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掌門的神色太過坦蕩,鐘隱月都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您說什么?”
“此事,無需處置�!鄙闲崎T將雙手合起,攥在身前,“沈弟子是乾曜撿回來的靈物,他二人已行過了拜師之禮。即使乾曜如今身陷囹吾,這沈弟子也仍然是他的首席弟子�!�
“玉鸞,我知道你心有擔(dān)憂,可首席弟子,那都是長老最親的弟子,都是心頭肉,怎么會將他視作與外頭的妖物一般,行虐生之事?”
“況且,不論做師尊的在外做了什么,在內(nèi)都是師長。乾曜山宮的,沒有一人不說乾曜是位好師長。更別提沈弟子還是首席,那可都是自己用著真心,一點一點,推心置腹教養(yǎng)出來的孩子�!�
“乾曜用心教養(yǎng),怎能你三兩句話,就將這一切否定,還將他帶出乾曜山?天決山自古以來長幼有序,師尊既沒對弟子做什么,那便無需他人操心�!�
鐘隱月目瞪口呆。
好半天,他才消化完掌門這些令他五雷轟頂?shù)脑挕?br />
鐘隱月幾乎語無倫次:“可……師兄已經(jīng)虐生,這沈弟子又還是個靈修!這如何還能放心——”
“他何時身上有過那般傷?”
鐘隱月如鯁在喉。
“他何時在乾曜宮,受過和那狐妖一般的折磨?”掌門說,“你不可因為乾曜做了錯事,就將他打成與外頭魔修一般的存在。他折磨狐妖,又不意味著定會接著遷怒于沈弟子�!�
“若是真的動了歪念頭,那沈弟子怎能做他首席弟子,又怎能長成今日這般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掌門一句接著一句,鐘隱月很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
“所以,掌門的意思是,”他一字一句,話尾微顫,“乾曜師兄虐生此事,并不礙著沈弟子什么事。不論如何處置乾曜師兄,沈弟子都要繼續(xù)留在乾曜山中。”
掌門端起茶杯,低下眼簾:“他可是乾曜宮的首席大弟子�!�
沒直接承認(rèn),但意思是他鐘隱月說得沒錯。
鐘隱月別開臉,活被氣笑了。
從上玄山回到玉鸞山,從山門處往山宮走的路上,鐘隱月氣得一邊用力跺腳走路一邊罵人。
“老東西……我本來還以為這人還行,我真是在這破地兒待久了腦子都給凍壞了!下頭的都是一幫扶不上墻的爛泥,上梁能好到哪兒去!操!”
青隱從他的肩膀上跳下來,躍進(jìn)雪里。
聽到他這樣罵人,青隱終于明白了。
她樂了:“哦,你想把那只兔子從乾曜宮里挖過來。”
“是��!”鐘隱月氣道,“那姓耿的都虐生了!這還不放他!什么叫沒虐待過他,他住在乾曜宮嗎!他親眼看見沈悵雪過得好了嗎!我真服了那堆破話張嘴就來,他——”
“你真以為他覺得沈悵雪過得很好?”
青隱突然說。
鐘隱月怒氣沖沖指天罵人的手一頓,低下頭:“�。俊�
“你真以為,他覺得,沈悵雪,過得很好?”
青隱耐著性子把話重新說了一遍。
鐘隱月疑惑:“不是嗎?他都這么說了啊?”
青隱望著他誠懇的眼神,無可奈何地笑了聲:“你這人啊,真是又傻又聰明。怎么有的時候很機靈,有的時候就蠢笨如豬。”
“……別罵我豬行不行?”
青隱不理他這句,道:“我告訴你,別說沈悵雪了,那老頭對耿明機的責(zé)罰也不會太深�!�
鐘隱月震驚:“啊��?憑什么!不可能吧!他可都虐生了�。 �
“那又如何?”青隱說,“那狐妖清白嗎?那狐妖秉性純良嗎?耿明機墮魔了嗎?”
