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何止不想哭哭啼啼,跪下求饒�!�
門外傳來悠悠的聲音,和一串踩著雨水水洼來的腳步聲。
鐘隱月渾身玄雷纏繞,一腳踩上門框。
雨水澆透了他,將他的發(fā)絲打得服服帖帖地貼在臉上,水滴順著臉頰往下不斷流淌。
那一身的白衣亦是濕了個透徹,右半身也染盡了血。
與這副落湯雞的狼狽樣子不同,鐘隱月一雙眼睛如劍一般地死盯著上玄。
“你都想開香檳慶祝了吧,”鐘隱月定定盯著他,“該死的寄生蟲�!�
第125章
壹佰貳拾肆
鐘隱月說的話,
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怔。
他說的全是現(xiàn)代版臺詞,這兒的人根本不知道“香檳”和“寄生蟲”是什么。
雖說不理解他的話,但他突然出手襲擊自家掌門,
這讓眾人更加震驚。
上玄掌門這一歪身子,還險些倒下去。一旁的上玄山弟子見狀,慌忙將他扶起來。
自己的師尊被這樣突然襲擊,
弟子十分惱火,轉(zhuǎn)頭斥道:“玉鸞長老,
你是瘋了嗎!”
一旁也有人發(fā)怒:“你為何突然襲擊掌門�。俊�
“掌門?”
鐘隱月踩著門檻,走進(jìn)宮中。
他并不收起身上雷氣,
渾身殺氣騰騰地往掌門跟前逼近過去。
他面色沉靜:“掌門在哪兒呢?”
上玄正歪著身子咳嗽著,好似真沒什么氣力似的,靠在弟子身上。
聽了這話,他顏色一變,
眸子一轉(zhuǎn),幾分詭異精光在眼眸里閃過。
扶著上玄掌門的弟子沒有看見。
他莫名其妙道:“哈?門下弟子殺了這么多人,
把你給嚇瘋了嗎?我?guī)熥鸩皇钦诖颂幟矗 ?br />
鐘隱月一揚手,
又一道驚雷從手中擊出。
弟子大驚,慌忙也抬手,以一道法術(shù)回?fù)簟?br />
可以他的法力根本無法抵擋鐘隱月。那道驚雷擊碎了他的法術(shù),直直沖去,擊中了上玄掌門。
玄雷擊中他的心口。
“師尊!”
上玄弟子大喊一聲。那周圍一圈的人也都被波及進(jìn)去,
立時尖叫一片。
“你瘋了吧!”云序長老罵起來,
“你竟出手攻擊掌門��?”
“定是弟子殺人,把他逼得失心瘋了��!”
“快將玉鸞長老壓制住�。 �
場面亂作一團(tuán),
鐘隱月置若罔聞。
他走上前。
上玄掌門方才被雷擊中,此刻胸前焦黑一片,
他口吐著鮮血,歪倒在地。
上玄弟子正欲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瞧見鐘隱月走近過來,弟子面色慌亂,他慌忙護(hù)住掌門,向四周道:“玉鸞長老瘋了!快將他壓��!”
聞言,有人立即拔劍,有人立即起符,有人立即手上結(jié)印,想要起陣。
四面刀劍相向,鐘隱月仍然頭都沒偏一下。
“上!”
不知誰大喝一聲,眾人一擁而上。
鐘隱月身上玄雷轟然襲向四方。
正要襲來的眾人當(dāng)即被雷風(fēng)掀飛了出去。
一片驚叫聲中,鐘隱月拔出了劍。
他對著掌門拔劍��?
剛爬起來的云序大驚失色。
弟子也嚇得怔住。
他立即起身,想要擋在上玄掌門身前。可剛起來一半,鐘隱月便抬起一腳,直接將他踢開了。
弟子砰地撞到桌案上,直接將顧不渡的書案撞碎了。
鐘隱月目不斜視,來到上玄掌門跟前。
掌門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喘著粗氣,胸口不斷起伏,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淌下來。
瞧著可真是全無一絲修為,脆弱如風(fēng)中殘燭。
鐘隱月二話不說,一劍刺入掌門心口。
上玄掌門立即在地上一滾,躲過了這一劍。
鐘隱月一劍刺到了地上。
他抬抬眼,冷眼瞥向掌門。
方才那反應(yīng),可不是一個修為盡散垂垂老矣的小老頭該有的。
見這反應(yīng),眾人皆是有些驚詫。
可畢竟上玄掌門從前也是天下第一,眾人便沒有多在意,權(quán)當(dāng)是他的本能反應(yīng)。
他們還是對鐘隱月說:“你真刺��?”
