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5章
春光
楊若朝自上次背后吐槽被正主聽見后,自知理虧,現(xiàn)在搬到許嘉旁邊,很少吭聲,每天就窩在位置上刷題,但余光瞥見旁邊的人趴在桌子上時,他就忍不住輕嗤一聲,然后把作業(yè)挪遠(yuǎn)一點。
這會試卷從前往后傳,傳到楊若朝的時候只剩下兩張,他將一份試卷疊好放在一旁等會寫,將另外一張試卷放進(jìn)文件夾,等著改天刷第二次。
楊若朝并不覺得心虛,反而心安理得,把試卷給差生,浪費(fèi)紙張,還不如留給自己用呢。
他前桌是陳
銥誮
荷語,在班上玩得最好的是梁蕓。這會,梁蕓坐在她旁邊,請教一道數(shù)學(xué)題。
梁蕓年排不低,如果不是理科劣勢明顯,她的名次可以更靠前,這也是為什么班主任將她和周斯禮安排在一塊的原因。
梁蕓蹙眉,露出為難的表情,“小語,我還是沒聽懂。”
陳荷語數(shù)學(xué)也沒多好,能做出題就算不錯了,講題對她來說很吃力。
“那不然,我們?nèi)枂栔芩苟Y?我也還沒完全掌握這種題型�!�
“什么題?”楊若朝睨了一眼,認(rèn)出他們桌上的周測卷。
梁蕓和陳荷語對視了兩秒,隨后回答:“填空題第三題。”
“導(dǎo)數(shù)那道?”
“是,”梁蕓扭頭將卷子放到楊若朝桌上,“你是不是會呀,能不能教教我們?”
楊若朝抽出草稿,大概是第一次被求助,動作極其不自然:“我只講一次�!�
他的思路清晰流暢,在紙上嘩啦幾下,梁蕓很快就懂了,她側(cè)過頭,朝他無聲地笑,“沒想到還能這樣解題。”
他扭捏:“這算不了什么�!�
許嘉早就被他們的說話聲吵醒,這節(jié)課是李欣的課,李欣喜歡邊講課邊寫題的上課模式,還會下來巡邏看看大家的作答情況。
“我的試卷呢�!�
“不清楚。”
許嘉看向他。
楊若朝在這樣安靜的注視下變得不耐煩起來,“可能是課代表沒數(shù)清楚試卷,發(fā)到我這里的時候只剩下一張了,你自己去講臺上拿吧�!�
估計許嘉要試卷只是嘴上說說,絲毫看不出她想上講臺的實際行動,聽到要自己上去拿之后,就不再問,從抽屜拿出本厚厚的書墊著繼續(xù)睡了。
而楊若朝因為剛剛的事,心情大好,看著她安靜的后腦勺,情不自禁就多說了幾句。
“其實我上次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當(dāng)時月考考差,心情不太好。我媽說,學(xué)習(xí)是唯一出路,我看你家境也沒有很好,所以更要靠努力學(xué)習(xí),上好大學(xué),找好工作,這樣才能有出息�!�
“像你現(xiàn)在這個分,考上本科都很懸,你基礎(chǔ)太差,現(xiàn)在才醒悟估計沒什么用了。”
許嘉和他是一類人,在班里的存在感極低,但是他能靠優(yōu)異的成績出人頭地,她再繼續(xù)這樣不務(wù)正業(yè),說不定高考畢業(yè)就出來工作了。
見她沒有反駁,楊若朝想了想,感覺自討沒趣,就閉嘴了。
他做錯題前,想起剛才看到她往抽屜里放了那本畫本。她那么寶貝那個畫本,里面究竟畫了什么?
-
放學(xué)后,周斯禮收拾完東西立馬離開了學(xué)校。
不久前,老家的外婆在浴室不小心摔了一覺,老年人身體本就不利落,這一摔就摔進(jìn)了醫(yī)院,雖然有親戚瞞著不讓劉肖茹擔(dān)心,但這個事情還是傳到了劉肖茹耳里。
劉肖茹收拾好行李回去陪外婆,還沒確定回來的日期,只在視頻通話里囑咐了周斯禮幾句,讓他照顧好周玥,確保周玥每晚九點半前睡覺,還有接送上下學(xué)的事。
周玥的學(xué)校離一中很近,周斯禮騎著單車穿行人流中,停在校門口不遠(yuǎn)處。有不少家長也在門口等待,身穿藍(lán)白色校服的學(xué)生抓著書包肩帶蹦蹦跳跳,笑著投進(jìn)家長的懷抱里。
他握著車把,單腳踩地,稍偏過頭,尋找著周玥的身影。
“哥哥!”
