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飯有一道煎魚,江苜動了好幾次筷。
凌霄看到了,問:“喜歡這個魚?”
“嗯,這是什么魚?”江苜隨口問。
“巴浪魚�!绷柘龆ǘǖ每粗f:“雞*的巴,發(fā)*的浪�!�
江苜筷子一頓,呼吸也跟著一窒,然后放下了筷子。
“吃飽了?”
江苜說:“倒胃口。”
凌霄瞇起眼睛,問:“是什么讓你倒胃口?”
江苜抬起眼皮,看著他說:“你。”
凌霄笑:“食色性也,你好歹是個讀書人,怎么也談性變色?”
“食色性也的下半句,是君子好色而不淫。”江苜整了整衣袖。
“我淫嗎?”凌霄笑著看他。
江苜明顯不想和他聊這個,起身離開餐桌。
凌霄看著他的背影,笑得合不攏嘴。他憋了好幾天,也就能占占嘴上的便宜。
洗漱完,躺到床上之后,江苜轉身背對凌霄準備睡覺。
“轉過來,別背對著我�!绷柘鲈谒砗笳f。
“我習慣朝左側睡�!�
“那咱倆換換邊�!绷柘銎鹕砜邕^他,把他往另一邊推了推,從后邊環(huán)抱住他。
江苜困得不行,隨他去了。
第二天凌霄回了趟老宅,他媽給他打了幾天電話,讓他回去看看。他不放心江苜,愣是沒去。這天公司沒什么事,他就回去吃了個午飯。
吃完午飯,又被勒令留下來吃晚飯。凌霄知道,吃完晚飯,他今天算是走不成了。
于是下午的時候,他給江苜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上不回去了,讓他自己好好吃飯。
江苜嗯了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凌霄看著手機,覺得果然是有進步,這要是擱以前,江苜肯定是直接就掛電話的,這次還嗯了一聲。
他這么想的時候,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底線已經(jīng)喪失到了什么程度。
“你怎么在這?”
江苜第二天中午一下樓,就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名單上遙遙領先,占據(jù)第一名的凌霄。
“我到這附近辦事,順道來看看你�!绷柘鼋裉扉_了一輛庫里南,他倚著車,笑著看著江苜。無論凌霄內心如何,但是不可否認,此人外表確實年輕俊朗,笑起來時又多了一點隨和。
他的衣著雖然沒有明顯LOGO,但質地考究,精良的剪裁勾勒出強悍的身材。一米九三的身高無形中給人的壓迫感,也因為他臉上發(fā)自內心的愉悅給沖淡了。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家境富裕,開朗隨和的大學生。
江苜的目光在他身上沒有多做停留,一言不發(fā),繞過他準備走。
凌霄跟上去,問:“你打算去哪?”
“食堂。”
是了,這會兒正好是吃午飯的時間。
想到大學食堂的水平,凌霄在心里暗自嫌棄了一下,說:“別吃食堂了,我?guī)愠鋈コ园�。這附近有家不錯的私房菜,我以前去過幾次,味道不錯�!�
江苜不搭理他,仍是自顧自的往食堂方向走去。凌霄見此也只好跟上去。
江苜不喜歡人多,去食堂時都會錯開高峰期,此時食堂人已經(jīng)不算擁擠,排隊的人也不多。江苜走到一個賣新疆面食的窗口,安靜的排隊,凌霄跟在他身后。
“一碗拉面。”江苜回頭看了他一眼,好心得問了句:“你吃什么?”
“跟你一樣�!�
“兩碗拉面�!�
江苜刷了卡,在旁邊站著等面的間隙,聽到不遠處一張桌子上幾個學生聊天。
“你們聽說了嗎?我們學校有個保安瘋了�!�
“哪個保安?”
“好像是辦公樓那邊的保安,就是五十多歲那個大叔�!�
“怎么瘋的?”
“說來好奇怪,他是看到一只貓后突然瘋的,大叫著到處亂竄,縮在角落里不出來,見人就躲。”
“對對對,我當時就在現(xiàn)場,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這么詭異的嗎?”
“真的,當時給我嚇一跳。”
凌霄也聽見了,說:“你們學校還有這種事?這算靈異事件嗎?”
