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鐘隱月在村子里走著,沈悵雪在他身后為其他弟子解釋著這次這只兔妖的事。
環(huán)顧四周,村子里的房屋都被損毀得非常徹底,都已成了殘?jiān)珨啾凇?br />
這兔妖可真是……
鐘隱月心中嘀咕著,暗暗走快了幾步。待離身后的人有了一段距離后,他拿出系統(tǒng)給的玉鏡,按照它之前所說的,長摁下去。
片刻后,系統(tǒng)的對話框蹦到了面前。
【系統(tǒng)已開啟�!�
【檢測到您周圍有相關(guān)角色隨行,已開啟“腦內(nèi)對話”功能。】
【“腦內(nèi)對話”:即宿主無需開口說話,只需在心中默念,即可與系統(tǒng)達(dá)成溝通的功能�!�
不早說……還挺智能的。
虧鐘隱月剛剛還為了不被別人聽到他自言自語,被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走快了好幾步拉開距離。
鐘隱月默念道:【你今早看到?jīng)]有?】
【宿主所指何事?】
【乾曜宮的事。】鐘隱月說,【原書里可沒這個情節(jié)!】
原書里,主角自打在慶典上偷偷覺醒了靈根之后,直到秘境開啟之前的兩個月里,天決門內(nèi)都一片祥和。
兩個月里,歲月靜好。
雖然主角偷偷地在玉鸞后山處找了個山洞,雖然他在里面偷偷試自己的雷靈根,雖然他磕磕絆絆走了不少彎路,雖然他還傷到了自己好幾次——但和天決門沒太大關(guān)系,門內(nèi)非常和平。
從來沒有耿明機(jī)被“掛”的事。
【關(guān)于此事,很抱歉地通知宿主:事出后,我方便即刻著手調(diào)查,最后調(diào)查出的結(jié)果是,這是不可控的展開。】
鐘隱月莫名其妙:【不可控的展開?】
【是的。根據(jù)測算,在宿主接觸過的人中,已經(jīng)有人因?yàn)樗拗鞯淖兓a(chǎn)生了同等量的變化。并且,此變化在隨著時日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大擴(kuò)散,故而導(dǎo)致了這等額外的“劇情”產(chǎn)生�!�
系統(tǒng)聲音冰冷,為他闡述著,【說得更明白一點(diǎn),由于宿主穿書后的種種與原文不符的出格行為,已經(jīng)在原書劇情中發(fā)生了“蝴蝶效應(yīng)”�!�
蝴蝶效應(yīng)的大概意思,便是微小的變量會牽扯起一系列的反應(yīng),最后會導(dǎo)致翻天覆地的巨大改變。
比如一只蝴蝶扇一下翅膀,說不定在兩周后就會引起一場巨大的龍卷風(fēng)。
鐘隱月邊走邊思索了一會兒:【也就是說,有人因?yàn)槲易龅倪@些事感覺到了不對勁,終于開始慢慢清醒過來了,所以就把乾曜給掛出來了?就像那種書內(nèi)角色突然覺醒,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就是個配角的NPC覺醒設(shè)定文?】
【雖然有些誤差,但您理解的差不多。】系統(tǒng)說。
【哥做了這么多,終于有人慧眼識珠了,我就知道天決門不能全都是傻子�!跨婋[月心中暗喜,【那能查出來今早是誰做的這件事嗎,就像之前你給我那段影像的時候一樣?這次也有監(jiān)控吧?】
【沒有�!肯到y(tǒng)說,【抱歉,宿主�!�
……怎么這樣!
