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鐘隱月嘟嘟囔囔哼哼唧唧著,嘴巴里還惡狠狠地磨著牙,好像要把罵的人都吃了似的。
沈悵雪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
他走過去。
鐘隱月嘴里還在罵:“罵輕了你……什么狗日的人……寫的什么……破人設(shè)……”
“就該……拿……臭雞蛋,嗝,砸死你……”
沈悵雪哭笑不得。
他已經(jīng)走到了鐘隱月身邊。鐘隱月身上酒味很濃,想來是喝了不少。
沈悵雪伸出手,拍了拍鐘隱月,輕聲喚他:“師尊�!�
鐘隱月不為所動,但夢話立刻不說了,開始“沉默”地打呼,身上呼吸的起伏大了些。
“師尊,師尊�!�
沈悵雪又叫了幾聲,拍了幾下,鐘隱月仍然不為所動。
瞧著是叫不醒了,沈悵雪便嘆了口氣,拉著他的胳膊將他翻過來,拉了起來。
鐘隱月倒還算好照顧的,他沒死拽著那酒壇子。被人一拉,手上便立刻松了力氣,乖乖地順著沈悵雪的力氣,靠了過去。
沈悵雪將他拉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接著,他托起鐘隱月的屁股,抱睡著的小孩似的把他托了起來,抱在懷里,進(jìn)了玉鸞山宮。
鐘隱月這個醉酒的模樣,今晚不宜再回別宮去了。
鐘隱月趴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動作一顛一顛的。醉酒的人渾身都是熱的,抱在懷里,沈悵雪感覺他的溫度比往常高了許多出去,連呼吸時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燙的。
氣息滾燙地打在他頸窩上,沈悵雪臉上的溫度都禁不住跟著高了些。
他抿緊嘴,把一些雜亂的心思往下壓著,抱著鐘隱月,到了宮內(nèi)的榻前。
沈悵雪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到榻上。
鐘隱月從頭到尾眼皮子都沒動一下,還在沉沉睡著。只是剛一躺下,他就皺了皺眉頭,一邊嘟嘟囔囔著熱,一邊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衣襟,當(dāng)著沈悵雪的面,就把衣襟扯得大開了。
可顯然這對一個現(xiàn)代人來說還不夠。仙界長老這衣服里三層外三層的,在外穿了二十幾年t恤外套短袖的鐘隱月還是潛意識里熱得要命。
他一個勁兒地把衣服往下拉�;蛟S是太熱,他還一拉就拉三四層。
這一拉露出來的可不是下面那件衣物,而是他鐘隱月自己的大好春光。
沈悵雪看得臉上溫度都要炸了。
眼瞅著鐘隱月要扯出大事,沈悵雪看不下去了,一閉眼就大聲尖叫起來,上手就立刻捂住了鐘隱月的手:“師尊!不能扯了師尊!有辱斯文��!”