“你當(dāng)真瘋了吧,你真的對掌門出劍�。 �
上玄弟子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來:“真是瘋了……玉鸞長老,你到底在做什么!”
“是見自己脫不開干系,干脆倒戈了不成��?”
鐘隱月置之不理,他拔起劍,回身又一劍捅下。
上玄掌門這次沒躲,鐘隱月一劍刺進(jìn)他肩頭上。
“玉鸞��!”
見到掌門中劍,有人大喊。
聽見這撕心裂肺的喊聲,上玄掌門勾起笑容。
一轉(zhuǎn)眼,他突然笑不出來了。
一口鮮血猛然從口中噴出。
鐘隱月將劍從他身上拔出來。
上玄掌門連連嘔了好幾口血出來。鮮血落到地上,那竟是幾口黑血。
掌門臉上的五官不斷抽搐。他終于發(fā)覺不對,哆嗦著直起身,坐了起來。
他渾身都抽搐起來,肩上淌下的也是一片黑血,傷口中還往外飄忽著陣陣黑氣。
肩頭被捅了一劍,卻有如此反應(yīng)。
眾人這才發(fā)覺事情不對,都愣住了。
掌門伸出自己的手。手上的皺紋開始飄忽不定,竟開始慢慢消失。
眼前的視線也開始忽明忽暗,掌門忙撫住自己的臉,卻無端摸到一片滑嫩的皮膚。
那絕不該是這具殼子的皮膚。
掌門大驚失色,回過頭,震怒地瞪向鐘隱月:“你做了什么�。俊�
鐘隱月面無表情地抬抬手里的劍。
“這柄劍,捅入你的心口,能讓你滾出這具身體�!彼f,“捅入別的地方,便能叫你在這具殼子里變回原形——當(dāng)然,你的殼子里面住了那么多位兄臺,現(xiàn)原形也是在殼子上一同現(xiàn)出好幾位的原形�!�
“說不定,左半張臉是小孩,右半張臉就是老頭了。能變成什么樣,全看你的造化�!�
上玄掌門聞言更怒,鐘隱月瞧見他變作綠色豎瞳的那只眼睛里毫不掩飾地閃爍著憤恨陰狠的精光。
那簡直就是準(zhǔn)備咬死什么東西的狼虎或蛇狐的眼睛。
他這張臉此刻可真是精彩,一只眼睛狹長,像蛇,另一只眼形似桃花,似狐;左眼眼皮底下長了一片綠色鱗片,另一邊眉眼又滿是皺紋。
下面一些的地方,是一片膚白貌美的臉皮,再往旁邊一些的地方,又是片黑一些的、如干裂樹皮般長滿皺紋的臉皮。
一張臉,跟剪了無數(shù)塊布頭胡亂編織成的大花被子似的,扭曲又詭異。
“這……”
眾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結(jié)舌,全都嚇傻了。
“這究竟……是什么?”
“那把劍有問題不成……”
“可沒聽過有什么劍會有這種法術(shù)呀!而且玉鸞長老方才都說了,說什么現(xiàn)原形……一劍下去,令那些妖魔鬼怪現(xiàn)出原形來的劍上法術(shù),倒是有所耳聞�!�
“可上玄掌門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這說不定是妖后的法術(shù)!說不定是妖后給了玉鸞長老什么東西,叫他來刺上玄掌門,好叫我們互相起疑,不攻自破!”
