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為了他支開到往返需要最少兩個小時的城西,江苜甚至故意開了個玩笑降低他的警覺心。
這怎么看都不是好兆頭。
凌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記得自己很著急。
他在屋里各個角落都找不到江苜的蹤跡,終于最后他來到了浴室,聽到里面?zhèn)鱽淼匿冷罏r瀝的水滴落的聲音。
“江苜�!绷柘龊八�。
沒人應(yīng)。
凌霄不再遲疑,一腳把浴室的門踹開,然后就被眼前的畫面擊中,跪倒在地。
浴缸里放滿了水,已經(jīng)被血染成了紅色,江苜可能是為了讓水保持在溫?zé)釥顟B(tài),淋浴處還在不停得往下淋著溫度適中的溫水。
江苜躺在浴缸里,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意識,他一只手臂搭在浴缸外,另一只則浸泡在溫水里。
泡在水里的那只手腕,被狠狠割了數(shù)刀,皮肉翻卷。
凌霄幾乎是膝行著爬了過去,把江苜從水里撈了出來。他扯開一條毛巾,把江苜還在冒血的手腕死死摁住。
凌霄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趙醫(yī)生,言簡意賅地把情況告訴他,然后問:“我下一步該怎么辦?送醫(yī)院還是叫救護車?哪個更快?”
趙醫(yī)生:“送醫(yī)!去最近那所醫(yī)院,你不要耽誤時間。我現(xiàn)在打電話過去,讓他們準備血漿,做好急救準備。”
凌霄抱起江苜就往外沖,血和水淋了一路。
凌霄太著急了,他沒注意到江苜的眼睛掀起一條縫,正自下而上看著他焦急的臉。
別救我了。凌霄,別救我了。
江苜正在經(jīng)歷一種抽絲剝繭的痛,感覺呼吸洶涌極了,他知道這是瀕死前的潮狀呼吸。
別救我了。凌霄。
眼前的光線變得淺淡,他瀕死的呼吸和凌霄焦急的喘息交織在一起。
江苜最后努力看了他一眼,閉上眼沉沉睡去。
凌霄啊,我這一生拼命得去活,也沒有守住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天賦異稟,一生所學(xué),卻救不了我最想救的兩個人。
母親死了,弟弟也死了。
他們都因為愛我而舍棄了我。
我殺了人,也救了人。
我審判善惡,善惡也終來審判我。
我罪無可恕,滿身血污。
我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下輩子不想再來了。
這個世界怕我懼我,也不歡迎我了。
凌霄,別救我了。
一路上如何驚險急迫,如何兵荒馬亂,凌霄都回憶不起來了。
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急救室門外的椅子上。
趙醫(yī)生也匆匆趕來,陪了他一會兒,安慰說:“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你發(fā)現(xiàn)的及時,可以搶救回來�!�
凌霄低頭一言不發(fā)。
過了許久,凌霄突然說:“給我爸打電話,把江苜自殺的事透露給他�!�
“什么?”趙醫(yī)生一愣。
凌霄抬頭,眼神冰冷沒有情緒,說:“你不是一直跟他匯報我的事嗎?現(xiàn)在,把這件事透露給他。”
趙醫(yī)生吞吞口水,點了點頭,去一旁打電話了。
半個多小時之后,凌少虔趕來了醫(yī)院,他看著急救室的亮燈,和坐在外面宛如死人的凌霄,一時之間心里如翻起了驚濤駭浪。
“江苜。。�!绷枭衮f了兩個字,就不再開口了。
凌霄不悲不喜地看著他,說:“自殺,割腕,吞了安眠藥,抱了必死的心�!�
如果不是程飛揚那個電話打的及時,等他拎著豌豆黃回去,等著他就是江苜冰冷的尸體。
凌少虔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一時也被江苜的決絕駭住了。他沒想到,江苜說的離開方式竟然是這種。
“爸�!绷柘鐾蝗唤兴�
凌少虔望向他,明明凌霄是坐在急救室外面,可他現(xiàn)在看起來才像那個快要死掉的人。
“爸,你都跟江苜說什么了?”
