這張銅符�!�

    城中上到貴族下到平民都不能隨便出入,他擔心赤瑪有急事,特意給她一張可以出行的銅符,沒想到差點釀成大錯。

    假如他放縱不管,赤瑪真的去張旭那里大鬧一場,寒了人心,世家再借題發(fā)揮,挑撥曇摩羅伽和剛剛歸順的四軍,必定造成軍心浮動。

    “張旭已經(jīng)獲封禁官,是效忠王的士兵,你別去找他的麻煩�!�

    赤瑪沉了臉面,怒道:“忠心的將士那么多,羅伽為什么要提拔張旭?他放了張家后人,我認了,現(xiàn)在他重用張家人,張家又要死灰復(fù)燃了,我能坐視不管嗎?我和張家人勢不兩立!”

    畢娑示意豪奴掉頭回公主府,沉聲道:“所有人都是王的子民……赤瑪,你的眼里只有仇恨,王的眼里是王庭的安定�!�

    赤瑪冷哼一聲:“他誰都不在乎,曇摩家在他眼里還不如張家。”

    畢娑皺眉,送她回公主府,囑咐長史守著她,收走公主府的銅符、印信,道:“這段時日假如再有人登門拜訪公主,全都打發(fā)回去,公主誰都不見�!�

    長史應(yīng)喏。

    赤瑪面色陰沉:“畢娑,你這是要軟禁我?”

    畢娑打發(fā)走長史,長嘆一口氣,道:“赤瑪,我只能這么做,我不能再縱容你胡鬧�!�

    赤瑪沒能制止曇摩羅伽提拔張旭,本就怒火攻心,聽了這話,心頭愈加憤懣,“你為什么總是偏袒羅伽?我的要求很過分嗎?”

    畢娑揉了揉眉心,無奈地道:“赤瑪,一直以來,我偏袒的人是你。不是我一次次替你開脫,剛才巴米爾他們早就強行把你送回來了�!�

    赤瑪臉上怒色不減。

    畢娑還有事要忙,無心和她多說,語氣放軟和了些:“你老實點,別胡鬧,等我忙完了,帶你去市坊看龜茲樂舞表演�!�

    言罷,匆匆離開。

    赤瑪怒氣沖沖,哐的一聲,推翻案幾。

    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

    畢娑離開公主府,找到緣覺,“王在哪里?”

    緣覺答道:“王從王宮回來,去見提多法師了�!�

    提多法師是寺中維那,掌戒律。

    畢娑急忙趕去刑堂,已近遲暮,刑堂位于地下,光線幽暗,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的過道里,聽起來有點瘆人。

    他穿過夾道,快步走進思過室,剛要叩門,里面?zhèn)鞒鰩茁暢翋灺曧憽?br />
    悶響一聲接著一聲。

    曇摩羅伽在受罰。

    畢娑站在原地,雙手慢慢握拳。

    ……

    十幾年前,畢娑也是站在這里,第一次見到被囚禁的曇摩羅伽。

    那時,朝政由張家把持,曇摩羅伽在寺中長大,張家人不許他出寺,也不許大臣去寺中見他,只允許老態(tài)龍鐘的波羅留支教他佛法。

    波羅留支總夸曇摩羅伽聰慧,畢娑很不服氣,從小就很想見一見羅伽。

    那年,寺中舉行法會,他和幾個世家子弟偷偷溜進刑堂。

    瘦小的羅伽身穿一件灰色僧袍,坐在牢室里看經(jīng)書,幾束天光落入刑堂,斑駁地籠在他臉上,映出他深邃的眉目,在繁花盛放、烈日炎炎的夏日里,有種幽冷的光華從他身上透出來。

