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玄掌門最后咳嗽了聲,放下了手來。
“在這里說話,有些不便。”他聲音蒼老嘶啞,回身對自己的隨行弟子說,“秦肆,你去將這狐妖帶回上玄山中,為她處理后事�!�
秦肆低身:“是�!�
他走過來,將這狐妖抱起,向上玄掌門又一躬身后,便召出御劍,抱著她回了上玄山去。
“叫你山中弟子,把這些血字擦了吧�!鄙闲崎T涼涼望向耿明機,“乾曜,你且隨我來上玄山宮�!�
“此事,我需要向你進一步詳問。”
耿明機臉色陰沉,絲毫不慌:“乾曜明白�!�
“既如此,我等也去上玄山中吧!”
云序長老突然開口提議,“以師兄的為人和地位,此事一定不是師兄所為,是有人刻意將這狐妖吊于師兄門前的!且能做到這地步的,此人定然就在我等宗門長老之間!不如就我等一同到場,共同議論此事,那此人定會在話語間露出馬腳!”
云序長老說著說著,陰毒探究的目光又落到了鐘隱月身上。
鐘隱月無可奈何——這云序就算把他盯出個窟窿來,鐘隱月也沒法承認什么,畢竟這真不是他干的。
可云序長老也言之有理,上玄掌門也應下了:“也好,那便一同來罷�?傊耸轮卮�,不宜再在乾曜山眾弟子面前再議�!�
“是�!�
上玄掌門也御劍離開了。
云序長老最后瞪了鐘隱月一眼,跟著一同離開。
鐘隱月苦笑不已,正要跟著御劍離開,就聽邱戈突然出言道:“師尊,此處就交給竇師妹與沈師兄處理,我與師尊一同上山去吧!”
鐘隱月回過頭。
邱戈站在耿明機身邊,手拍在胸前極力自薦著,神色急切。
耿明機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只神色陰沉地盯著鐘隱月,那雙皺起的眉頭和不自覺跟著皺起的五官讓他臉上的皺紋越發(fā)明顯,瞧著越發(fā)狠毒,一點兒不像個原文中兩袖清風德高望重的清冷道人。
他審視著鐘隱月,鐘隱月分明看到他的眼睛像狼似的。
鐘隱月無辜地朝他眨眨眼。
耿明機沒回答,邱戈焦急地喚他:“師尊!”
耿明機這才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片刻,低了低頭,思索后答:“不,你留在這兒�!�
邱戈怔了怔。
耿明機又回頭看向沈悵雪:“你跟我來�!�
沈悵雪低頭應聲:“是。”
邱戈臉色十分難看,卻咬了咬牙。
他卻沒有再說什么,只跟著低下頭,向乾曜行禮:“弟子明白了。”
鐘隱月收回目光,拉上溫寒,也去了上玄山宮中。
約小半個時辰后,早晨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的白榆長老和廣寒長老才從信鷹浮日那兒得來了信,慌慌張張上了山來。
白榆長老是最后前來的。他入了宮門來時,所有人都已在座上。
當事人乾曜長老站在兩列上座之間的空地上,面對著上案的掌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莊重森嚴的氣息,白榆長老趕忙躬身,匆匆行了禮,解釋道:“請諸位見諒。實是宮中弟子膽小,不敢與我同說門中出了此等大事,還請諸位莫要怪罪。”
出了這么大的事,上玄掌門已經(jīng)懶得計較遲到這等破事,甩甩手讓他起來了。
白榆長老趕忙落座。
上玄掌門飲下杯中茶,將茶杯放到了手邊。
他掃了眼座上,長老們都已來齊了。
“誠如諸位所知,”上玄掌門開口,“今日清晨,乾曜山上出了大事�!�
“不知何人將一狐妖倒吊于乾曜的山門上,并在山門的玉柱上寫下了‘乾曜虐生’四字�!�
眼瞅著云序一瞪鐘隱月,抬手就要拍案而起,上玄掌門立刻抬高聲音,大喝一聲:“但是!”