凌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紅,問:“你跟他說什么了?本來從那天開始,一切都該好起來了。江苜去給你們挑了禮物,他沒有父親,于是請來了自己的老師,他穿著那么好看的西裝上了我們家的門。可是,爸,你跟他說什么了?”
凌少虔不語。
“爸,如果我說我要拿命去愛江苜,未免有點太不孝了,我的生命是您給的�?墒牵阄仪竽懔�,別逼我們了行嗎?”凌霄說這話的時候,眼里全是死氣。
“我知道,您沒有威脅江苜,他也不是一個能被威脅的人�!�
“我不知道您到底對他說了什么,但是他為了完成您的請求,都可以去死了,您還覺得他會傷害我嗎?”
“一直死不放手的人是我,江苜他,真的沒有義務(wù)答應(yīng)您任何事。”
江苜到了晚上才醒,病房里只有凌霄守在他身邊。凌少虔被他送走了,期間程飛揚也來了,也被他打發(fā)走了。
“怎么還救我呢?”江苜醒來后,看著天花板喃喃道。
他躺在病床上,虛弱得像一個魂。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整個人都白得厲害,好像下一刻就要變成煙霧散掉了。
凌霄抽了抽鼻子,問:“你是什么時候想自殺的?”
凌霄在心里乞求,不要說是因為他父親說的那些話。凌霄心里的愧疚已經(jīng)足夠多了,再多一滴也盛不下了。
然而江苜開口,真實答案卻比這個更讓他感覺痛苦。凌霄閉上眼,心口被什么撕開了一樣劇痛。
“小蔦死后的每一天�!苯俸芷届o地說。
從知道林蔦死的那一天開始,他沒有一天不想死。
即使在這期間也有過開心的時候,可是遮在頭頂?shù)臑踉茝臎]有離開過。心里始終缺了一塊,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快樂了。
他就是最后一個兇手,他每一天被仇恨和愧疚折磨得幾乎嘔血。
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小蔦的異常?怎么會任他絕望到那個地步?
他這樣算什么?一生所學(xué),天賦異稟,可是卻連自己最親的弟弟都救不了,任他一天天在絕望中崩潰。
他對那幾個人的恨有多深,對自己的恨就有多深。
這期間也有幾個瞬間生出過一點妄想,或許他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可是這點癡心妄想很快就被現(xiàn)實擊碎。
那天往冰箱里藏奶酪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真好。
當(dāng)時,他試著跟老天打商量。
我也苦了太久了,這樣活下去可以嗎?
當(dāng)凌霄提出第二天回凌家吃飯,并且要叫上盛老的時候。即使凌霄沒明說,江苜其實也知道了這頓飯的真正意義。
當(dāng)時電視里那部科教片在播企鵝撿石頭筑巢,里面說筑巢是大部分動物的天性,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江苜想,動物既然都能有一個家,那我為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江苜說:好。
然而現(xiàn)實給了他沉重一擊,他這樣的人,注定難以被接受。
他那些試探著伸出的手指,留戀著想要撫摸這個人間的觸須,全因凌少虔的那些話,而盡數(shù)斬斷。
稚嫩的枝葉成了死尸,散落一地,從此無聲無息。
凌少虔沒有錯,所有人都沒有錯。
是他們的開端太爛,爛到?jīng)]有人相信他們會有好結(jié)局。
這個夏天,蟬鳴長響,植物都在賣力的瘋長。可它們生長的速度,仍然抵不過這個世界在江苜心里枯萎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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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你知道我母親是怎么死的了?”江苜提起母親,仍像個孩子,眼淚源源不斷的流。
江苜又輕聲說了一句:“她當(dāng)時是清醒的�!�
凌霄的腦中轟得一下炸了,不敢聽那殘忍的真相。他抬頭看江苜,不敢眨眼,怕一眨眼,眼淚就會不堪重負滾下來。
“她跳河的時候是清醒的�!苯俪冻鲆粋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哽咽著說:“她托梅姨給我留了話,她讓我和林蔦好好活。”
凌霄的內(nèi)臟被扯著似的疼。
江苜知道。。。他居然是知道的。。。
“可是我們怎么就活成了這樣呢?”