“既然沒生心魔,也沒有墮魔,就能對外說他所行之事并不全惡�!�
鐘隱月無言以對。
“雖說虐生之事十分惡劣,放在外面,必然是只有廢去此人元丹,踢出山門一條路,可那是耿明機�!鼻嚯[說,“那是天下第一的耿明機,而你天決門有一半是靠著他才穩(wěn)坐天下第一的。”
“今年,又還有仙門大會。上玄掌門自打與妖后鬼哭辛一戰(zhàn)后便元丹受損,修為減半,近些年連法術(shù)都沒用過幾次——若你是上玄,你如何抉擇?”
鐘隱月驟然明白了。
上玄掌門不傻。
他知道沈悵雪是兔子,也知道他的日子過得不好,但他全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看不見了。
因為做這些事的是耿明機。
鐘隱月突然感到后背發(fā)涼,心中也一陣悲涼。
“就因為……他是天下第一,所以怎么都行嗎?”
“對啊�!鼻嚯[頷首,“因為他是天下第一。”
“所以,有人在乾曜手底下水深火熱,他也可以視而不見?”鐘隱月笑出了聲來,“這不荒唐嗎?”
“世道本來就是荒唐的。”青隱說,“你若真想救他,就只有一個法子。”
“什么?”
“修煉啊�!鼻嚯[說,“還不明白嗎?這個山門如今從里爛到外了,誰修為高,誰便最有權(quán)勢�!�
鐘隱月默然。
“你這些天也是,就顧著教那幾個孩子,自己都沒怎么修煉吧�!鼻嚯[說,“為什么不修?”
“倒也不是沒修……我有趁著夜半閑散的時候修煉。只是不知是不是時間太少太碎,修為長進(jìn)不算理想。要想境界突破,大約得到秘境回來之后�!�
“太慢了�!鼻嚯[說。
鐘隱月愣了愣:“哎?”
“那只兔子在那座山宮里,過得很不好。你若想救他,不能這樣拖著,拖一日他便難過一日。之所以修為長進(jìn)不理想,是因為你這些天來都不能把心一心一意地放在此事上,修為當(dāng)然只能碎芝麻一樣積攢出來。”
“這次回來,就閉關(guān)去吧�!鼻嚯[說,“你離大乘只差一階。雖說離入秘境的日子恐怕兩個月都不到了,但以你的天賦,四十天足矣。”
“在此期間,你門下的小孩就交給靈澤。她是我看著長大到今日的,可以托付�!�
第038章
叁拾柒
“師姑的意思是,
教這些孩子的事先交給靈澤長老,我去閉關(guān)修煉?”
青隱點點頭。
鐘隱月思索片刻,覺得這樣也可以:“師姑說得也有道理,
靈澤長老的確能夠托付……”
原文里,她人冷話少,但行動力很強。每每主角出事乾曜不在場,
都是靈澤及時出現(xiàn)。
每每她救完主角,帶他回了山門,
總是拂拂袖子,一句話不說就離開了。
自打穿書過來,
靈澤長老的所作所為也皆是一股清流。
鐘隱月心里明白,卻還隱隱有些不安。
青隱看出他的不安:“你在擔(dān)心什么?”