云序長老被“但是”得一哆嗦,手放下了。
上玄掌門的聲音又立刻歸于往日平靜:“不論是何人做了此事,又是何居心,可欲行此事,都必須要有一前提。”
“必須有這樣一只狐妖的凄慘尸體,讓他得以用來大鬧乾曜山宮�!闭崎T說,“且先不論乾曜山宮之事,我天決門門風嚴謹,門中弟子各個克己守道,諸位山宮之主亦是兩袖清風,德高望重……”
“可這樣一具狐妖尸身,他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諸位可想過沒有?”
話已至此,在座的人都明白了。
廣寒長老說:“長老的意思是,先不論此人所說的乾曜師兄虐生是否是真的,能讓他發(fā)揮此事用的狐妖尸身,必然是藏在天決門中的。所以……”
“就算是想抹黑師兄,我們之中也是有人真的虐生了。”靈澤長老接過話茬。
掌門點點頭:“就算是無中生有,他也定然是親手將這狐妖折磨至如此地步……當然,乾曜�!�
乾曜長老負著雙手,抬頭看向掌門。
“亦有可能,是這人知道你行虐生之事,從你山宮中帶出來昭告天下的�!�
在座眾人一驚。
“掌門這是什么話!”云序長老騰地站起來,“師兄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師兄可是……可是天下第一劍!師兄可是大乘的劍修,只需再突破一境界,便可羽化登仙,得封仙位!”
“你莫急�!闭崎T道,“那狐妖被折磨成那般模樣,不論是乾曜做的,還是他人做的,都意味著,這天決門中……已有人手不干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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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定不會是師兄的!”云序說。
云序說罷,又瞪鐘隱月。
鐘隱月喝著茶,不作評論。
他隔著茶杯,橫眼一掃,見沈悵雪立于乾曜長老的空位之后,同樣負著雙手,一言不發(fā)。
“不論如何,此事還需詳查詳問�!闭崎T說,“乾曜是否虐生,那狐妖又是何來歷。若非乾曜下手,又是誰所為……”
說到這里,掌門蹙眉,“乾曜,你當真不識得那狐妖?”
“乾曜不知。”耿明機說。
“當真不知?”
“確實不知�!�
耿明機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鐘隱月?lián)P揚嘴角嘲諷一笑,心中已猜到了。
“玉鸞,你笑什么?”
云序長老的聲音從對面?zhèn)鬟^來。
鐘隱月一抬眼,云序長老那雙眼睛還跟魚鉤似的死死盯著他。
“我方才怎么瞧你笑了?”云序長老說,“我等這般嚴謹論事之時,你笑什么?”
此話一出,屋中諸位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鐘隱月簡直無話可說,這云序長老的眼睛怕不是長他身上了,笑這樣一下他都能拿來大做文章。
鐘隱月實在哭笑不得:“云序師兄真是逮著我不放了�!�
“你莫轉(zhuǎn)移話題!”云序長老猛地一拍扶手而起,提高聲音,“乾曜師兄德高望重,為人方正,唯有你這等下三濫的人才會與他過不去!你近日凈因著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師兄過不去,誰人不知!”
“我們這些人里,也只有你這見風使舵的窩邊草會用這等路子!你方才還那般幸災樂禍地笑了,不是你是誰!定然是你折磨——”
“師兄別忘了,我山宮里有青隱師姑�!辩婋[月提醒他。
青隱這會兒還在鐘隱月肩頭上坐著,聞言也配合地站了起來,跳到了鐘隱月的膝蓋上,搖著尾巴提醒諸位她的存在。
“那又如何��?”
“那就算是只作惡的狐妖,也是與青隱師姑同根而生的狐貍。”鐘隱月說,“我若是在山宮中折磨一狐貍,師姑再怎么說也不會放任我的吧?”
云序臉色一僵。
“師兄又不是不知道,這可不是我的靈獸,是我玉鸞師尊的靈獸。她可對我并不服氣,更不是百分百忠心的。”鐘隱月說,“師兄更該知道,青隱師姑為人恣意自由,愛恨分明,厭惡禮數(shù)。若是有不平之事,別說我了,就算是玉鸞師尊在此,也難免與她一戰(zhàn)�!�
“師兄是覺得,我能大勝登過仙位的青隱師姑,還能剩點力氣在她眼皮子底下抽打一狐妖?”