    那一瞬,畢娑和其他幾個貴族子弟幾乎不敢呼吸,生怕驚擾到他們的王。

    等他們看到曇摩羅伽在讀的經(jīng)書是梵文后,不得不心服口服,師尊并不是偏愛羅伽,羅伽確實是他最聰明的學(xué)生。

    后來,畢娑成為侍奉佛子的近衛(wèi)中的一員。

    羅伽這些年承受了多少,他最清楚。

    幼時,被拘禁的羅伽缺衣少食,不見天日,依然刻苦攻讀。

    目睹曇摩一族被屠戮,他仍然保持佛心,沒有像赤瑪那樣變得陰郁易怒、蠻不講理。

    修習(xí)功法,忍受痛苦,以修羅手段來護佑眾生,一個人默默領(lǐng)罰。

    這些年,畢娑從沒見羅伽笑過。

    一次都沒有。

    羅伽仿佛生來就明白他肩上的責(zé)任,他生而為王,自幼傳出早慧之名,不僅要弘揚佛法,承擔百姓的期望,還得肩負起王朝。

    佛子修羅集于一身,他能夠一直保持現(xiàn)在的堅定和清醒嗎?

    ……

    想起前幾次曇摩羅伽功法失控后的反應(yīng),波羅留支臨終前的囑托再次浮上心頭。

    “不要讓羅伽成為第二個賽桑耳將軍……”

    畢娑閉了閉眼睛,把擔憂掩進心底最深處。

    等了半晌,思過室里杖打的聲音停了下來,一陣沉緩的說話聲后,門從里面拉開,曇摩羅伽走了出來,寬大的袈裟遮住身形,腳步沉穩(wěn),面容平靜。

    畢娑收斂情緒,迎上前,先告罪,小聲稟告赤瑪公主的事。

    “王,我已經(jīng)勸過赤瑪公主了,公主受人挑唆,一時出于義憤才會這么莽撞,請您寬恕她�!�

    曇摩羅伽看他一眼,道:“看著她。”

    畢娑臉上微紅,羅伽知道赤瑪暴躁,提醒過他,要他看著公主府,要不是他私自把銅符送給赤瑪公主,公主根本沒機會出府。

    “臣記住了,不會再讓赤瑪公主去為難張旭,其實公主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要趕走挑唆她的人,她就消停了。”

    畢娑滿臉自責(zé),曇摩羅伽雙眸望著黑沉沉的夜空,沒再說什么。

    ……

    這晚,曇摩羅伽直到天黑才回禪室。

    巴米爾盡忠職守,一直不肯放瑤英回院子,眼看天色黑沉,她站起身,時不時掀起氈簾往外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長廊燈影幢幢,響起一串腳步聲,曇摩羅伽在藍衫白袍近衛(wèi)的簇擁中緩緩朝禪室走來,身影挺拔,金紋袈裟上一抹柔和的暈光。

    瑤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總算回來了。

    巴米爾挑起氈簾,曇摩羅伽踏進禪室。

    “法師�!�

    一聲輕柔的呼喚,瑤英迎上前。

    曇摩羅伽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帶笑的臉上。

    瑤英嘴角抽了抽,他不會忘了她一直待在他的禪室里吧?

    “法師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瑤英退出禪室。

    巴米爾尷尬地撓撓腦袋:“公主……快半夜了,通向外院的門已經(jīng)下鑰了,您這時候回去,會驚動所有人�!�

    瑤英腳步一頓,想了想,問:“那寺里有沒有空置的院落?”

    反正天亮了她就可以回院子,隨便找個地方等幾個時辰就行了。

    巴米爾搖了搖頭。

    兩人正犯難,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拂開氈簾。

    曇摩羅伽立在門前,碧眸望著瑤英,眉宇間一股深深的倦色。

    “進來�!�

    他淡淡地道,不帶一絲感情。

    瑤英拔出去的腿不由自主地縮了回去。

    第107章

    你從哪里來(修)

    氈簾放下,一室燭火搖曳。

    瑤英跟在曇摩羅伽身后往里走:“法師要和我說什么?”