周玥前面站著個高個,她用盡力氣,跳起來伸長了手才引到周斯禮的目光。
亂哄哄的環(huán)境里,她眉眼彎彎,像風(fēng)一樣奔了過來。
“你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我還以為又要等你很久呢�!敝塬h熟絡(luò)地把書包丟過去,周斯禮接住,往肩上一挎,“今天學(xué)校沒什么事,你這書包怎么這么重?”
“哦�!敝塬h又問:“今晚我們吃什么呀?”
后座來了重量,等她坐穩(wěn)后,周斯禮一腳踩住腳踏,“吃番茄炒蛋,小炒牛肉?”
“哥哥,和你商量個事唄�!�
“說�!�
“能不能不要吃番茄炒蛋?吃了好幾天了,我吃膩了�!�
周斯禮思量了下:“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小龍蝦!”見他松口,周玥興奮地?fù)渖纤谋�,踩著踏板,圈著親哥的脖子,“好不容易媽媽不在,你給我做一頓小龍蝦吃好嗎?我很久沒有吃小龍蝦了�!�
周斯禮一聽就知道是她蓄謀已久,沒答應(yīng),壓聲:“你忘了你對龍蝦過敏?”
“我就吃兩只,不會有事的!求求你求求你!”
“我會有事�!币潜粍⑿と阒浪o周玥吃龍蝦,指不定怎么說他,周斯禮沒答應(yīng),周玥在后座不好好坐著,不依不饒的,甚至要撓他。
原本繃住的臉破功輕笑出聲,他翹著嘴角,踩著地斜了下單車假意嚇唬:“你是不是想走路回家?”
周玥努嘴,不情不愿:“知道了�!�
終于安分了,周斯禮轉(zhuǎn)頭看看道路情況,視線一掠,卻出乎意料地看見了在遠(yuǎn)處的路邊站著的許嘉。
綠蔭交織在人行道上,在她的臉上也罩下一層陰影,模糊了她的神情。許嘉似乎沒看見他,或者說,自始至終她的目光只會停留在道路上那輛黑車。
隨后,一個女人從車上走了下來。那是一個看起來氣質(zhì)典雅大方的女人,眉眼溫和,在看見女孩跑來的時候,伸臂接住了她。
小女孩看著一二年級的樣子,天真爛漫,拉著女人的手,小嘴說個不停。女人不厭其煩地聽著,牽著她的手上了車。
周斯禮再看過回去的時候,那條布滿綠蔭的小路上,早已沒有了許嘉的身影。
“哥,你在看什么,怎么還不走?”
周玥扯了下他的衣角。
“沒什么�!�
周斯禮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許嘉看上去認(rèn)識那個女人,但如果是她認(rèn)識的人,她為什么只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站著。
回到家后,周斯禮給劉肖茹打了個視頻通話,確認(rèn)外婆的身體狀況日趨好轉(zhuǎn),他終于放下心來。
手機(jī)被他架在大理石。上的電飯煲前,周斯禮取下圍裙,一邊系一邊問視頻里的劉肖茹,“媽,周玥想吃小龍蝦。”
劉肖茹神色瞬變,“你沒給她做吧?”
“沒有�!�
她松了口氣,聲音一轉(zhuǎn):“那個小饞鬼,真讓人不省心,斯禮你千萬別著了她的道給她做啊,就算是軟磨硬泡也不行�!�
周斯禮笑:“我哪里有這么好說話。放心吧媽,我不會讓她亂吃的。”
“每次周玥一軟磨硬泡,你這個好哥哥哪一次沒答應(yīng)她?”