本來沒指望江苜會回答,結果他卻開口了:“誰知道呢,可能做了什么虧心事吧�!�
江苜收回視線,沒再說話。
凌霄有些詫異,江苜不是那種僅僅透過猜測就對別人口出惡言的人。
當他們在食堂窗口等拉面的時候,南洲市的另一個角落,一家高級飯店包廂里,盛老也正在和人交際應酬。
盛老上午在一所高校進行了一場演講,中午由校領導和幾名教授陪同,一起吃午飯。
飯間閑談,聊著聊著,自然就聊到了盛老剛才演講時提的關于催眠術的話題。
席間一人問:“盛老,您就沒想過把你的催眠術傳授下去嗎?”
盛老頭發(fā)花白,面容祥和,永遠給人一種得體紳士的感覺,聽到這句問話,也沒有流露出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說:“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天份,找到一個有天賦的學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么久都沒見過一個合適的嗎?”
盛老緩緩說道:“我曾經(jīng)有一個非常有天分的學生,如果假以時日,他肯定能超越我�!�
那人抓到了重點詞匯,問:“曾經(jīng)?”
盛老笑了笑,說:“其實現(xiàn)在我們還是師生相稱,不過我已經(jīng)不教他催眠術了�!�
“那是為什么?”
盛老眼中流露出回憶往事的神情,緩緩開口:“我這個學生,他聰慧異常。那時候他還很年輕。。�!�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察覺自己又陷入了一個經(jīng)常陷入的認知誤區(qū)中,忍不住輕笑了一下說:“抱歉,我總是忘了。他現(xiàn)在還是很年輕,只是那時候更年輕一些。”
盛老接著說:“他那時候非常年輕,也很調皮,喜歡捉弄人。有一次他催眠了一個男同學,讓那個男生覺得自己懷孕了。而且受心理作用的影響,那個男生的肚子真的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
眾人聞言不禁睜大眼睛,在座的幾乎都是男性,想象代入一下都覺得非�?膳隆_@可真是缺了大德,哪是用調皮就能說得過去的。
大家都覺得,看來盛老對這位學生是真心喜愛,才會如此寬容。
盛老繼續(xù)說道:“還有一次,他催眠了一個師兄,讓他在一次很重要的考試里交了白卷�!�
“還有一次,他把學校的一個職工催眠了。他讓那個職工看到鳥就害怕得發(fā)抖,從那以后連雞都不敢吃了。”
“他做的很好。”盛老給予這位學生的催眠技術非常高的肯定,說:“他一直都做的很好,干凈利落,當事人事后甚至不記得跟他接觸過�!�
眾人神情各異,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盛老看了看他們的表情,問:“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學生,心腸歹毒,又很陰損?”
眾人不語,但是心里都承認了盛老的說法。
盛老嘆了口氣,說:“我察覺到他做的這些事,做了一些調查。然后我發(fā)現(xiàn),被他催眠以為自己懷孕的男生,拋棄自己懷孕的女友,導致那個女生墮胎時意外大出血,從此不能生育�!�
“被他催眠交了白卷的師兄,是通過走后門的方式,搶了一個品學兼優(yōu)貧困生的名額。”
“而那個害怕鳥的職工,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私底下一直在虐殺動物�!�
“當一個把自己當成衡量善惡的尺子時,就要承擔判錯的風險。他審判善惡,誰來審判他呢?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孩子,但太過嫉惡如仇了�!�
“他很年輕,又有極高的天賦。稍不注意,就會行差踏錯。”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謹之,慎之�!笔⒗戏畔率掷锊璞�,說:“這是他當年博士畢業(yè)時,我給他的畢業(yè)寄語�!�
南大食堂的面食做的還不錯。這一碗拉面也當?shù)闷稹皽迕姘资[綠”。
吃完飯,凌霄跟著江苜往辦公樓走去。經(jīng)過一棟樓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江苜一直往那邊看。
“那里是什么地方?”
“拿云樓。”江苜收回視線淡淡回答。
“是做什么的?”
“圖書館�!�
說到圖書館,凌霄忍不住問:“你上次為什么那么堅持,非要去市圖書館?”
“市圖書館藏書比較全�!�
“為什么叫拿云樓這個怪名字?”
江苜看向拿云樓的樓身上,金光閃閃三個蒼勁大字。眼中有回憶往事的緬懷之感,輕聲說:“少年心事當拿云,誰念幽寒坐嗚呃�!�
然后他收回視線,說:“取自這句詩�!�
走到辦公樓下,江苜準備進去,凌霄問:“你不請我上去喝口水嗎?”