    曇摩羅伽身影一凝,忽然停了下來。

    瑤英差點踩著他的袈裟,趕緊剎住腳步,抬起頭。

    他回頭看她,目光落在她臉上,碧眸深邃。

    “畢娑還在盤查寺中禁衛(wèi),公主安置罷,等天亮了,緣覺送你回去。”

    瑤英有些詫異,曇摩羅伽留下她,只是因為擔心還有歹人潛伏在王寺里嗎?

    前幾天他故意示弱,王寺外魚龍混雜,才會讓人潛入寺中,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肅清朝堂,收攏兵權(quán),沒人再敢堂而皇之窺視王寺,城中到處戒嚴,應(yīng)該無事了。

    瑤英還以為曇摩羅伽留下她是因為要和她商量防備北戎的事。

    她心中一暖,笑了笑,“那今晚又要叨擾法師了�!�

    曇摩羅伽沒作聲,拂開錦帳,走了進去。

    瑤英沒有跟著進去,熟門熟路地找到外間的衾被,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位子,抱著衾被盤腿坐下。禪室里間外間都沒有高廣大床,只設(shè)了低矮坐榻,地上鋪了絨毯,昨晚她就是在地毯上睡的。

    她昨天睡了太久,這會兒不覺得困,取出紙筆,鋪開紙張,就著燭火細看。

    錦帳輕輕搖晃,燭影里閃過一角雪白袈裟的下擺。

    瑤英捧著紙,仰起臉。

    曇摩羅伽站在她跟前,雙眸低垂,眼睫烏黑,燭火微弱,地上映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瑤英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揉了揉眼睛,小聲問:“我吵著法師了?”

    她眼角微紅,像抹了明艷的胭脂,明明沒有笑,眉眼間仍給人笑意盈盈的感覺,朦朧的燭火照在她臉上,隱約帶了幾分嫵媚,眼神卻清澈明凈。

    曇摩羅伽掃一眼旁邊卷起來的衾被。

    瑤英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拍拍衾被,道:“我睡在這里就行了�!�

    她曾餐風(fēng)沐雨,帳篷、馬車、沙地、洞穴、樹林,什么地方都睡過,不在乎睡哪兒。

    曇摩羅伽俯身,挪走燭臺。

    唯一的光源被他帶走了,瑤英愣了一下,只得跟著起身。

    曇摩羅伽走進里間,把燭臺放在屏風(fēng)后一張臥榻旁的矮幾上,道:“我未曾用睡過這張睡榻,公主可以在此安置�!�

    矮榻上鋪設(shè)幾層波斯織錦,衾枕俱全,平平整整,一絲皺褶都沒有,確實是沒人睡過的樣子。

    瑤英謝過他,看他轉(zhuǎn)身就要走,想了想,問:“我可以借用法師書案上的筆墨用具嗎?”

    她怕不小心弄亂他的書案或是無意間窺見到她不該看到的東西,白天一直不敢動禪室里的東西,用紙用筆都是請巴米爾幫忙。

    曇摩羅伽背對著她,點點頭,道:“屋中陳設(shè),公主可以隨意取用,若缺什么,讓人送來�!�

    他走了出去,錦帳垂下,隔斷了里間和外間。

    瑤英走到曇摩羅伽的書案前,挑了一支筆,盤腿而坐,在紙上寫寫畫畫,動作放得很輕。

    這次曇摩羅伽整頓四軍,沒有讓蘇丹古露面,肯定有他的考量,他和瓦罕可汗是老對手了,只有他知道怎么才能讓瓦罕可汗一步步上鉤。

    從她挑撥瓦罕可汗和海都阿陵,到海都阿陵、金勃幾人兄弟殘殺,到瓦罕可汗設(shè)伏引誘王庭出兵,再到現(xiàn)在各國使團見證他親自出面收攏兵權(quán)……他和瓦罕可汗之間的博弈一直在進行著。

    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尋找機會。

    瑤英心里默默盤算,畫了一張又一張地圖,仍然不滿意。

    啪的一聲輕響,一縷青煙裊裊升起,燭火熄滅,里間陷入一片幽暗。

    瑤英回過神,揉了揉手指,收拾好紙張,躡手躡腳回到睡榻前,掀開錦帳往外看了一眼。

    外間黑黢黢的,光線暗沉,曇摩羅伽盤坐在長案前,閉目禪定,身影似一尊佛像,紋風(fēng)不動。

    和尚夜里都是這么睡覺的嗎?