被人這么一抓,鐘隱月老實了,可還是很不高興地又哼唧起來,還是嫌熱。
沈悵雪卻老半天都沒敢睜眼。半晌,他穩(wěn)好自己的心神,攢足了勇氣,才又睜開眼來。
鐘隱月在他手底下歪著腦袋,閉著雙眼,臉上一片醉紅,歪開的衣襟下也露了一片好春色。
沈悵雪眼睛直了。
他抓著鐘隱月的一只手,他感到這只手在自己手心里如塊火靈秘境的巖石一般燙。
他雙手顫抖起來。
片刻后。
沈悵雪抱著木盆和兩條毛巾,逃似的沖出了玉鸞山宮。
宮門在身后砰地關(guān)上。
沈悵雪背靠著門,張著大嘴,氣喘吁吁起來。
他臉上一片通紅,整只耳朵都紅得充血。
沈悵雪喘著粗氣。因為無法言說的情緒過于激動,他此刻已經(jīng)有些上不來氣了。
不可以。
方才的畫面此刻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沈悵雪抹著臉,努力平復(fù)著呼吸和情緒,對自己一遍一遍地說——不可以,不可以。
他還沒同意,不可以……
沈悵雪深呼吸了好幾口氣。
緩過來一些后,他端起木盆,朝著院子里走了過去。
打了一盆子涼水,沈悵雪把毛巾也泡好,端了回來。
覹愽昰★曐鴨整王里
他紅著臉硬著頭皮給鐘隱月脫了幾件衣服,又硬著頭皮給他擦了上半身,再幫他穿好里衣,放躺回去,給他掖好了被子,又把另一條毛巾擰干冷水,平放到了他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沈悵雪長出了一口氣。坐在床榻邊看了鐘隱月一會兒,沈悵雪站起身,將臥房的宮窗開了條縫,讓春風(fēng)進(jìn)來了些。
站在窗邊吹了會兒春風(fēng),沈悵雪剛剛又涌上來的氣血也又下去了一些。
他站了會兒,又回過身,往回走去。
時間不早了,他想去另一邊的柜里拿出一床床榻,鋪在地上大哥地鋪,然后吹燭睡覺。
可剛走到床前,突然,床上的人伸出一只手,啪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第074章
柒拾叁
床上的人啪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悵雪嚇了一跳——他真的嚇得跳了一下。
轉(zhuǎn)頭一看,
他就見躺在床上的鐘隱月側(cè)過身,瞇縫著一雙眼。
他那一雙眼睛微睜著,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的。
沈悵雪怔怔地:“師尊?您……什么時候,
醒的?”
鐘隱月沒回答。他唔著聲,手撐著床沿,把自己從床上撐著坐了起來。
他額頭上那剛過了涼水的涼毛巾掉到了枕頭上。怕它洇濕枕頭,
沈悵雪趕緊伸手把它拿走;鐘隱月又身形晃晃悠悠的,怕他一個不穩(wěn)的話會把腦袋砸到床欄上,
拿掉了毛巾后,沈悵雪又趕緊扶住了他。
鐘隱月完全沒醒酒,
還滿臉通紅,一雙眼睛卻死盯著沈悵雪,還瞇縫得越來越小。
他眼神很認(rèn)真,兩只眼睛跟兩把劍似的死死盯著,
嘴上還半個字兒都不吭。
沈悵雪都有點發(fā)毛了,訕訕道:“師尊?”
鐘隱月突然眼睛一彎,
嘴巴一咧,
樂了。
“老師,”他大著舌頭聲音含糊地說,“老師……你長得,好漂亮。”
“……啊?”
鐘隱月突然斂了笑意,很認(rèn)真地拉著他:“老師,
能集郵嗎?”
“……?”
沈悵雪懵懵地眨巴著眼,
一個字兒都沒聽懂。
偏偏鐘隱月還特別認(rèn)真。
沈悵雪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回答他什么好。
他實在不知道說什么,
便生硬地跳過這話題,拉著鐘隱月重新躺下:“別鬧了師尊……您醉了,
今晚就先睡吧。”
“哦�!辩婋[月悵悵地傷心道,“好吧……不集郵,打擾老師了。”
“……”
沈悵雪真的聽不懂說的是什么,但他明白老師是什么。
他扶了扶腦門,長嘆了一口氣,忍不住說:“師尊,倒反天罡了�!�
鐘隱月呵呵傻笑起來,沈悵雪覺得他根本沒聽懂,或者幻聽成別的了。
沈悵雪哭笑不得,繼續(xù)好聲好氣地哄著:“師尊,睡覺吧,你真醉了……渴嗎師尊?我去給您倒水喝�!�
“對啊……我,那個……就是喜歡,沈悵雪�!�
鐘隱月說話驢頭不對馬嘴,但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將沈悵雪說得臉上騰地一紅,人也一愣。
鐘隱月突然斂眉。他一翻身,伸出手。喝醉的人抓不準(zhǔn)東西,他在空中虛無地抓了兩下,才抓住了沈悵雪的手。
鐘隱月將他拉過來,沈悵雪不得不湊近過來。
兩人毫厘之距。
鐘隱月拉著他的手,另一手壓在嘴唇上,示意他噤聲。
好像要說什么大秘密似的,鐘隱月很認(rèn)真地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壓得很低。
他說:“我跟你說啊……我都,自己我都,不敢承認(rèn),有的時候�!�
“我就知道,這樣很奇怪……但是我吧,有時候真的,還是想……我真想跟沈悵雪,談啊�!�
沈悵雪發(fā)懵:“談什么?”
