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蘇睿瞬間哭出聲：“依洄，我們怎么辦？”
岑依洄也慌了神，掏出手機：“給吳老師打電話，請她幫忙——”
話音戛然而止。
蘇睿的嗓音在顫抖：“怎么了？你別嚇我啊�！�
岑依洄心臟猛然跳動，凝視手機屏幕僵住。
蘇睿瞥見岑依洄的神情，目光移向手機，右上角象征信號強度的標(biāo)識，只�！盁o服務(wù)”三個字。她趕忙打開自己的手機，信號格同樣一片空白。
“人呢，人都走了嗎？”蘇睿崩潰地握拳敲門，“我們不會死在這兒吧？”
“不會的�！贬冷Т蜷_手電筒，彎腰查看門框的變形毀損情況。
一般劇院里都備有應(yīng)急工具箱，岑依洄看蘇睿嚇得走不動路，便讓她躲在桌底等，她單獨打著手機上的手電筒去后臺搜尋。
蘇睿咬了咬唇，本想跟她一起出去，但聽到屋內(nèi)時不時有物品砸落的聲音，還是選擇躲在桌底。
強震持續(xù)了兩三分鐘停止了，但整座文化館的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毀損，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坍塌，如果不盡快離開，可能就被活埋。
想到此，岑依洄打起精神往前走。
盡管再小心翼翼，還是被腳下掉落的金屬支架吊燈絆了一跤。人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仿佛失去了痛感，岑依洄察覺腿上流了濕濕嗒嗒黏膩的血跡，但卻感覺不到疼，一心翻找柜子里的工具箱。
她把手機咬在嘴里照明，雙手搬起倒落的柜子。
蘇睿蜷縮在桌底，手腳止不住地僵硬麻木。她屏住呼吸，抱住桌腿尋找安全感，每當(dāng)聽到金屬、木頭斷裂的聲響，精神便多崩潰一分。
幾近絕望時，岑依洄帶著那束微弱的光回來了。
岑依洄抱著工具箱，跛著腳走到變形的門前。從工具箱中翻出一根便攜式撬棍，試了幾個角度，沒辦法將門框撬回原位，只能暴力破壞門鎖。
撬棍刺向鎖芯的尖銳金屬摩擦聲，激出皮膚一層雞皮疙瘩。
隨著嘎吱的聲音，門被打開，微弱光線伴隨灰塵一并進(jìn)入。岑依洄和蘇睿分秒不敢耽擱，沖了出去。
隱約看到安全出口時，廊道頂上松動的水泥天花板，毫無征兆地垂直下落。岑依洄走在前，燈光照著地面探路，眼看水泥板即將砸到她頭頂，蘇睿瞳孔瞠大，下意識撲過去推走岑依洄躲避：“小心！”
岑依洄重重摔在地上。
“腿……我的腿好像被壓到了……”蘇睿的聲音痛苦難熬。
岑依洄連忙撐坐起身，暗淡視線中，看到蘇睿的一條腿，被水泥塊牢牢壓住。
-
岑依洄二十歲不到的年紀(jì)，本來以為周惠宣拋棄她，是人生中吃過最大的苦。
但在生死面前，那些過往根本不值一提。
水泥塊分量不輕，如果徒手沒搬成，反而給蘇睿二次傷害。岑依洄站起身找工具，被蘇睿喊住：“依洄！你不能走！我……我是為了救你才被壓住的，你不能走，別留我一個人，求求你！”
岑依洄蹲下身輕輕安撫：“我不走，我去拿剛才的工具箱�！�
蘇睿腿動不了：“真的？”
岑依洄點頭：“真的，我保證�！�
蘇睿的目光跟隨岑依洄移動，見她沒有獨自棄她而去，這才安心下來。
工具箱內(nèi)剩余的螺絲刀、錘子、扳手對于撼動水泥塊毫無用處，唯有撬桿能起作用。岑依洄徒手使力，撬走了水泥塊，手心也全破了皮。
她將蘇睿拖到相對空曠的地方。
廊道出口被砸下的水泥石塊堵住，兩人在密閉空間出不去，只能等人來救。
岑依洄怕蘇睿睡過去，一直陪她聊天，從下午到晚上，她抱膝坐在蘇睿的邊上，扶著她的臉頰，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依洄，我想我爸爸媽媽了�！碧K睿氣息虛弱。
“外面肯定鋪天蓋地全是地震新聞，你的家人會想辦法聯(lián)系大使館，很快就能見到他們�！�
“嗯……你的家人也一樣……”蘇睿說，“我好像從沒聽你提過爸爸媽媽�！�
“我的爸爸媽媽，”岑依洄手背擦了擦眼角，“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
許是太累，蘇睿沒有聲音了。
岑依洄忽然想起，2008年5月12日的那個下午，汶川地震發(fā)生，英語老師接到電話后中途離開。據(jù)說她當(dāng)即回四川老家了。自那以后，岑依洄再也沒見過她。
英語老師接聽電話時的錯愕表情，反復(fù)出現(xiàn)在岑依洄腦海。她的精神開始變得恍惚。
控制不住地想，假如她今天死在這棟文化館，梁澤和周惠宣接到電話，也會是那樣的表情嗎？應(yīng)該是的吧，因為人類的悲傷和喜悅總體而言是相通的。
手機已經(jīng)沒電，坍塌的文化館漆黑一片。
岑依洄眼淚無聲地溢出眼眶，不敢讓蘇睿聽見。其實她也怕死，很怕死，一點沒有做好和世界告別的準(zhǔn)備。
蘇睿的嗓音幽弱：“依洄，我的腿好像沒知覺了，我好熱，怎么那么熱。”
文化館沒有暖氣，仙臺三月份的夜間溫度還是低的。
岑依洄心中警鈴大作，眼看蘇睿開始脫自己的外套，岑依洄嚇得一把攥緊她的衣服：“不要！不可以脫，會失溫。”
蘇睿蹙眉：“可是我真的好熱，我要睡了�！�
“別睡，再堅持一會兒，”岑依洄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蘇睿，保持她的體溫，“老師同學(xué)都知道我們在這里，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
蘇�！芭丁绷艘宦�。
空氣靜悄悄，蘇睿再無聲音。岑依洄察覺肩頭有微弱氣息，但她不敢探手確認(rèn)。
時間不知到底過了多久。
漸漸地，岑依洄的體力支撐不住，眼皮越來越沉，合上的瞬間，她進(jìn)入一個平和冗長的夢境。
夢里，又回到十五歲，剛到梁家的夏天。
深更半夜，漆黑的三樓房間，她在窗邊，看到梁澤的跑車倒入車庫。梁澤的面孔，還是更年輕時的模樣，他勾著車鑰匙，桀驁冷峻地停步樓下，忽然抬頭望。
這一次，岑依洄沒有拉起窗簾躲避。
她和梁澤，一上一下，在月色中對視。
想開口喊一聲“梁澤哥哥”，嗓子被堵住似的，無論怎樣也發(fā)不出聲音，于是打開窗戶。然而夜風(fēng)吹進(jìn)房間的瞬息，梁澤的面容變得模糊，她辨不清樓下人的輪廓。
夜風(fēng)化為霜雪，房間內(nèi)的的床、地板、書桌，逐漸蔓延凝結(jié)一層透明的冰。
岑依洄被一片寧靜的純白包圍。
她不斷地下墜，再下墜，空氣越來越稀薄。身體一半冷，一半熱，好像沉入了深海底部，又好像掉進(jìn)了炙熱的巖漿池。
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哭聲，悲愴、猙獰、絕望，仿佛是不舍得告別紅塵。
氧氣徹底抽空了。
窒息感襲來的前一秒，岑依洄嗆咳著清醒過來。
第44章
痛一點。
頂棚天花板明亮的白熾燈光刺眼奪目，
耳邊急促的腳步聲來來回回。
岑依洄微微眨了下眼睛，撐坐起身，眼前是一座改成臨時避難所的體育館。場館中央的硬木地板鋪了密密麻麻的充氣床墊和睡袋，
墻角堆放了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牡V泉水、干糧、藥品等急救物資。
視線中走來一位穿白色制服的護(hù)士。護(hù)士見岑依洄清醒，上前給她量體溫。
岑依洄喉嚨宛如刀割，見到護(hù)士，微弱地詢問蘇睿在哪里。
護(hù)士聽不懂中文，也不認(rèn)識蘇睿，
她在腋下夾著的文件夾上記錄了岑依洄的體溫，便匆匆趕去看下一個病人。
“依洄！你醒了！”吳老師跑過來，不放心地摸岑依洄額頭，“終于退燒了，你昨晚燒到40度一直說胡話。喂你吃退燒藥，吃了就吐，
好不容易才讓你咽下去。”
岑依洄握住吳老師手腕，
啞著嗓子反復(fù)問那句：“蘇睿呢？”
“她的腿傷比較嚴(yán)重，