    瑤英心里嘀咕了一句,躺下,合上眼睛。

    睡著了沒一會兒,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間感覺一道視線凝聚在自己身上,夢中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鷹架上,一雙在黑暗中發(fā)亮的眼睛幽幽地盯著她。

    瑤英身上滾過一道寒栗,隨即反應(yīng)過來那是佛子養(yǎng)的蒼鷹迦樓羅,不由失笑,閉上眼睛接著睡。

    還沒睡著,耳畔傳來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蒼鷹飛到矮榻前,尖利的腳爪勾住衾被撕扯,鳥喙輕輕啄她的胳膊。

    瑤英被啄得有點疼,無奈地坐起身。蒼鷹勾住她的衣衫,翅膀劇烈閃動,像是要拉她起身。

    “你餓了嗎?我喂你吃肉干?”

    蒼鷹不為所動,繼續(xù)啄瑤英。

    瑤英被擾得沒法入睡,只能站起來,掀開錦帳,想請曇摩羅伽幫忙,視線掃過他打坐的地方,嚇了一跳。

    曇摩羅伽身體微微發(fā)顫,汗如雨下,臉上、脖子上都汗涔涔的,連袈裟都浸濕了半邊。

    他看起來不太對勁。

    蒼鷹吵醒她,是因為這個?

    瑤英赤腳下地,快步走到曇摩羅伽身邊。

    “法師?”

    她輕聲喚他。

    曇摩羅伽雙眼緊閉,沒有反應(yīng)。

    瑤英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去碰他的肩膀。

    ……

    曇摩羅伽入定了。

    他犯了殺戒,前去刑堂領(lǐng)罰,背上陣陣痛楚,針扎入骨一樣,深入骨髓。

    做了這樣的選擇,他就該受到懲罰。

    這種痛苦他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并不覺得如何,從刑堂回到禪室,一路上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唯有忽然看到少女帶笑的嬌艷臉龐時,他有片刻的怔忪。

    他安頓好她,默念經(jīng)文,感覺自己似乎神魂漂離,意識飄飄蕩蕩,靈臺空明,無邊的黑暗吞沒了他。

    幽暗的牢室里,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孩童站在滿面皺紋的老者面前背誦經(jīng)文,嗓音清亮。

    曇摩羅伽認出那是幼年時的自己。

    他從出生起就被關(guān)在刑堂里,師尊波羅留支每天前來教授他佛法,告訴他亂世之中外面的種種生靈涂炭景象,教導(dǎo)他要以佛法解救戰(zhàn)亂中的百姓,普度眾生。

    那些經(jīng)文,他看過一遍就能背誦,師尊教的文字,他很快就能熟練掌握,寺中僧人問詢前來考校他,他對答如流。

    僧人都說他早慧,天資風(fēng)骨,必成釋門一代偉器。

    師尊欣喜若狂,對他寄予厚望。

    “羅伽,你是王庭君主,佛子轉(zhuǎn)世,你一定能平定亂世,解救在戰(zhàn)火中流離的勞苦大眾!”

    “張家雖然把持朝政,但是無力控制局勢,只知道橫征暴斂,大肆搜刮,不得民心,百姓心中只認曇摩家的王,等你長大親政,就可以改革痹癥,讓百姓脫離苦海。”

    “羅伽,你要好好修習(xí)佛法,早日親政!”