劉肖茹還想說什么,畫面一轉(zhuǎn),手機(jī)被旁邊的外婆搶了去,“也讓我和外孫說幾句話�!�
手機(jī)那邊傳來劉肖茹不敢生氣,充滿無奈的聲音:“媽,腿腳還沒好,你別亂動。”
屏幕里的外婆,頭發(fā)花白.精神飽滿,眼尾泛著和藹的褶子,笑意盈盈,“外孫,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聽你媽說你學(xué)的很累,可千萬不要累著自己啊,身體為重,心情開心就好。”
周斯禮系好結(jié),騰出了手拿起手機(jī),“我好著呢�!�
“一定是要真好才行啊,我也是這么騙你媽,說自己很好,沒想到還是被你媽媽發(fā)現(xiàn)了�!�
一旁的劉肖茹埋怨,“媽,你還好意思說�!彼浇菭科�,羽睫下的眸子黝黑,“那我說實話,您以后也要說實話。”
見他都系上了圍裙,身后的油煙機(jī)也開著,外婆揮手,“我不打擾你做飯了,快把手機(jī)給小玥玥,我要看看我們小玥最近有沒有長高。”
周玥早就扒在廚房門口上聽著了,現(xiàn)在聽到自己的名字立馬跳出來,親昵喊:“外婆我在這!”
盡管家中只有周斯禮和周玥兩人,但還是在熱熱鬧鬧中度過這樣一天的夜晚。
次日早上,周斯禮照舊先把喜歡賴床的周玥叫醒,自己有條不紊地洗漱,做早餐,把周玥房間書桌上的書本文具都收拾好,裝進(jìn)書包,一切準(zhǔn)備就緒,他拎著尚不清醒的周玥下了樓梯。
周玥當(dāng)然習(xí)慣不了周斯禮的高三作息,但奈何家里人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上學(xué),就只能跟著周斯禮一起去學(xué)校,她抱著他的腰,在路上淺睡了一會。
到了學(xué)校,她腳步虛浮地下了單車,無力地擺手,馱著背,頭上的兩根呆毛隨風(fēng)飄,她聲音含糊:“哥哥,再見�!�
周斯禮見她這樣挺可愛,上手摸亂她的
殪崋
頭發(fā),“上課好好聽講�!倍笮χ戎鴨诬嚀P(yáng)長而去。
果不其然,開出五米之后外,身后傳來周玥憤怒清醒的聲音:“都說了不要碰亂我的頭發(fā)了!”
周斯禮保持著這樣的好心情,走進(jìn)一班教室,他來的尚早,只有幾位同學(xué)爭分奪秒地學(xué)習(xí)。
楊若朝也是其中一員,周斯禮落座后,明顯感受到右方傳來赤.裸裸的視線,他對楊若朝這種充滿競爭性的視線習(xí)以為常。
從上學(xué)期開始,楊若朝就會偷偷看向自己的桌面,觀察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拿出了數(shù)學(xué)練習(xí)題,楊若朝下一秒也會拿出相同科目的教輔。
但今天有所不同,楊若朝只是匆匆掃來一眼,很快就扭過頭去,周斯禮感到奇怪地投去目光,就見楊若朝背對著他撐著椅子,弓著身子,在許嘉座位上鬼鬼祟祟。
第05章
春光
楊若朝將新買的畫本塞到許嘉抽屜后,就正了正色坐回去了,好在今早他特意來的早,周圍沒多少人,他感到莫名的向左手方向看去,距離他最近的周斯禮正在專注自己的事,完全沒注意這邊。
他放心下來。
昨天放學(xué),許嘉頭一次這么早離校,走的特別急,甚至連畫本忘帶了。雖然楊若朝很好奇那個畫本,但也只敢想想,瞟了一眼,繼續(xù)做自己的事了。
班上只剩下打掃衛(wèi)生的同學(xué),梁蕓和陳荷語負(fù)責(zé)拖地,拖完最后一組,兩人靠著桌子,閑聊。
梁蕓目光掃向埋頭苦讀的楊若朝,靈光一閃,問身旁的陳荷語:“小語,你坐在他倆前面那么久,平常有沒有注意到他們怎么相處的?”
陳荷語回想:“我不怎么關(guān)注他們,他們平時很少說話�!�
梁蕓惋惜地“啊”了一聲,“好吧,那你也不知道許嘉那個畫本里畫得都是什么咯?”
“這還真不知道,你問這個干嘛?”
她輕輕眨了眨眼:“好奇嘛。難道你就不好奇嗎?沒準(zhǔn)許嘉將來走藝考生這條路,畫本里都是好看的畫�!�
陳荷語撓了撓臉,疑惑:“都高三了,還能走藝考生這條路?”
這時,楊若朝的話插進(jìn)來了,“……那個,我知道她的畫本。”雖然他沒看過,但那個畫本此刻不就在他旁邊的桌子里?
梁蕓感到意外地看向他:“真的嗎?”