“還能談什么!”鐘隱月突然生氣了,他一把將沈悵雪推開,“你傻�。≌剳賽郯�!當(dāng)夢男��!”
他說的話還是令沈悵雪無法理解,但他捕捉到了這里面的一些字眼——比如“愛”。
沈悵雪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口干舌燥起來。咽了口口水后,沈悵雪大著膽子問:“師尊……能否把話,說得明白一點?師尊想與我如何?”
他話音還未落,鐘隱月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沈悵雪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又渾身一抖,差點跳起來。
“你不懂我!”他喊,“他也不懂我!這世上沒人懂我!我每天都在破防啊你知不知道他大爺?shù)哪莻狗屎劇情我真的破防了——我本來就很難過了!你知不知道我,我每天——我每次到深更半夜,我都他爹哭成傻逼啊——”
“我要替他殺了乾曜——狗日的啊我靠啊——天殺的!我要報警抓你們……讓我穿書��!我要……我要……�。。 �
“我做夢都想救他��!誰能讓我去救他——什么破劇情,他們還有臉跟我吵��!我憑什么接受啊——他就是寫錯了!寫錯了他!沈悵雪怎么能是這個結(jié)局!?”
“老師啊這不是我們沈悵雪該有的結(jié)局啊!老師!我們小雪是……是……是天底下,天底下舉世無雙的劍仙�。�!”
“狗日的……沒有他們所有人!沈悵雪!就能活得……好好的!憑什么啊這到底是憑什么……!這么好的一個人!你們憑什么……誰都不寵他�。�?”
鐘隱月越哭越傷心,沈悵雪聽得不太明白,但絞盡腦汁能明白大概一半的意思。
鐘隱月看樣子完全聽不下他說話了,剛剛沈悵雪的問題他完全沒回答,只顧著自己哭得肝腸寸斷,喊得喉嚨沙啞。
沈悵雪無可奈何,心中既酸澀又好笑。鐘隱月說的這些,數(shù)月前他便經(jīng)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內(nèi)心掙扎。
剛開始,那許多個深夜里他都徹夜難眠,早已熬過了這一段,心中早已經(jīng)麻木,自當(dāng)是毫無波瀾。
可是眼前有人為他如此傷心欲絕,沈悵雪心中還是多了幾分酸澀。他低頭苦笑,拉了拉鐘隱月的袖角,張嘴便要安慰:“師……?”
話剛出來個音兒,眼前的鐘隱月忽然哭聲漸弱。
然后,他當(dāng)著沈悵雪的面,往后倒了下去。
沈悵雪定眼一瞧,倒在床上的鐘隱月已經(jīng)閉上雙眼,歪著腦袋,呼吸平穩(wěn)地睡著了。
沈悵雪這下是只覺好笑了。
他笑出了聲,又搖著頭,無奈地為他掖好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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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玉鸞山宮的弟子別宮,溫寒這邊的宮舍里,白忍冬疼得哆嗦了一下。
“疼啊?”