鐘隱月默了片刻,說:“不瞞師姑,我其實原先不是個修道之人……雖說我知道這山門里披著人皮的畜生頗多,
可畢竟是天下第一仙門。我原以為不論有多少畜生,掌門總歸是個好人�!�
“可是并非如此�!辩婋[月說,
“我只怕,
這山門里根本沒有能信的人。”
他神色難安。
青隱將一切看在眼里。她望著鐘隱月沉默片刻,頷首道:“照理說,人修了道,便是摒棄邪念,可這天決門估計是天下第一做久了,
山中的人個個都快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的�!�
“你有這擔(dān)憂,
是好事,畢竟這山門里的確沒幾個好皮子,
警惕總比單純好�!鼻嚯[說,“不過靈澤的確值得托付,
相信我�!�
青隱這樣說,靈澤長老這幾日的作風(fēng)也尚可,鐘隱月稍稍放下了心來。
他一想,自己也的確需要早日突破境界,省得這些個長老天天有事沒事踩他兩腳,生怕他意識不到自己是末尾。
可另一邊秘境之日將近,手里這幾個小孩又修為尚淺,仍需教育。兩邊都抽不開身,找個能代勞教書授道的來,確實能省不少事。
“你拜托她,也能跟她親近幾分�!鼻嚯[也說,“靈澤是我看著長大的,她的為人我清楚。與她交好,你不會有損失�!�
鐘隱月點頭:“好,我聽師姑的,就這么辦吧。師姑先隨我回玉鸞宮吧,時間緊急�!�
掌門在山宮里催他如催命一般急。鐘隱月深知此事重大,閉關(guān)的事拍了板后,他便領(lǐng)著青隱,疾步回了玉鸞山。
回到玉鸞山,溫寒已經(jīng)把山后的馬車?yán)鰜砹恕?br />
說是馬車,但其實這就是個轎子,前面并沒有馬帶著跑,是用靈力做驅(qū)動源發(fā)動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原文會把這種靈力驅(qū)動車叫成轎子。
不過想想也是,叫成靈轎更奇怪。
鐘隱月回來時,溫寒已經(jīng)拉出來了三輛馬車。
鐘隱月貴為長老,自然是獨自坐一輛。而給他用的那輛轎子外表就與其他兩轎不同,金貴多了。光是木頭,就比那兩輛顏色沉樸,用的是上好的千年靈木。
那兩輛轎子周圍,陸峻和白忍冬都站在那處。
倆人瞧著都挺懵的。
見到鐘隱月,白忍冬眼前一亮,忙跑過來:“師尊!”
他跑到鐘隱月身旁,緊聲詢問:“師尊,掌門當(dāng)真要師尊去替乾曜長老的事情了?”
“自然是真的�!辩婋[月拍拍他,又環(huán)顧四周,“乾曜宮的還沒來?”
“還沒有�!标懢f。
“倒也是,乾曜宮那邊早已亂了,他處理事情都得要一會兒�!辩婋[月說,“再等他一會兒。此次兇險,你們修為都不深,都要注意些,別離了我周圍�!�
“是!”
鐘隱月看了眼他們?nèi)齻。
其余兩個都有佩劍,只有白忍冬腰上空空如也。
“我去取個東西,你們再把馬車收拾一下�!�
鐘隱月撂下這一句,又入宮去了。
他走到宮內(nèi)深處,一直走到一扇深掩的木門前。
木門門上掛著靈鎖。
鐘隱月解開靈鎖,推開門,走入門內(nèi)。
門內(nèi)一片昏暗。
似乎很久都沒人來過這里了,處處蒙著厚重的灰塵。
可即使如此,依舊壓不住房內(nèi)渾厚的靈力。
屋內(nèi)擺滿架臺,各類法器擺列其上。
鐘隱月四處打量一圈,最終轉(zhuǎn)頭走向右邊的深處。
屋內(nèi)很久都沒人打掃了,擺放的物件更是堆在一起,滿片雜亂。
右邊這處,各類亂七八糟的物件堆成了山,動一件都會飛起大片灰塵來。
鐘隱月翻找著東西,在灰塵里咳嗽著,心里嘟嘟囔囔地罵了幾句原主。
翻找半晌,他終于在很下面的地方翻出了一把蒙塵的劍。
片刻后,鐘隱月出了門來,重新掛上靈鎖,朝著宮外走去。
轎子都已經(jīng)備好了,乾曜宮的人也都已經(jīng)來了。他們站在遠(yuǎn)處,各自背上背著一劍。
瞧見鐘隱月,沈悵雪向他點了點頭,面上噙著一如既往的笑容。
鐘隱月也向他點點頭。
溫寒跑過來:“師尊,馬車都備好了,我們快些動身吧。”
“馬上動身�!辩婋[月說,“忍冬,你來。”
白忍冬連忙上前幾步過來。
他問:“師尊有什么吩咐?”
