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場血戰(zhàn),你們所有人……這次,定會死在我手中!”
他哈哈大笑起來,而后化作黑氣,散在屋中。
他走后,那大笑聲還余音繞梁,良久才散。
宮中一片死寂。
眾人沉默,望著方才鐘隱月被擊飛出去的方向。
墻上已經(jīng)開了個大洞。鐘隱月倒在墻外,倒在宮外,仰面躺在一片草地上,身上蓋了一大片碎裂了的石塊瓦礫和靈木碎屑。
劍掉在很遠的地方。
天上無星無月,大雨傾盆。
雨水打在臉上。
鐘隱月臉色灰白地仰面躺著,突然感覺自己是一具屁用沒有的行尸走肉。
雨真大,他突然想起沈悵雪求他千萬別丟棄他的模樣——那一聲一聲叫他師尊,纏著他,生怕他離開的模樣。
鐘隱月鼻子有點酸。
忽然有腳步聲傳來,臉頰邊上熱了熱。
鐘隱月偏偏頭,見是青隱。
青隱蹲在他身邊,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臉頰。
她一言不發(fā),只是舔了舔他。見他偏頭看過來,青隱又動了動兩只狐耳,低下眼皮,目光憐憫。
鐘隱月突然就很想哭。他閉了閉眼,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捂住眉眼。
眼淚從眼眶里淌出來,落進發(fā)絲間,融進雨里。
鐘隱月哭了,但沒有聲音。
青隱又低下身,舔了舔他的眼淚。
“不哭,”青隱說,“你別哭了,傅應微會在天上急得團團轉(zhuǎn)的。”
鐘隱月一下子哭出聲來了。
“嚯,怎么還哭厲害了,我真是不會哄人。”
青隱自顧自嘟囔著,趴了下去,貼在他的臉邊,再沒說一句話。
傾盆的夜雨下,鐘隱月躺在地上。
他身上流著血,很痛,又哭得很傷心。
顧不渡在宮里重新點了幾盞燈燭,鐘隱月躺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才起來了。
他收起劍,走回山宮里。
青隱化作人形,拿了毛巾來,為他擦拭起濕透的頭發(fā)。
溫寒借了靈藥,也湊過來,征得鐘隱月同意后,他連忙幫著褪去鐘隱月身上衣物,為他擦去上身的雨水,拿來靈藥,清理傷口。
鐘隱月沉默地坐在一蒲團上,神色頹廢。
宮中眾人沉默看著他,再沒有人說他半句。
有人詢問:“顧宗主,接下來該如何?”
“仙修界這次遭了重創(chuàng),來了這仙門大會的能人都只剩這么幾個……”
荀不忘聞言,對顧不渡道:“宗主,我看果然還是先等等外界得知了消息,再重整旗鼓,與他們血戰(zhàn)……”
“此處的人,已經(jīng)都用玉鏡回稟同門了,消息的話,他們都已知道,明日便能趕來�!鳖櫜欢烧f,“這樣還不夠。各個山門之中,實力最為高強之人都在這次大會上齊聚一堂。如今是這些人死了不少,就算明日有許多增援,只怕也沒什么大用,還是需要別的計策�!�
“顧宗主既然通曉問天之術,此次之事,定然也早有預見。顧宗主,就沒有事先想什么萬全之策么?”
“即使我能問天,也不可干預太多因果,更不可多說些什么�!鳖櫜欢傻溃拔乙寻涯馨才诺亩及才畔氯チ�。陸宗主別慌,且先等等吧。”
說罷,她往門外看了看,“天色已不早了,那魔尊鬼王妖后也都撤走了,他們也是需要恢復的。我等若是如此焦慮,也只會白白耗了體力,明日再戰(zhàn)時恐會又落下風。不如,早些歇息吧�!�
數(shù)十個人,便齊刷刷地在顧不渡山宮里打了地鋪。
場面詭異好笑,鐘隱月卻無心發(fā)笑。
他幾乎一夜未眠。
其余人雖說睡了,可也輾轉(zhuǎn)難眠。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有許多人坐了起來。
再也睡不著了,干脆就一同坐到宮門門檻上去看雨。
鐘隱月坐在忘生宗鋪下的地鋪上,望著昨晚自己撞出來的墻上大洞,又沉默半天。
打破清晨這片沉默的,是一名忘生宗女弟子。
弟子匆匆跨過門檻,走入宮內(nèi)。
“師尊!”