江苜這話不知道在問誰,空洞洞得兩只眼睛,睜得像天問。
凌霄閉上眼,泣不成聲,連安慰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
“誰能告訴我是為什么?”江苜突然憤怒起來,用手錘著床,不知道在問誰:“這是我們家的命嗎?”
“母親這樣!林蔦這樣!我也這樣!”
凌霄驚弓之鳥一樣彈起來,緊緊攥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墒沁t了,才縫好的傷口又崩裂了,血液隨著他的動作濺了半張床。
江苜的聲音尖利得都變了調(diào),似在于心魔搏斗,狂吼:“我快被仇恨逼瘋了!我報了仇,可我還是不痛快!”
凌霄死死抓住他受傷的手臂,頭抵著他的腰,不敢抬頭,因為他覺得此時自己實在哭得不像樣。
“我沒有別的路,只有死了。”江苜茍延殘喘一般說,仿佛喉嚨里全是沙礫。
江苜的傷口重新縫了,醫(yī)生縫好后說:“可不能再掙開了,不然沒處下針了�!�
醫(yī)生離開后,病房一下子安靜起來,氛圍凝重得讓人窒息。
“那我呢?江苜,你怎么能這么狠?我豁出命救了你兩回,這條命你說不要就不要,那我又算得了什么呢?你恨我至此,要這么踐踏我嗎?”凌霄問他。
“對不起,算我欠你�!苯匍]上眼,他感覺太累了。
“我不要對不起。江苜,你對我太狠了,你怎么能對我這么狠?”凌霄哭了,問:“我在眼里到底算什么?你說原諒我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嗎?”
江苜被他問得說不出話,看著天花板,說:“凌霄,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不用想著勸我,你能說得出來的那些話,我都想得到。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嗎?”
“你什么意思?”凌霄看著他,問:“你還想死嗎?這次沒成你是不是還想再自殺一次�!�
江苜不說話。
凌霄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突然轉(zhuǎn)向他,說:“你要是敢死,我就把林蔦的骨灰挖出來揚了!”
江苜說:“揚,你去揚,你往大海里揚。”
凌霄見他連這個都不在乎,心里一哽又坐回原處。
“江苜,你總說我命好。可是我的命還沒有好到,連愛都不需要�!�
這句話說得好沒道理,也好貪心。
可江苜卻被他這句話弄得要落下淚來。
是的,他要死的時候,心里甚至幾乎沒有對凌霄覺得多愧疚。因為他覺得凌霄已經(jīng)這么幸運,這么好命,僅僅失去一個喜歡的人對他來說算得上什么呢?
江苜是很分得清好東西的。
他不要凌霄的錢,不要凌霄那些動動嘴皮就能辦到的事。
可是他要凌霄的愛,要凌霄的絕望,要凌霄的苦苦追求不放手,要凌霄的要死又要活。
凌霄過了一會兒又說:“江苜,你還記得年初的體檢嗎?”
“怎么了?”
“你還記得當(dāng)時體檢的時候,取了精.液嗎?”
江苜看著他,等他繼續(xù)說。
“如果我給你弄個孩子出來,你還死得成嗎?”
