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可你之后在大會上不再用全力,我便知道,那流言不是空穴來風(fēng)�!�
說著,李行洲往旁側(cè)側(cè)頭,看向臺上
沈悵雪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視線所及之處,正是天決門的方向。
更準(zhǔn)確來說,是天決門的玉鸞長老。
鐘隱月正被眾人所擁,他滿面紅光,大聲笑著,那股得意的勁兒,仿佛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沈悵雪是此次桂冠。
沈悵雪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他在焚云派得了桂冠時(shí),坐在那個(gè)方向的乾曜長老,露出的卻是黑壓壓的、壓抑著憤怒的一張臉。
他那時(shí)心中咯噔一聲,迷茫與恐懼同時(shí)漫上心頭。
沈悵雪闔眼輕笑,將頭扭回來。
他說:“身后無人倒也無妨,只怕身后之人如蛇一般盯著人,若有一點(diǎn)不如他的意,便要撕咬上來……當(dāng)真是說到我心坎里來了。與李兄交手?jǐn)?shù)次,我竟從未發(fā)現(xiàn),李兄如此看重我,也將我看得如此透徹。”
“不怪你,我也不敢同你多說�!崩钚兄拚f,“我看得出,你在那門里日子不好過。我若多說幾句,只怕會害你多受些苦�!�
沒料到李行洲竟然早已看透到這個(gè)份上,沈悵雪微微瞪大了雙眼。
片刻,沈悵雪失笑出聲:“是我瞎了眼了,從未發(fā)現(xiàn)世上還有如此掛心我的人。不過,李兄也不必?fù)?dān)憂了,馬上就都要結(jié)束了�!�
李行洲點(diǎn)點(diǎn)頭:“說的是�!�
身后傳來窸窣聲響。
忘生宗弟子回頭望了眼,見到荀不忘與顧不渡走上了臺來。
他眸中一驚,忙回身來,躬身作了一揖:“沈師兄,李師兄。”
“比武勝負(fù)已出,二位為此次大會的第一第二,都贏了此次大會的彩頭。只是場地需要修繕,請先隨我來�!�
沈悵雪點(diǎn)點(diǎn)頭,幫著焚云派的小師弟扶起李行洲,走到了一邊去。
臺下觀席上,鐘隱月正受著八方來賀。
弟子奪了桂冠,哪怕他在外界眼中還是個(gè)弱雞,周圍還是有一群人簇?fù)砹松蟻恚咦彀松嗟刭R著喜。
鐘隱月一個(gè)一個(gè)應(yīng)著,話都說不過來了。
“此次大會,我一早就見玉鸞長老今時(shí)不同往日了!”
“沈弟子往日在乾曜門下平平無奇,此次到了玉鸞長老門下,就再得桂冠了!”
“長老門下弟子此次也是大放異彩,定是長老日后必定得封仙位,山天上有神星庇佑著!”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鐘隱月被說得臉越發(fā)紅了,哈哈笑著應(yīng)著聲。
忽然,有人說:“長老快看,宗主們上場了!”
此話一出,鐘隱月立馬在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踮起腳尖,往那邊抻長脖子一瞧,就見荀不忘和顧不渡走上了臺子。
“瞧,忘生宗的左蘊(yùn)也上去了!”