“可……”
“百年前。”
鐘隱月突然開口出聲,周遭人的聲音皆是一頓。
四周寂靜下來。
大家都想聽他怎么說。
“血戰(zhàn)的最后,上玄掌門散盡修為,竭力封印妖后�!辩婋[月說,“雖說封印未果,但妖后在黑氣之中消失了蹤影,上玄掌門也修為盡失,白了青絲,此后連法術(shù)都很少用了。是吧?”
他說的全是人盡皆知的事兒。
可聽著他的語氣,像是話里有話。
“的確是如此。”焚云派宗主陸灼說,“此事眾人皆知,你想說什么?”
“我就覺得很奇怪啊�!辩婋[月說,“妖后消失于黑氣之中,唯有上玄掌門留在那處。封印失敗是肯定的,可為何封印會失敗,妖后做了什么,黑氣之中發(fā)生了什么,唯有那兩人清楚�!�
“那諸位是怎么確定,封印失敗后,消失的一定是妖后,留下來的就一定是掌門?”
此言一出,四座一驚。
所有目光落到上玄掌門身上。
上玄掌門沒有動。
他坐在地上,一張臉還在扭曲地抽搐。
有些人難以置信,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則聞言惱怒。
云序長老便是最后的那一類。
他大罵:“真是荒唐!難不成你想說,當(dāng)年留下的不是上玄掌門,是妖后��?”
鐘隱月冷嘲他:“喲,你那腦子里面還有點東西呢�!�
“什么��?”
云序氣得臉紅脖子粗,鐘隱月沒多理他。
他繼續(xù)說:“事已至此,便不瞞各位。我與魔尊交過手,他告訴了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事兒�!�
“鬼哭辛此人,懂得一個極其恐怖的法術(shù)�!�
“共魂之法�!辩婋[月說,“她能吸取他人魂魄,與自己共用一具身體。與此同時,每個魂魄的修為、道法、法術(shù);劍法、符法、陣法,種種不同仙道所修行的法術(shù),都能與其余魂魄共享�!�
每個人驚得神色各異,臉色也都精彩紛呈。
“這……”
“這也太……簡直是……”
都沒人找得出形容詞。
“的確令人驚嘆,”鐘隱月說,“既然懂得共魂大法,又能在血戰(zhàn)中操縱各個靈修,那她必定是深明魂魄之法�!�
“那么,如何離開自己的殼子,附身于他人,侵占仙體,啃食仙體之中的魂魄,對她來說,亦是輕而易舉。”
宮中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下再也沒了反駁的聲音,眾人瞳孔震顫地望向上玄掌門。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往后撤了幾步。
“上玄掌門”咯咯地笑出聲,站了起來。
鐘隱月望著他:“鬼哭辛體中有諸多魂魄。侵入體內(nèi),壓制原本的魂魄,將他分食,而后鳩占鵲巢,應(yīng)當(dāng)簡單得很�!�
“的確簡單得很�!彼f。
他聲音變了,喉嚨里響起了許多聲音,像是有數(shù)十人一同說著話。
聞聽此聲,數(shù)十人臉色一變。
“鬼哭辛��!”
有人喊,隨后響起靈氣迸發(fā)之聲。
有數(shù)十個百年前便參加了血戰(zhàn)的人都再次拔劍了,他們怒目圓睜,脖子上青筋暴起。
“慢著,這究竟怎么回事��?”
云序長老大聲朝著鐘隱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掌門究竟怎么了!”
“掌門?”
鐘隱月還沒說話,鬼哭辛就又出聲了。
他又笑了起來,身下忽然起了風(fēng)。風(fēng)將他一頭白發(fā)吹得飄飄,不多時,那一整張胡亂縫了似的臉開始變幻,最終,化作了一張毫無皺紋,眉眼一致,面皮上白下黑的臉。
臉中央,還有一道縫合似的刀痕。
那完全不是上玄掌門了。
他身上妖氣滔天,震得眾人后背發(fā)麻。
這就是“妖后”,鬼哭辛。
放出妖氣,將形態(tài)如此搗鼓了下,鬼哭辛抬起眼皮,看向云序:“你們的掌門,早沒了�!�
云序怔怔:“什么意思?”