江苜拿不準他說真的,還是在威脅他。他失血過多,思維阻滯�?墒撬肫鹉翘煲估锪柘鼋o他唱的雪絨花,就算是真的,凌霄也會是一個好父親吧。
于是江苜臉上表情不變說:“那我就當(dāng)捐.精了,你自己弄出來的自己養(yǎng)。”
“操!”凌霄氣得踹了一腳椅子,可憐的椅子直接被他蹬到墻上粉身碎骨。
這樣也留不住江苜
江苜閉著眼,不知過了多久,聽見身邊響起抽泣的聲音,并且聲音越來越大。
江苜似乎很無奈,拿他沒辦法似的,問:“怎么又哭成這樣?”
凌霄不說話,只是哭。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上次哭著讓江苜跟他好,是管用的。那他這次哭著讓江苜不要死,是不是也管用。
凌霄找了護工,24小時看著江苜。病房里的所有能致命的東西,也全都收起來了,另外里面還有監(jiān)控,凌霄可以隨時查看。
就差拿束縛帶把江苜捆在床上了。
為了防止江苜趁晚上護工松懈的時候再自殺,醫(yī)生開的藥里有安眠藥,可以讓他一覺睡到大天亮,中間醒都不帶醒的。
凌霄也幾乎是住在醫(yī)院里了。
“江苜�!�
這天深夜,vip病房里,突然一個聲音響起。這個聲音非男非女,雌雄莫辨,更聽不出年齡,詭異異常。
江苜睜開眼,看著病房的天花板。然后他側(cè)了側(cè)頭,發(fā)現(xiàn)病房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護工不在。
“誰?”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的答卷很漂亮,恭喜你通過考試�!�
“什么答卷?什么考試?”江苜想坐起來,可是失血過多之后的身體疲累異常,此時他連說話都覺得很累。
“林蔦啊,他是我給你出的考題�!�
“你是誰?你跟林蔦有什么關(guān)系?”江苜聽到林蔦的名字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但是他在床上掙扎了兩下,就氣喘喘吁吁的摔了回去。
“M組織,你還記得嗎?”那個聲音輕笑,提起的名字讓江苜心里一震。
M組織,就是他在一年多以前,在臨江的時候,協(xié)助警.方擊潰的那個邪.教組織。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全是熟知犯罪心理學(xué)的人,他們運用各種心理手法犯罪、獲利,有時候甚至還殺人。
“你們不是已經(jīng)被警.方抓獲了嗎?”江苜讓自己冷靜下來,用清醒的大腦和這個人交涉。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搞清楚,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我們好多成員都被抓了,因為你損失慘重�!�
“那你又是誰?”
“M組織從來不是特定的幾個人,我是誰不重要�!�
“你說的考試,是什么意思?”
“江苜,林蔦就是我給你出的考題,你完成的很完美。加入到我們的世界吧,成為我們的一員。你生來就是做這個的天才�!�
“我不可能加入你們,一年前我就明確的拒絕過了�!�
“今非昔比啊。。�!蹦莻聲音桀桀怪笑起來,說:“你還是一年前的江苜嗎?你手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沾了好幾個人的血了。你還能做回以前的江苜嗎?”
“我手上沾沒沾血,跟加不加入你們沒關(guān)系。”
“是不是我不夠誠意?要不要我送你一份見面禮?”
“什么意思?”
“那個叫凌霄的,你很恨他吧?”
江苜蓋在被子下的手狠狠的抓住床單,沒說話。
“我?guī)湍銡⒘怂趺礃�?”那個聲音忽而輕柔起來,試圖蠱惑他。
“不必�!�
“為什么?”聲音不解,問道:“你不恨他嗎?你想想他都對你做了什么,都是你最討厭的事不是嗎?”
江苜突然笑了,說:“他愛我�!�
“所以你就不舍得殺他了嗎?江苜,你原來如此淺薄嗎?”