【而且那并不是監(jiān)控,而是動用系統(tǒng)特權(quán)的場景回溯攝像程序,只有在宿主獲得重大程度的補(bǔ)償和獎勵時才有權(quán)啟動�!�
系統(tǒng)說,【如果全部劇情點(diǎn)都可以這樣的話,那您做任務(wù)做得也未免太爽了些。天底下是沒有這種好事的,宿主,請自重�!�
【……好吧�!跨婋[月抽抽嘴角,【反正他搞的是耿明機(jī)又不是我……不知道也可以。那我現(xiàn)在這個任務(wù),你有沒有什么能輔助的?】
【兔妖狩獵嗎?】
【對啊�!�
【稍等,任務(wù)正在生成中�!肯到y(tǒng)說,【根據(jù)測算,此任務(wù)中,您將會與目標(biāo)人物“沈悵雪”有更深一步的接觸�!�
說著,系統(tǒng)的對話框忽然一晃,變出了一個數(shù)值條。
下面標(biāo)注的數(shù)值變作粉色的條框,往上漲了一些,停在了半路上。
數(shù)值條的旁邊冒出一行字。
[好感值]。
【由于劇情變故頗多,且根據(jù)測算,之后的劇情也有許多不可控因素。為了使您更好地把握情況,并及時了解目標(biāo)人物狀況,已經(jīng)為您解鎖“好感值”面板,此為角色“沈悵雪”目前對您的好感值指數(shù)�!�
它這么一說,鐘隱月趕忙多看了一眼下面的數(shù)字。
雖然還沒過半,但總體不算低。
鐘隱月稍稍放下心,至少沒被討厭。
瞧著對他還是挺有好感的……大概。
正想著,旁邊又冒出一條數(shù)值條來。這里面表示數(shù)值的條框顏色是一片渾濁,連黑帶白。
數(shù)值條還蹭蹭地迅速拉滿了。
旁邊也出現(xiàn)了一行字,寫著——
值。
【?】鐘隱月莫名,【這仨問號還帶個值是什么?】
系統(tǒng):【不知道。】
【不知道��?】
【此數(shù)值為測算過程中,檢測到的目標(biāo)人物“沈悵雪”的內(nèi)心情感之一�!肯到y(tǒng)說,【此情感為負(fù)面情感,且極為旺盛,已經(jīng)達(dá)到最大值,但無法測算到是何情感。】
【姑且先以此通知宿主,目標(biāo)人物的情感狀態(tài)有異常�!�
鐘隱月沉默了。
他盯著那團(tuán)一片渾濁的數(shù)值條,一時想不明白這是什么感情。
難不成……是如今對耿明機(jī)的恨?
【經(jīng)測算,當(dāng)好感值跨越第一梯段時,目標(biāo)人物會對宿主傾訴一部分心事,這將對終極目標(biāo)有十分大的幫助。】系統(tǒng)說,【關(guān)于宿主所選擇的終極目標(biāo)“救贖”,系統(tǒng)即將將詳細(xì)目標(biāo)鎖定為“避開死亡目標(biāo),不被反派所害,且在書中大結(jié)局后全身而退,獲得自己的圓滿結(jié)局,并擁有其自身希望得到之物”,宿主是否同意?】
聽著沒什么毛病,鐘隱月點(diǎn)頭同意。
第040章
叁拾玖
鐘隱月點(diǎn)頭同意。
【好的,
終極目標(biāo)的詳細(xì)條例制定完成�!�
系統(tǒng)此話一落,鐘隱月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了哭聲。
哭聲很低,正小聲小聲地啜泣著,
還頗為滲人。
鐘隱月抬頭望去。
大片的廢墟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十分簡陋的棚子。
那棚子似乎是臨時立起來的,用幾根木頭和四面白布搭成,
簡直處處漏風(fēng)。
一個女人坐在棚外一根倒塌下來的粱木上,抱著自己,
正哭得泣不成聲。
她的穿著十分質(zhì)樸,就是一平民女子的打扮。
她頭發(fā)臟亂,
衣衫襤褸,臉上也滿是黑泥臟污,皮膚干裂又留有傷口道道,半張臉都是被包好的白布,
好似剛從什么劫難里跑出來一般。
瞧見此景,身后的幾人慌忙朝著跟他們有些距離的鐘隱月跑了過來。
溫寒跑到他身后:“師尊,
有人!”