云序長老無話可說。
鐘隱月繼續(xù)說:“更何況,師兄也是誤會了,我也并非是幸災樂禍而笑的,我這是自嘲之笑�!�
靈澤長老一挑眉:“為何自嘲而笑?”
“我是剛見識到乾曜師兄修為竟然如此深厚啊�!辩婋[月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狐妖是最在乎自己外貌的妖物。若是平日里遇到,必定是化作極具魅惑力的模樣,漂亮極了。若是從前得見過,必然是只見過她美麗的樣貌�!�
“可這狐妖臉上傷痕頗多,又是半人半面,根本看不清相貌。可師兄只瞧上幾眼如今她面目全非的尸面,便能如此斬釘截鐵地說沒見過,玉鸞怎能不佩服師兄的修為深厚?”
此話一出,座上諸位如夢初醒,更為驚駭?shù)赝蚬⒚鳈C。
第036章
叁拾伍
面對座上眾人驚駭?shù)哪抗猓?br />
乾曜不慌不忙。
他面色未變,還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
耿明機將雙手負在身后,回過身來,
面上是輕松至極、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高高在上的寬厚笑容:“玉鸞師弟此話說的,像是我早知道那狐妖是什么容貌,
是我親手將她折磨至此,才能毫不猶豫地否認一般�!�
鐘隱月一挑眉毛,
并不出言反駁或認同。
“莫說這山門,就算是放到天下,
誰人不知我最厭惡這些妖物?”耿明機嗤笑道,“就算不看容貌,我也不會認識任何一個狐妖。倒是師弟,怎么突然多了個師姑出來?我明記得這青隱靈主早已隨著玉鸞長老封仙去了,
難不成是師弟害怕什么,才求爺爺告奶奶地去祠堂跪拜,
將她求下來了?”
他話里有話。
鐘隱月冷笑了聲,
并不進他的套:“就算厭惡妖物,師兄也沒少與妖物打交道吧?”
乾曜眉頭一皺。
“你胡說什么!”云序說,“乾曜師兄這等人物——”
“不�!膘`澤打斷他,“玉鸞師弟說得沒錯。諸位可別忘了,我等宗門長老,
就算離開凡世修道求仙,
卻也須得心懷蒼生。雖然如今魔妖鬼三路旁門左道已安定下來,可仍是有心懷惡念的妖魔鬼怪時不時地出現(xiàn),
在凡間作惡。”
“諸位應著百姓苦求,下山去除妖衛(wèi)道之事,
可是不少�!膘`澤說,“乾曜師兄確實沒少與妖物打交道�!�
“可就算如此,那妖物也都死于師兄劍下了!這狐妖怎會與師兄衛(wèi)道之事有關(guān)系!”
“云序說得不錯�!惫⒚鳈C冷眼盯著鐘隱月,“那些妖物都已死于我的劍下,與此事有何關(guān)系?師弟是覺得,我故意留了活口,將他們帶回乾曜山折磨?”
“若行此事,我如何還能站在這里?早已因著這些邪念而生的心魔而墮魔了!”
他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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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隱月始終對這點想不通。別說私藏妖物動用私刑了,光是不把沈悵雪當?shù)茏樱瑏砘胤磸驼勰ゴ耸露家炎銐蛩鲂哪�,萬萬不能還在此處站著。
但今天這事,鐘隱月知道定是他折磨的那只狐妖。
在那狐妖被放下來時,鐘隱月看見了——雖不明顯,但他在狐妖身上看到了幾處怪異的鞭打傷痕,傷痕周圍有些灼燒留下般的紋印。
他立刻就知道,這就是耿明機的杰作了。
這能留下紋印的鞭子是耿明機手里的法寶,被鞭打過后,會在傷口邊的皮肉上留下奇怪的紋印。
此事天決門內(nèi)的人都全然不知,他們都只知道耿明機手中有一仙鞭法寶。耿明機是劍修,此法寶也只有門中弟子犯了重錯時才會拿出來。
至于鐘隱月為什么知道,因為那怪異的鞭痕,沈悵雪背上條條都是。
他親眼見過,自然知道。
可耿明機似乎完全不懼,都已到了上玄山宮,態(tài)度還如此自信滿滿。
他是篤定沒人查得出他與那狐妖有關(guān)系了?
