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把外套遞過去,再次問:“你冷嗎?”
陸沨手里把玩著一個打火機。
“自己穿,”他道:“我以為你還能再睡一會。”
安折:“……�。俊�
陸沨把打火機丟進(jìn)他懷里:“跟我去撿柴火�!�
所以說,上校早就知道他可能會被凍醒,并且打算生火。
而他又說,以為你還能再睡一會兒——安折對上校這句難得委婉的說辭進(jìn)行翻譯,最后得出結(jié)果,上校真正想說的是:“你怎么比我想象中還要嬌氣。”
安折:“�!�
一時間,空氣里只有他們的腳步聲、風(fēng)聲和遠(yuǎn)處隱隱約約的怪物嚎叫聲。他們往外走,荒野上零零落落生長著一些灌木,太陽風(fēng)的襲擊下,都死了,而且變得很干,適合燒火。
安折問:“你一直在找樹枝嗎?”
“沒有,”陸沨淡淡道,“有怪物,我不能離開太遠(yuǎn)�!�
安折輕輕“哦”了一聲,他想告訴陸沨,其實很多怪物都對他這只蘑菇?jīng)]有興趣,但他隨即意識到陸沨是在保護(hù)他,他覺得自己有一點微妙的開心。
他跟緊上校。
忽然,陸沨的腳步一頓。
安折隨即也停下了。
——他也聽到了。
寂靜的曠野里,突然響起一種聲音。
“沙沙。”
“沙沙�!�
“沙沙�!�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不規(guī)律地回蕩在曠野里,很低,但又非常清晰,像是響在耳邊,前兩次間隔極長,后一次間隔很短。
“沙沙。”
這聲響再一次響起的時候,陸沨把安折的肩膀往下一按,兩人伏在沙地上,躲在一層灌木后。
“沙沙。”
極光下,一個巨大的黑影在起伏的沙丘的邊界處出現(xiàn)了。它大致是一個橢圓的形狀,身體的構(gòu)造模糊不清,表皮崎嶇不平,就像一團(tuán)腐朽的爛肉被粗暴地捏在了一起,它身體的中間鼓起了一團(tuán)光滑的肉瘤,表面長滿大大小小的眼球,這是頭部。這個黑影龐大的軀體下生長著無數(shù)足肢,有粗有細(xì),有的像爬行動物的后腿,有的像昆蟲的螯肢,有的像人的手臂。
——那些足肢涌動,支撐它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沉重地走動,在覆滿沙礫的地面上留下一道五米多寬的波浪狀痕跡,它就這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平行來到飛機墜毀的殘骸前。每移動一段距離,“沙沙”聲就從它體表發(fā)出,向外均勻地擴(kuò)散。那或許是它的發(fā)聲器官。
安折屏住呼吸,看著那個難以形容、難以描述的怪物身體中部裂開一道豁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獠刺和尖牙。
“咔嚓——”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來,隨即是混亂的金屬碰撞聲、斷裂聲、咀嚼聲、吞咽聲。
它在食用那堆殘骸。即使在深淵里住了那么久,安折也從來不知道有怪物可以以金屬為食,深淵里不乏失去主人的裝甲車,也有槍械碎裂的零部件,但沒有怪物會管它們。又或者,眼前這個怪物的目的不在于金屬,而是廢墟里那兩個飛行員的尸體�?梢韵胂�,對于一個能把合金材料咬碎吞咽的詭異生物,人類的血肉和骨骼就像一灘爛泥那樣軟弱易嚼。
而它并沒有埋頭享用這巨大的爆炸和燃燒的殘骸,它只是吃了不到五口。
“沙沙�!�
那張嘴合上的時候,聲響又發(fā)出來,它轉(zhuǎn)了一個方向,前方一百米處是仍然昏睡的黑蜂。
咔嚓。
黑蜂的整個頭顱消失在它身體里。安折就看著它身體的一端伸長,一對半透明、金屬色澤的翅膀垂落了下來,震動幾下,發(fā)出樹葉在秋風(fēng)里抖動的那種聲音。
“沙沙�!�
下一秒,它頭顱上的所有眼睛都望向安折和陸沨所在的方向。
第58章
“沙沙。”
這道聲波似乎在空氣中激起一道漣漪。剎那間安折意識到它并非靠眼睛,
而是靠聲音來標(biāo)定位置。
無數(shù)條足肢蠕動,
它朝這邊移動。
“砰!”