“為師沒瞎。”鐘隱月說。
青隱方才一直跟在他幾個弟子旁邊,
以防他這幾個弟子被突然襲擊。
這會兒碰到了人,她便再次變小身形,躍上鐘隱月的肩膀,望著那女子的方向說:“那不是妖�!�
鐘隱月瞥了她一眼,也跟著看向那女子的方向:“我瞧著也是。而且那個棚子……大約是守在這里的仙修臨時搭起來的,
好為為幸存的村人療傷吧�!�
話音剛落,
那棚子里便匆匆忙忙出來了個人。
那人一身青色長衣,腰上別著一把流蘇玉牌,
身后背著一劍。
鐘隱月一眼看出那把劍是仙劍。
雖然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天決門內(nèi)隨處可見的萬年仙劍,但也能證明那人的身份不簡單。
那人匆匆跑到哭泣著的女子身邊,
低下身去安撫她。
“師尊……”
白忍冬縮著脖子小聲叫他,目光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知道。”鐘隱月說,“我們過去看看。”
“哎,你們怎么停在這里?”
剛抬起步子要過去,后頭又有聲音傳來。
鐘隱月回頭一瞥,邱戈帶著竇嫻過來了。
沈悵雪站在他們玉鸞宮這一行人的最后方。
邱戈走過來,瞧也不瞧地就直接擋在了他身前,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問鐘隱月:“前面有什么不成?”
鐘隱月冷漠地收回目光,一句話沒回他,抬腳離開。
還未走到那女子身前,這么一行人一走近,正抹著眼淚的女子和一旁安慰的仙修就注意到了他們。
仙修直起身,朝著身披瑞雪裘,一身仙氣飄飄的鐘隱月恭敬地行了一禮。
鐘隱月向他彎彎身低低頭,就算回禮了。
這位仙修身上衣物相對樸素,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仙修不敢自行收禮,恭敬地拱著手問:“敢問仙人是?”
鐘隱月取下藏在毛裘下的腰間玉牌,拿在手上亮了出來。
玉牌之上,精雕玉琢的“天”字十分刺眼。
“天決門玉鸞,奉命前來。”他說。
仙修一驚,忙將身子和頭都壓得更低:“失敬失敬,洄元宗易震,見過玉鸞長老!”
本還止不住哭泣的女子忽然呆住。
“天決門?……長老?”
她喃喃地叨咕了幾個字后,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眼睛里猛地亮起了光來。
“天決門的長老!”
她顫聲喊了出來。隨后站起來,猛地往前一撲,上去就跪在了鐘隱月跟前。
她又往前撲了兩步,慌亂無措地抱住鐘隱月,放聲大哭:“長老!長老!救救我孩子——救救……救救我家翠兒吧!”
女子撕心裂肺地放聲大哭起來。
面前的仙修——易震嚇了一跳,慌忙上前去,想將女子拉開,又無處下手。
鐘隱月朝他擺擺手,示意無礙,不用他出手。
他收起門派的玉牌,低下身,將女子扶了起來。
“你別急,慢慢說�!辩婋[月低聲安撫她,“你家翠兒怎么了?”
女人眼睛受了傷,一哭,包著傷眼的白布上滲出了血,順著臉頰淌下血淚來。
“我、我家翠兒……”她哽咽著,“長老,我家翠兒……被、被妖怪,抓了……”
“那妖……妖怪,突然闖進(jìn),我屋頭來……一下子就把房頂掀飛了……我男人被她撕成兩半了,翠兒……翠兒也被……被抓走了……”
說著,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慌忙松開鐘隱月,抹了一把臉上橫流的涕淚,把手上的臟東西往破爛的衣服上抹了兩把后,她拉開衣服,從里面抽出了件東西。
“長老!你看……這是,這是翠兒的衣物!”
她從懷里抽出來一件孩童的衣服,把它展開。
展開的一瞬,什么東西從其中掉了出來。
一把森森白骨灑落一地。
鐘隱月定睛一看,這把森森白骨,瞧著是一個不超六歲的女童的。
“長老!”女人又聲音急切地喚他,“長老,你拿著!翠兒的衣物,你拿著!長老,你是天決門的……你一定能找到翠兒……”
“天這么冷……翠兒,翠兒肯定凍壞了……長老,等你找到她……先把衣服給翠兒穿上!”