他給自己留了后手不成?
正思索著,外頭有人一路小跑進來,在諸長老的座前停了下來。
來人是上玄山的弟子。
他朝座上行禮:“見過諸位長老,上玄師尊�!�
上玄掌門一揮手,讓他直入正題:“說,什么事�!�
“師尊,那狐妖乃是乾曜長老兩年前下山時本應除掉的狐妖�!�
“她身上的傷……皆是乾曜長老所為�!�
此言一出,滿座震驚。
乾曜長老臉上的自信滿滿立即天崩地裂,眼睛瞪得幾乎要蹦出來。
他的平靜面容在這一刻全部坍塌了,五官扭曲如厲鬼。
他大吼:“你瞎說什么話�。 �
那弟子砰地跪下,兩手拱在身前,頭低著不敢抬。
他同樣提高聲音:“此事屬實!事關(guān)長老威名,若非心中確信,弟子又怎敢胡說!”
“弟子們謹遵師長之言,本想將那狐妖下葬在后山,為她立碑送她輪回,又想著她姿態(tài)凄慘,于心不忍,便想還原她的容貌再葬�?刹徽撊绾�,弟子們對她所用的法術(shù)都不起作用!”
“而后,這狐妖便突然掙扎起來,還在呻.吟喘息!弟子們這才發(fā)現(xiàn),這狐妖竟然未死!”
“弟子方才所說,皆是狐妖的臨終遺言!”
“若有半句虛言,便叫弟子天打雷劈,修為皆廢!”
他說完,身子往前一撲,伏在地上,腦袋也重重磕在地面上。
滿座良久無言。
雖說沒想到那狐妖還有一口氣,但鐘隱月早已料想到這狐妖所說的可能性了。
他面上演著震驚,佯作無措地望向座上眾人。除了掌門,所有人長老都瞪大了雙眼,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云序長老死捏著手兩邊的椅子扶手,眼睛瞪得像銅鈴。他嘴唇哆嗦了半天,似乎想說什么,但又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了。
掌門大約是活得太久,見過太多世面,也已料到耿明機當真虐生了,瞧著并未有多震驚,只是眉目陰沉,眼中盡是失望。
耿明機呆呆立在原地,他終于再也自信不下去了,那張扭曲的臉上出現(xiàn)了鋪天蓋地的恐懼。
鐘隱月看向沈悵雪。
沈悵雪亦然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望著耿明機,眸中同樣有幾分恐懼,看耿明機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饒是同樣在乾曜宮受著罪的靈物,以沈悵雪那溫潤純良的秉性,也是沒有想過耿明機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吧。
鐘隱月對他心生可憐。
上玄掌門說:“好孩子,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弟子身形微僵。他從地上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恐懼又不失堅定地望向上位。
公然說出耿明機的罪行,又怎會不怕。
“莫要害怕,為師在這里�!闭崎T安撫道,“你把那狐妖臨終前所說的所有遺言,都清清楚楚地說一遍罷�!�
“是�!钡茏宇澛曊f,“這狐妖說……她,她是乾曜長老兩年前,在一村莊中所斬獲的狐妖。”
“她說,乾曜長老并未殺死她。長老留了她一口氣,將她帶回乾曜山中,鎖了將近兩年。長老將她折磨得面目全非,就因著……因著……”
“住嘴!!”
耿明機怒極,大吼起來。
弟子渾身一震,低下頭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大聲道:“就因著長老欲對過去仇人泄憤!”
“你!”
“那狐妖還說,這兩年間幾度瀕死,都是長老故意留著她的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弟子說道,“師尊!那狐妖如今已身死!雖不知是何人在乾曜宮做了此事,可長老虐生乃是事實!”
“閉嘴!”
“師尊!請師尊明鑒!”
“我叫你閉嘴�。 �
那弟子又一次重重以頭叩地,耿明機氣得雙目猩紅,咬牙切齒。
他又朝在一旁懵了的沈悵雪吼:“你是個死人嗎!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都將我說成這般了,你就在那兒杵著不動��?你背上的劍是個擺設(shè)不成��?”