    曇摩羅伽潛心修習(xí),認真學(xué)習(xí)怎么做一個合格的佛子和君主。

    早慧的名聲傳出,民間開始盼著他能快點親政,世家惱羞成怒,想盡辦法折磨他,想徹底擊潰他。

    看守的人不給他食物,他餓得頭暈眼花,靠著一本本佛經(jīng)熬過身體上的煎熬。

    士卒故意在一墻之隔的牢室鞭打犯人,慘叫聲聲入耳,他想起師尊的囑咐,默默記誦佛經(jīng),趕走恐懼。

    小小年紀,他背誦經(jīng)文,熟讀典籍,能出口成章,宣講佛偈。

    世人敬仰愛戴他,盼著他快快長大,引領(lǐng)他們過上太平安樂的日子。

    然而,當張家人將他帶到廣場之上,一刀接一刀砍下他親族男女的頭顱時,他只能站在那里,眼看著族人一個個死去。

    族人心驚膽寒,跪下求饒,在染血的刀下顫抖。

    “發(fā)發(fā)好心,發(fā)發(fā)好心,放了我的孩子!”

    “他還沒有車輪高,殺了我,放過他吧!”

    “發(fā)發(fā)善心吧……”

    “千戶饒命,饒了我吧,我給您當牛做馬……”

    “求求你們,別殺我娘,別殺我娘……”

    刀起刀落,血肉橫飛,求饒聲戛然而止,更多的慘叫痛哭聲響起,匯成一片,久久回蕩在廣場上空。

    曇摩羅伽立在一地倒伏的尸首之中,鮮血濺了他滿頭滿臉,黏稠的血珠順著僧衣慢慢淌下,嘀嗒,嘀嗒。

    嘀嗒聲響了很久很久。

    久到所有求饒的聲音停了下來,他眼前只剩下一地殘肢。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么在他眼前消失了。

    赤瑪?shù)耐纯蘼曅沟桌�,凄涼絕望。

    她緊緊攥著他,手指痙攣,朝他嘶吼。

    “你怎么沒哭?你怎么一滴眼淚都沒有?”

    “你從小就出家……你什么都不在乎……你不會傷心……”

    她抱著死去的親人,嚎啕大哭。

    曇摩羅伽大病了一場,病中渾渾噩噩,無數(shù)妖魔厲鬼圍著他舞蹈歡慶,死去親人幻化的眾鬼在他耳邊發(fā)出痛苦的尖叫。

    他在病中沉淪、掙扎,猶如置身陰森的阿鼻地獄,身體被不停撕扯,肉骨被無情捶打,備受煎熬。

    師尊沉痛嘆息,道他這么小的年紀就親眼看見族人的死狀,大受刺激,只怕已經(jīng)有了心魔,以后不可能再在佛法上有精進。

    他病好以后,再次拿起佛經(jīng),研讀經(jīng)文。

    師尊喜極而泣。

    “羅伽,你竟然能度過這關(guān),果然不凡!這是佛陀對你的磨礪,你是阿難陀轉(zhuǎn)世,本就該經(jīng)歷一道道磨難,才能心性堅韌,斷絕情愛,祛除煩惱,入于涅槃,得證菩提。”

    曇摩羅伽意志堅強,驅(qū)走心魔,和從前一樣,篤信佛法最終能普度眾生。

    但是佛法也有辦不到的事。

    佛法可以指引他了生死,出三界,實證滅諦,永離六道輪回之苦。

    可是佛法不能讓惡人放下屠刀,經(jīng)文不能解救他的親族,梵唱不能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

    戰(zhàn)火紛飛,尸橫遍野,硝煙彌漫,滿目瘡痍。

    老弱被殘殺,人如螻蟻,名如草芥。

    他不僅是佛子,也是王庭君主。

    若不能掌握實權(quán),就無法阻止屠殺。

    研習(xí)佛法之余,他開始學(xué)習(xí)怎么打理朝政,怎么和世家斡旋,怎么揣測人心。

    波羅留支暗度陳倉,為他訓(xùn)練近衛(wèi),挑選了一批貴族出身的子弟,還挑選了一批被當成牲畜販賣的奴隸。

    畢娑就是其一,他主動要求拜波羅留支為師,發(fā)誓會為他出生入死。

    他們勤練武藝,成為他最忠實的親兵。

    波羅留支憂心忡忡:“就憑我們這些人,沒法撼動世家,羅伽,你一天天長大,他們不會放過你�!�

    “就算你能親政,你也沒法奪回權(quán)柄,你會被架空,成為任他們擺弄的傀儡�!�

    “你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夠震懾世家,替你承擔所有殺戮,永遠忠于你的幫手。他必須冷酷無情,無親無故,沒有弱點,沒有負累。”