優(yōu)先被送去醫(yī)院了�！眳抢蠋焽@了口氣，
“具體情況等通知，
傷員實在太多�！�
通訊設(shè)施還在搶修中，
信號時斷時續(xù)。一同來仙臺的協(xié)會成員，
還有好幾個人失聯(lián)，
吳老師探望好岑依洄，便去工作人員那邊跟進(jìn)情況。
岑依洄掀開毛毯，
小腿的傷口已經(jīng)消毒處理過，纏了潔白的繃帶。
外套借給了蘇睿，
體育館暫時沒有多余衣物，岑依洄披了條毯子，
一瘸一拐穿越唉聲嘆氣的避難人群，挪到邊上的生活站，借了一個手機充電器。
她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嘗試撥出電話。
隔壁位置的年輕姑娘看不下去，拍拍岑依洄肩膀，朝她拼命做搖手動作。用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英語解釋，通信設(shè)施還沒完全修好，晚上或明天才有希望撥出電話。
岑依洄垂下眼睫，收起手機。
已經(jīng)是震后第二天，體育館的臨時指揮部全天候播放救災(zāi)廣播信息。廣播里說，搜救隊正攜帶搜救設(shè)備、生命探測儀和重型機械等設(shè)備，陸續(xù)進(jìn)入災(zāi)區(qū)搜救廢墟。
岑依洄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拿出手機，信號格忽然跳出幾秒鐘。她蹭一下起身，握著手機在空中揮來揮去，折騰一會兒，裹起毯子，在場館別處搜信號。
慢慢地走出體育館，信號閃現(xiàn)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
一抬頭，天空洋洋灑灑飄起雪。這場雪來的不是時候，像一筆悲傷敘事，給救援和恢復(fù)工作增加了難度。
館外空氣冰冷，四周寂靜，道路兩旁停著一輛接一輛物資車。岑依洄繼續(xù)往外走，步伐沉重而緩慢，手機的信號格再也沒跳出過。她的目光暗淡下來。
立在路邊，正打算往回走，眼角瞥見兩束強烈的車燈光。
岑依洄瞇起眼試圖辨認(rèn)。那輛車的司機似乎注意到她，拼命打雙閃。岑依洄怔了一下，下意識退至路邊，好讓車通行。
汽車卻突然停在她五米之外。
駕駛位和前后排車門幾乎同時被推開，三四個人急匆匆跳下車。那些人神色慌張失態(tài)，嘴里講著岑依洄聽不懂的日語，岑依洄目送他們步伐急促地沖進(jìn)體育館，似乎是去找人。
剛轉(zhuǎn)過身，卻猝不及防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
岑依洄下巴磕在那人堅實的肩膀，雙手本能地在身體兩側(cè)微抬起。冷風(fēng)撲面而來，雪花積在她的睫毛，融成水滴，像一顆眼淚。
梁澤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仙臺？
是在做夢嗎？
不對，不是夢。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胸膛，是如假包換的真實的梁澤。
“見到你了。”梁澤緊了緊手臂。
岑依洄猛烈的心跳幾乎跳出胸口，血液在這個低溫的夜晚汩汩沸騰。
梁澤隨即松開手，握住岑依洄肩膀，神情嚴(yán)肅地上下打量她。她的毛毯下是破舊襤褸的舞服，四肢到處是烏青，腿上還綁著繃帶，臉上沾了泥土灰塵，模樣著實狼狽。
“梁澤哥哥�！贬冷в行o措。
“先進(jìn)去。”梁澤將岑依洄攬入懷中，帶進(jìn)體育館。
岑依洄還是沒從梁澤突然出現(xiàn)的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
反觀梁澤，他就像個荒野求生高手，很快適應(yīng)避難所的布局和生活流程。他順手幫忙搬運物資，同時領(lǐng)了個塑料盆和毛巾，打了熱水，略顯生疏地為岑依洄擦拭皮膚。