槍聲在夜空里響起,
安折身邊有風(fēng)刮過,陸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登上高處的石頭,開了第一槍。
沙沙聲停了。它身上的眼珠緩慢轉(zhuǎn)動,
一種沉悶的斷續(xù)嘶嚎低低傳出來,它的氣管里一定漲滿了膿皰,安折想。
第二槍打在右上方的一個眼珠上。
嘶嚎聲放大,
安折忽然睜大了眼睛。
血。
黑紅色的血在那處眼珠的傷口里涌出來——不是涌,
是噴出來。
陸沨連開幾槍,破口逐漸潰爛變大,
血水像噴泉一樣從那里射出來,怪物的嚎叫聲放大無數(shù)倍,
安折抬頭看陸沨,見這人目光冷靜,
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看回那個怪物——它的翼翅顫動,但身體過于沉重,無法徹底飛起來——它瘋狂前撲,
直直撞向陸沨所在的那塊石頭,
一聲巨響,石頭顫動,灰塵和碎屑一起落下來,陸沨站在上面,卻絲毫不動——他居高臨下,
俯視著那團(tuán)巨大肉塊。
撞擊石頭的動作讓它流血的速度更快了,它就像一個被打開口的水囊,安折看著這無法想象的一幕,他懷疑這個怪物的身體就是由無數(shù)液體組成的。
第十下撞擊后,那聲音弱了下去,它龐大的身軀緩緩倒地。
血液不是全部,組織塊、形狀怪異的器官從破口處流出來,心臟和肺部融為一體,是流淌的半固體,難以形容的腥氣彌漫在整個區(qū)域內(nèi)。即使是深淵里的怪物,身體內(nèi)部的器官也沒有這樣難以形容的構(gòu)造。
安折:“……?”
他的認(rèn)知出現(xiàn)了空白,抬頭朝陸沨望去,陸沨微挑眉,跳下來落到他身邊:“怎么了?”
安折:“……就這樣?”
陸沨:“就這樣�!�
安折:“它死得好容易�!�
“嗯�!标憶h收槍,槍托在他冷白色的五指間輕輕轉(zhuǎn)一圈,被收回腰間的槍匣里。
安折處在巨大的困惑中,甚至開始懷疑假如自己被槍打一下,會是什么樣的情形,他感到有點害怕。
陸沨看他一眼,眼里有微微的笑意,然后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這怪物的丑陋超出了安折的想象,倒下的速度也超出了他的想象。深淵中不乏巨大而丑陋的物種,但眼前這堆碎肉顯然不符合深淵中越丑的怪物反而實力越強的準(zhǔn)則。
怪物的尸體就那樣倒在沙丘上,它身體下流出黑紅交加的膿液,將那一片土壤都染成深色,同樣的膿液也沾在了旁邊的灌木叢上,先是像一滴露珠那樣緩緩垂下,一分鐘過后攣縮回收,與灌木的枝葉融為一體——被吸收了。
陸沨看了一眼手表,當(dāng)怪物確認(rèn)死亡三十分鐘后,他靠近了那個怪物,安折跟上——雖然他還是有點瘸。
它奇形怪狀的身體在極光下反射出奇異的金屬光澤,身體所有的零部件雖然來自不同的生物,但都牢牢相接,是從身體的內(nèi)部生長出來的。想著它之前吞食黑蜂的動作,安折意識到它吞掉一個生物的基因,就會立刻長出這部分基因主導(dǎo)的器官。
陸沨觀察那個怪物很久后,對安折道:“走吧。”
安折道:“去哪?”
“這里可能還有很多這種東西�!标憶h道:“找個安全的地方�!�
安折環(huán)視四周,他視野之內(nèi)沒有別的,只有一片塵沙飛揚的荒漠,他道:“去哪兒?”
“前面有遺跡�!标憶h道。
安折想我在天上飛的時候怎么沒有見到遺跡。
但他又一想,他乘坐的是一只蜜蜂,上校的交通工具則是飛機,視野當(dāng)然會比他開闊一些。
就聽陸沨問他:“能走么”
安折:“能的�!�
他其實不是個怕疼的蘑菇。
——雖然真的有點疼。
上校淡淡看他一眼,道:“過來�!�
最后,安折還是回到了陸沨身上。他抱著他的脖子,把臉埋在陸沨肩上,他能感受到陸沨的呼吸,以及走路時起伏的丘陵地帶其實只適合四足的爬行生物走動,土地也并不堅硬,腳踩下去的時候,沙地微微凹陷下去,不適合骨骼與肌肉的發(fā)力,如果是無足的蛇類生物,或許也如魚得水,這個世界有很多地方不適合人類活動,他們走在這里,要消耗額外的體力,而背著一個人要花費更多。但陸沨好像并不吝惜,他有限的記憶中,上校除了不愛說話,并沒有吝惜過什么。
一片沉默中,安折往后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天幕之下,雪白的沙地上,一行腳印深深淺淺,像什么深刻的符號。
他腦中忽然想起在伊甸園的那一天——那天他路過空曠的走廊,幾位白人軍官聚在無人的房間,念誦一首韻律優(yōu)美的詩歌,為首的一位手持銀白的十字架。那時地磁消失,供電中斷,所有人都處在兵荒馬亂的恐懼中,他們的表情卻很寧靜,像是得到了一種能支撐他們繼續(xù)往前的力量。
“我雖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彼麑⑦@首寧靜的詩念給陸沨聽:“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桿,都安慰我�!�
陸沨的嗓音似乎在薄冷中帶了一絲溫和:“還有嗎?”