    “他還必須武藝高強,不論遇到多少腥風(fēng)血雨,他都能化險為夷,堅定地追隨你�!�

    畢娑和緣覺好奇地追問:“就像師尊的師兄賽桑耳將軍那樣嗎?他是攝政王,一輩子忠于王室,為王鞠躬盡瘁,戎馬一生,他是王庭一百年以來最厲害的勇士!”

    波羅留支蒼老的臉掠過一絲惆悵之色。

    “對,就像賽桑耳將軍那樣�!�

    波羅留支告訴自己的學(xué)生:“賽桑耳將軍修習(xí)的是王庭佛門一種秘而不宣、代代相傳的功法,此功法為金剛功法,霸道剛猛,若能練成,必成絕頂高手,但是修習(xí)者必須是心性純良之人,還必須要有極強的意志和自制力,否則一旦情緒波動,極易走火入魔,遭功法反噬,成為冷酷殘殺的惡魔,所以歷來修習(xí)這種功法的都是佛門弟子�!�

    少年郎們爭著要學(xué)功法,他們都想成為像賽桑耳將軍那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波羅留支搖頭長嘆。

    “從修習(xí)這種功法開始,就需要堅持服用丸藥壓制功法,每次散藥,極其損傷身體,一開始只是四肢無力,慢慢地越來越痛苦,渾身骨頭就像被大象碾過一樣,到后來,雙腿腫脹,漸漸不能行走,直到最后,形如枯槁,油盡燈枯�!�

    “練了這種功法,注定會死在盛年之時,你們還要練嗎?”

    少年們遲疑了一下,堅定地點點頭。

    為了佛子,他們愿意練!

    波羅留支開始教少年們練習(xí)功法。

    功法實在太過邪門,最先學(xué)習(xí)的幾個少年學(xué)了幾個月就在一次運功時走岔了氣,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波羅留支怕他們學(xué)出毛病,不敢讓他們接著學(xué),開始教畢娑和緣覺。

    兩人也不適合練金剛功法,承受不住,其他幾個先學(xué)的也都慢慢表現(xiàn)出各種不適的癥狀。

    那天,一個奴隸出身的少年為了突破功法,偷偷服用了過量的藥物,七竅流血,險些死去,雖然最后僥幸保住了性命,卻成了廢人。

    而最適合練習(xí)功法的少年心性浮躁,在一次比武中差點錯手殺了自己的兄弟,清醒過后,竟然毫無悔意,只想著早日練好功法,他就無人能敵了。

    波羅留支幾乎要絕望。

    曇摩羅伽找到他:“師尊,你曾說過我根骨奇佳,讓我試試吧。”

    波羅留支大驚失色:“不行,你是佛子,是君王,怎么能練這種功法?練了這功法,你這一生就完了!你好好研習(xí)佛法,別操心這些事�!�

    曇摩羅伽看向牢室外認真練功的少年郎們,雙手合十,臉上神情平靜。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如果只有以霹靂手段才能成就菩薩心腸,他愿承擔所有業(yè)報,親自殺賊。

    波羅留支渾身一震,凝視他半晌,嘆了口氣,試著讓他練習(xí)功法。

    三個月后,曇摩羅伽沒有一絲被功法影響的跡象,散藥后的痛苦,他也能咬牙熬過去。

    他就是那個最合適的攝政王。

    波羅留支長長地嘆息一聲。

    “也許這就是天意啊……”

    ……

    奪回王權(quán)后,張家受到了懲罰。

    赤瑪要求他將張家趕盡殺絕,男女老少,偏遠支系的老弱婦孺,一個都別放過。

    他拒絕了。

    曾經(jīng)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是那么刻骨,他不會報復(fù)到無辜的人身上。

    赤瑪失望地咒罵他。

    “你忘了那些死在你眼前的人嗎?你根本不在乎曇摩家!你不配為王!”