那是忘生宗的大弟子,也正是將溫寒打得一掌就馬上投了降的人物。
昨日,他才敗下陣來。
他是這場大會的第三名,此時(shí)正站到了臺邊去,看著是領(lǐng)命過去,準(zhǔn)備上臺了。
“瞧這架勢,宗主們是準(zhǔn)備修繕兩儀臺,而后頒發(fā)彩頭了,”人群中又有人說,“大會的前三名,向來能有萬年法寶做彩頭拿哩。”
連第三名都走到臺邊去了,想來就是如此。
荀不忘和顧不渡并肩走上臺,而后兩人互看一眼,交換了眼神后,點(diǎn)了頭。
兩人又各自看向面前。他們伸出手,靈光在手中出現(xiàn)。
從手中溢出的靈光化作數(shù)道光束,散在臺上四方。很快,地上的碎石土塊緩緩浮起。像是得到什么感召,它們追隨著靈光,悠悠回到自己的地方。
場景美麗而恢弘,盛大而安靜。被破壞成廢墟的兩儀臺被靈光所罩,那些破碎的回到原本的地方。
不多時(shí),兩位宗主手中靈光消散,兩儀臺恢復(fù)原樣。
“好厲害的法力……這么大的兩儀臺,片刻的功夫便修繕完了。”
“那可是大乘的宗主,必然的�!�
人群中窸窸窣窣,鐘隱月望著臺上。
兩儀臺修繕好后,便有幾人上了臺去。
有忘生宗的弟子分別端著仙木盤上了臺子,盤上的東西用紅布蓋著。
得了前三名的各大仙門弟子也上了臺。
忘生宗的大宗主顧不渡向他們彎身低頭,道喜過后,她轉(zhuǎn)身向端著仙木盤的忘生宗弟子。
她將紅布從仙木盤子上取下,將法寶一個(gè)一個(gè)親手交給了他們。
她與每一個(gè)登上臺的弟子都低聲說了些什么。
等到彩頭都交予完了,荀不忘回身向身后的弟子點(diǎn)了下頭。
那弟子心領(lǐng)神會,便回身離開,走到臺邊的大鼓旁,咚地一聲,敲響了鼓。
鼓聲之中,站在那臺上的沈悵雪回過頭。他看向鐘隱月的方向,朝他捧著手中靈光閃爍的法器晃了晃。
他壓抑慣了的那張臉上終于有了些該有的色彩。
沈悵雪滿面紅光,眼睛里也閃閃發(fā)光。可他終究是規(guī)矩慣了,行事不敢太過張揚(yáng),便朝著他縮著肩膀,偷偷晃著手里的彩頭。
鐘隱月哭笑不得。他高高揚(yáng)起手臂,朝他揮了兩下,示意自己看到了。
沈悵雪便偷偷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把腦袋縮了縮,偷偷笑了起來。
忘生宗弟子的聲音在臺上響著——
“本次仙門大會,弟子比武,本日結(jié)束——”
“本次桂冠,天決門玉鸞山,弟子沈悵雪!”
“明日之后,為長老比武——”
-
弟子比武,至此便算作結(jié)束。
長老比武要待到明日。好不容易比完了一階段,大會各方都想歇歇,便安寧了一下午——除了天決門。
乾曜門的院子里還在哭天喊地,嘶吼不停。
耿明機(jī)近日瘋得越來越頻繁了,動不動就一劍砍得地動山搖,連帶著這一排天決門的院舍都跟著震三震。
這才過去兩日,門中便有長老受不住了。
上玄掌門坐在院子里喝茶,茶剛倒了一半,隔壁便響起一聲怒吼,隨后咚地一聲,大地一震,倒著的茶一陣晃悠,便從石桌上一躍而下,啪地灑在了上玄掌門的白衣上。
掌門兩手扶著茶壺。
他看看茶壺,看看兩腿間濕了一片的衣物,沉默良久。
耿明機(jī)又在隔壁大喊大叫,上玄掌門嘆了口氣,將茶杯從腿間拿起來。
還未來得及做些別的什么,突然,院門前砰地一聲。
掌門一抬頭,便見云序長老扭曲著一張臉,怒氣沖沖地闖了進(jìn)來。
他毫無禮數(shù)地走來,啪地一拍桌子,怒道:“掌門!你便這般放著乾曜師兄不管嗎!”
上玄掌門朝他眨巴眨巴眼。
“我何時(shí)沒管了?”他說。
“你何時(shí)管過��?”云序長老怒得又一拍桌子,指著上玄院邊上的乾曜院就喊,“師兄前幾日遭心魔吞噬,掌門不說為他凈心也不說為其布陣,竟連插手之意都沒有!就這般……冷眼旁觀��?”