“師尊,您在何處!”
她一進門就四處尋找,面色焦急。
顧不渡這晚也沒怎么睡。聞聲,她立刻匆匆披了外衣,從里屋出來了。
雖然面目冷靜,可她似乎比那弟子還著急。瞧見弟子,顧不渡眼前一亮,連忙趕過來,拉住她的手:“怎么,找到了么!”
弟子喜笑顏開:“是啊師尊,找到了!如師尊所說,就在忘山!在明心閣頂樓上!”
顧不渡面上一喜。
她又很快深吸一口氣,把面上的喜色壓了下去。
她拍拍弟子的手,叫她別聲張,繼續(xù)盯著,若有什么風吹草動,一定要及時知會她。
弟子連聲應著,得了她的命,匆匆又出了山宮去。
弟子一走,都無需旁人問,顧不渡立刻說:“請諸位聽我說!”
宮中數(shù)十人立刻面向她,離得遠的更是站起身來,往近處走了過來。
“誠如諸位所知,我略懂問天之法�!鳖櫜欢烧�,“可若因果不明,事無預兆,我便萬萬不可多說什么,只能多做指引。”
“此次事態(tài),我知鬼哭辛會奇襲,也知天決門之事�?蛇@些事過于重大,我萬萬不可多言�!�
“事情發(fā)展至此,我也終于能夠多說幾句了。”顧不渡道,“魔尊、鬼王、妖后三人,此時正在明心閣中。”
“我早知如此,已在閣中以及四周布下法術�!�
“他們?nèi)苏陂w中休養(yǎng),今日午后會再次行動。在此之前,我將起陣,而我布下的法陣,乃是禁錮之陣與弱化之陣。”
“陣中之人,不可召喚異界之物,亦不可離開法陣結(jié)界�!�
“陣中若有妖鬼魔三氣之力,靈力使用者的法力及威力將會大打折扣�!鳖櫜欢烧f,“雖說不能直接趕盡殺絕,但這兩法陣,也算是我為各位開辟的路�!�
“諸位若覺可行,能否隨我同去,誅滅妖魔?”
此話一出,宮中的空氣立即松快了許多。
“顧宗主竟還留著這么一手!”
“若能禁錮他們,加以弱化,我們也并非不可一戰(zhàn)!”
“自然是愿意去的!”
“這次必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山宮中,眾人都慷慨激昂起來。
顧不渡笑著點點頭,一同謝過后,目光便投向了鐘隱月。
宮中其他眾人相互高興地言語了會兒,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所及之處,于是也一同將目光投了過去。
視線的盡頭,是一直坐在榻上,臉色慘白,沉默不語的鐘隱月。
他身披一身里衣,披著頭發(fā),已經(jīng)一晚上都沒說過話了。
見此情形,荀不忘覺得難辦。
鐘隱月實力高強,能召天雷。若他能同去,再將那魔尊鬼王妖后三人分散開來,各自為敵,說不準只靠他們這數(shù)十人,還真能一戰(zhàn)。
可若鐘隱月不去……那便懸了。
他們需要他。
可玉鸞山的心頭肉,鐘隱月最疼的弟子,昨夜就在他們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鬼哭辛塞進紫虛瓶里。
這會兒估計也正在里面,氣都喘不上來一口。
鐘隱月心里掛念他,瞧著這模樣,是沒什么戰(zhàn)意。
“玉鸞長老,”荀不忘勸道,“別太傷心,玉鸞長老,此刻他還未換妖體。若是前去一戰(zhàn),說不準還是有機會的�!�
“不會�!�
鐘隱月頭也不抬,頹頹答道,“鬼哭辛雖說人癲,但荀宗主也跟她百年前戰(zhàn)過,不會不知道。若是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不會胡亂嘚瑟�!�
“若是此前敗過,就更不會做什么蠢事了。既然告訴了我,那她應當……昨晚離開,就換了妖體�!�
“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在那殼子里了。”
-
明心閣頂樓,能瞧見天邊已經(jīng)天光乍破。
迎著第一縷晨陽,鬼哭辛動了動脖子。
他把脖頸骨頭摁得咔咔響,而后又動了動胳膊,手腕骨和指關節(jié),每一處都響個不停。
他輕笑了聲,披著件玄衣,走向頂樓窗邊。倚著窗框,晨風習習吹過臉頰,吹動他臉邊的長發(fā)。
那是沈悵雪的臉。
可那神色卻陰狠極了,左眼眼眸亦是翠綠的豎瞳。
那不是沈悵雪。
體內(nèi),有一魂魄動起了嘴:“這張皮長得還算好看�!�
而后,另一個魂魄也動嘴回答:“兔子也就這點兒長處了�!�
“皮相都是能捏的嘛,想多好看,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還是要看魂相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化個好看的人形�!�
屋里并沒有其他人,鬼哭辛體內(nèi)的諸多魂魄就這樣用著同一張嘴,自說自話自問自答。
“那兔子呢?”有人問。
“沒醒�!绷硪蝗舜穑把w被占,我們壓著他,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的。待他醒了,便吃了吧。”
“別急著吃,還能拿他要挾那玉鸞。”有一人嘻嘻地笑,“不過該醒了吧,莫不是他不愿醒?”