江苜頭也不回:“前面兩百米有自動販賣機,礦泉水兩塊錢一瓶�!�
凌霄嘁了一聲,說:“飯都請我吃了,還差一杯水?”
江苜這才回頭看他,問:“你今天很閑?”
“我哪天不閑?”凌霄笑道,他覺得今天江苜對他比往日都和軟一些,忍不住想跟他多呆一會兒。
江苜沒說話,知道拒絕沒有,算是默認。
凌霄跟著他進去,經(jīng)過門口時,隨意瞟了一眼,發(fā)現(xiàn)保安換了人,換成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
江苜:我沒動你,只是因為沒空搭理你。我勸你別太作死。
凌霄:老婆跟我多說了一個字,老婆請我吃飯了,老婆好香老婆好美。(吐舌頭轉圈圈)
江苜冷冷睥了你一眼,問:“是誰看了沒點收藏?”
第24章
江苜辦公室布置簡單,墻上雪白空洞,沒有像別人一樣掛什么字畫,辦公桌上除了電腦就是一些書籍和資料。
他遵循社交禮儀給凌霄倒了杯水,然后就坐到電腦旁忙自己的。沒多久,一雙手就從身后環(huán)住他,在他身上游走。
“你的辦公室常有人來嗎?”凌霄貼著他的耳朵問,潮熱的氣息噴到耳間。
江苜僵了片刻,然后意識到今天是醫(yī)囑禁止行房的最后一天。
難怪他大中午跑過來。
他的助教今天請假,此時正是午休時分,不會有人上門。鎖好門窗之后,整間辦公室具有了和臥室一樣的私密性。江苜心灰意冷的想,總好過在行駛中還有司機在的車里那次。
他有些難堪的垂下眼皮,似乎是對凌霄隨時隨地的發(fā)情放棄了掙扎說:“把門反鎖了。”
其實江苜并不在乎肉.體的清白,在他看來,精神價值遠高于肉.體價值。
人體就只是一堆千秋各異的肉,撕開那層皮,里面的內臟丑得如出一轍。
江苜小的時候學過一片課文,“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途中兩狼,綴行甚遠。屠懼,投以骨�!�
幼年的江苜已經(jīng)十分聰慧,但是依舊想不通屠夫的做法。他認為,屠夫既然是屠夫,那必然有刀,把狼劈了就是了。
現(xiàn)在他才明白,屠夫的怯懦是因為他要回家。
現(xiàn)在他就是那個急著回家的屠夫,路上遇到了攔路惡狼一般的凌霄。沒空和他周旋,就把自己一身的骨肉拆散了丟給他,只求路上通暢。
江苜對于和凌霄做這種事,已經(jīng)生成一種麻木感。此時他半躺在辦公桌上,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把自己當成一塊沒有知覺的死肉。
凌霄卻不僅僅滿足于此,他拽著人往下拖,手指按壓住他的肚子,說:“到這里了�!�
江苜一臉麻木死氣,睜眼看著房頂。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盞吊燈上,凝聚意志,盡力去忽略身體上的感覺。
凌霄不滿他無知無覺的神情,手上更用力得摁壓了一下。
江苜難受得抖了一下,覺得肚子很疼,眼里很快蓄滿了淚。
凌霄在這種事上不會顧及人,也聽不進任何訴求,更何況江苜也不怎么說話,他連聲音都少有。
江苜看起來像個不會哭的人,實際上凌霄經(jīng)常見到他哭。除了做噩夢驚醒的時候,還有每次做的時候他也幾乎都會哭,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淌個沒完。
只是他即便是哭的時候,也幾乎都是安靜的,襯得那些眼淚就像沒有情感的液體。
凌霄自認是沒有什么喜歡看人哭的惡趣味,可是到了江苜這就控制不住。
后來他想,也許是因為這種時候,是他唯一能調動江苜情緒的時候。
他沒辦法讓他笑,就只能讓他哭,總好過一臉麻木和空白。
江苜眼里蓄的眼淚像一顆盈盈滿溢的露珠,隨著晃動滑落,喉嚨里逐漸發(fā)出嗚咽。
時不時摁他的肚子,逼出他更多眼淚和控制不住的低泣。
江苜覺得自己像一顆被搗爛的果子,都皮開肉綻了,可這人還要拼命榨出更多汁液。
江苜哭著咬下唇,凌霄就把自己的手腕送上去。
這種時候江苜從不客氣,狠狠咬住。