    ……

    曇摩羅伽從不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后悔,所以這些年很少回憶起往事。

    他看著少年時的自己阻止赤瑪追殺無辜的平民,淡然地轉(zhuǎn)身離開,任她在身后哭著詛咒喝罵。

    眼前的幻象漸漸淡去。

    黑暗中透下一縷淡淡的溫暖光芒。

    一聲輕柔的呼喚在耳畔回響。

    “法師?”

    曇摩羅伽睜開眼睛。

    少女焦急的面龐湊到他眼前,修長的眼眸倒映出他汗涔涔的面孔,手里拈了張帕子,輕輕拭去他眉間的汗水。

    他握住她的手,望著她清澈的雙眸。

    “你從哪里來?”

    瑤英怔住,眨了眨眼睛,神情有點茫然,輕聲說:“……從中原魏國來的�!�

    曇摩羅伽凝望她半晌,松開了手。

    一萬里,如此遙遠,隔著茫茫大漠,巍峨群山,浩渺長河。

    為什么她偏偏來到了他身邊。

    第108章

    吾道不孤(補字數(shù))

    快四更了,萬籟俱寂,隱約有沙沙風(fēng)聲拂過。

    一縷淡淡的沉香清芬在蓮花藤蔓紋錦帳下裊裊浮動。

    瑤英跪坐在曇摩羅迦跟前,身體前傾,握帕子的手收了回去。

    曇摩羅伽看著她,屋中幽暗,但她離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她雪白肌膚上似乎有茸茸光暈流轉(zhuǎn),他目光落在她微微散亂的烏黑發(fā)鬢邊,久久無言。

    不是佛陀送她來的嗎?

    他一直不吭聲,眼神有些異樣,瑤英湊近了些,關(guān)切地問:“法師是不是病了?我去叫巴米爾進來?”

    聲音婉轉(zhuǎn),眼睫微顫。

    每一下顫動,似三生池旁,一朵水蓮迎風(fēng)輕輕搖曳。

    曇摩羅伽回過神,一點一點收斂游絲般漂浮的思緒,意識慢慢恢復(fù)清明。

    “不用了。”

    他淡淡地道,聲音沙啞。

    瑤英看一眼他身上被汗水浸濕的袈裟,視線回到他臉上,他臉色蒼白,剛回來的時候神情疲憊,雙眉微擰,這會兒看著比剛才還要憔悴。

    “法師是苦行僧嗎?”

    她問。

    曇摩羅伽低頭看她。

    瑤英認真地道:“我聽人說,苦行僧以苦行作為修行手段,他們往往獨自流浪,居無定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長期斷食,睡布滿釘子的床,赤腳走過燒紅的火炭,以各種酷刑來達到自我修煉的目的�!�

    曇摩羅伽手指摩挲持珠,道:“那是天竺的一種苦行方式,沙門中的苦行不提倡這種無益的極端之苦,只要求舍棄貪欲。”

    瑤英挑了挑眉,對上曇摩羅伽的視線,直直地望著他。

    “那法師身體不適,為什么不請醫(yī)服藥,而是打算就這么熬過去?”

    “法師,你真的不是苦行僧嗎?”

    她語氣質(zhì)問,臉上卻帶了幾分俏皮的笑意。

    曇摩羅伽挪開視線。

    瑤英跟著他動作,漆亮雙眸直勾勾地緊盯著他,和他對視,“如果法師不是苦行僧,為什么要忍受這些無益之苦?”

    曇摩羅伽垂眸,道:“這些并非無益之苦�!�

    他所練功法奇詭,領(lǐng)罰也是在提醒自己,以免自己失去對生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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