江苜殘忍一笑,開口說道:“當(dāng)一個傷害過你的人,愛上了你之后。所有他曾經(jīng)捅你的刀,都能變成你射回去的箭。我想要讓他痛苦太容易了,一次次在他面前提起他給過我的傷害,足夠讓他痛不欲生�!�
那個聲音似乎在思考。
江苜笑道:“他現(xiàn)在對我,快要愧疚死了。”
那個聲音明顯聽懂了,再次發(fā)出怪笑:“哈哈哈哈哈哈,誅心,你是要誅他的心�!�
江苜打斷他的笑聲,問:“你還沒回答我,林蔦的死到底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個聲音突然得意了起來,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戰(zhàn)利品:“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嗎?為什么那么多巧合一起找上了林蔦?為什么偏偏所有事都趕在一起發(fā)生?”
江苜吞了吞口水,說:“巧合�!�
“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是因為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推動事件的發(fā)展啊�!�
江苜笑了:“那只手的名字叫命運嗎?”
“你不信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江苜,你不信我啊。事情確實是那幾個人做的,可是所有事情都是我在背后不知不覺推動的�!�
江苜似乎如釋重負,笑了:“原來我不是錯殺了,是少殺了�!�
那個聲音再次發(fā)出讓人不適的詭異笑聲。
江苜被這個笑聲弄得頭痛,他說:“你確實不夠誠意,到現(xiàn)在都不告訴我你叫什么。”
那個聲音說了一個名字,然后又道:“你想找我報仇嗎?江苜�!�
江苜躺在病床上,聽到那個慢慢消散,直至整個病房重新陷入一片寂靜。
江苜喃喃道:“我必然要找你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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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人來猜一下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提示,后面會有反轉(zhuǎn)。
好期待有人能猜到。哇哈哈哈哈
第116章
過了幾天,江苜的身體機能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除了手腕上的傷還很疼。
這天凌霄不在,江苜請護工幫他買了一套衣服,換上之后,趁人不注意離開了醫(yī)院,連出院手續(xù)都沒辦。
出院之后,他花最快的時間租了一套公寓。原來的手機卡被他丟掉,重新買了一張。
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再次找到她。他目前能做到的,就是盡量隱藏好自己,根據(jù)對方找上自己的用時來推斷,對方的勢力和能力在哪個層面。
他在新租的公寓里呆了一下午,一直沒有出過門,吃飯就叫外賣解決。剛吃完飯沒多久,他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吃外賣可不怎么健康啊�!�
江苜把手機鎖上,心情沉重,對方用半天時間就鎖定了他的住址和新的手機號。速度比凌霄還快,肯定是從醫(yī)院的時候就一直跟著他的。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呆在公寓里。沒事就刷刷手機,看看電視。
可是他在房間里越呆就越覺得不對勁,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沒有再收到對方發(fā)來的短信,可是精神卻一點都不敢松懈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他收到了一份快遞,是他在網(wǎng)上買的同城配送的眼鏡。這個眼鏡看起來和普通眼鏡沒有區(qū)別。可其實這個眼鏡是特殊材質(zhì)的,戴上之后可以看到肉眼難以察覺的弱光。
他裝作要看書的樣子,戴上了眼睛,然后半躺在沙發(fā)上。眼睛看似是在盯著書頁,可實際上卻在掃視整個空間。
只是這一眼,讓他全身僵硬,冷汗直流。
他看到,在二十多平米的客廳,密密麻麻裝了數(shù)不清的針孔攝像頭,正閃著弱弱的紅光。像無數(shù)只眼睛在漠視得看著他,把他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了下來。