她說著,瘋了一樣把紅彤彤的衣服往他手里硬塞。
她目光哀求,急切,滿是希望。
鐘隱月抓著衣服,片刻,移開被塞了衣服的手一看,滿手心的血。
-
哀求他的民女把衣服塞給他之后,突然就笑了起來。
外頭的動靜太大,又一個仙修走出來查看情況。見到此情此景,她便趕緊跑過來,把民女拉起來,拽到另一邊去安撫了。
鐘隱月手里還抓著翠兒的衣服。
他一時沉默,目光下意識地跟著那女子,看著她被拽得踉踉蹌蹌,又笑得停不下來,聲音都嘶啞了,好似已經(jīng)得到了天大的滿足。
鐘隱月看向易震。
易震朝他無奈一笑。
“那翠兒死了�!�
易震將他引進(jìn)棚子里,帶著他往里一步一步慢慢深走進(jìn)去,在旁無奈地說,“兔妖進(jìn)了那民女家,一口將她男人咬成兩半,女兒也在眼前被兔妖一口吞了。也不知兔妖怎么想的,還將她女兒的尸骨吐了幾口出來給她。”
“這民女就瘋了。”
“我本是瞧她可憐,便將那白骨都撿起來,作為遺物包給了她�?伤谷蝗⒛峭醚鲁鰜淼难乱惨徊�,包住了那些骨頭,揣在身上,到處說翠兒被抓走了,到處說翠兒還沒死�!�
“說了半日,又開始抓著人瘋了似的問翠兒是不是沒死,翠兒是不是沒死……已經(jīng)瘋病了�!�
鐘隱月聽得心中發(fā)冷。
他看著手中的血衣,心中難以言說地發(fā)堵。
他看向四周。棚子里到處都是受著重傷和缺胳膊斷腿兒的村人,耳邊的啜泣呻.吟與嘆息聲不斷。
“這村子里的人也不剩多少了。”易震停了下來,往旁撤了半步,介紹說,“長老,這位便是溫道長。道長,這位是天決門的玉鸞長老。”
鐘隱月這才瞧見,有個人正坐在角落里,偏著頭往外頭偷瞧著。
此人雖與他同樣是一身白衣,姿態(tài)卻豪爽無比。
他兩腿盤坐,一手拎著個酒壺,一手往外掀開了些棚子的白布,正目光微瞇著望著外面,沒瞧鐘隱月。
聽見易震的聲兒,他才縮回腦袋來。
一張胡子拉碴上了些年紀(jì)的臉,和一雙看透紅塵滄桑無比沒啥神采的眼睛。
據(jù)易震方才所說,這位溫道長是白陽山上奉師長之命,入世修行的修者。
他也是這次偶然路過村莊時,撞見兔妖為害村落,及時出手,重傷兔妖后又立刻起了結(jié)界,將它困在了這里的那位正義大俠。
只是,雖然重傷了兔妖,他本人卻也傷得不輕。
比如此時此刻,他上身還露著半個肩頭——那半條胳膊上,從臂膀到手掌都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纏著白布,胸前也是纏了幾大圈。
“溫道長和兔妖大戰(zhàn),雖是沒落下風(fēng),卻挨了一爪子,還為了救下一幼童,用手臂擋下了那妖怪的一咬�!币渍鹂嘈χ�,“溫道長掉了一層皮呢�!�
身后幾人立刻露出“光想想就很痛”的扭曲表情。
溫道長卻毫無所謂,他半點(diǎn)兒不在乎地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
待咽下嘴里的酒,溫道長抹了一把嘴,望著他們說:“天決門的玉鸞長老?啊,我?guī)熥鹫f過,你是叫傅應(yīng)微?我怎么記得是個女人?”
鐘隱月不惱不怒,笑了笑說:“道長說的是我?guī)熥�,師尊已在二十余年前得道升仙。我是師尊的首席弟子鐘隱月,繼承了師尊的長老之位。”
“嚯�!睖氐篱L笑了聲,“那是我消息不靈通了,見諒�!�
“不礙事�!辩婋[月說,“玉鸞才疏學(xué)淺,這些年掌門也不放心我下山來,溫道長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不可能,那傅應(yīng)微可是天下第一的符修,你用不著如此自謙�!睖氐篱L說。
鐘隱月謝過了他,道:“這村子里如此哀鴻遍野,我又聽說那兔妖十分擅長逃跑。以免此后又出人命,還是速戰(zhàn)速決的好……村子里所有還活著的村人,都在此處了嗎?”