“這還真說不好。若是不愿掙扎一心向死,的確會遲遲不醒,就這么昏著死掉�!�
“昏著吃了就太沒意思了,我還從未聽過兔子叫。被吃的東西,還是慘叫著看自己被分食有意思�!�
“等我們殺了玉鸞,再叫醒他�!庇腥苏f,“聽見他師尊慘叫,他肯定就會醒啦�!�
第127章
壹佰貳拾陸
鬼哭辛嘴里發(fā)出陣陣笑聲來。
笑聲此起彼伏,
那體內(nèi)的一群人都在用他的嘴笑。
“大早上你就犯�。俊�
有人在身后說話。
這次可不是鬼哭辛體內(nèi)的妖在說話,于是他回頭看去。
魔尊烏蒼打著哈欠,從一道門后走了出來。
那門的后面,
是他的“臥房”——準確來說,是昨夜被他當做“臥房”的地方。
此處是忘生宗的明心閣頂樓,那間“臥房”是經(jīng)書重地。
本身,
只有忘生宗宗主才能進入。
旁人本是不能進入的,更別提他們這些歪門邪道。不過他曾也是忘生宗的宗主,
便乘著這層便利,昨夜睡在了經(jīng)書重地的屋中。
若是顧不渡和荀不忘知道了,
怕是能被他活氣死——簡直沒有比這更侮辱忘生宗的法子。
鬼哭辛朝他一笑:“何為犯病?”
“一大群人擠在一具殼子里七嘴八舌,大早起便開始說瘋話,不是犯病是什么�!�
烏蒼說著,揉揉眼睛,
才看清他換了具殼子,“你換了?”
“上玄那具殼子都快要散架了,
我便換了�!�
鬼哭辛從寬袖里摸出一支煙槍。他晃了晃,
槍頭便冒出了徐徐的白煙。
鬼哭辛將它叼進嘴里,又有另一道聲音從他喉嚨里出了聲。
那聲音毫不在乎地道:“上回我便是因為那殼子撐不住才敗的。早些換了,省得夜長夢多�!�
烏蒼撇著嘴,難得地沒回他的話。他沉默地望著鬼哭辛手里的煙槍,和他額間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妖紋。
被鬼哭辛上身者,
若是并非妖修,
額間便會出現(xiàn)這般妖紋。
上玄那會兒也出現(xiàn)了,不過被鬼哭辛用法術遮擋住,
才沒被眾人發(fā)覺。
他現(xiàn)在周身是魔尊鬼王,兩人都知道她的身份與法術,
自然也沒必要費勁去遮
烏蒼沉默地望了會兒他的臉。沈悵雪的臉還是這張臉,可那眼中卻滿是精光,一看便知,里面的人已經(jīng)不是他了。
他就這么沉默地望著鬼哭辛,一言不發(fā)。
空氣變得詭異起來。
鬼哭辛收斂了笑意:“為何不說話?”