鐘隱月把剛從后頭拿出來的蒙塵仙劍交給了他。
它身上的灰塵已經(jīng)被鐘隱月洗凈擦干,露出其下劍鞘上精雕玉琢的劍紋。此劍通體純白,劍身極薄,渾身凈是寒光,還幽幽散著寒氣。
“拿著它�!辩婋[月說,“這是百年前,我隨你師祖入萬年秘境時得到的仙劍。此劍沉于那秘境的萬丈水淵之中,名曰萬淵劍。你還沒有佩劍,我本想日后待你能更好運用靈法后再交給你,只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今日竟有除妖衛(wèi)道之事出來……先用它吧�!�
白忍冬懵了,他接著鐘隱月交給他的劍,一時都不知如何是好:“多、多謝師尊……”
“此劍認(rèn)主。”鐘隱月說,“它如今只認(rèn)我,你先拿著去用。我想,過些時日,等去了那秘境里,你能找到你的劍,倒也不急著先找一把只認(rèn)你的劍�!�
“是……是!”
白忍冬激動得磕磕巴巴,興奮之意難以言表。
鐘隱月沒有再說,最后拍了拍他的腦袋,抬頭往前兩步,剛要開口說話,突然看到不遠(yuǎn)處的沈悵雪臉上神色有些奇怪。
他還在笑,只是不知為何,變得有些笑里藏刀了。
那雙笑眼盯著白忍冬,里頭似乎多了些什么。
鐘隱月詫異地眨眨眼。沈悵雪一偏頭,瞧見他,那眼里的東西當(dāng)即煙消云散,朝他溫溫柔柔彎起眉眼一笑。
哎喲,真好看。
鐘隱月捂捂嘴,差點下意識地傻笑出來。
他清清嗓子,道:“好了,此事緊急,我們立刻動身。我叫門中弟子備了三臺馬車,乾曜宮的諸位請入轎吧。”
他這意思,便是乾曜宮與玉鸞宮的分開坐。
邱戈和竇嫻巴不得如此,鐘隱月也知道他倆巴不得。剛出宮門來的時候,他就分明看見他倆用嗤之以鼻的目光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不過出于禮數(shù),他倆還得在沈悵雪后面上去。
乾曜宮的三人向鐘隱月行了一禮,正要上轎子,鐘隱月又伸手?jǐn)r�。骸奥�。”
三人又齊齊看過來:“?”
“沈悵雪�!辩婋[月叫他,“你上我的轎子。掌門說你知道那妖物的事,我還對此一無所知,你來我這兒,為我說明一二。”
沈悵雪笑了笑,行禮應(yīng)下。
鐘隱月又拍了一把溫寒的后背,對著他仨往旁的馬車上努努嘴,示意他仨快進(jìn)去。
對自己家的孩子,就用不著那么多禮數(shù)。
仨人也立刻明白鐘隱月的意思,忙不迭滾進(jìn)轎子里。
邱戈和竇嫻也上了轎子,沈悵雪走上前來,為鐘隱月掀開轎子的門簾。
青隱一躍跳了進(jìn)去,鐘隱月隨之低身進(jìn)去,沈悵雪跟在他后面進(jìn)去了。
馬車內(nèi)有一靈器。
鐘隱月將手覆在上面,問道:“要去哪兒?”
“江北北郊的西那母村�!鄙驉澭┳谒麑γ娲�。
鐘隱月點點頭,手上釋放靈力,心中默念地點。
靈力釋放足夠后,靜止不動的靈器逐漸運轉(zhuǎn)起來,馬車出發(fā)了。
靈器逐漸吸收滿了靈力。待它自己順暢運轉(zhuǎn)自如,鐘隱月收回了手。
他松了口氣,抬頭看向沈悵雪。
沈悵雪朝他一笑:“長老辛苦了�!�
“這有什么的。”鐘隱月憂心道,“你沒事吧?”
沈悵雪一怔,笑意頓失。
他愣愣地問:“長老何出此言?”