他手心冒出汗,面上故作鎮(zhèn)定,甚至還翻了一頁書。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有短信進來。
【哎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
江苜低頭看著手機,他努力的保持著呼吸平穩(wěn),不讓自己在無數(shù)的攝像頭下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狀似困惑的皺了皺眉,回復(fù)了一條【發(fā)現(xiàn)什么?】
然后他放下手機和書,起身走進臥室。臥室如他所想,也是密密麻麻的攝像頭。他在密集如蜂窩的攝像頭下鎮(zhèn)定自若,平靜地脫下身上的衣服,赤身裸體的走到浴室。
浴室的攝像頭稍微少了一些,可是如此私密的空間里,江苜仍是感覺心臟像被人攥住了一樣難以忍受。
他在自己身體外面裹了一個堅硬鎮(zhèn)定的殼,面上不露一絲一毫,心里卻在狂叫。
他把眼鏡摘下,隨意的放在洗手臺上。眼前密密麻麻的紅燈終于看不見了,可他知道,看不見并不等于不存在。
洗完澡出來,他拿起手機,沒有短信。看來對方應(yīng)該是被他那個回信和表現(xiàn)糊弄過去了。
到了睡覺的時間,江苜不得不閉上眼,在毫無隱私可言的臥室,假裝熟睡。
他閉上眼,可每一根神經(jīng)其實都在高度緊繃。他假裝一無所知,可他清楚房間內(nèi)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他。
江苜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睡著,只覺得神思一晃,他再看手機,才晚上十點。
短信沒有再進來�?墒情T鈴卻響了。
江苜站在門口,看著門板,心臟快要跳出來了。暗自深吸一口氣,他打開了門,門外是凌霄。
凌霄滿臉焦急,說:“江苜,你搞什么�。恳宦暡豢跃蛷尼t(yī)院跑出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江苜看著他,冷漠得問道:“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查你身份證找的啊,你手機為什么關(guān)機?打都打不通。你快把人急瘋了你知道嗎?”要不是最近幾天江苜沒有輕生傾向,并且離開醫(yī)院前還帶走了大量的止疼藥和傷藥,他真的會急得嘔血的。
江苜說:“你挺快的啊,才一天一夜就找到這來。”
“什么叫“才”一天一夜,你要把人急瘋了你知道嗎?你別又想不開啊,你為什么跑到這來?”
“跟你有關(guān)系嗎?”江苜問。
凌霄愣在原地,似乎此時才注意到江苜臉上的漠然,他說:“江苜。。�!�
“我說,我是死是活,還是去哪兒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江苜面無表情得看著他,說:“我如果真的死了,也有你出的一份力。”
凌霄聞言一窒,慌了,說:“你怎么能這么說,你還沒有原諒我嗎?我以為。。。”
“你以為什么?你以為我真的能原諒你嗎?”江苜嗤笑一聲,說:“凌霄,如果我把你對我做的事,原樣對你做一遍,你就知道,原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霄說:“可以�!�
江苜蹙眉,問:“什么?”
凌霄一臉認真不是在開玩笑,他說:“你可以把我對你做的事,對我做一遍,如果這樣能讓你心里平衡的話�!�
江苜半天沒說話,過了許久才說:“可惜,你做的那些事我干不出來,太惡心了�!�
凌霄臉色慘白,看著江苜。
江苜一臉厭惡的說:“你可以滾了嗎?”
凌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說:“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要看著你�!�
江苜突然怒了,他看著凌霄說:“你在想什么呢?你還想對我做什么?你害我還不夠慘嗎?他們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做的那些事足夠我弄死你八百回了,你還不滾?”
凌霄倔強的抿著唇,看著他。
“凌霄,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江苜吸了一下鼻子,看著他,說:“好,那我提醒你。你那三天里對我做了什么,沒忘吧?你那時候逼我陪酒,沒忘吧?你把我?guī)ヒ箫@那里,威脅我要把我丟在那,沒忘吧?你那時候任由別人在飯桌上拿我當(dāng)娼.妓一樣羞辱,沒忘吧?你一巴掌把我打得腦震蕩耳膜穿孔,沒忘吧?”