烏蒼揉揉后脖頸。
“沒什么,”烏蒼說,“不太習慣這張臉�!�
鬼哭辛嗤笑了聲。
“尊主�!�
有人進來了,一聲“尊主”就打斷了剛要說話的鬼哭辛。
烏蒼回頭,一個同樣與他一身玄衣的青年人走上了頂樓來。
這青年人模樣俊美,鳳眼狹長,長發(fā)綁成高高馬尾。
鬼哭辛認得他。這是魔尊烏蒼身邊的人,他最得意的心腹,他的副手。
這位副手做事井井有條,從來不缺漏什么。烏蒼都不必說,他都能事先就把事情辦妥。
副手名叫三意,是烏蒼起的。
三意走進來,向著他們二人一作揖,嚴肅道:“剩下的魔修已都來了,靜候尊主之命�!�
“那先在外頭等著吧�!睘跎n說。
鬼哭辛一皺眉,面露不滿:“為何不叫他們攻山?”
今日計謀,便是召來他們?nèi)耸值紫碌哪扪薰硇�,一同攻山�?br />
昨日已將來了大會的仙修們殺了許多,他們定然是會叫來各自門中其他仙修。
血戰(zhàn)將在今日徹底拉開帷幕,其余仙修定會在今日趕來。若此時在他們趕來之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仙界之中的能人大乘便會再次受創(chuàng),還能再殺死幾個。
“昨日我們?nèi)丝啥颊f好了,今日會提前攻山�!惫砜扌聊樕幊�,“你是要出爾反爾么?”
這句話,他體內(nèi)的數(shù)人一同說出了口。
聲音重重繞繞,詭異極了。鬼哭辛身上又迸發(fā)出可怖的妖氣,就那樣陰森地蔓延過來。
四周立即陰冷下來,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烏蒼臉色卻絲毫沒變,反倒還笑了起來。
“別這么緊張,我只不過叫他們等一等罷了。”烏蒼說,“鬼修妖修都還沒來,就讓他們這群廢物去圍大乘?那豈不是立馬就死了?”
此話一出,鬼哭辛才神色緩和,也收起了身上的妖氣。
烏蒼繼續(xù)說:“那群嘍啰,只用玉鸞揮揮手,一道雷下來,就全死了。總得你們倆的人都齊了,我再去讓他們圍山。”
鬼哭辛嗤笑:“那玉鸞有什么了不得的,也只是個廢物。”
烏蒼沒吭聲。
-
“恕我直言,玉鸞長老�!�
顧不渡的山宮里,有一人嘆了口氣,神色復雜地道,“我并非不理解您此刻的心情,門下弟子被如此對待,命運更這般多舛,身不由己……即使是外人,也是十分痛心�!�
“可事已至此,若是心軟不戰(zhàn),念著他可憐而不動手,反倒對他更加殘忍�!�
“聽那妖物方才的意思,長老在白日里與他見面時,他也說了,想要長老殺了他�!贝巳苏f,“這就是說,他自己也是清楚的。若是成了妖后新的軀殼,他便不能再活著了。”
“他是個秉性純良的好孩子,知道事態(tài)嚴重,他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若是讓他那樣做著妖后的軀殼,助紂為虐,為害世間,又怎么不是對他的一種折磨呢?”
鐘隱月神色一沉,嘴角抽動了下。
他偏開眼神,又神色悵然地低下了頭。
見他這樣,說話的人立刻覺得有希望,趕忙趁熱打鐵地接著道:“長老,有道是關心則亂�!�
“我們做師長的覺得這樣好,可對弟子來說,沒準是害了他。長老想讓他活著,不愿動手……可沒準,對他來說,卻是痛苦呢?”
“早日放手吧,也算是對雙方都好。”
鐘隱月仍然沉默。
廣寒長老沉默片刻,走了過來,低下身,低聲對他語氣親切道:“師弟,我也覺得這樣好�!�
“這孩子此生受了這么多苦楚,大約是命數(shù)如此,說不定……是天上的仙下來渡劫�!�
“早日斷了他的命,早日送他輪回,也省得日后會受更多苦難�!睆V寒長老說,“他若自己明白,定然也不會多怪師弟什么的�!�
“是呀!玉鸞長老,你對他那般好,若是你親自動手殺他,他更是不會怪你什么的!”
許多人紛紛附和起來。
有人又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長老,你也是修道之人,更是大乘了。你該知道,修仙應當心懷蒼生,大道面前,更不可有私情�!�
“若是你不動手,今日血戰(zhàn)讓妖后贏了,你的沈弟子若真活了下去,日后天下蒼生會苦不堪言!”