岑依洄望著他低頭擰毛巾時的發(fā)旋，問：“新聞里說，通往仙臺的交通網(wǎng)絡(luò)嚴(yán)重?fù)p毀，許多道路封鎖，機場和火車站暫停使用，除了救援隊，外面的人根本無法進(jìn)入災(zāi)區(qū)，你是怎么過來的？”
梁澤輕飄飄地解釋，他從申城坐飛機到名古屋，在當(dāng)?shù)赜龅綆讉�打算開私家車馳援的民間救援隊，搭了他們的車一起過來。
岑一時說不出話。
梁澤是男朋友。這件事在她認(rèn)知中變得越來越具體。
夜色漸深，體育館內(nèi)逐漸安靜，充氣床墊的寬度狹窄，勉強容得下一個人。若是要容納兩個成年人，便顯得有些擁擠。
梁澤坐在床頭等岑依洄入睡。
岑依洄探出手，扯了扯梁澤袖子，用口型示意他一起上床。梁澤猶豫了一下，架不住岑依洄的再三要求和水靈靈的期盼目光，于是脫下大衣，同她依偎躺在一起。
偌大的體育館，輕微的鼻鼾聲此起彼伏，岑依洄側(cè)枕在梁澤手臂上，手指在他的胸膛漫無目的畫圈。
梁澤包住她的掌心，壓低聲音問：“睡不著？”
岑依洄眼睛輕輕上挑。
梁澤也側(cè)過身，與她面對面，探身在她額頭親了一口，“明天，最晚后天，應(yīng)該就能撤離仙臺了。”
岑依洄心不在焉“嗯”了一聲，講起在文化館和蘇睿逃生的經(jīng)過。
梁澤聽到那塊水泥板砸下來時，心頭一緊，忍不住一陣后怕。但表情仍維持淡定，只安慰道，你們兩人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岑依洄埋在他的肩窩，不再說話。
-
次日下午，政府安排的大巴車就位，運送滯留人員陸續(xù)離開仙臺。
蘇睿比他們更早一步回國。早上就被轉(zhuǎn)移到當(dāng)?shù)氐膰H醫(yī)療救援中心，還有其他幾位中國傷者，搭乘專機返回中國治療。
大巴緩緩駛離停車場，經(jīng)過臨時清出的道路，兩旁倒塌損毀的建筑觸目驚心。岑依洄目光空洞，梁澤喊了她好幾聲才聽見。
梁澤目光緊緊跟隨岑依洄的表情，察覺她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不哭不鬧，也不再提及蘇睿，平靜得有點反常。
從名古屋機場搭乘航班回國，飛機落地，靳平春已在出口處等候。
梁澤直接把岑依洄帶去了濱江邊的云蘭灣小區(qū)。大概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岑依洄生出一些困意。梁澤小心翼翼將人抱入臥室。立在床邊，凝視她的睡顏片刻，輕輕關(guān)上房門離開。
客廳里，靳平春視線投向房間：“還好還好，沒受重傷。”
梁澤并沒如釋重負(fù)的表情，反而皺眉頭：“我覺得她怪怪的�！�
靳平春問：“哪里怪？”
梁澤其實不太確定。
他看新聞報道，岑依洄被困的文化館，內(nèi)部的音樂廳當(dāng)時正舉行演出，將近三分之一的觀眾沒逃出來。搜救畫面里，許多人被抬出來時，已經(jīng)蓋了白布。
他當(dāng)時在名古屋看到新聞，又想起岑依洄說過在那棟文化館排練，當(dāng)下不顧一切地想辦法趕去仙臺。
但是，在岑依洄昨晚的敘述中，整間文化館只有她和蘇睿。她好像完全不記得有其他人。
這太奇怪了。
靳平春沉默片刻，似乎也意識到怪異之處，“找機會帶她做一趟全身檢查吧�！�
梁澤也有此意。
岑依洄睡了一小時，醒后洗了個澡，套了件梁澤的睡袍去客廳。
廚房彌漫食物的誘人香味，鍋爐冒著蒸騰的熱氣，而睡袍的主人，正在煎一塊鱈魚。
岑依洄看了會兒，忍不住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的腰：“梁澤哥哥，你能在申城待多久？”
梁澤微微便轉(zhuǎn)過頭，目光在她粘人的神情上停留，“暫時不回北京了，如果需要見導(dǎo)師，我會當(dāng)天往返�！�
岑依洄的臉埋在他背上，蹭了蹭：“最近不想住宿舍，想住你這里�！�
“可以。”梁澤嘴角勾了下，“不著急上學(xué)，我?guī)湍阏埩艘恢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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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岑依洄小腿上的傷痕結(jié)了疤。
梁澤原本打算趁假期帶岑依洄做一次完整生理和心理檢查。
但岑依洄不肯，堅持說自己沒事。
梁澤見她抗拒，且身體并沒異樣，便沒有繼續(xù)強求。他白天在家里寫論文，下午去大學(xué)城接岑依洄回家，等到第二天再把人送去上課。日子好像慢慢恢復(fù)正常。
三月末，夜半時分，急雨傾盆。
雨點激烈拍打窗玻璃，風(fēng)聲呼嘯，窗戶隨之發(fā)出叮鈴當(dāng)啷的震動聲。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打破臥室沉寂，猛地驚醒睡夢中的岑依洄。
她的身體劇烈顫抖，幾乎沒有任何理性思考，掀開被子直奔窗口想逃生。
就在觸及窗把手的瞬間，臺燈亮起，梁澤的身影出現(xiàn)身后，迅速將她緊緊攬入懷里安撫：“依洄，沒事了，沒事了，這里不是仙臺�！�
岑依洄好半晌才抑制出心底的恐懼。
她解釋自己的失態(tài)：“我剛才做噩夢了，夢見我被壓在廢墟里，怎么也動不了�！�
“夢是假的，都不會發(fā)生。”梁澤微微屈膝，捧起她的臉，“回床上去吧�！�
然而，回到床上的岑依洄遲遲無法入眠。
后半夜，她突然翻身到梁澤身上，親了親梁澤的下巴，同時手探入他的睡褲。還沒碰到什么，就被梁澤隔了層布料制止。
梁澤的語氣帶了絲溫柔又無奈的笑意：“現(xiàn)在要？”
岑依洄在黑暗中點頭，怕梁澤看不見，問：“可以嗎？”
梁澤反過來將她壓在身下，避開她結(jié)痂的小腿，做得很溫柔。
岑依洄小聲提要求。
梁澤肩膀架著她的腿，一開始沒聽清。抽了個枕頭墊在她身下，彎腰壓近，耳朵湊到她的唇邊。
岑依洄說的是：“能不能讓我痛一點？”
有疼痛感，才是活著。
第45章
周惠宣按下疑惑，讓司機再追快點。
臺燈光線幽弱昏暗，
在梁澤的后背落下一片陰影。他的皮膚布滿細(xì)密汗珠，伴隨撩人的悶喘，肩胛骨拱起又落下。
岑依洄很喜歡梁澤此刻蠻重深入的力道。
她微微睜開眼睛，
視線立即與梁澤深不見底的眼神碰擦。手掌心捧起梁澤的下頜，無聲地鼓勵他繼續(xù)。
等到結(jié)束，岑依洄全身骨肉瞬間泄了力，半張臉悶在枕頭里犯懶，說等會兒洗澡，
讓梁澤先去。
梁澤俯下身，親了一下岑依洄裸露的肩膀，下床進(jìn)入浴室。洗完回來，臥室靜靜回蕩著岑依洄冗長平穩(wěn)的呼吸聲。梁澤沒再喊醒她，任由她睡個好覺。
放縱過久，兩人都錯過了隔天的起床鬧鈴。
岑依洄上午有專業(yè)課，
待她看清鬧鈴時間，
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邊穿衣服邊搖醒梁澤，
請他發(fā)揮山上飆車的車技，
趕在第一節(jié)課之前送她到大學(xué)城。
梁澤坐起身，
捋了把頭發(fā)。望著岑依洄慌慌張張下床撿衣服的模樣，
嘴角勾起，
慢條斯理掀開被子，
走到她身后，抬手重系錯位的內(nèi)衣扣。
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但她本人似乎沒發(fā)現(xiàn)。
岑依洄在副駕上反復(fù)琢磨該用什么遲到理由。糾結(jié)的檔子，梁澤一輛接一輛超車，
竟然在第一節(jié)課鬧鈴響之前，準(zhǔn)時將岑依洄送到教學(xué)樓下。
“謝謝梁澤哥哥！”岑依洄抱著書包推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