易震說:“是,我們已將所有還有氣息的都帶來此處了。只是村中人口眾多,這些傷者也都需要照顧……無法將活人一一與那些尸骸對照過來,分辨兔妖。”
溫道長也說:“兔妖也是喘氣的,肯定也被帶來這兒了。雖說它無法用妖氣為自己自愈了,但妖怪這東西本身自愈速度就奇快,長老還請速戰(zhàn)速決�!�
易震也說:“把它與傷者們放在一起,我也十分擔(dān)憂……”
鐘隱月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我聽書信中說,也有其余仙修來了這里相助,怎么就只見了三位?”
“啊,還有十余名。”易震說,“有六名仙修分開去往結(jié)界四周巡視了。畢竟受那兔妖的妖氣影響,附近的野獸說不準(zhǔn)會化作妖獸襲擊。至于剩下的四五名……是去村子里四處去找兔妖的蹤影了�!�
“他們幾人是同一山門的人,對這兔妖非常上心。不瞞長老,他們還是第一個出來調(diào)查這兔妖蹤跡的山門。長老也知道,那兔妖善于逃跑和布置陷阱,逃跑途中亦殺了許多追上去的仙修。他們山門之中,有十好幾人都死在這兔妖手中了。”
易震嘆氣,“他們山門這次來的這名長老,眼睛都紅了,想必心中一定十分難過。”
“原來如此�!辩婋[月點(diǎn)點(diǎn)頭,“那些巡視結(jié)界的,是否該回來了?若是此處有人看守,我便能放心地出去查探一番�!�
“長老去吧,他們也該回來了�!币渍鹫f,“長老……眼下不能從此處分辨出誰是那兔妖嗎?”
“那倒不是。”鐘隱月壓低聲音,“此處重傷的無辜平民如此多,怎能在此處動手?我是去看看有沒有好的地方能動手,又該怎么把它引過去�!�
易震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我愚笨了,長老見諒!”
鐘隱月笑著揮了揮手,還未說話,溫寒從后面跑了過來。
“師尊,”他說,“弟子已經(jīng)把那翠兒的尸骨埋好了,也為她立了塊無名碑�!�
“好�!�
鐘隱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頭道,“那我便走了。對了,此次山中掌門還叫我將乾曜宮的弟子也帶了兩人過來,怕那兔妖失控,我就將他們留在此處吧,也算以防萬一。”
“乾曜宮?”易震眼睛一亮,“可是那天下第一劍的乾曜宮主耿明機(jī)的弟子?那當(dāng)然好呀!是哪二位?”
鐘隱月回手一探,他身后的幾個弟子當(dāng)即識相地讓開。
邱戈和竇嫻一如往常地?fù)踉谏驉澭┥砬�,一點(diǎn)兒沒給他留做大師兄的面子。
此情此景,沈悵雪也目光往遠(yuǎn)處一飄,默默地挪遠(yuǎn)了些,竭力裝作乾曜宮和自己沒關(guān)系。
鐘隱月把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頓生憐惜之意,面上卻仍無波無瀾地道:“這二位便是乾曜宮的弟子,就讓他們留在此處吧�!�
在外人面前,這二人還是懂禮數(shù)的。
他們恭恭敬敬地一拱手,禮數(shù)十分周全。
“好呀好呀!”
易震臉上敬仰崇拜的光藏都藏不住,趕緊迎了上去,“哎喲,這乾曜宮的果真是驚才絕逸,天人之姿!”
面對鐘隱月,他從剛見面到現(xiàn)在都沒什么夸贊之詞,即使對方是天下第一仙門的門派長老。
鐘隱月心中呵呵兩聲——雖然知道對方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識地對著天下第一的乾曜宮就想恭維,但他心里還是禁不住的有點(diǎn)悲涼。
青隱站在他肩膀上,湊到他耳邊說:“看到了沒,就算修道,人也沒法免俗——這就是你們做人的。”
鐘隱月無法反駁。
竇嫻和邱戈眉開眼笑,也奉承著回答起來:“易前輩謬贊了。”
“這都是師尊教導(dǎo)有方!”