江苜流干了眼淚,力氣被抽走,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相對陌生的環(huán)境會帶來額外的刺激感。凌霄像瘋了一樣,桌面將江苜的后背磨得通紅。
事畢,江苜濕噠噠的蜷在桌上,大口的喘著氣。
江苜又做夢了。
夢里的時間回到了幾年前,入學季,南大新生報道當天。
曾經(jīng)夢里出現(xiàn)過的青年,那時還是少年模樣。江苜幫他一起拖著行李往宿舍樓走,經(jīng)過拿云樓。
少年意氣風發(fā)指著不遠處的高樓,說:“拿云樓,名字取得真好�!�
江苜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說:“南大的圖書館全國聞名�!�
少年身上帶著和大部分剛從繁重枯燥的高三掙脫出的學子一樣的,對大學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一路上四望,讀著校園內為歡迎新生拉得橫幅,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鳥。
“青春順意,歲月不欺�!�
“鮮衣怒馬少年時,不負韶華行且知。”
“你要在自己所熱愛的世界里,閃閃發(fā)光。”
“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江苜一直都不是一個樂觀的人,他看世界,有著近似悲觀主義者的冷靜。彼時他看著少年過于純真柔軟的眼神,忍不住要給他打打預防針。
“漫漫求學路,會遇到很多艱辛和苦難。別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好,人際交往時要勘清對方人品。失意難過的時候。。�!�
少年打斷他宛如長者的叮嚀囑托,指著拿云樓歡快得說:“失意難過的時候,我就想想那句詩�!倌晷氖庐斈迷疲l念幽寒坐嗚呃�!�
江苜看著他不知愁的樣子,搖搖頭,說:“不,失意難過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天涯海角,我都來陪你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少年聞言,笑得瞇起眼,發(fā)旋都冒著甜氣,對江苜說了一聲:“我知道了,哥�!�
他的笑容清澈明亮,身上仿佛真的有了凌云壯志以及應對未來所有苦難的勇氣,他身后的高樓上,三個大字和他一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時的江苜和他都還不知道,幾年之后,少年會從身后那座樓上一躍而下,碎成一地。
江苜的叮囑,那句拿云詩,姜阮的歌,曾在他生命最后那段彷徨無措的時光里,用盡了力氣,都沒拉住那個少年墜落的生命。
怎么辦��?小蔦,我怎么辦��?
沒有人救我們了。
江苜被臉上的濕意喚醒,睜開眼發(fā)現(xiàn)窗外天色已經(jīng)很暗沉。
他躺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想起人們說的不要在下午睡覺,因為在將暮未暮時醒來,心情沉悶,是自殺傾向是最重的時候。
他現(xiàn)在知道了此言不虛,嘆了一口氣,看著天花板發(fā)呆。
“醒了?”凌霄居然沒走,一直呆在這。
江苜怔愣了一會兒,掀開身上的薄毯坐起來,感覺嘴里發(fā)苦。在一片昏暗中,他把臉揉進身上的毛毯里,讓毛毯吸干臉上的眼淚。
凌霄轉身給他倒水,沒有察覺到他的舉動。
“要喝水嗎?”凌霄遞來一杯水。
江苜接過,一口喝光。在昏暗的房間,他聲音嘶啞,問:“凌霄,你這樣算什么?”
明明這么不通情理,霸道得肆意妄為�?墒潞笥帜苓@么溫柔體貼,簡直像人格分裂。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你這樣算什么?