溫寒問著,手上卻壓根沒有收力的意思。他夾著一團(tuán)棉花,繼續(xù)往白忍冬的傷處上點著靈藥。
白忍冬這會兒坐在一蒲團(tuán)上,兩只腿的褲子都往上挽著,露著跪得青紫的兩塊膝蓋。
溫寒正往他的膝蓋上涂藥。
“自然是疼的�!卑兹潭b牙咧嘴,可憐兮兮道,“我可是跪了一天呢……”
溫寒一聽這話就想笑:“你也真是實誠,師尊又沒出言要你罰跪,也沒回去過半次。你倒好,在那兒一跪就一天,一整天下來姿勢都沒變,真是死腦筋�!�
白忍冬委屈極了:“可是師尊摔了玉珠,是我失言惹了他生氣,怎敢不跪……”
“他又沒說讓你跪�!睖睾是說,“不過剛剛那會兒是真說了,你三天內(nèi)不許出宮舍,不許上課業(yè)�!�
白忍冬大驚:“哎?為什么!?”
蘇玉螢抱著雙腿坐在蒲團(tuán)上說:“這才是師尊給你的責(zé)罰唄�!�
溫寒這屋子里還有別人。蘇玉螢和陸峻也在,他倆是聽說白忍冬出了事之后趕來看情況的。
沈悵雪沒來。但他缺席玉鸞宮弟子們的私房話與集會時間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這四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時不時的單獨行動。
“說起這個,我倒真的好奇,”陸峻望向白忍冬,“你今日究竟同師尊說了什么,他竟發(fā)了火?”
“是啊�!�
一提這個,溫寒也納悶得厲害。他連手里的藥都放下了,問道,“你前幾月覺醒靈根炸了山頭,習(xí)雷咒炸了山宮,師尊都全然沒說什么,怎么今日會這般發(fā)怒?”
蘇玉螢想了想問:“你是將昨日乾曜長老說沈師兄廢物的那番話說出去了?”
白忍冬沉默了下,點了點頭。
其余三人誰都沒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閃過的一絲不自然。
溫寒氣得一拍大腿:“你傻啊你!腦筋怎么這么直,那話你竟然也敢和師尊說!你不知師尊最可憐沈師兄了嗎!”
“就是啊,那一聽便是乾曜長老不愿讓沈師兄與師尊待得舒心,在挑撥離間呢!你怎么這點兒好賴話都聽不出來�。俊�
“而且我們前些月出門衛(wèi)道時,邱師兄和竇師姐怎么對他的,你也不是沒看到!沈師兄辦離門禮,乾曜長老是什么樣的,你更不是沒看到!”蘇玉螢氣得站了起來,“師弟!你天賦這么高,這幾十天里修為長進(jìn)就飛快,又不傻!你還看不出來嗎,沈師兄是空有名聲在外!他在乾曜門是人人可欺,日日都被踩著腦袋呢!”
“他之所以名聲那么大,八成就是乾曜門的生怕被外人知道他在乾曜山過得難,才不斷吹噓出來的!這么一個人,如今被師尊一點兒不留情面地硬搶過來,乾曜長老能舒心嗎!”
“他自然會想方設(shè)法挑撥你我,挑撥師尊的!你怎么這些事都想不明白,還告到了師尊那里,你是想讓師尊如乾曜長老一樣,踩著沈師兄的腦子過日子嗎!”
白忍冬蒙住了,他沒想到這三個人竟然同仇敵愾地一同罵起他來了。
他氣急:“師兄師姐們怎么這般咄咄逼人��?我昨日也說了,或許乾曜長老還有別的意思呢!況且,也真的是沈師兄將我送到乾曜門那路上去的,不論如何,此事不都有托師尊查一查的必要嗎!”
他這樣一說,其余三人也都愣了愣。
“說……得也對�!睖睾f,“若真是沈師兄做的,確實得問問他是何意圖……”
溫寒支持了他一句。白忍冬聞言,連忙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趁熱打鐵道:“是��!事出蹊蹺,況且方才師兄師姐們所說的也都是猜測,究竟如何,還不得而知的!”