易震張嘴又要開夸,鐘隱月感覺他們幾個要沒完沒了了,趕緊出言打斷:“這乾曜宮的弟子劍法了得,也的確是驚才絕逸。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易震忙說:“長老請便�!�
鐘隱月含笑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抓上幾個弟子就趕緊走。
走到沈悵雪身邊,鐘隱月朝他挑挑眉,無言地詢問他打算怎么辦。
沈悵雪原本面無表情,見到他朝自己一挑眉,立刻瞇眼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
他要跟著鐘隱月走。
鐘隱月心中立馬歡呼撒花放禮炮,朝他一指外面。
沈悵雪再次點(diǎn)點(diǎn)頭。
待鐘隱月從他身邊走過,沈悵雪也轉(zhuǎn)過身,打算跟著離開。
從棚子里出來,鐘隱月才長舒了一口氣。
溫寒在他身后不滿道:“不過是師尊厲害了些,還真就拽上了。”
“沒辦法,乾曜長老確實(shí)厲害�!辩婋[月從懷里抽出一把折扇,展開給自己扇了扇風(fēng),劉海飄飄道,“待這次回山之后,為師也要去閉關(guān)了�!�
陸峻訝異:“哎?師尊要去閉關(guān)?”
“當(dāng)然了�!辩婋[月說,“好了,都是回去之后的事,這邊走。”
一行人剛走出去幾步,溫寒突然注意到后面跟上來的沈悵雪。
他震驚:“沈師兄也和我們一起走��?”
沈悵雪笑瞇瞇地:“和他們一起呆在這兒也沒什么意思�!�
“是這樣啊……”
溫寒訕訕。
“那兩個人在那兒守著就夠了�!辩婋[月說,“我?guī)銈兂鋈タ纯�。得找個好地方,再想個辦法把兔妖從那兒引出來�!�
“是!”
三個玉鸞宮的弟子跟了上去。
待他們一行人的目光從自己身上離開,全都背過身向前走去,沈悵雪臉上的笑意轟然消失。
他目光陰郁下來。
耳邊風(fēng)聲陣陣,沈悵雪忽然聽到了鐘隱月之前在玉鸞宮里說的話。
【沈悵雪怎么可能做這種事!他那么好的一個人!】
耳邊又響起咯咯的陰森笑聲。
無需低頭,沈悵雪就知道,有一團(tuán)只有他能看到的黑氣飄了出來,正在他身上飛來飛去。
“他也不喜歡你,”這團(tuán)黑氣用陰森至極的聲音說,“誰會喜歡一個下賤的,惡事做盡的畜生?”
“他只喜歡你干干凈凈的模樣……耿明機(jī)說得對,他若知道你是個兔子,是個畜生,是個想殺人想害人想屠山門的怪物……對,就像這里的那只兔妖一樣……”
“他也不會喜歡你的……到時候,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若有這日,他該多厭惡你吶?”黑氣飛到他臉前,又咯咯地笑著,“你看吶,他現(xiàn)在要去找個地方宰了這兔妖!到那日,你也是這個下場!”
沈悵雪裝作沒聽見,抬起腳往前走,跟上了鐘隱月。
身后的劍不安地鳴動著,沈悵雪感受到了它在顫抖——他的劍能感受到他的心魔。
Q羣㈤9㈧⑦⒋九⑥②З獲耳又樶薪唍纟吉璉載
這團(tuán)黑氣中,閃爍著腥紅的微光。
“沈悵雪,想殺就該都?xì)⒌��!彼谒�,咬著他的耳朵說,“反正所有人都只會把你當(dāng)個畜生……誰都不會是例外!”
第041章
肆拾
玉鸞宮的人跟著他們的師尊走在前面,
窸窸窣窣地說著小話。
沈悵雪走在最后面,他的心魔在他耳邊不停低語。
由心而生的心魔的話語,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他安靜地聽著,
目光長長地穿過身前三人,落在鐘隱月身上。
四野荒涼,黑氣飄飄,
鐘隱月往前走著,沒有回頭。
“你對他抱有期望?”