鐘隱月看不下去他那副傻樣了。鬼哭辛都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他還跟個弱智似的。
“還不明白嗎?”鐘隱月說,“百年前,不是我們掌門封印失敗,是在封印時被反殺了�!�
“鬼哭辛在掌門封印他時自毀妖體,侵占了掌門的仙體,入了他的殼子里�!�
“而后,將他的魂魄壓制,分食,鳩占鵲巢,奪舍了他,成為了天決門的掌門�!�
“真正的關(guān)山寒,早在百年前便仙逝了�!�
“師兄,我們一直把妖道之主奉為掌門,聽從其命。”鐘隱月說,“多好笑啊,連天下第一的天決門,都被他鳩占鵲巢了。”
鐘隱月眼睜睜看著云序呆了片刻,然后兩眼一翻,當(dāng)場昏了。
“……”
真是沒用。
“所以你驕縱乾曜師兄,視若無睹他欺壓弟子,虐殺妖物……”靈澤喃喃,“你是有意將天決門的風(fēng)氣攪渾的�!�
“做了掌門,自然希望你們爛一些�!惫砜扌列χf。
“那沈師兄呢?”
突然有人說。
鐘隱月也正要開口問這件事。聞言,他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白忍冬。
不知道是乾曜活著的時候打的,還是他在白日打鬼兵時落下了傷,鐘隱月就見他滿身是傷,傷得還比旁人更嚴(yán)重些。
他頭上的繃帶都遮住了一只眼睛,一只胳膊吊在肩上,那只傷臂好死不死還是他向來持劍的那只手,儼然是成了個廢人。
“沈師兄這次殺了這么多仙修,聽說命鎖也無法控制�!�
白忍冬一臉嫌惡,道,“果然,他早就是你的手下了么?”
鬼哭辛說:“他不是�!�
白忍冬一怔。
“他是被我所用了,就與那些被我操縱的靈修一樣,可并非是我的手下�!�
說到此處,鬼哭辛又笑了兩聲,看向鐘隱月。
“我聽你與他往日說的話,你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知道了�!惫砜扌琳f,“我與他,都是用了復(fù)生邪術(shù),從將來回到此日之人�!�
四周的人又是一驚。
“我的確知道,”鐘隱月平靜,“但我不知道他的復(fù)生是你干的�!�
“你以為是天道看不過眼了?”鬼哭辛笑了,“玉鸞,天下眾生,凄苦的有多少呢?”
“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的。那些凄苦的人中,比他過得更苦的,更是多如天上繁星。天上神仙與天道從來無情,怎么會因為一只兔子被剝了皮扒了骨頭,就心生憐憫,讓他從頭再來一次?”
“世上沒有那么好的事。”
他這番話,把旁人說得越發(fā)怔愣。
“什么?什么剝皮扒骨?”廣寒長老看向鐘隱月,“師弟,他都在說些什么?”
“他說,這次血戰(zhàn),本應(yīng)……至少應(yīng)在三年之后。血戰(zhàn)中,他敗給了仙修界,于是用了復(fù)生邪術(shù),回到此時,想再次卷土重來�!辩婋[月說,“沈悵雪作為靈修,在此后的第二年便死了。那時他就被鬼哭辛共魂,他死了的原因,便是被乾曜長老剝皮扒骨,獻(xiàn)祭為陣�!�
說到此處,鐘隱月臉上又黑了些。
“你們眼里的好師兄,被一個妖怪驕縱成不知天高地厚滿身罪業(yè)的混賬。門中一個弟子中了魔種,為了救人,就讓沈悵雪一個人去萬年秘境取靈草。他好不容易拿了回來,回來的路上被魔修偷襲,靈草丟了,乾曜就把他挖骨剝皮,獻(xiàn)祭法陣救人。”
“你們捧出來的!天下第一的劍仙�。 �
鐘隱月氣得轉(zhuǎn)頭嘶吼。
天決門的一群人臉色一白,無言以對。
荀不忘疑惑道:“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當(dāng)然知道。”
顧不渡站在他身邊,目光平靜地望著鐘隱月。
鐘隱月看向她。
顧不渡與他對視著,說:“是我告訴他的。”
“你?”荀不忘驚道,“宗主?是你??”