其余三人面面相覷。
蘇玉螢訕訕坐了回去,躊躇開口:“我倒真覺得沈師兄不會……”
陸峻也點頭:“我也覺得,師兄人是好的�!�
溫寒再次拿起藥來,繼續(xù)給白忍冬上藥道:“行了,都別議論了,我明天問問師尊去。”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鐘隱月才在悶悶的頭痛里醒過來。
一醒過來,視線里還模糊著,他就感覺自己腦袋里的腦仁仿佛在陣陣突突,頭疼得要死。
他捂著腦袋,在床上痛苦地翻了半個身,嘴里干得像起了旱災(zāi)。
“師尊?”
沈悵雪拉開床簾,低下身來,細(xì)聲詢問:“師尊,您醒了?”
鐘隱月都沒力氣回他了,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抱著腦袋哼唧了聲,算是回答。
“既然醒了,就把醒酒湯喝了罷,能好受些�!�
沈悵雪說著,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鐘隱月睜開眼一看,他把一個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那碗里是一碗藥湯,味道聞著倒沒那么沖。
鐘隱月點著頭,把藥碗端了過來,單手捏著,兩眼一閉就一口悶了下去。
藥湯終究還是藥湯,到嘴里是有些清苦的。等喝完了,鐘隱月齜牙咧嘴的,不過腦袋的確是好受了許多。
他長嘆一聲,把空碗還給沈悵雪,自己又身子一歪,砰地倒了下去。
沈悵雪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坐了回來,詢問:“師尊,還是難受得緊嗎?”
“宿醉嘛,都這樣……”鐘隱月嗓子都啞了,難受著道,“我不行了,對不起……我再也不喝了……”
沈悵雪輕笑出來:“師尊與誰道歉呢?不過飲酒過了度確是不好�!�
鐘隱月腦袋生疼,但一宿過來也清醒了不少。
他捂著自己腦袋揉著,問:“你怎么會在這兒……?”
“昨晚師尊遲遲不歸,我便來山宮瞧了眼。正巧,師尊醉了,青隱靈主意欲出門,我便照顧了師尊。”沈悵雪說,“這是出了何事,師尊才要一醉方休?”
鐘隱月想想昨天的爛事就想罵人,嘆了口氣:“別提了。”
“好,師尊不想提,那就不提�!�
沈悵雪順著他應(yīng)下來,又坐到床榻邊上,靠在了床欄上。他輕扶起鐘隱月,拉著他的肩膀,將他拉到了自己膝上。
把鐘隱月拉到自己膝上躺好,沈悵雪伸出手,為他按起了太陽穴。
他這一動手,鐘隱月舒服得不行�?梢惶ь^,看見他這張貌美的臉,再一意識到他沈悵雪在給自己按頭,鐘隱月便有些受不�。骸安挥昧耍闊┠懔恕�
“師尊都不嫌我麻煩�!鄙驉澭┱f,“不礙事的,師尊不嫌棄我就好……還是說,師尊不愿讓我碰?”
鐘隱月自然不會不愿讓他碰。
沈悵雪都這么說了,那雙眼睛里也再次涌起了小心翼翼與期待希冀的光。
鐘隱月看得莫名頭更痛了一些,便默許了。
宿醉之后被人這么照顧一通,鐘隱月的確舒爽多了。他躺在沈悵雪膝上,無聲地享受了片刻,又回想了番昨晚,卻只記得自己借酒消愁了。
鐘隱月一時心里有點犯咯噔。畢竟從沈悵雪說的聽起來,他斷片之后,完全是沈悵雪從頭照顧他到尾的。
鐘隱月深知自己的毒唯力度多恐怖,一時心里沒底道:“沈悵雪。”
“弟子在�!�
“我昨晚……”鐘隱月都有些難以啟齒,“我昨晚,沒做什么不好的吧?”
沈悵雪詭異地沉默了須臾。
“沒有�!鄙驉澭┱f,“只是,師尊……”
“嗯?”