耿明機朝他怒氣沖沖地走了過去,伸手就要去拽他。
“住手!”
掌門怒拍書案,從喉嚨里擠出嘶啞的喝聲。
上玄掌門向來低聲細語好脾氣,從未如此喝過人。
耿明機身形一頓。
他看向上玄掌門。
上玄掌門從座上站起,雙手負在身后,眼睛微瞇地望著他。
“切莫錯上加錯�!闭崎T啞聲說,“廣寒,白榆,你二人先將乾曜領(lǐng)至天牢去�!�
廣寒長老和白榆長老互看一眼,目光復雜。
“憑什么我要被打入天牢��?”耿明機一甩袖子,瞪著掌門,“那狐妖吃了人,吃了半個村子!要不是我去的及時,那一整個村子都沒了!”
“我是除妖衛(wèi)道,可我也不能讓她白白死了!死得那般輕松,如何對得起黃泉之下平白無故遭害的蒼生!?”
“我這仍是衛(wèi)道!我在還怨靈一個安寧,這怎么不算衛(wèi)道!?”
“放肆!”掌門怒道,“不將妖誅殺,留她一命回到這山上,將她私藏處以極刑,算什么衛(wèi)道��?”
“你若心中不公,你大可留她一命去那村子里為死去的村人磕頭謝罪,當著那些村人的面要她以牙還牙!能光明長大的做法那般多,你又為何背著眾人私自行事!”
“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去天牢冷靜冷靜吧!”掌門冷眼瞥向廣寒白榆,“給我將他帶去天牢,我日后再去審問!”
掌門是真動了火了。
他平時根本不動火,一真動起怒來,那可真是恐怖極了,誰也不敢說什么。
廣寒長老和白榆長老不敢再為耿明機辯解,趕忙點了頭,起身離座,拉著啞口無言卻目光怨毒盯著上位的耿明機,匆匆離開了山宮。
掌門坐回座位上,臉上神色平和了些,但面色還是陰沉著。
靈澤長老說:“掌門,乾曜山那邊該如何是好?”
“暫時莫要將此事告知弟子�!鄙闲崎T說,“諸位山頭上的弟子亦是同樣。待回了山,勞煩諸位對弟子說,此事已著手調(diào)查,切莫胡言亂語。”
“是。”
“這一下子,乾曜山便沒了山宮主……”上玄掌門嘆氣,“罷了。你,你便是沈悵雪?”
掌門看向沈悵雪。
沈悵雪向他行禮:“弟子正是�!�
“你待會兒回了乾曜山,就同弟子們說,你們師尊要去隨我一同調(diào)查此事,暫時不在山中,一切就以師尊閉關(guān)時來各自自處�!闭崎T說,“乾曜山是天下第一劍山,山中的弟子都有分寸,應當不會自亂陣腳�!�
沈悵雪恭敬應下:“是�!�
“今日之事,就先到這里吧。先放一放,待他冷靜了,我再去問問細節(jié),再想想該如何處置�!鄙闲崎T望向座上所有人,“可有人還有話說?”
鐘隱月瞥了眼云序。
云序?qū)擂螣o措,被鐘隱月這樣淡淡地挖了一眼,臉色立馬全部漲紅,更用力地回瞪過來。
鐘隱月笑了一聲,又淡淡地把視線挪開,視他如屁。
云序臉更紅了,氣得吹胡子瞪眼。
余下的三人都沒有說話,掌門便拍了板:“既然都無話要說,今日就到此處,三位散了吧。玉鸞,你留下來。”
鐘隱月本來也打算留下來,跟掌門單獨說些話。
可對方突然主動找過來,鐘隱月愣了愣:“啊,是�!�
“你也留下�!鄙闲崎T看向沈悵雪。
沈悵雪比鐘隱月還茫然,睜大眼睛眨巴了兩下。
靈澤長老本性不愛八卦,壓根就不好奇掌門是何事。反正沒叫她,她起身帶著隨行弟子就離開了。
云序更是沒臉呆了,氣得甩著袖子就出了門去。
鐘隱月離座上前,站在掌門的案前,負著雙手聽他說事。
上玄掌門慢悠悠地坐在座上,開始泡茶。
面對鐘隱月,他神色好看了不少。他一邊弄著手上的事,一邊頭也不抬地問他:“乾曜今日出事,你是如何想的?”