“何成蔭未與他凈過心么?”上玄掌門問。
前代乾曜的名字一出,云序一怔:“�。俊�
“他的師尊,何成蔭。數(shù)百年前,他早不知為他凈心了多少次�!鄙闲崎T把剛拿起來的茶杯放遠(yuǎn)了些,又拿過一旁十分有眼力見的弟子遞來的毛巾,低頭細(xì)細(xì)擦拭著衣物,“若是凈心有用,他萬萬不會到此地步�!�
“況且,你也真是會為難人……我這個(gè)樣子,瞧著像是能為他凈心、布陣,插手此事之人么?”
云序啞口無言。
照掌門這個(gè)修為幾乎沒有的情況,若是貿(mào)然插手耿明機(jī)入魔之事,入了隔壁那院,沒被當(dāng)場砍死都是好的。
“你瞧,你也知道�!闭崎T抬眸一瞥他的神色,“你若有心,大可現(xiàn)在就去尋乾曜,為他做一些事,而不是到這兒來為難我�!�
第115章
壹佰壹拾肆
云序長老啞口無言,
神色卻扭曲了。
想必是沒想過會被這么回答。
他咬了咬牙,又說:“沒掌門允許,我怎么敢私自行動?掌門若是心中有此事,
就應(yīng)當(dāng)主動安排我等,一同去那院里做些什么!”
“我已經(jīng)安排人了�!鄙闲崎T說,“乾曜入魔,
畢竟是上不來臺面的事,不好弄得大張旗鼓。若是我們一同去,
若是在那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幾個(gè)長老鬧成一團(tuán),
事兒被傳出去,豈不是更丟臉。”
“師兄為天決門盡心盡力,如今掌門是覺得師兄累贅了?”
云序冷聲。
掌門沉默不言,沒有回答。
他擦凈衣物上的臟污,
將毛巾折了幾下,交還給弟子,
嘆了一聲。
他仍然不做聲,
又把桌上茶壺拿起來,取了個(gè)新的小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云序長老緊蹙眉眼,不滿又憤怒地緊緊盯著他。
掌門始終不做聲。倒好茶后,他抿了一口。
心魔入心,
占據(jù)魂魄,
是有鉆心入骨之痛的。
就聽隔壁突然傳來耿明機(jī)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大約神志不清醒了,竟開始哭嚎著求饒。
云序長老猛然一驚,
連忙轉(zhuǎn)頭,心急如焚地往那邊去了兩步,
又忽然緩步停了下來。
他停在院墻前。
耿明機(jī)的慘叫聲還在隔壁凄慘地響著,可他卻不動了。
上玄掌門喝了幾口茶,聽著突然沒了腳步聲,抬眼往那處一看,就見云序背對著他,跟一尊石像似的僵在那兒。
上玄掌門突然輕笑了聲。他放下茶杯,道:“你也害怕,是吧�!�
云序兩肩一抖。
他回過身,一臉怒意。
“掌門若有時(shí)間在此處說風(fēng)涼話,不如趕緊想想辦法!”云序說,“師兄這百年里為山門盡心盡力,即使是做了些錯事,可畢竟是功大于過!這四周可都是其余山門的院舍!今日動靜就已經(jīng)如此大了,若是一拖再拖,只會將這樁丑事鬧得更大!”
上玄掌門沉默不語。
這話似乎是戳到了他的心窩子,他的神色也嚴(yán)肅幾分,黑了下來。
“掌門�!�
院門又傳來聲音。上玄掌門尋聲看去,是靈澤領(lǐng)著祝海云走了進(jìn)來。
靈澤匆匆走來,也顧不上行禮,走到他跟前便開門見山道:“乾曜師兄近日已經(jīng)入魔了,合該進(jìn)去看看,阻攔一二了�!�
上玄掌門沉默片刻,皺起眉來。
他站起身。一旁的弟子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上玄掌門望向他們,道:“去找玉鸞�!�
“還找他做什么!”云序長老一甩袖子,怒道,“掌門你是老糊涂了,是!玉鸞近日是修為大漲,打了魔尊,頗得您喜愛!可如今是師兄出了事,您還惦記著他做什么!他與師兄不對付,您是還嫌師兄院里的事兒不夠亂嗎!他若去了,只會惹得師兄大怒!入魔之人本就喜怒無常,一個(gè)不好便會魔血攻心,您——”
“你覺得你二人,能贏乾曜不成?”