“怎么能不問?今日乾曜出了這么大的事�!辩婋[月皺眉道,“他也是瘋了,那等大庭廣眾之地,還要對你動手�!�
沈悵雪輕笑了聲:“師尊就是那個脾氣,我已習(xí)慣了。”
鐘隱月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可不該習(xí)慣。”鐘隱月說,“受著委屈,怎么能習(xí)慣了委屈,我真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沈悵雪沉默了。
鐘隱月也沒說話。
馬車行在空中飛馳,轎子內(nèi)開始冷了。鐘隱月往旁一看,一火爐盆正擺在轎子中央。
他隨手一揮,一道離火從手里飛出去,落到那爐盆中,當(dāng)即燃起火光來。
轎子里暖和了許多。
鐘隱月抬頭問:“你之前說,你有計劃從那兒出來,那計劃進(jìn)行得如何?”
沈悵雪又沉默了片刻,才答:“算是……進(jìn)行得還不錯吧�!�
“是嗎�!辩婋[月說,“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沈悵雪搖了搖頭。
鐘隱月嘆了口氣:“好吧,你一切小心�!�
沈悵雪點了點頭。
他又忽的笑了:“莫說這些了,長老,長老還是先憂心眼下的事吧。”
“那個妖物?”鐘隱月靠在轎內(nèi)的椅背上,手托腮道,“說起來,那究竟是個什么妖?”
“是只兔妖�!�
鐘隱月一怔。
趴在鐘隱月旁邊余座上的青隱聞言,耳朵抖了抖,瞇著眼轉(zhuǎn)過腦袋,裝沒聽見。
沈悵雪面色未變,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
“那只兔妖,半月前在凡世屠了兩個村子,前去收拾的山門也全軍覆滅,皆被它給吃了。之后,它便逃走了�!彼f,“兔妖最擅長逃走,畢竟有一句俗語是狡兔三窟,這俗語可是十分正確。不論兔妖還是兔子,逃走時都會設(shè)下多個陷阱,若要尋找它的蹤跡,是十分困難的�!�
“并且,那只兔妖修為高深,還十分了解人修,所以前去查它行蹤的修者們都紛紛掉進(jìn)它的陷阱里,遭了毒手。還請長老多加小心,不要步其后塵�!�
鐘隱月點點頭。
“傳來的書信上還說,在這半月的調(diào)查過程中,兔妖又已接連屠了兩三個村子了。它速度極快,殺完就走�!鄙驉澭┱f,“這次它去了這西那母村,本也是趕不上的,不過在屠戮時,偶然有一修者路過。這修者出了手,護住了村莊�!�
“雙方對峙時,兔妖落下敗風(fēng),元氣大傷。雖說被它逃了,不過修者已在四周布下結(jié)界,必然是逃不出來的�!�
“只是壞就壞在,村中有許多負(fù)傷之人,妖修外形又千變?nèi)f化,只怕是變成了某個村民混在其中�!�
“也不知兔妖是變成了何人。且以它的功力,隨時都有可能卷土重來,再屠村莊。留在山中的修者也負(fù)傷了,其余趕去的修者修為都不高,他唯恐無法對付,才請我們快去的�!鄙驉澭┱f,“這些,都寫在今日清早浮日送來的書信上�!�
“原來如此。”鐘隱月道,“待會兒到地方下了轎,還得勞煩你再同其他的弟子們講一遍�!�
沈悵雪笑笑:“那是自然的�!�
“光聽書信所言,也只是紙上談兵……現(xiàn)場如何,還得親自去看看再下定論�!辩婋[月嘟囔著,“聽起來,會去那兒的仙門不止我們一家�!�
“確實如此。這等妖修,那些未完全出世的山門最樂意去管�!鄙驉澭┑�,“或許是覺得衛(wèi)道最能積攢功德,方便早日飛升吧�!�
“或許吧�!�
鐘隱月偷瞧了沈悵雪一眼。
沈悵雪低頭下去,伸手烤了烤火,神色如常。
鐘隱月眉頭間快皺成個川字了。
他沒問題嗎?
這真的可以嗎?這不算同族相戮自相殘殺嗎?