凌霄的回答亦如第一次,他說:“你好好跟著我,我會對你好的。”
凌霄看著他,對他的絕望一無所知。
下班時間早過了,兩人直接回了南風,一進門就對著冷鍋冷灶。
原本,江苜的午餐和晚餐都是在學校食堂吃。跟凌霄住到一塊兒之后,凌霄就不準他在學校食堂吃晚飯,非要他把這頓飯的時間留給自己。有時候他直接去接了他出去吃,有時候回來吃阿姨煮的飯。
自從搬到南風之后,凌霄才發(fā)現(xiàn)江苜很不喜歡家里有別的人進出,好像容忍凌霄一個就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耐心一樣。家政人員和做飯的阿姨每次過來和他打了照面的話,他態(tài)度是很溫文有禮,但也透露出一些不自在來。每次打完招呼便會鉆到書房,半天都不出來。
凌霄從小到大被人伺候慣了,凌家老宅的傭人最少的時候也有五個。但是他考慮到江苜的習慣,希望他在這里能住的舒心點,不然總想著要跑。所以,昨天他把兩名定期上門的家政人員辭退了。
“會做飯嗎?”凌霄問他。
江苜在換鞋,頭也不抬,說:“不會�!�
這是凌霄意料之中的回答,讓江苜做飯給自己吃這種事,只能想想。
江苜照舊縮在書房里,聽著外面咣咣鐺鐺的響了半天,吵得他連資料都看不進。過了一會兒還隱約聞到一股焦糊味兒,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他皺了皺鼻子起身開門,門一開就看到廚房冒著黑煙,還聽到凌霄在打電話。
“還得放油?你怎么不早說��?”
“什么常識?我要有這常識我打電話問你��?”
“行了行了,這魚是不能要了。你知道牛肉怎么做嗎?”
“切不動啊,凍得跟石頭一樣。”
“解凍?怎么解凍?”
凌霄掛完電話一回頭,就看見江苜站在廚房門口一臉復雜的看著他。他身體像被定住了一樣,僵在原地,尷尬得開口問:“你突然跑出來干嘛?”
江苜看了眼他身后一片狼藉的流理臺,以及鍋里那條黑乎乎的焦魚,開口說:“我覺得你做飯缺了點東西。”
“缺什么?”凌霄不明所以,不就沒放油嗎?
“缺了點自知之明。”江苜冷道,拿出手機說:“我要叫外賣�!�
“不準叫!”凌霄搶下他的手機。
“還給我!”江苜去搶,搶不過。
凌霄把他的手機放自己褲兜里,然后又打開了冰箱,說:“老子還不信,我做不來一頓飯�!�
冰箱里的食材還有不少,凌霄在里面挑挑揀揀,決定放棄高難度的大葷,做一些簡單的素菜。
江苜不懂他這份莫名其妙的堅持從何而來,同時也十分擔心自己過了今晚還有沒有命活。
凌霄抬頭看他還站在那,張口趕人:“你回去,飯好了我叫你。”
一直看著江苜進了書房,他才拿出手機再次給周助打電話。
--------------------
第25章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凌霄叫江苜出來吃飯。
江苜來到餐桌前,看到上面擺了兩個菜和兩碗米飯。雖說不能算色香味俱全,但是起碼看起來比那條慘死的魚好太多了。
江苜吃了口炒雞蛋,有點咸,毛病不大。又去夾另一道看不出來食材原貌的東西,居然還不錯,入口有點像蘑菇,但是口感要豐腴嫩滑得多,味道也鮮美異常。
“這是什么?”江苜隨口問了一句。
“好像是個什么蘑菇,好吃嗎?”
江苜唔了一聲,又夾了一筷子。
凌霄見狀忍不住高興起來了,說:“我廚藝還不錯啊。”
“食材好,跟你沒關系�!�
凌霄忽略了他潑來的冷水,說:“你要喜歡這個,明天我再買點�!�
說著把筷子一放,拿起手機給周助發(fā)條語音,讓他明天買點那個蘑菇送過來。
等飯吃的差不多了,周助回了信息過來,問是哪種蘑菇。
凌霄回了條語音:“我不知道名字,反正一切開就變綠。你查查叫什么,明天再給我送兩份過來�!�
周助收到信息回了個ok,然后接著忙自己手頭的工作。等他把文件整理完,已經(jīng)半個小時過去了。
他拿出手機上網(wǎng)查凌霄說的這種蘑菇,心想一切就變綠的蘑菇他見都沒見過,不知道又是什么珍稀進口食材。
最后他搜到一個名字,見手青。
后面跟著一段烹飪指導說明:
見手青制作不當食用之后,容易出現(xiàn)中毒現(xiàn)象,輕則腹瀉、幻覺,重則昏睡不醒;云南民間一般認為,為避免見手青中毒,烹飪中要注意三點:
1.足量的食用油。
2.足夠的烹飪時間。
3.足夠的大蒜。
周助滿眼就是那兩個字,中毒!��!