“我偷偷去過一次天決門�!鳖櫜欢赡槻患t心不跳地扯著謊,“玉鸞長老去年得以開悟,性子有了變化,境界也得以飛升,更有意想救那名沈弟子于水火之中。那孩子可憐,表面光鮮,實際上沒什么好日子,我便破了戒,與他多說了幾句�!�
眾人恍然大悟。
荀不忘卻揪心了:“宗主怎能如此?問天之人若說得太多,可是會反噬的!”
“我有分寸�!�
顧不渡簡單搪塞,又給鐘隱月使了個眼神。
鐘隱月知道她在給自己打掩護(hù),也明白她定然是知道自己是外世之人。
此刻若真說了為何會知道這么多的實話,只會把事情搞得復(fù)雜,且越搞越糟。
這聽著也太荒謬了。
鐘隱月也穩(wěn)了穩(wěn)神,壓下心頭怒火,看向鬼哭辛。
“就是這樣�!彼f,“所以,你為何助他復(fù)生?照你的論調(diào),這世上凄苦之人如此之多,你更不必多做什么�!�
“我的確不必再多做什么�!惫砜扌恋溃澳銌栠@么多做什么?方才你去見他,他不是叫你殺了他么?”
“殺不殺,我心中自有打算,不用你操心�!辩婋[月道,“你只管說你該說的話,為何助他復(fù)生�!�
鬼哭辛笑了。
“這也是我自己的打算�!惫砜扌琳f,“你知道嗎,玉鸞,上次我失敗時,離能殺死該殺之人,只差一步之遙�!�
“雖說我共魂了那只兔子,但我并未把他當(dāng)回事。畢竟只是個弟子,又只是個‘兔子’�!�
“其實·不止乾曜,也不止你們仙修,在妖界這邊兒,兔子也上不了臺面�!彼f,“沒攻擊性,軟弱,膽子小,許多妖物都能吃它,要它何用呢�!�
“不過一只魂飛魄散的兔子,又死狀凄慘,自然是怨念深重的。我們妖修,怨念也是修為的一部分,所以我才將他共魂�!�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鬼哭辛說,“我共魂了他,可我從未用過他的道法。”
“直到最后,我在最后的血戰(zhàn)中迫不得已,用了他的劍法……竟然重傷了天決門。”
“我這才知道,他竟是個好棋子�!�
鐘隱月聽得眉頭皺起。
“所以你也復(fù)生了他,”鐘隱月說,“你想要他帶著怨念回來,在又活一次之后,積攢更多的怨念,為你所用。”
“畢竟要從乾曜那里跑,也不是容易的事�!惫砜扌列χ�,“沒想到你這次跑了出來,把他帶走了……也沒關(guān)系,不礙多少事。想讓他積攢更多怨念,也只是一個順便�!�
“關(guān)山寒這具身子,我吃了百年,最終撐不住我們的魂魄了,這才是我最后失敗的最大原因�!�
“畢竟人妖殊途。人修的殼子,并不能與我融合�!惫砜扌琳f,“我要換個殼子�!�
鐘隱月驟然明白了,他面色一沉:“你想要沈悵雪做你的殼子。”
“聰明呀。”鬼哭辛說。
怪不得沈悵雪要鐘隱月殺了他。
他不想做鬼哭辛的殼子,他也知道一旦由他做了殼子,鬼哭辛可就愈發(fā)難殺了。
那個傻子……
鐘隱月怒得手握成拳,暗自咬緊牙關(guān),眉眼都一陣陣抽搐。
靈澤聽懂了許多:“所以,是因為沈弟子早已與他共魂,此次命鎖才會失效,更無法反抗他,在血戰(zhàn)中殺了這么多人……”
眾人若有所思——這一段話的信息量有些大,他們都陷入了思索。
“沈悵雪在哪兒。”
鐘隱月問他。
望著他難掩憤怒的神色,鬼哭辛噗嗤一聲笑了。
他從腰間解下一瓶紫虛瓶。
“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具軀殼,和一本劍法。”鬼哭辛說,“與物件別無二致,所以就在這里面�!�
鐘隱月瞳孔一縮。
紫虛瓶向來是存放法寶之物,他竟把活人塞進(jìn)去!