不多時,馬車停落在地面上。
馬車內(nèi)的靈器漸漸停止運轉(zhuǎn)。
他們到地方了。沈悵雪率先下了馬車,為鐘隱月拉開了門簾。
鐘隱月下了轎子,青隱跟在后面。她立刻縮小身形,跳到鐘隱月的肩頭上。
四周荒涼,一片生靈涂炭,寸草不生。
面前的村莊被破壞得相當(dāng)徹底,整個村子儼然成了一片廢墟,干裂的土地上還有大片干涸了的血。不遠(yuǎn)處的殘垣斷壁之中,還有一只被吸食成干尸的胳膊往外探來,五指極其怪異地扭曲著。
身后傳來陣陣水聲。
鐘隱月回頭,繞過轎子一看,背后是一條江河。
這條江河卻已經(jīng)完全黑了,飄蕩著碎裂的尸塊。
他又抬頭看向空中。有形的黑氣在四處飄蕩,令人不適的氣息在結(jié)界之中充斥著。
第一次碰見這種的陸峻沒受住�?催^江河之后,他臉一扭,趕忙跑去另一邊,張嘴就吐了出來。
“師尊……”
溫寒也受不了了,他拿衣袖捂著嘴,艱難地走到鐘隱月身邊,一臉難受道,“這黑氣是什么,怎么如此令人喘不過氣來……”
“瘴氣、妖氣、怨氣�!辩婋[月答,“簡單來說,便是那兔妖身上的妖氣、此處村人尸骸中生出的瘴氣、還有從被妖修吞食的靈魂中生出的怨氣。三者聚集,形成此等黑氣�!�
“修為越低的,越受不住這氣。”
溫寒指指白忍冬:“那白師弟怎么沒事?”
鐘隱月轉(zhuǎn)頭一看。
可不是嗎,這大哥背著個劍往那兒一站,跟個石墩子似的一動不動,臉上一點兒不適都沒有。
鐘隱月往他那兒一瞅,他還極其無辜地眨巴眨巴眼。
鐘隱月心情復(fù)雜。
他神色復(fù)雜地拍了拍溫寒,嘆氣道:“他和你們不一樣�!�
人家是主角啊……
第039章
叁拾捌
“他和你們不一樣�!�
鐘隱月意味深長道。
溫寒一臉懵逼,
鐘隱月還沒來得及往下說,邱戈和竇嫻就走了過來。
“長老。”
二人向他行禮。
鐘隱月頷首:“此后不必多禮了。除妖衛(wèi)道本就是兇險之事,為了拘禮,
說不準(zhǔn)會丟了命。”
“多謝長老!”竇嫻笑吟吟起身來,“才此等黑氣,長老宮中的弟子便受不住了,
只怕進(jìn)去之后會更加難以承受。不如,長老就和宮中弟子一同在外等著吧,
我與邱師兄進(jìn)去就能解決了。”
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十分明顯。
鐘隱月呵呵一聲:“你如此厲害?”
“竇嫻不敢。只是,竇嫻身為乾曜長老的關(guān)門弟子,
自認(rèn)為還是……”
她話都沒說完,鐘隱月突然抬手一道符飛至身前。他手一揮,只瞬息之間,一道驚雷立即飛出,
砰地炸在竇嫻身上。
她猝不及防,一聲驚叫,
當(dāng)即被炸飛出去數(shù)米遠(yuǎn)。
“竇師妹!”
邱戈嚇了一跳,
慌忙跑去將她扶起來。
竇嫻咳嗽兩聲,被他扶了起來。
瞧著她一身的黑土,邱戈心疼極了,轉(zhuǎn)頭道:“長老這是做什么,為何突然對竇師妹出手?”
“你竇師妹自告奮勇,
我便試試她是否真有那般本事罷了�!辩婋[月涼涼道,
“原來如此,乾曜長老的關(guān)門弟子,
自說著能獨自處理屠了好些村子的兔妖,卻連天決門最末尾長老的隨手一個雷術(shù)都反應(yīng)不過來。”
竇嫻臉上立即一青。
邱戈憤憤不平:“就算是要試探師妹,
可長老也不能如此突然!”