“你強.暴我,把我逼到精神解離你知道嗎?我差點就瘋了!”江苜一直以為凌霄不知道這件事,此時才說出來。
字字如刀,句句如箭。
凌霄瞬間就變得千瘡百孔,他站不住,腿軟著跪了下去,哭得泣不成聲:“對不起。。�!�
江苜站在門口,面對著跪在地上的凌霄。嘴上說著最無情的話,心里卻想著身后幾十只看著自己的,密密麻麻的,審視的眼睛。
“江苜,我錯了。”凌霄哭得不像樣,說:“你想怎么報復(fù)我都行,但是我求你跟我回去。求求你。。。”
凌霄跪在江苜腳邊,哭著懺悔。他抱住江苜的腿,流著眼淚,如世間最虔誠的懺悔者。
“滾�!苯俚皖^看著他冷聲說道。
凌霄是個狗皮膏藥,他把臉都撕下踩碎了,還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聲音微顫:“我不滾,除非你跟我回去�!�
他無法放任江苜一個人在外面。
“江苜,跟我回去,我保證我什么都不對你做。你不想看見我,我就躲起來讓你看不見。我找人照顧你,我可以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江苜看著凌霄一言不發(fā),呼吸都因心痛而亂了�?墒潜澈蟮拿苊苈槁榈臄z像頭,正在窺視他的一舉一動,他連背影都不敢露出破綻。
他要趕走凌霄,獨自去面對未知的危險。
江苜退回門后,把跪在地上的凌霄留在外面,對他的哭求視若無睹,然后關(guān)上了門。
江苜回到屋里后,躺到床上閉上眼,看似在睡覺,實際上大腦在飛速轉(zhuǎn)動。他要思考、分析,他要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對方太強悍,勢力不容小覷。當(dāng)初在臨江剿滅這個M組織就費了很大的功夫,更何況,現(xiàn)在自己是單槍匹馬孤身作戰(zhàn)。
要聯(lián)系唐辛嗎?
江苜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首先,唐辛現(xiàn)在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唐辛。
再者,如果他想親自解決對方,那么他就不能和唐辛合作。
而且,他不知道對方的勢力是否滲透進了刑偵系統(tǒng),這么做只會打草驚蛇,暴露得更徹底。
他對對方的了解所知甚少,只有一個名字。而對方卻對他很了解,甚至此時還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這種情況很不利。
江苜想著,手腕的傷越來越痛,他起身吃了兩粒止疼藥。
醫(yī)生開的這種止疼藥,還有一部分助眠效果,江苜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他醒來后第一時間打開手機。短信界面干干凈凈,對方?jīng)]有再發(fā)信息過來。
天天待在公寓不是辦法,他必須得行動起來,讓對方有所回應(yīng)。只有對方回應(yīng)了,他才能分析。
哪怕是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他也能分析出一些東西來。
于是江苜平靜地起身洗漱,然后換好衣服準備下樓吃早餐。順便看一下,周圍有沒有人在監(jiān)視他。
監(jiān)控只能窺視他在室內(nèi)的狀態(tài),對方不會僅僅只用這一種監(jiān)視方式。
江苜下了樓走出小區(qū),隨便找了一個方向,沿著街道往前走,去找早點鋪子。
他狀似隨意地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果然被他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幾個目光可疑的人。
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并未引起對方的注意。
此時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工作日路上行人并不多。江苜一邊走,一邊思考問題,不知何時就拐進了一條巷子里。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他已經(jīng)完全迷失方向了。
路癡真沒用,江苜在心里罵自己。
然后他決定求助手機導(dǎo)航,當(dāng)他低頭拿著手機準備查看路線時,突然聽見耳邊傳來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
他剛一抬頭,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后就沒有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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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猜,大家都來猜一猜吧。
第117章
等江苜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輛車上。車子停在路邊,他在后排,身邊的人是凌霄。
凌霄坐在他右手邊,中間和他隔了好遠,他幾乎是貼在車門上。凌霄臉沒對著他,而是望向窗外。