云序一下子不吭聲了。
靈澤輕輕皺了皺眉。
祝海云在她身后,也跟著皺了皺眉。
云序長老是才入大乘期的長老,又是體修,靠著一雙拳頭打斗修行。他與乾曜長老差了兩個(gè)小境界,又與乾曜長老交好,能否狠心出手都是問題,說他不敵倒是事實(shí)。
可靈澤長老與乾曜長老境界相同,她又向來是非分明,自然能與其一戰(zhàn)。
掌門卻這樣一棍子打死,祝海云心中有些不滿。
不勞她多說,靈澤就開了口:“掌門,靈澤與乾曜師兄境界相同,能與其一戰(zhàn)�!�
“你一介女流,能打什么�!闭崎T說,“男女之別,天差地別。即使境界相同,可畢竟性別有差,你贏不了他。此事我早已交給玉鸞了,只是他一直沒動作,該去再催一催了�!�
這一番話惹得靈澤長老與云序長老皆是眉頭一皺,神色難看。
云序說:“玉鸞能做什么?他向來與師兄不和,這事兒自然不會積極!”
“除了他,沒人能勝�!闭崎T說,“他就算與乾曜不和,可這事事關(guān)天決門的名聲。若是名聲有損,他也有份兒�!�
“他無法置身事外�!�
靈澤與云序聞言沉默,轉(zhuǎn)頭互相看了眼。
兩人的眼神都各自復(fù)雜。
-
玉鸞山的院子里,鐘隱月小心翼翼地把沈悵雪贏來的法器拿起來,抬高手,對著天井,仰著頭,仔細(xì)從底下查看了番。
這法器是一塊靈骨。
靈骨之中滿是靈氣,這樣摸一下,都能感受到其中蘊(yùn)含的巨大靈力。
是個(gè)上等的法寶,可鐘隱月卻皺起眉來——午前在臺子上看到沈悵雪拿了這個(gè)時(shí),他就覺得奇怪了。
鐘隱月把手放下,將這塊靈骨小心地放回到案上。
桌案兩旁,他的弟子把他圍得水泄不通。
幾個(gè)弟子看看靈骨,又看看他,一雙雙眼睛眨巴眨巴,都等著他說話。
鐘隱月抬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沈悵雪。
沈悵雪無辜地望著他。
“這的確是歸元骨�!辩婋[月對他說,“但我想不明白,給桂冠的彩頭怎么會是這個(gè)�!�
道行還淺的幾個(gè)弟子聽罷,便茫然道:“師尊,何為歸元骨?”
“歸元骨是從萬年秘境的秘境之主身上取下的靈骨。”鐘隱月偏頭看向他們,耐心道,“這東西與秘境之主同生,擁有萬年靈獸的修為與魂魄,也吸取了秘境中的萬年靈氣�!�
“這種靈骨生得與秘境之主的金丹極近,而秘境之主能鎮(zhèn)壓秘境的妖獸。因此,它有鎮(zhèn)命鎮(zhèn)魂之功效,能令人定心安神,摒去心中雜念與魂中邪魔�!�
“說得明白點(diǎn),它能治走火入魔,還有心魔。若是人心中有惡,需旁人助其凈心的話,有它在,便實(shí)打?qū)嵉啬芙鉀Q一切�!�
說到這兒,鐘隱月的神色就又不好看了許多。
他轉(zhuǎn)頭朝著沈悵雪一皺眉,道:“那兩位宗主該不會是算到乾曜入魔,所以特意把這個(gè)給了你,想讓你去交給乾曜,助他凈心吧?”
沈悵雪歪歪腦袋:“顧宗主應(yīng)該不會做這般事的吧?”
鐘隱月想想也是,顧不渡在前些日處置耿明機(jī)時(shí),一點(diǎn)兒都沒留情。
瞧著那樣,若不是還得給上玄掌門一個(gè)面子,她都想把耿明機(jī)直接交去殺仙閣了。
道理都明白,鐘隱月心中卻總覺得不對:“可為何要給你這么一塊靈骨?雖說歸元骨的確算是珍稀的萬年法寶,但歷年來,仙門大會的桂冠彩頭,不是上等的劍便是上等的暗器,都是些能傷人之物。怎么這次到了你,就成了個(gè)安神靜心的骨頭?”