“怎么,若那兔妖對你等出手,還會親切地先說上一句‘劍修的好孩子們兔兔要動手打人了哦’不成?”
邱沈悵雪:“……”
他不太自在地抽了抽嘴角。
鐘隱月站在他身前,全然沒看見。
“這次被授命的是我,那自然就有必須我來帶路的理由。”鐘隱月道,“乾曜宮的弟子,應(yīng)當(dāng)能擺對自己的位置吧?”
邱戈再無話可說,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
牙根都被咬得酸痛。
這倆人瞅著是被他治服了。
鐘隱月冷笑一聲,轉(zhuǎn)頭:“陸峻,吐完了沒?”
陸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有點站不穩(wěn)。
白忍冬還在原地傻站著看。鐘隱月看不過去,抬腿朝著他屁股輕輕給了一腳。
白忍冬往前踉蹌了一下,一回頭,鐘隱月對著他往陸峻那邊別別臉,無言地示意他去幫扶一把。
白忍冬這才明白,慌忙過去幫扶陸峻。
陸峻被白忍冬扛著回來了。
他瞧著十分虛弱,很不好意思地對鐘隱月說:“師尊……弟子對不起您,好像給您丟臉了……”
“哪兒來的話,不礙事。這黑氣也是能夠適應(yīng)的,過半個時辰就無礙了,你隨我一同進(jìn)去就好�!辩婋[月說,“時間緊迫,走了�!�
語畢,鐘隱月帶著幾人往里走。
沈悵雪站在原地沒動。
邱戈和竇嫻也在原地沒動。
只有玉鸞宮的跟上了鐘隱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目送這一行人出去了數(shù)米,沈悵雪望向他倆。
邱戈朝他冷笑一聲:“你停下來作甚?跟上去啊,你不是最喜歡玉鸞長老了嗎?”
沈悵雪不為所動:“我沒說過這話�!�
“沒說過,你做的還少?”邱戈罵他,“胳膊肘往外拐,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你也不想想,是誰讓你能這么快就能開悟化人形的!”
沈悵雪聳聳肩,對此話置之不理,轉(zhuǎn)身跟上了玉鸞宮一行。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邱戈又氣得嘟嘟囔囔地罵了一連串。
竇嫻拽了拽他:“師兄,還是跟著去吧……不然等回了山,遭人知道你我并未跟上,說不準(zhǔn)……對師尊的事也會有影響。”
“白癡,師尊那等地位的長老,怎么可能會出事?掌門說是要調(diào)查,扣留了師尊,其實也是給師尊個臺階下,給山上其他長老個交代罷了。”
邱戈說,“出了這么大的事,還不問罪責(zé)不查清事情,就直接將師尊放回山來的話,定會引起他人不滿啊�!�
“可是……師兄也不是不知道,師尊是真的虐生了呀!”
“那又如何?師尊是天下第一!”邱戈小聲說,“就算真查到師尊虐生了,掌門也不敢多說什么的!這天決門現(xiàn)在可都是靠師尊撐著。就算我們是仙道中人,可誰人能真的免俗?那老頭也是想要權(quán)勢地位的,他若是不想讓天決門一落千丈,師尊就不會出事!”
邱戈邊說著,邊將她扶了起來,“師妹別憂心了。怎么樣,痛嗎?”
竇嫻搖了搖頭。
她說:“師兄,不論如何,我們還是跟上吧�!�
“也是。”邱戈說,“聽那兔子方才說的,這次衛(wèi)道還有其他山門在,不可在外丟了乾曜宮的臉面。”
-
鐘隱月走進(jìn)村子里。
已成廢墟的村子里,到處都是尸骸。這些尸骨們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碎了滿地。他們面容猙獰,且都被吸食得面皮干癟,毫無血色,尸塊發(fā)黑,都向上散發(fā)著陣陣黑氣。
那黑氣往空中而去,變作這些黑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