“師尊昨晚,說的可不是什么都不想要我的�!鄙驉澭┑�,“師尊怎么騙我呢�!�
第075章
柒拾肆
沈悵雪這話一出,
腦子還昏昏沉沉著的鐘隱月立刻立刻精神了。
他驀地睜大眼。
他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沈悵雪:“我昨晚上說了什么?”
沈悵雪波瀾不驚地繼續(xù)給他揉著太陽穴,臉上笑意濃濃地:“師尊昨夜說,最喜歡的就是我,
還說……雖說自己知道那想法荒唐,但有時還是會忍不住地想與我互定終身,訴盡衷腸,
比翼雙飛……”
這三個詞兒,沈悵雪每說一個,
鐘隱月臉上就致命地紅一分。
說到最后,鐘隱月臉都要紅炸了。他再也聽不下去,
忙從沈悵雪懷里坐起來,嚇得連連后退:“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沒有那個意思!都是我酒后亂言,你別當(dāng)真!”
他突然起來,沈悵雪沒反應(yīng)過來,
手上還保持著給他按頭的動作。
片刻,沈悵雪收起手來,
一臉無辜:“俗話也說酒后吐真言的呀�!�
“……那話是沒錯,
但你說的這些我昨晚說的……全是亂言!絕不是真言!”
“可是師尊,”沈悵雪說,“你臉好紅�!�
鐘隱月渾身一哆嗦。他一摸自己的臉,果真燙得像火燒過似的。
鐘隱月連忙張嘴想要辯解,可一張嘴,
又根本說不出任何能辯解的言語來。他就只張著嘴,
呃呃嗯嗯了半天,說不出半句話。
沈悵雪彎起眼睛笑了:“師尊,
你別怕呀,我又不怕師尊對我有想法�!�
鐘隱月慌了:“我沒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
為何如此照顧我?”沈悵雪聲音淡然平和,“師尊,你不必驚慌,這沒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
“好師尊,人若偏心與誰,不論如何,定是心中會有些愛戀在的。為人父母會偏心自家嫡出的子女,是因著那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為人兄長偏心自家弟妹,也是因著那是與自己骨血相連的同胞。”
“乾曜長老會偏心邱師弟竇師妹,也是因為與我不同,那是兩個堂堂正正的有天賦的人修,是會一輩子敬重他愛護(hù)他的親弟子。他心里看著喜歡,偏心自然也是應(yīng)得的�!�
“若有血緣,偏心的原因便大多是因為這血緣相通。若無血緣,便多是因著心中是真的喜歡�!�
“師尊從不對我遮掩,我也知道師尊本就喜歡我。我也一早就說過,師尊若喜歡我,想要我什么,我什么都能給,也什么都能做。”沈悵雪說,“師尊一心為我好,怕我心中負(fù)擔(dān),怕我受不住,怕我心中多想,師尊便說什么都不要我的,什么都不求我的�!�
“我當(dāng)然知道,是師尊不愿我為難,師尊總是這般為我著想。可是師尊,若我說……我想被為難,師尊會如何呢?”
鐘隱月愣了:“�。俊�
他此刻臉都快紅成天邊的晚霞了,大腦一片空白,思考能力不高,壓根沒聽懂。
沈悵雪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正欲再說,突然,外頭傳來了一道很煞風(fēng)景的聲音。
“師尊——”
這次的不是白忍冬的聲音,是溫寒的。
沈悵雪臉上的笑一僵。
鐘隱月也回過了神來。
他從沈悵雪的迷魂鄉(xiāng)里清醒了一些。
鐘隱月拍了拍沈悵雪,對他道了句“晚些再說”,扶著腦門臉色很差地從床上下了地,穿好鞋,披了件衣服,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去。
溫寒守規(guī)矩很多,鐘隱月不出來,他就站在門口梗著個脖子敲門,喊著他。
鐘隱月走過去,拉開了門。
外頭的陽光一照,刺得他這個宿醉酒鬼的眼睛猛地一閉。
今日的陽光真是太好了。
鐘隱月抬起手,擱在眼睛上面,擋著陽光瞇著眼問:“一大早起的,何事?”