幾個(gè)弟子聽罷,也紛紛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白忍冬在原文里贏的可是個(gè)上等的殺人利器,怎么沈悵雪拿的是塊骨頭。
鐘隱月心中極度不平衡,他替沈悵雪感覺不值。
他一抬頭,正巧,沈悵雪也正抬眸望他。
兩人四目相對。見他滿臉寫著不滿,沈悵雪卻揚(yáng)揚(yáng)嘴角笑了下。
還笑。
他還笑得出來。
鐘隱月對著他的笑容皺皺眉,給了他一眼刀。
沈悵雪就又乖順地低下眼簾,低了低頭,無聲地認(rèn)了錯。
鐘隱月收回目光,又看向桌面上的靈骨。
原文里,白忍冬得了這仙門大會的桂冠后,給他的可是一把鴉殺笛。
笛曲一出,便有三千風(fēng)刃沖向敵方。
殺人利器,非常好用。
那東西不知道幫他殺了多少魔修。
可同樣是桂冠……怎么拿的是塊骨頭。
這怎么想怎么不對。
顧不渡為何……
鐘隱月消化了下心中不滿,細(xì)細(xì)思忖了番——顧不渡不是這樣拎不清的人。
顧不渡在原文里也一向是非分明,往那兒一站便是為道理代言,從不偏袒于誰。
前些日子,她處置耿明機(jī)時(shí),更是全然不給他留情面。
這樣一個(gè)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什么給沈悵雪法寶讓他去救耿明機(jī)的行徑。
她是能問天的。耿明機(jī)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理應(yīng)都知道的。
對,她能問天。
鐘隱月忽然想,那她是否是知道沈悵雪日后會有什么事,才將法寶換了,把這把靈骨給了他?
“顧不渡不是這般拎不清的人�!�
青隱忽然悠悠說了句。
鐘隱月回頭,見她又靠在自己床頭上,握著本話本在看。
她眼皮都沒抬一下,就那么翻看著話本,隨口說著:“她能問天,想必是知道了什么,才刻意給了他這個(gè)�!�
“乾曜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
“我也是這樣想的�!辩婋[月說,“我方才仔細(xì)想了想,以顧宗主的為人,不會做這種給他法寶,讓他去救乾曜之事。既然她能問天,那做事應(yīng)當(dāng)是有什么道理……那不必胡亂猜測,且就順其自然吧�!�
鐘隱月看著沈悵雪說,沈悵雪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切聽師尊的�!彼f。
鐘隱月無奈笑笑,正要再說什么,突然大地狠狠一震,周身立馬抖了起來。
桌案上的燈燭一抖,火光狠狠一搖。
鐘隱月立馬感受到隔了幾個(gè)院的魔氣。
弟子們一驚。
鐘隱月淡定地坐在原位,等到搖動停止,他又聽乾曜院里響起了慘叫聲來。
是白忍冬。
鐘隱月淡定聽著,但見自己這幾個(gè)弟子們面色一緊,神色復(fù)雜。
擔(dān)憂、厭棄,兩種有些過分極端的情緒在他們臉上。
鐘隱月理解,白忍冬畢竟也跟他們挺長一段時(shí)間。
“瞧著沒多少時(shí)間了,”鐘隱月說,“我本以為還能撐幾天的。不過也好,明日也是個(gè)好時(shí)候�!�
聽了這話,沈悵雪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面無波瀾。
瞧著他好像又心不在焉的模樣,鐘隱月沉默了片刻。
溫寒問道:“師尊,打算要怎么做?”