心魔壓低聲音,
嗤笑起來,“你真是蠢到家了……兩輩子的事,
還不夠你看清嗎?”
“這世道爛了,爛到骨子里了!沒人看得起靈修——這世上,根本沒人會拿你當(dāng)個活生生的東西看!”
“你是畜生,是爐鼎,
是陣眼……許多年了,誰真心待過你?”
“不會有人不一樣的!還需要我來教你嗎!”
“他鐘隱月也是人,
怎么會不一樣?所有人修都這樣,
凡世間所有人也都這樣!”
“他也該殺!”
“醒醒吧……醒醒吧,沈悵雪,殺了所有人,把這見鬼一樣的狗屁世道砍了!”
“就算無法改變世道,至少把這山門的所有人都?xì)⒘恕瓫]人給你公道,
你自己還給不了嗎!”
“沒人愿意承認(rèn)你有天賦修道,
那就如他們所愿,用這天賦墮魔殺人��!”
沈悵雪沉默不語,
不做回答。
他的目光仍然鎖在鐘隱月身上,垂在身邊的拳頭漸漸握緊。
翠玉鏡在鐘隱月的腰上震動了幾下。
剛剛在村子里看見那棚子外的民女時,
鐘隱月就把它收了起來。
他把玉鏡從腰上取下來,鏡上出現(xiàn)了一段加載條。
加載條加載完畢后,系統(tǒng)再次蹦了出來:【宿主�!�
【剛剛您所在的環(huán)境出現(xiàn)劇情點(diǎn),為了不打擾宿主,系統(tǒng)才暫時下線。檢測到您已經(jīng)完成并離開該劇情點(diǎn),那么我方希望繼續(xù)進(jìn)行剛剛的說明與確認(rèn)�!�
鐘隱月默念:【說吧�!�
【關(guān)于您的終極目標(biāo),詳細(xì)的條例已經(jīng)制定完成�!肯到y(tǒng)說,【此外,您所在的劇情點(diǎn)“兔妖狩獵”,也已經(jīng)完成了測算和安排,請宿主接收此劇情的一系列任務(wù),系統(tǒng)將會指引您完成此次額外劇情�!�
新的對話框立刻蹦了出來。
【請接收任務(wù)“兔妖狩獵”�!�
下面有確認(rèn)接收和拒絕接收的按鍵。
鐘隱月走在最前面,身側(cè)沒人,青隱也走在弟子們身側(cè)守護(hù),以防不測。
鐘隱月裝作揮揮袖的樣子,不動聲色地點(diǎn)了確認(rèn)。
面前,半透明浮空的電子面板立刻多出了兩三個。
【倒塌房屋】
【請遵循系統(tǒng)指示,前往目的地�!�
鐘隱月莫名其妙:【為什么要去那兒?】
【系統(tǒng)已經(jīng)為您做好了劇情安排。】系統(tǒng)回答,【系統(tǒng)將會指引您遇到該劇情點(diǎn)內(nèi)的各位角色。請根據(jù)劇情,做出自己的合理判斷�!�
鐘隱月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什么。
比起他自己找個合適的空地后就把那個兔妖引出來殺了,颯爽利落地做完事后就回去交差,系統(tǒng)似乎更想讓他把這件事查得更深入,更明白,更完全。
鐘隱月便問:【這件事,和沈悵雪有關(guān)系?】
【目標(biāo)人物本身與此事并無關(guān)系,但會在此期間有很大感情變化�!肯到y(tǒng)回答,【請宿主不要錯過此次良機(jī)。在測算中,如果宿主此次不及時出手干預(yù),目標(biāo)人物極有可能入魔。】
所謂入魔,便是墮魔。
仙修但凡心生惡念,走了旁門左道,便會墮成魔修。
這么嚴(yán)重……
鐘隱月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里來。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沈悵雪。
沈悵雪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身上。
倆人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
鐘隱月沒想到他在看自己,怔了。
沈悵雪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回頭,一時也神色茫然。
夾在他倆之間的三個弟子跟著停下。
仨人順著鐘隱月的目光回望過去,也都看向了沈悵雪。
三人又看了看鐘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