溫寒迷茫:“師尊,都快到晌午了�!�
“……沒事,我說是一大早起就是一大早起�!�
鐘隱月說著,退后一步,回身往宮里走,捂著腦袋一晃一晃地繼續(xù)問,“所以,一大早起,你來做什么?”
鐘隱月非說是一大早起,溫寒也沒話了。
他苦哈哈地笑著,跟著邁過門檻,進(jìn)了山宮,說:“弟子一早前來,是……沈師兄��?”
鐘隱月聞言,腦袋一偏,就見沈悵雪也從臥房走了出來。
他關(guān)好門,一身白衣飄飄,對著溫寒笑著點點頭。
溫寒驚疑不定:“沈師兄,你在山宮過的夜么?”
“事發(fā)突然,才在此處過了一夜�!鄙驉澭┐鸬溃皫熥鹱蛞钩粤俗�,我恰巧來了山宮,便照顧了師尊一夜�!�
“竟是這樣�!睖睾@異著,又轉(zhuǎn)頭,“師尊為何醉了?”
“少問那么多�!辩婋[月不理這個問題,扶著腦袋坐到一把木椅上,一臉疲憊地問他,“到底何事?我今天頭疼得厲害,這兩天都打算閉門不見人了�!�
“啊,倒也沒什么大事�!睖睾f,“雖說打擾師尊清凈了……但……”
溫寒說到后面,有些支支吾吾。他的眼神不太自然地瞟了幾下沈悵雪,神色頗為為難。
鐘隱月看出來了他的為難。
沈悵雪在乾曜山更是過了二十來年屈于人下的日子,早已會了察言觀色。
見溫寒這樣,沈悵雪便識相地朝著鐘隱月躬了躬身,說:“弟子再去廚房煮些醒酒茶來�!�
鐘隱月點點頭,朝他揮了揮手。
沈悵雪離開了,還貼心地為他倆關(guān)上了宮門。
他一走,溫寒松了口氣,轉(zhuǎn)頭作了一揖,道:“白師弟我昨晚已經(jīng)帶回去,也把師尊的禁足令說給了他聽。”
“不瞞師尊,白師弟前晚也同我說了乾曜門所說的那些話。師尊莫多心,我自然是不信乾曜長老和那些弟子之話的。前些日,乾曜長老和師尊鬧得那般不愉快,白師弟又是師尊門下的,說給他的話,想來也都是用來氣師尊的……”
“白師弟口無遮攔,聽聞惹了師尊惱火,還請師尊消消氣�!睖睾f,“只是依白師弟所說,他在萬年秘境里是被沈師兄下了黑手,送去了乾曜門的地方……不論如何,弟子覺得……此事還是查查的好�!�
鐘隱月沒吭聲。
他望著溫寒,溫寒一臉單純的真誠。
見鐘隱月面無表情且不說話,溫寒趕緊又補(bǔ)充:“師尊,弟子知道師尊心疼沈師兄,弟子們也是可憐師兄的!雖說沈師兄在外一向風(fēng)光,可前些日子我們下山衛(wèi)道,那乾曜門的是如何對師兄的,我們又不是沒看見!”
“況且乾曜長老出事那會兒,他都在大會上對著沈師兄開罵了!全然沒有一點兒做師尊的模樣……這些,我們也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事情出了也是出了,沈師兄他有可能是在存心害同門的,師尊再心疼他,也不能視而不見……”
溫寒聲音漸弱,他怕說多了鐘隱月生氣。
鐘隱月看了他一眼。
溫寒目光小心翼翼,縮著肩膀,乖極了。
鐘隱月心中無奈嘆了口氣。
他揉了幾圈太陽穴,問道:“我有教過你們,靈修是什么吧?”