“我自有安排�!辩婋[月說,“想要動手,隨時(shí)都能做。”
正說著話,門外突然咚地一聲,傳來不知誰人踹開院門,急匆匆走進(jìn)來的聲音。
桌邊的幾人訝異。
鐘隱月站起身來,往外迎去。
一出臥房,他就見到云序長老走了進(jìn)來。
對方一臉憤怒,眉間皺成了個(gè)川字。鐘隱月正要開口叫他,一見對方瞪得溜圓的眼睛和怒氣沖沖的氣勢,便將話咽了回去。
云序也果真沒安好心,他沖上來揚(yáng)起手,便是一拳襲了過來。
蘇玉螢驚叫:“師尊!”
鐘隱月側(cè)身一躲,揚(yáng)手一掌拍在云序胸膛上。
雷光在手中肆虐。
瞬時(shí),便聽一聲巨響,一道驚雷推著云序砸了出去,轟隆一聲,把他鑲在了玉鸞院的院墻上。
靈澤長老和掌門剛站到他院舍門口,云序就那么擦著他倆飛了出去。
靈澤長老一臉淡定,跟在她身后的祝海云震驚無比,望著鑲在墻上后又啪嗒面朝地掉到地上的云序,她簡直說不出話來。
雖說早有許多傳言,鐘隱月也有許多戰(zhàn)績,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出手。
正驚異著,一道白衣身影便慢吞吞地跨過門檻,神仙似的悠哉悠哉地走了出來。
他站定,渾身上下玄雷涌動,雷響不停。
是鐘隱月。
鐘隱月站在門前,雙手抱臂,面無表情。
“嚇我一跳�!彼f,“我沒去過幾次云序?qū)m,原來云序師兄是這樣與人打招呼的?”
云序長老咳嗽幾聲,顫抖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眉眼抽搐,雖說眼睛里還有硬氣與不屈服,但恐懼也很明顯地出現(xiàn)在那雙眼睛里。
他哆嗦著:“你……你少神氣了,我是來教訓(xùn)你的!”
“我做錯事,自有掌門教訓(xùn),還用不著師兄操心�!辩婋[月說,“再說了,我何時(shí)做了需要遭教訓(xùn)的事?”
“你還有臉說!”云序嘶啞著罵他,“乾曜師兄入魔,痛得徹心徹骨如墜深淵,掌門將此事交給你處置,你卻佯裝不知,至今都不去露面!此乃失職,自然該教訓(xùn)�。 �
“掌門既然全權(quán)交予我,我想如何,就該如何�!辩婋[月淡淡道,“師兄若再大放厥詞,對我不敬,小心我還揍你�!�
云序長老哆嗦了一下,臉上幾分發(fā)怵,手上也抬起來,捂了捂方才被擊中的心口。
瞧著是挺疼的。
靈澤瞥了他一眼,不做理睬,對鐘隱月道:“你打算如何?”
“師兄入魔,本就是遲早的事。”鐘隱月看向她,“到了如今,也只能清理門戶了。只是乾曜門的長老之位還未有可繼之人,怕是要從乾曜宮中選一個(gè)靠得住,有天分的了�!�
靈澤點(diǎn)頭:“乾曜師兄雖立了忍冬做首席弟子,可他對同門用了邪術(shù),性子不好,得要選他人來繼。但若如此,境界定是不達(dá)我等,需要更長時(shí)間來修行……如此一來,乾曜門便沒落了。”
“那都是后話。”掌門啞聲說,“如今最要緊的,便是攔下乾曜。玉鸞,我今日也在大會上與你說過了,為何還不動手?”
“門中弟子得了桂冠嘛。我一高興,喝了兩杯�!辩婋[月說。
掌門面露不悅。
“他鬧得越來越大,這附近皆是仙界之人,早有人聽到動靜了�!闭崎T說,“再這么下去,天決門的名聲只會越來越臭!”
“怕什么,我們本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嘛�!辩婋[月說。
“你說什么?”
“我說錯了么?”
鐘隱月側(cè)過腦袋看他,一挑眉,臉上盡是挑釁的笑意,“一個(gè)百年前修為散盡卻不退位,坐著掌門之位卻得倚仗他人,還目中不視他欺壓弟子;一個(gè)在山門虐生卻能全身而退,欺壓弟子多年,將他做成爐鼎,山門卻仍然不追究,還供著他這尊大佛�!�
“別的長老,明明修著正道到了大乘,心中卻根本沒有什么天理倫常,明知門中有人欺壓靈修,卻視而不見,反倒助紂為虐,不斷吹捧�!�
“掌門,有的話,你非要我明說么?”鐘隱月望著他,“你管的好山門,早就從里爛到外了,你還要什么名聲!”