她水盈盈的目光讓楊若朝身形一滯,心虛的感覺消散不少,鼓起勇氣道:“她的畫本就放在抽屜里,你想看的話……現(xiàn)在可以來看。”
陳荷語攔住準(zhǔn)備上前的梁蕓,露出遲疑的神情:“這樣不太好吧�!�
梁蕓拂開她的手,“就看幾眼,不會有什么事的�!�
梁蕓篤定的眼神打散陳荷語心中最后的猶豫,兩人緩緩上前,站在許嘉的位置旁邊,眼神示意楊若朝拿出來,楊若朝無法抵抗她們殷切的目光,遲疑了幾秒,還是伸手在許嘉抽屜里摸來摸去。
許嘉的畫本在一堆書本練習(xí)冊里很好認(rèn),白色封面,厚厚一本,看上去用了很久。
楊若朝將畫本放在桌上,梁蕓小心翼翼翻開了第一面。
令他們失望的是畫本里并沒有什么技藝高超,意義深遠(yuǎn)的畫畫,大部分都是幼稚的涂鴉畫,看起來像在幼兒園有老師家長手把手帶著畫的。
翻到最后,才有幾幅畫看起來像她最近畫的——大幅度高濃度的綠色占據(jù)半張畫紙,應(yīng)該畫是曠野。
曠野盡頭有一塊黑影,有個女人朝著那塊黑影走去,她有一只手自然垂落,另一只手卻向旁邊伸去,但旁邊什么也沒有,可能是許嘉沒來得及畫。
三人盯著這幅畫盯了好久,只認(rèn)出畫上這個女人不是許嘉。身穿黑裙,一頭及腰的長卷發(fā),和許嘉有著明顯的不同。
“也沒什么可看的�!标惡烧Z失望道。
“原來她每天抱的畫本是這樣啊�!绷菏|惋惜地說,不過好奇心被滿足,沒什么可說的了,她讓楊若朝拿回去,意外就在這時發(fā)生了。
楊若朝彎下腰送畫本進(jìn)抽屜的時候,視線一掠。
畫本碰到桌沿,一個沒拿穩(wěn),從手中脫落。
也陰差陽錯掉進(jìn)了裝滿污水的拖把桶。
三人剎那大驚失色,梁蕓怕臟不敢碰,陳荷語反應(yīng)過來后,捻著畫本的邊提了起來。
畫本全浸了水,濕答答往下滴水。其中的水彩畫掉了顏色,五顏六色,充斥異味的液體不停地滴在地上。
他們尷尬地對視了一會,梁蕓提議:“……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反正她也把這個畫本用完了,而且看上去還用了很久,只要我們買本新的賠給她就可以了吧。”
陳荷語本來就心虛,沒成想還會把許嘉的畫本弄臟,她下意識責(zé)怪出聲:“楊若朝,你怎么拿的東西啊,放回去都能手抖?要是許嘉明天發(fā)現(xiàn)怎么辦?”
“這樣吧,”梁蕓想出一個主意:“等會我們提垃圾桶丟的時候,順便把這個畫本一起處理了,然后楊若朝用我轉(zhuǎn)你的錢,去買一本貴一點的,我想這樣許嘉就會原諒我們了�!�
陳荷語抱著臂,轉(zhuǎn)頭輕嗤一聲,不再說話。
楊若朝感激地看她一眼。
有了梁蕓轉(zhuǎn)的五百塊,楊若朝還是第一次有底氣走進(jìn)裝潢高級,價格不便宜的書店,他在里面轉(zhuǎn)了幾圈,最終給許嘉挑了一本兩百塊的畫本,剩下的錢全給自己買了教輔。
一個畫本而已,用不著花掉全部。
身旁傳來動靜,楊若朝收起自己的思緒,看似在看書,實則注意力全放在身邊的許嘉。一點動靜,一點聲響,都讓他提心吊膽,捻著紙頁的手心出了汗。
“你動我東西了�!彼穆曇衾淙绫�。
楊若朝下意識否認(rèn):“沒有啊,你在說什么?”
這次,她轉(zhuǎn)過頭來,直視他的雙眼,那雙眼睛清透漆黑,帶著冰徹寒骨的冷意,仿佛能洞悉他的靈魂:“我的畫本在哪?”