鐘隱月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起了這個。
溫寒心中莫名,但還是乖乖地答了:“受過師尊教導(dǎo)�!�
“說說看�!辩婋[月說。
“是……”溫寒訕訕,“世間有命有靈之者修行開悟,化人形后,無意成妖者,得修道,入仙門仙道卻非人者,為靈修也。”
“嗯。”鐘隱月說,“我說過,靈修地位卑賤吧。”
“是�!�
“那你有何看法?”鐘隱月說,“若有朝一日,我告訴你,門中將要收一名靈修弟子,你會有何看法?”
溫寒默了片刻,答:“靈修弟子……也是弟子,是為同門。若門中有靈修,那他與師弟師妹便無兩樣。雖說外頭總說靈修卑賤,可他們本身就極為不易,況且……既然他已經(jīng)心向仙道,那便不是與那些妖修一伙,自然是當(dāng)做同門的兄弟姐妹看待�!�
溫寒表情很認(rèn)真,瞧著沒撒謊。
鐘隱月點了點頭,對溫寒揮了揮手:“知道了,你走吧。別擔(dān)心,我昨日跟他生氣是生氣了,也只是氣他說話沒規(guī)矩罷了。我一個仙門長老,什么事該查不該查,用不著你們一個個接二連三地來提醒我�!�
溫寒聞言,神色一慌亂,連忙跪下:“是弟子失禮了!”
“行了,別跪了,我頭疼著呢,你趕緊走吧。”
鐘隱月頭疼得要死,只想趕緊回床上躺著去。
溫寒匆匆行完禮,不敢多叨擾他,麻利地就走了,臨走前還順便問了他打算閉門幾日。
鐘隱月知道他是要打聽好了回去告訴那些小孩,這幾日閑著沒事就不要來找了。
宿醉也不是什么大事,鐘隱月隨口說了句三日,就把他趕走了。
趕走了人,鐘隱月立馬又回到里屋躺下了。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外頭的宮門又被打開了。
沈悵雪這次又端著醒酒茶來了。
見到鐘隱月又躺了回來,他把醒酒茶放在桌子上,走了過來,又把他拉到自己腿上,伸手給他按頭。
沈悵雪隨口問他:“師尊,與溫師弟說什么了?”
“沒什么,就那些破事�!辩婋[月閉著眼,聲音懨懨地,“白忍冬……我真是錯看他了�!�
沈悵雪沒說話。
一提到白忍冬,他就眼簾低垂,沉默不語。
半晌,他又開口說:“也是我先抱有希望,還讓師尊好生教導(dǎo)他了。只是后來夜長夢多,夢越做越怕,才忍不住下了手,如今還讓師尊將他趕走……也是太為難師尊了,是我不是�!�
“跟你沒關(guān)系�!辩婋[月說,“他本來就心術(shù)不正……怎么教都是沒用的。你向來心軟,我知道的……這次也是多虧你多了一手,將他給了乾曜一時半刻的,他藏著掖著的東西才都被他自己抖摟出來,也省的我識人不清,更省的日后會生更大的事端了。”
“早點看清,早點下定決心送出去,以后也不會有更多麻煩,這是好事�!辩婋[月嘆著氣,“只是……還是得籌劃一下。”
“為何?”
“那三個還是向著他。他說是你在秘境里做了手腳,其他三個便心里都存著疑,想讓我查清楚�!辩婋[月說,“得想個辦法……又能把這事兒解釋明白,又能讓他們?nèi)齻也看清他是個什么東西�!�
說著說著,鐘隱月笑出了聲,“說來也是好笑,他還挺有心機(jī)的。他定然已經(jīng)知道你是靈修了,但是不主動說清,反倒裝著糊涂裝著無辜來向我稟報,讓我來查清,省得當(dāng)這個出頭鳥……混小子�!�
沈悵雪跟著輕笑起來,笑聲之中也頗為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