“這山門里遍地都是提去殺仙閣便能論罪的人皮畜生,你還想要名聲?”
“如今,師兄哪里是在敗壞名聲?”
“這是真相好不容易大白于天下了!”
掌門臉色漆黑。
他咬著牙,聲音低沉:“閉嘴……”
“人都說以德配位,你修為散盡,還非要貪圖那些名聲地位,坐在此處,才有今日!”鐘隱月高聲道,“你養(yǎng)的好山門,養(yǎng)出來這樣一個(gè)個(gè)披著人皮的癩蛤蟆!把臉上的皮一撕,脫下那層鐸金的道法,他們里面全是一堆爛泥爛肉!”
他朝著掌門走近過去,兩手一揮,“這早就不是什么仙門了,這是豺狼虎豹蛇鼠一窩的沼澤!”
“早該讓天下知道——”
“閉嘴!閉嘴��!閉嘴!��!”
掌門推開扶著自己的弟子,沖向鐘隱月。他拽住他的衣領(lǐng)嘶吼,氣得脖子上爆青筋,大張著嘴撕心裂肺,整張臉通紅,神色扭曲。
鐘隱月閉了嘴,不說話了。
他面色平靜,卻仍然笑著。
上玄掌門氣喘吁吁,死死地瞪著他。
在場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鐘隱月一攤雙手,輕輕推開上玄掌門。
掌門往后連退數(shù)步,上玄宮的弟子連忙接住他。
鐘隱月拍拍自己身上。
“掌門,你還是不太了解我,”鐘隱月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頸子,笑著對他說,“我這個(gè)人,從來不在意什么名聲,也不在意什么修為�!�
說罷,鐘隱月身上的雷光消失。
乾曜院中又響起慘叫聲。
鐘隱月瞥了一眼,便回身朝著屋內(nèi)喚了聲:“阿雪。”
沈悵雪持劍走了出來。
他向鐘隱月作揖:“師尊�!�
鐘隱月朝他一扭頭,便下了臺階,走向院門。
沈悵雪跟了上去。
見他離開,上玄掌門怒道:“你去哪兒��?”
“處置,”鐘隱月頭也不回地答道,“你不是全權(quán)交給我了嗎�!�
-
月色皎潔。
風(fēng)聲輕響,沈悵雪跟著鐘隱月出了門來。
天決門的院舍就是這一排,距離沒有多遠(yuǎn)。跟著鐘隱月走了半分鐘,便到了乾曜院跟前。
到了地方,沈悵雪抬起頭。
乾曜院的院門已經(jīng)搖搖欲墜,里面?zhèn)鞒鰬K叫和魔氣。
兩人站在門口,停了下來,沒有進(jìn)去。
沈悵雪聽著那里面的慘叫,仍然面無波瀾。
“在想什么?”
鐘隱月問他。
沈悵雪偏偏頭,見他立在自己身側(cè),負(fù)著雙手。
沈悵雪沒有回答,只問:“師尊想怎么做?”
“今晚來,是來布局。”鐘隱月說,“正如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樣。我本以為他還能撐幾日,沒想到不過兩日,便撐不住了�!�
“長老想必是不愿再掙扎了。一旦卸防,心魔侵占便會十分迅速。”沈悵雪說,“明日嗎?”
“就明日吧�!辩婋[月說。
第116章
壹佰壹拾伍
“就明日吧�!�
鐘隱月說。
沈悵雪點(diǎn)頭:“明日也好。既然要明日……今晚,
就我來吧�!�
“那也行�!辩婋[月望向他,“你仍想自己去見見么?”
“總不能事事都讓師尊替我做�!鄙驉澭┨职窗此募绨�,平靜道,
“這畢竟更是長老與我的事。有的事,得自己去做個(gè)了結(jié)才是。”
“而且,我還有些話想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