他想起前面凌霄打電話問他蘑菇怎么炒,他告訴他的烹飪方法是做普通蘑菇的做法,油量、時間、大蒜這些通通沒提!
周助雙手哆嗦著,分別給凌霄和江苜都打了電話,都沒接。。。
他當即就沖出家門,開著車一路狂飆,一路上心臟都在撲通撲通猛跳。
趕到南風后,他咚咚咚敲門,沒人開門。
他吞了吞口水,摁了密碼進去。
進門的時候他一直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生怕一開門就看見兩人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慘狀。
直到看到兩人好好的坐在沙發(fā)上,才松了口氣。接著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對于他自己突然開門進來這件事,兩人居然一點都沒覺得奇怪。
江苜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來了?”
“。。。。。�!敝苤睦镉X得古怪,還是沖他點點頭。
又看向凌霄,發(fā)現(xiàn)他一直揮著手臂重復著一個單調機械的劃動動作。
周助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聲音像只被毒啞了公鴨子問:“凌總在干什么?”
江苜這回頭也不抬,說:“他在劃船�!�
“�。�!”
輕則腹瀉幻覺,重則昏迷不醒!
幻覺!周助迅速冷靜下來,心里安慰自己。
還好還好,凌總只是輕度中毒。
謝天謝地,江苜看起來沒事。
萬幸萬幸,情況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
他用光速在心里念了幾百遍的阿彌陀佛,然后過去扶起凌霄,說:“江先生,凌總好像吃蘑菇中毒了,我送他去醫(yī)院。”
誰料江苜伸手攔住他,皺著眉,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問:“你把他弄走了,誰給我劃船?”
“�。�!”
周助感覺自己一口老血都快噴出來了。
事后,周助被凌霄下了封口令,關于他第一次做飯就把兩人弄進了醫(yī)院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就逼他吃見手青刺身。
而江苜為了這件事,足足兩天沒和凌霄說話。
凌霄自知理虧,不敢說什么。別說江苜,他自己都覺得丟人。周助跟他描述他的中毒癥狀時,都不敢看他的臉。
“這也不能怪我啊,之前的煮飯阿姨是個云南人�!绷柘鰧僭V說自己的委屈。
“沒那個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苯倮涞馈�
“行了,你也別生氣了。這次是意外,純純得意外�!绷柘銎鹕�,說:“以后不認識的食材我碰都不碰,你放心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心得了,做飯這事兒不難�!�
說完就又進了廚房,準備為晚餐大展身手。
江苜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了從自己的助教林歡那新學來的一個詞。正好可以用來形容凌霄做飯的狀態(tài),人菜癮大。
蘑菇中毒事件過后沒兩天,就是邵林生日,凌霄到了下班時間給江苜打了個電話,要帶他一起過去。
江苜說跟校領導有飯局,凌霄就自己去了。
到了吃飯的地方,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邵林見他一個人過來,就問:“稀奇啊,沒帶你家江教授一塊兒過來?”
“他有事�!绷柘稣伊藗位子坐下。
“我還沒見過你這么能體貼人的。”程飛揚看了他一眼說。
“可不嘛,你這哪是找情人,你是給自己找了個祖宗啊。跟瘋魔了似的�!鄙哿中÷曕洁炝艘痪�。
“我樂意,怎么著?你也想當我祖宗?”凌霄斜斜得撇了邵林一眼。
邵林想了想,心里一個哆嗦,連連搖頭道:“算了,你的祖宗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見江苜三次,兩次他走路都踉蹌�!?br />
吃完飯,眾人照例的要轉戰(zhàn)御都。
凌霄和程飛揚落在后頭,還沒走到門口,程飛揚突然挑挑下巴,沖凌霄說道:“那是不是江苜?”