“就算你不殺,在那具仙體里活著的,可再也不會是那沈悵雪!”
“長老!”
眾人一聲接著一聲,一句接著一句。
鐘隱月聽得頭昏腦漲。
他還是沒有說話。沉默片刻,他說:“給我點兒時間。”
聽他竟然還在猶豫,有人急了:“可是長老……”
“不會太久。”
鐘隱月草草放下這樣一句,而后站了起來。
他拿起外袍,披到身上穿好,而后往外走去。
溫寒想要跟上,可剛一起身,鐘隱月就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按了下去。
“我自己出去待會兒�!辩婋[月說,“我不會耽誤各位的,我也知道,若是不殺妖后,后果會如何�!�
“我并不是那種不講道理之人,我只是想要點兒時間,再想一想。很快我就會回來,在我回來之前,各位可以探討一番戰(zhàn)術�!�
“我得去殺最寵的弟子,各位總得給我點兒時間靜一靜吧?”
眾人沉默,面面相覷。
“如此也好,本就還需要些時間商量�!�
有人答應了下來,鐘隱月循聲望去,說話的是顧不渡。
顧不渡望著他。見他望過來,她還點了點頭。
“請去吧,玉鸞長老�!彼f。
鐘隱月點頭謝過她,沒再多說,轉(zhuǎn)頭出了宮門去。
他走到宮門外。
站在門外靜了片刻,鐘隱月又抬腳,往遠處走遠了許多。
他回頭,確認這個距離是沒人聽得見他說話之后,才停了下來。
他從腰上取下了玉鏡來。
系統(tǒng)面板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你還有辦法嗎�!�
鐘隱月面無表情地低聲問。
系統(tǒng)沉默片刻。
【目標人物早已被共魂一事,我方也不曾得知,原作者也沒有及時將情報傳遞出來�!肯到y(tǒng)說,【本系統(tǒng)檢測到,妖后“鬼哭辛”的確已經(jīng)更換軀體,目前目標人物的軀體內(nèi)的靈魂波動已經(jīng)被替換。】
“我問你有沒有辦法。”
【……】
“說話�!�
【……沒有�!�
“……連回溯時間都不行嗎,我去把白忍冬殺了�!辩婋[月說,“你不是說過嗎,只要主角死了,時間線就可以……”
【宿主,那樣做的話你會被強制踢出世界�!肯到y(tǒng)說,【書內(nèi)人物也不會有任何人留有回溯前的記憶,目標人物的結(jié)局不會有任何改變。沒有您在,恐怕事態(tài)還會變得更加糟糕。】
鐘隱月不說話了。
【很抱歉,宿主,為了保持時間線與本書世界的穩(wěn)定……您恐怕,真的需要刺殺目標人物�!�
【我給您的劍,便是最后的機會�!�
【正如之前所說,以此劍刺入妖后心口,便能讓她離開寄生體。在她離開軀體后,再刺入她魂體的額間,便能使共魂失效,使所有人魂歸天地,入輪回之道�!�
【到那時,目標人物也會進入輪回。】
他會死。
“他一定要死嗎�!辩婋[月問。
系統(tǒng)沉默。
鐘隱月冷笑一聲。
“要你干什么用的?”他說,“連這種事都解決不了,這種天大的事兒都不知道,到底研究你這個破系統(tǒng)出來干什么吃的��?”
“你不是說會沒事的嗎,你不是說他會沒事的嗎!現(xiàn)在卻變成這樣!”
“他什么都沒做錯,結(jié)果從外面進來的穿書者救不了他,一個專門為了救他研發(fā)的系統(tǒng)也救不了他!這是仙門大會,一群大乘大能都在這里,可沒一個人能救他��!”
“你們非要都逼死他嗎��?非要都殺了他嗎!這到底憑什么!憑什么��?!”
“他到底哪兒做錯了�。 �
鐘隱月破口大罵,歇斯底里,喊得聲音嘶啞。
系統(tǒng)仍舊沉默。
沉默半晌,系統(tǒng)說:【抱歉,宿主�!�
“滾��!”