“……不、不知道�!�
到最后,楊若朝的聲音越來越弱,原本坐直的脊背也一點點彎下去,他不甚確認(rèn)自己是否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嘲弄和厭惡。
想了想,他又覺得自己看錯了。許嘉怎么可能會露出那種表情。
好在這時語文課代表走上講臺,讓大家拿出背誦資料開始早讀。
他就轉(zhuǎn)身拿個東西的功夫,許嘉已經(jīng)不在位置上了。
許嘉早讀一直沒有回來,課間,陳荷語和梁蕓有來問過他,楊若朝撒了個謊,謊稱許嘉已經(jīng)接受了新畫本,看起來還因為新畫本漂亮而感到高興。
他就是下意識不想看到梁蕓傷神愁苦的表情。果不其然,梁蕓聽到之后,朝他露出個淺淺的笑。她生的好看,笑起來將原本就精致明媚的臉襯得更有魅力。
“那就太好了,我就說許嘉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的�!�
這溫柔燦爛的笑容給了楊若朝一點心理慰藉,他不再那么提心吊膽。第一堂課開始前,許嘉終于回來了,神情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同。
這應(yīng)該是不追究的意思吧?
楊若朝在心底松了口氣。
還好她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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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烈日高懸,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息,多數(shù)人都不敢在室外久站。
周斯禮和許均昌從食堂里走出來,被這毒辣的陽光刺到眼睛,他倆都沒有帶傘的習(xí)慣,只能加快回教室的腳步。
許均昌抬手擋太陽,嘴里絮絮叨叨:“這個月是不是還沒下過雨?在不下雨,都要被曬成人干了,要不要找什么大師來做法,求求雨�!�
周斯禮彎唇打趣:“別找大師了,我看你就可以。”
“真的嗎?”許均昌真相信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但是我太胖了,我跳不起來,或許程野可以,改天要問問他才行�!�
提到程野,許均昌又有一堆怨言要說。這個程野,自從談了戀愛后,下了課都難以見到人影,就課間那點功夫,他都要走到隔壁班門口的走廊開屏,表面上和別人聊天,實際上視線全飄向位置上的初檸。
長期下來,許均昌都擔(dān)心他都有變成斜視的風(fēng)險。中午這么寬裕的時間,他又怎么會放過?最后一節(jié)下課鈴一響,程野就像狂風(fēng)一樣地唰唰吹向門口了。
“程野這戀愛談的真好,還帶強(qiáng)身健體,鍛煉視線捕捉的功能�!�
許均昌語氣很羨慕,有時候看程野談的這么認(rèn)真,他也會很想體驗一次,甚至在半夜會
依誮
懷疑自己是不是需要減肥,進(jìn)而開始腦補(bǔ)自己瘦下來的模樣。
如果他減肥沒準(zhǔn)也能收獲一段甜甜的戀愛呢。
這么想著,許均昌不爭氣地拍了下自己的肚子。
這一拍,像是按動了某種開關(guān),那股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來,他捂著肚子,神情變得痛苦。周斯禮被他突然猙獰的表情嚇到,他握住他手臂,很擔(dān)心:“要生了?”
“你......”許均昌無語了一秒,但沒空跟他掰扯:“可能是剛才我吃太急了,你先回教室吧,我先去上個達(dá)不留西�!�
這會周斯禮才明白他不是開玩笑的,“我和你一起去�!�
“就是平常的肚子痛,不行了我先走了!你不用跟來!”
許均昌捂著肚子跑走了。
九月將過,不算燥熱的陽光從葉間的縫隙里進(jìn)來,光影間一閃一閃。樹上的蟬鳴若有若無,將午后的教學(xué)樓襯得很安靜。
一中有幾只被同學(xué)們笑稱“學(xué)長”的流浪貓,此時,其中一只橘貓?zhí)稍诨▔纤X,周斯禮還想在外面透透氣,停下了腳步,他彎下腰,很想摸摸這只貓。
過了幾分鐘,周斯禮才直起身,他抬手擋住陽光,臉上覆下一層陰影,似有感應(yīng)地往七樓天臺看去——這個時候,那里居然會有人。
他隱約猜到了是誰。
上了七樓,打開天臺門后,她的轉(zhuǎn)身,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許嘉?你怎么在這?”