“你說什么��?”有人大驚,“你竟把他放在那里面�。俊�
鬼哭辛抬起手,將食指壓在唇上,朝著那人無聲地“噓”了聲。
他晃晃紫虛瓶,好整以暇地望向鐘隱月。
“知道嗎,玉鸞。”鬼哭辛說,“把活人放在里面,會如何。”
鐘隱月心中隱隱有了不祥之感。
他緊蹙著眉看著他,不作回答。
“法寶存入此處,是以紫虛瓶的法術(shù)使其縮小,存放其中�!�
“可是對法寶之物的縮小之術(shù),用在常人身上,那是完全不同的。”鬼哭辛說,“對于活人,紫虛瓶的縮小之術(shù)并不能完全使用。倒也并不是不能用,只是使用時,無法縮小的地方,便會硬生生折斷,強塞進(jìn)去……”
鐘隱月腦子里嗡的一聲。
耳邊立即嗡嗡作鳴,他瞪大雙眼,死死盯著那紫虛瓶,腦子里全是方才鬼哭辛那一段話的回響。
或許是難以相信,一段話在腦子里回響了十余遍,鐘隱月才堪堪明白。
無法縮小的地方,會硬生生折斷,強塞進(jìn)去。
他折斷了他的骨頭,把他強塞進(jìn)了那個只會裝法寶物件的瓶子里。
他折斷了他的骨頭。
把他強塞進(jìn)去了。
就在那里面。
鬼哭辛朝他晃著瓶子,笑容戲謔。
外頭的雨突然大了。
第126章
壹佰貳拾伍
剎那間,
玄雷轟鳴,劍光狂動。
滔天的殺意涌上心頭。鐘隱月心中的理智皆數(shù)散裂,只余滿腔怒火殺氣。
他拔出劍,
身下玄雷轟然襲向四周。
他撕心裂肺地喊叫起來,朝著鬼哭辛殺了過去。
鬼哭辛伸手往背后一探,竟也抽出一把劍來。
劍上血光重重。
兩劍相擊,
卷起肆虐劍風(fēng)。
“還給我!”
鐘隱月兩眼通紅,劍上玄雷愈發(fā)刺眼,
鳴聲如嘶嚎。
“我叫你還我�。 彼蠛�,“憑什么!憑什么都這么對他!!”
“因為就是這樣的天道!”鬼哭辛大笑起來,
“你真以為你救得了誰嗎��?”
“少癡心妄想了,玉鸞!誰也沒法逃的,都要死在我的道下!”
“誰在乎你那狗屁的道……我要你把他還我�。 �
“還你?為何要還你!”
兩把劍擊在一起,劍身上的靈力相互較著勁。電光火石間,
鬼哭辛的笑容越發(fā)瘋狂,“我前世便是如此的,
他遲早要死!不過一條賤命,
我想如何便如何!”
“一只兔子,原本就該由我吃了!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他早要你親手殺了他!”
“他自己都知道,這種爛命,沒法在這處處都要殺他的世道里活著!你是他師尊,
看得卻沒他透徹,
連殺他是讓他解脫這等事都看不透!”
“鐘隱月,你枉為人師��!”
“這世上有哪個師尊稱得上一聲師尊!”鐘隱月大罵起來,
“欺壓弟子,包庇罪行,
光明正大地拿著命鎖和未行的罪名侮辱靈修,這世上還有真正的仙人不成��?”
“若殺了弟子才能稱一聲師尊,這狗屁師尊我不做也罷!!”
“把他還我!”鐘隱月歇斯底里,“他是不是真的想死,我比你明白!還我��!”
鬼哭辛哈哈大笑起來,他手上用力,猛地劈出一劍,將鐘隱月?lián)麸w出去。
鐘隱月被一劍掀飛,撞到墻上。
他撞碎一堆書架桌椅,還將墻面都撞碎了,整個人都飛出了山宮出去。
“這是我的殼子!”鬼哭辛向他大笑,“沈悵雪死了,鐘隱月!你就等著被他殺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