“玉鸞心中震驚�!�
鐘隱月面無表情地說。
上玄掌門笑了聲:“我怎么瞧著,根本不震驚?”
“若是事事都浮于表面,豈不心中所思何事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鐘隱月說,“雖瞧不出來,玉鸞心中也是對此十分痛心的�!�
“原來如此。”掌門點點頭,道,“乾曜今日出事,我心中也十分痛心……我甚至不知此后該如何面對他�!�
說到此處,掌門又嘆氣,“我是知道他對那些妖物深惡痛絕的……因著這份恨,他才遲遲無法得封仙位�!�
“我知道他恨,可我萬萬沒想到,會到這個地步�!�
“殺了他家的狐妖已經(jīng)死了。他已在仙修界赫赫有名,那狐妖被他一劍穿心……死了的人已輪回,該死的人也死在手上。所有前塵往事都結(jié)束了,為何不放下呢�!�
掌門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目光未變,鐘隱月卻覺得那里面多了些落寞。
他這么一說,鐘隱月一時也跟著感傷起來。
為何做到這個地步。
為何做到那個地步。
他已是大乘了,他看不出自己將自己困起來了嗎?
正想著,掌門又說:“此事,先放一放吧,我會去處理。不過我畢竟無法分身,所以今日將你留下來,是希望你能幫著分一分爛攤子�!�
鐘隱月拱手:“掌門請說�!�
掌門放下手中的茶壺,望向他:“你也知道,我等雖修道,講究斬斷對凡塵的一切雜念,卻并未與凡世間徹底一刀兩斷。世間若有妖鬼作祟,一樣會有人來求人出山衛(wèi)道。”
“此事,原是半月前,我交予乾曜的。”掌門說,“現(xiàn)在,凡世間有一妖物作祟,已屠了好些村莊。其余仙門派出的修者都有去無返。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求到我們天決門頭上�!�
“乾曜出了事,如今,我就交給你了�!�
鐘隱月愣了愣,指了指自己:“我��?”
掌門點點頭:“你。”
“交給乾曜長老的事……掌門交給我��?”鐘隱月大驚失措,“掌門!我是這山門的末尾啊!人家求天下第一的事,掌門怎能交給我��?”
“你那么慌做什么,那妖物也并非那么強悍。”掌門慢悠悠道,“說是其余山門派了人出去,其實也不過是些小山門。只是去的人太多,才說得如此玄乎�!�
“跟他們相比,你已經(jīng)是非常上乘之人了,不要妄自菲薄。我天決山天下第一,你在這里做末尾,在外面也是頂天立地的�!�
鐘隱月抽抽嘴角:“話是這么說……”
“再者說,你也沒有出過幾次山。說起天決山,天下眾生都鮮少知道我山門里還有你這樣一位天分極佳的符修。機會難得,你就去吧,玉鸞山也不能一直這樣冷清下去了�!�
鐘隱月懂了,上玄掌門想給他打名聲出去。
“自然,這次機會,你好好磨練一番那位白弟子�!闭崎T說,“我也沒時間同你詳說了。半月前此事被交來時,才只有三位山門弟子遭害。那妖物之后又立刻沒了行蹤,乾曜也無法行動。這幾日小山門的人查了好些時日都沒消息,去查的人反倒又沒了好些人�!�
“今日清晨,終于有消息了。此事緊急,不可耽擱,半月前我交予乾曜時,這位沈弟子就在一旁,叫他為你帶路吧�!�
鐘隱月回頭看向沈悵雪。
沈悵雪朝他一笑,瞧著是真知道。
“你若心里沒底,就從乾曜宮帶幾個乾曜平日出山時會帶出去在旁協(xié)助的弟子去�!闭崎T默默自己的白胡子,“我瞧,那在大典上大放異彩過的邱戈與竇嫻就不錯�!�
鐘隱月:“……”
第037章
叁拾陸(已改)