他聽到江苜醒了也沒有轉(zhuǎn)頭,說:“你不愿意住醫(yī)院,我讓人送你去郊區(qū)山上的房子里療養(yǎng),那里配了專業(yè)醫(yī)療人員。待會兒就送你去,我不跟這過去,你不用看見我�!�
“凌霄。。�!�
“江苜,你先聽我說。我不再纏著你了,我放你走,只要你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
“你工作的事我?guī)湍戕k好了,你可以隨時回南大上班。南風(fēng)的房子,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住,我不會再過去�!�
“如果你還是更想住宿舍,也可以,我不勉強你任何事�!�
“只要你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
“孩子的事,我是嚇唬你的。我不會弄一個孩子出來,你以后可以結(jié)婚,可以生自己的孩子。我不會拿孩子的事脅迫你�!�
“如果你想回蘇南老家,也可以,我可以幫你把老家的房子修繕起來。如果你回蘇南,林蔦的墓我也可以幫你遷回去,和你母親葬在一起�!�
“凌霄。。�!�
凌霄打斷他,說:“你先別急著拒絕,你有其他打算也可以告訴我,我都答應(yīng)。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訴我。你如果不想聯(lián)系我,可以打電話給周助�!�
江苜嘆了口氣,說:“凌霄,看著我。”
凌霄不動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把臉轉(zhuǎn)過來。
江苜發(fā)現(xiàn)他眼睛很紅,像哭過,又像一夜沒睡。
江苜不知道他經(jīng)過了怎么樣糾結(jié)的一夜,才想了這么多,做了這么多決定。
但是江苜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他從車上的儲物箱里拿出了筆和紙,在上面快速的寫著什么字。然后他把那張紙撕下來,遞給凌霄,說:“凌霄,這個人你幫我調(diào)查一下,要隱秘�!�
“查什么?”凌霄一頭霧水。
“所有,一切,任何事!越詳細越好。從他出生起的每一件事!”江苜焦急地說著,眼睛還不停的往車外看。
凌霄從沒見過江苜這個樣子,他永遠是云淡風(fēng)輕的,什么事能讓他慌成這樣?他扣住江苜的肩,沉聲說:“你別著急,發(fā)生什么事了?告訴我�!�
江苜看著他,不說話。
“江苜,如果你想讓我?guī)湍�,你就得先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绷柘鰡�:“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是不是有人脅迫你?是這個人嗎?”凌霄捏著那張紙問他。
“凌霄,還有一個人,兇手還有一個人。他是林蔦之死的背后真兇,所有事都是他暗中操縱促成的。他制造巧合,推動發(fā)展。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他想對你做什么?”
“他要重塑我�!�
凌霄沒聽懂其中的意思,但是直覺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凌霄,你聽著。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這個人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我和他的觀念不合,林蔦的事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制造巧合、推動發(fā)展。這是他給我出的考題,現(xiàn)在他對我交出的試卷很滿意,想讓我和他成為一樣的人�!�
“我必須殺了他,不光是為林蔦報仇,還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很大的隱患。我必須殺了他�!�
“江苜,你別激動�!绷柘鲛糇∷瑔�:“怎么制造巧合?推動發(fā)展?林蔦的死因復(fù)雜,不是一人所為。是多方壓力造成的�!�
江苜皺眉,問:“你不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被騙了?”
“你知道的,沒人能騙得了我�!苯僬f著又看向窗外,接著繼續(xù)說:“凌霄,這個世界上是有這種人的,他們看到一個人能推測出他下一步會做什么。比如說,那個人�!�
他指向車窗外的一個路人,說:“他會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把鞋子脫掉�!�
凌霄跟著他一起望向窗外,那個男人果然在前方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用手撐著路燈樁子,把鞋脫了下來抖了抖,然后重新穿了回去。
凌霄目瞪口呆,問:“你怎么知道的?”
江苜有些不耐煩,說:“你沒看到他走兩步就要甩一下腳嗎?分明是被什么東西硌到了。而且這個路口的紅綠燈時長比較長,最長有100秒,他肯定會在這期間把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