凌霄轉頭看過去,只見幾人從最里面的一間包廂走出來,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江苜,他正偏頭和人說話。
遠遠的都能第一眼看見他,身姿清俊挺拔,絕世而獨立。
跟他說話的那人大概四十來歲,凌霄看著有點眼熟。
程飛揚說:“他說的有事應該是和校領導吃飯吧,他旁邊那個是南大院長�!�
凌霄轉頭看他,問:“你認識那個院長?我也覺得眼熟。”
程飛揚點點頭,說:“當初因為李欽那個事,跟他見過兩次�!�
提到李欽那事兒,兩人都皺起了眉,似是回避一般,都沒再往下提。
那件事凌霄也聽程飛揚聽說過,即使只是聽說,也覺得慘烈。
程飛揚也是從那時起,開始對李欽這個表弟的管束加重。家里明明幾套房空著,還把人踢到宿舍去住,三不五時得耳提面命。
“江苜!”凌霄喊了一聲。
那邊幾人都齊齊回頭,看了過來。江苜看到他,微微皺了皺眉�?吹匠田w揚之后,眉頭似乎皺得更緊。
程飛揚其實早就覺得奇怪,江苜對他似乎頗有敵意。說敵意可能不太準確,應該說是厭惡。
對此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就因為自己為凌霄說過話,勸過他幾句?那也不至于對他的厭惡,比對凌霄這個正主還深吧。
江苜看見他們也沒有移步過來的打算,冷冷一瞟之后就像不認識他們似的,連個招呼都不打。
倒是他旁邊那個看著有點眼熟的男人,幾個跨步走了過了,臉上堆著熱切的笑:“凌少,好巧啊,在這碰見了�!�
他打完招呼看到程飛揚,又笑著說:“程少,您什么時候回京的?怎么也沒說一聲?”
程飛揚隨口道:“回來還沒多久。”
“咱們見過?”凌霄開始只覺得他眼熟,從程飛揚嘴里知道他的身份之后,還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是南大院長,我姓張,張辰飛。上次學校的慈善會上,我們見過�!睆埑斤w自我介紹道。
怎么著也算是江苜的領導,凌霄想著,沖他點了點頭,客氣的回應了兩句。
張辰飛看他一直往江苜那邊看,眼睛轉了轉說:“您跟江教授認識��?”
“認識。”凌霄勾起了一個笑,眼睛看著江苜,又說:“而且很熟,從里到外都很熟�!�
江苜聞言看了他一眼,把臉轉向一邊,臉色冰冷得像一座無暇的雪山。
張辰飛聽這話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也沒深究,嘴上說道:“江教授年輕有為,不管是學術還是人品,都是一等的好。今年能請動他來我們學校任教,也是我們的福氣啊。”
“哦?”凌霄有了點反應,問:“是你把他挖到南大的?”
“算是吧,像江教授這樣的人才,去哪都搶著要。我算是撿漏,撿漏�!睆埑斤w對江苜的評價倒是頗高。
江苜在一旁聽著他們倆說的話沒什么反應,好像說的不是自己一樣。
凌霄不再理會張辰飛,而是直接問他:“忙完了?準備回去了嗎?”
江苜嗯了一聲,就跟著眾人一同往外走。
今天跟他們一起吃飯的,還有張辰飛拉來的幾個投資商。此時張辰飛正八面玲瓏的跟那幾個人話別。
江苜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看著前面一個女士肩上的蛇皮紋包。
凌霄瞅了一眼,問:“你喜歡那個包嗎?我送你一個�!�
程飛揚的視線也轉了過來,看向那個包。
江苜冷冷的掃了凌霄一眼,好像在說你在說什么蠢話。
接著他步子加快,想跟凌霄拉開距離。
凌霄身高腿長,兩步又趕上了他說:“你這邊忙完了,那就跟我走吧�!�
這話看似是詢問,其實壓根沒有給江苜拒絕的機會,他揪著人就直接塞上了車,江苜連聲招呼都來不及跟張辰飛打。
到了地方,凌霄從車上下來,瞟了江苜好幾眼。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像只求偶期開屏的公孔雀一樣搔首弄姿。
他今天穿了件高定外套,黑色的,上面有手工刺繡的銀色斑點,像是雪花,又像黑夜的星光。整件衣服看起來清俊挺拔,把凌霄都襯得有些斯文了。
然后他咳嗽了兩聲,示意江苜看他。
江苜看了他一眼沒反應。
凌霄只好直接問:“我今天這衣服怎么樣?帥不帥?”
江苜又看了他一眼,終于開了尊口:“衣服不錯,跟落了一身頭皮屑似的�!�
程飛揚正好走過來他們的對話,聽到?jīng)]繃住,笑出了聲。
凌霄嘁了一聲,嘟囔了句:“不識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