邱戈和竇嫻,
也是原文中的主要配角。
他們兩個戲份不少,十分擁護乾曜長老,但與沈悵雪關(guān)系不佳。
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他二人都得叫沈悵雪一聲師兄,可他們卻又總是明里暗里地嘲諷他。
雖然對沈悵雪不好,但對其他弟子,
兩人卻真是盡心盡力又溫柔善良,對主角同樣是體貼極了,
相當善解人意。
除了總是在他面前說沈悵雪不好,叫他離他遠點。
雖說兩人為人似乎不錯——只是邱戈脾氣急了些,
竇嫻有些笨而不自知。但,不論為人如何不錯,光是看在一起說過“沈師兄人可不行你別真把他當師兄”這話的份上,鐘隱月就看他倆不順眼。
再加上穿書以后耿明機就跟他不對付,
也不知道他私底下跟弟子怎么說的,竟然搞得邱戈都敢跟他正面嚷嚷。
再怎么吊車尾,
他也是個長老。
再怎么修仙,
這兒也是古代,上下等級長幼有序,他一個弟子,乾曜竟然把他說得敢和長老翻臉。
鐘隱月越想,心中就越看不上那兩個,
便說:“若如掌門所說,
我想,玉鸞宮中弟子便已足夠協(xié)助我,
倒不必勞煩乾曜宮中的弟子了。若是他們同來,玉鸞門下的弟子反倒會心思松懈,
磨煉不好了�!�
掌門搖搖頭:“還是一同帶上罷。聽說你宮中女弟子那日遭了雷擊,如今還在養(yǎng)傷。這等險事,她若身子不行,便不能去。能同你去的只有三人,他們又都還學術(shù)不精,誰都需要你去照拂。這妖物難以對付,我怕你應付不過來,還是帶著那二人去罷�!�
鐘隱月哽了哽。
掌門說話很絕,鐘隱月找不到能反駁的點,只好干笑著應承下來。
這事兒就這么拍板定了。
這妖物行蹤成謎,有了消息就不能放過,掌門立刻催著鐘隱月動身,要他今日中必須到那處落腳勘查。
鐘隱月便回身對溫寒說:“你先回山備馬車。我還有話與掌門說,不會費太長時間,很快就回山去�!�
溫寒拱手說是,回身就趕緊離開了。
鐘隱月又看向沈悵雪:“你也先走吧�!�
沈悵雪點點頭:“那我便先去乾曜山告知師弟師妹們師尊之事,一會兒就帶著邱師弟與竇師妹去玉鸞山尋長老�!�
鐘隱月點頭:“有勞你了�!�
沈悵雪也向他一拱手,回身離開。
待他出了門去,鐘隱月又回過頭。
上玄山宮中,此刻就只剩下了他與掌門兩個人。
還有站在鐘隱月肩頭上的青隱。
掌門又將手邊的茶壺拿起來,為自己添茶:“有什么事,是連旁的弟子都不能聽的?”
“自然是有的�!辩婋[月說,“乾曜師兄此事,掌門打算如何處置?”
“待我思慮一番吧�!鄙闲崎T說,“你為何問此事?”
“此話冒犯,但玉鸞還是想說�!辩婋[月道,“師兄心中有恨,故而行此虐生之事。雖說如何處置還待商權(quán)……”
說到此處,鐘隱月頓了頓。
他的目光幾許躊躇,權(quán)衡了片刻此話該不該說。
掌門將茶遞到嘴邊,正欲喝下。聽到他的話語突然沒了下文,于是手上動作一頓,眸子一抬,看向他。
探究的目光與猶豫的目光四目相對。鐘隱月穩(wěn)了穩(wěn)神,還是將話問出口:“掌門可知,乾曜宮中那位沈弟子是何來歷?”
“我知道。”上玄掌門聞言,放下了茶杯,“我知道,他是靈修。”
鐘隱月松了口氣:“既然掌門知道,話就好說了……乾曜師兄雖說還不知如何處置,可既然他做的是虐生之事,那么怕是不好再做那位沈弟子的師尊。我看……”
“此事無需處置�!�
鐘隱月被突然打斷,愣了愣。
掌門面色淡然。
鐘隱月眨巴眨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