鐘隱月不想再跟這破東西廢一句話,一揚手就把這破玉鏡砸了個稀巴爛。
一聲碎響,玉鏡四分五裂。
地上碎了一大片鏡子的玉碎片,鐘隱月對著它們氣喘吁吁了片刻。
他突然很委屈。
——這世道真是不公啊。
耳邊突然響起往日的聲音來,鐘隱月想起不久前的比武。
那時沈悵雪站在兩儀臺上,輕聲笑著,無可奈何地說,師尊,這世道真是不公啊。
鐘隱月突然心臟都痛起來了,視線里大片大片地模糊起來,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再次控制不住,站在原地哭出聲來。
風吹過,晨陽升起,四周滿地日光,可那些吹起的葉子飛過耳邊時,聽起來卻是凄切的哭聲。
第128章
壹佰貳拾柒
鐘隱月找了棵樹坐下來,
靠著它呆了很久。
他自己一個人默默不出聲地哭了半晌,已經(jīng)哭得兩眼通紅。
距離他離開顧不渡的山宮,已經(jīng)過去許久了,
天都已經(jīng)亮了大半。
晨陽順著天邊爬起來了好些。鐘隱月知道自己該回去了,但他不愿回去。
突然,腰上玉鏡閃爍起了靈光。
是有人用玉鏡聯(lián)絡他。
鐘隱月抹抹眼邊的淚痕,
吸了幾口氣,調(diào)整一番呼吸,
又清清嗓子,才取下了腰上玉鏡。
他沒看鏡上顯示的字,
自顧自地傳入靈氣,連上對方之后,張嘴就說:“我馬上……”
“兄弟!!”
對面?zhèn)鱽硪宦暭鼻械拇蠛取?br />
鐘隱月被他喊得怔了一下。
“是我!”對面的人不等他回答,急道,
“是我啊是我!陳博斌��!”
鐘隱月錯愕:“你??”
“是我��!”陳博斌語氣著急,“你聽我說!我上回死了之后費了點兒時間才復活,
也怪我!忘了他肯定就在附近!”
“你聽我說,
你一定要冷靜!我接下來說的話肯定很讓你難以相信,但都是真的!我跟你說,那個妖后就是你們掌門,就是上玄!你趕緊去把他殺了,不然之后會越來越麻煩!”
鐘隱月沉默了。
“你那個系統(tǒng)之所以以為妖后是附身到別人身上,
是因為她的魂魄現(xiàn)在在上玄身體里!一百年前大戰(zhàn)的時候,
妖后就把自己的軀體自毀了,然后鉆進了上玄的身體里!”
“你懂嗎?根本沒有什么附身!是誤會了!”陳博斌說,
“而且,你喜歡的那誰,
其實在原來被乾曜獻祭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妖后帶走共魂了!而且上次因為上玄軀體撐不住,她才會被抓住破綻誅殺了,那這次她殺回來,肯定會想趁早換一個殼子!”
“上玄那具軀體撐不住的原因,就是因為人妖殊途,人修的殼子撐不住那么多妖魂!”
“那這次,她肯定會換沈悵雪做殼子!”陳博斌著急道,“而且而且,上次到了劇情最后,她被小白逼得沒辦法了,才把沈悵雪的修法拿出來用!她從來沒用過,那次第一次用,就險些能贏小白了!”
“她之前也是看不起他的,是最后才知道沈悵雪有多好用的!所以這次,你得把沈悵雪殺了!不然他會變成妖后的殺手锏!”
鐘隱月沒說話。
陳博斌還在玉鏡對面絮叨:“我知道你喜歡他,我也知道這對你很殘酷,可是沒辦法啊,原文就是這么設定的,我就是這么寫的!他就是這個命這個設定啊,我承認我確實對他不怎么好,可一本書里怎么可能沒有犧牲啊!”
“本來按照劇情,小白是可以殺妖后的,可是現(xiàn)在乾曜死了,這會兒還只是仙門大會,大戰(zhàn)提早太多了,小白沒那么厲害的修為,只能靠你了!”陳博斌說,“兄弟,現(xiàn)在全天下數(shù)你最厲害了!只有你能靠得��!”
“我聽說沈悵雪發(fā)瘋了,肯定是妖后控制他了!他的復生也是妖后做的,所以其實從一開始就早被共魂了,妖后是能控制他的!”
“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辦法救他了!”
“你如果不殺了他,我們大家就全都完了!”
“只能靠你了!”
鐘隱月還是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