第07章
春光
許嘉斂眸,“沒想到班長中午也會來這里�!�
她站在角落的陰影處,耳畔的發(fā)隨風(fēng)拂起。毫無遮擋、刺眼的陽光射進(jìn)眼中,周斯禮無法睜眼,也走進(jìn)了那塊陰影里。
兩人同處在屋檐投落的陰影下。周斯禮低頭,注意到她手中抱著東西,是畫本,但和她之前經(jīng)常帶的畫本不一樣。這本新畫本的封面上是五顏六色的花卉,風(fēng)格明顯不同于上一本的簡潔。
許嘉有著乖巧柔順的短發(fā),堪堪及肩,風(fēng)一吹,稍稍彎曲的發(fā)尾在單薄的肩上晃動,長過眉毛的劉海溫順地貼著,再加上黑框眼鏡,幾乎覆蓋大半張臉。開口與否,外表,性格都文靜得像一灘湖水。
周斯禮前十八年的人生里,還沒有和這種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身邊的朋友大多數(shù)都是程野和許均昌那種,嬉皮笑臉,插科打諢。
他頓了頓,試圖打破安靜的氣氛:“你換了本畫本?”
她沒說話,只是將畫本平放,畫本橫亙在兩人之間,周斯禮得以看清封面的全貌。
“圖案很好看�!彼c評。
“是嗎?”她笑了笑,聲音卻帶著幾分冷意,“那送給你吧�!�
事情的走向有點出乎意料,周斯禮擺了擺手,墨澈的眼眸充滿意外:“你自己留著就好了,我不太會畫畫。”
“如果班長把我當(dāng)朋友的話,那就收下�!�
他微愣,同時感覺到下一秒畫本的邊緣抵住他的手。她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像是不給他拒絕的余地,周斯禮只好接下,不同尋常的畫紙在手心里滑過的感覺不太一樣。
“我能問一句為什么嗎?”
“你上次在這里,給我留了一包紙巾。還有那些安慰的話,我都記得�!�
“那算不了什么�!敝芩苟Y還以為許嘉早就忘了這件事,沒想到還專門買了個畫本給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脖頸:“都是同學(xué),這些是舉手之勞,換做是別人,也會這樣。用不著送我禮物�!�
她神色淡淡地偏過頭,輕笑一聲,意有所指:“如果不是班長,我可能永遠(yuǎn)都沒機(jī)會解開一個問題,一個……我疑惑很久的問題�!�
這還得多虧他呢,讓她在那個夜晚活了下來,才得以在接下來的日子,意外見到一個許久未見,卻格外想念的人。
那個人當(dāng)初為了自由和夢想,不惜拋棄在國內(nèi)的一切,財產(chǎn)和家庭,還有她,遠(yuǎn)赴重洋。
原本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見她了。
周斯禮聽得一頭霧水,不就一包紙巾嗎,還被她還回來了。
他甚至開始思考自己之前還和許嘉有過什么被他忘掉的交集,但搜遍記憶,都沒找出來�!澳悄悻F(xiàn)在解開困惑了�!�
“算是吧。”許嘉笑,“說起來,班長算是我在班上交的第一個朋友呢�!�
周斯禮震驚不已,“怎么會?”
她像是在說些見怪不怪的事,語氣也稀疏平常,“我是在高二轉(zhuǎn)進(jìn)來的。那時候班上已經(jīng)打成一片,我已經(jīng)很難融進(jìn)去了。一旦開頭注定了,之后再怎么努力也改變不了現(xiàn)狀�!�
周斯禮隱約記得,當(dāng)時她靠關(guān)系進(jìn)了他們班,因為這件事在背后沒少遭受非議。
她垂下眸子,輕聲開口:“可能也是因為我性格的問題,在他們看來,我應(yīng)該很無趣�!�
天臺上有許多老師種的盆栽,周斯禮蹲下,示意許嘉看向其中一朵。那朵花在眾多花盆中,依舊燦爛得格外顯眼。
“當(dāng)你有了這個想法,就無異于在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不論開花還是衰敗,相比之前而言,已經(jīng)是很好的結(jié)果了。”
她不像許均昌他們那樣粗心思,說太多又顯得他多管閑事,周斯禮斟酌了一會才敢開口:“你其實不用氣餒,如果獨(dú)處能讓你內(nèi)心更瀟灑自由,可以不用強(qiáng)迫自己去社交。”
驀然,微風(fēng)輕攜著盆栽旁邊那片枯落的白色花瓣,最終飄落在她的腳邊,許嘉在他身旁蹲下,指尖輕撫著還在盛開的花,嗯了一聲以示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