安折努力回想:“我一生必有恩惠慈愛長久相伴。”
“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yuǎn)�!�
“他們信教。”
安折道:“上帝嗎?
他記得安澤為基地所寫的稿件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或“上帝”或神靈這樣的字眼。
陸沨淡淡“嗯”了一聲。
安折又道:“那你呢?”
陸沨沒回答。
陸沨沒有說話,安折就把他在孩子的課本上、在其它什么地方記下的詩一句一句念給他,簡單的,或者復(fù)雜的,到“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為止,背完了,從頭再重復(fù)一遍。他和陸沨沒什么話可說,沒有天可以聊,他想說點什么讓這個死寂無人的夜晚熱鬧一點,只能這樣。
風(fēng)很大,聲音很快被吹散了,但他們離得那么近,安折知道他能聽到。
他們走了很久了。
安折不知道在軍方上校接受過什么樣的訓(xùn)練,但他也知道這段路,和這個夜晚都太長了。
長到好像能走一輩子,走到這個世界的邊緣,或者他們生命的盡頭。
他悄悄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變成輕盈的菌絲,又怕這一點改變微乎其微,過一會兒,就悄悄再變一部分。
終于,他聽見陸沨道:“你知道那頭怪物為什么很容易死么?”
安折不知道陸沨為什么突然說起這個,他停下背詩,道:“不知道。”
“低級變異是基因污染,高級變異怪物分兩種,”陸沨道:“混合類和多態(tài)類�!�
“混合類食用基因后,就會擁有原來生物的一部分,很多生物的基因和特性都可以在它身上共存。但是它有一個緩沖階段�!标憶h往前走,繼續(xù)道:“原有基因與新捕獲基因有沖突時間,這段時間內(nèi)它基因鏈劇烈變化,與原有器官功能沖突,身體內(nèi)部一片混亂。所以聰明的混合類怪物食用基因的間隔很長,它要建立穩(wěn)定基因。剛才那個……貪心了�!�
安折:“多態(tài)類呢?”
“多態(tài)類是目前觀察到的最高級變異,數(shù)量不多,主要集中在深淵。變異方式不是基因共存,是自由轉(zhuǎn)換。比如從一只蜜蜂變成一種植物……有時候也可以局部改變�!�
“多態(tài)類變異的基因序列比混合類穩(wěn)定,”陸沨淡淡道:“但也不要一次性攝入過多,會對神智造成影響。審判庭曾經(jīng)收集到一個案例,一個動植物多態(tài)怪物轉(zhuǎn)換不完全,全身器官纖維化,當(dāng)場死亡�!�
安折有點害怕,默默抱緊了陸沨的脖子。
但他總覺得上校話里有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上校教你當(dāng)異種。
第59章
在路上,
他們又看到了一個混合類怪物。
它和那個倒在陸沨槍下的怪物不同,
是細(xì)長的,
灰黑色,像一只放大了幾萬倍的竹節(jié)蟲,后背有巨大的、蝴蝶才有的巨大的薄翅,
額頭伸出兩只纖細(xì)的觸角,看不出眼睛在哪里。它全身有五米多長,有六只細(xì)長的腳。他們翻過一個高坡的時候,
它正在食用一只兩米長的小蜥蜴,
那光滑的甲殼質(zhì)身體原本在極光下反射著光芒,隨著進(jìn)食,
漸漸變成粗糙的鱗片了。
輕便靈活的身體讓它能快速地穿梭移動,吃完蜥蜴的頭顱后,
這只竹節(jié)蟲伏下軀干,然后向前彈起,
叼著它剩余的身體振翅飛向遠(yuǎn)方了——它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陸沨和安折。
這可能就是陸沨所說的聰明的混合類怪物,懂得獲取基因后先去尋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藏,度過那個混亂的階段。
安折望著它雪白的翅膀,
由衷道:“好漂亮�!�
他自己也是白色的,
他喜歡自己菌絲的顏色,但他卻沒有那樣舒展又漂亮的翅膀,即使完全變成本體,也只是松軟的一團(tuán),早在幼年那個被雨水和颶風(fēng)折斷的雨季,
他就失去了一個蘑菇該有的外形,還被定義為“脫離物種基本形態(tài)的變異”,這讓他感到恥辱。
就聽陸沨聲音冷淡:“你想吃它?”
安折:“。”
他否認(rèn):“不是。”
陸沨道:“別亂吃。”
安折就小聲道:“我又吃不到它們……”
陸沨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作為一個異種,竟然還被人類管著不能亂吃東西,安折感到生氣,他應(yīng)該擁有自由吃東西的權(quán)利。
然后他肚子咕嚕了一下。
陸沨道:“你的東西呢?”
安折回想了一下食物的余量,連一頓都不夠,他道:“等等吧�!�
想了想,他又問陸沨:“你餓了嗎?”
陸沨道:“還可以�!�
安折覺得這個人類在嘴硬,他反手在背包里摸出剩下的半塊壓縮餅干,掰下一塊,送到陸沨面前,喂給他。
上校并沒有拒絕。
安折繼續(xù)投喂。喂到第三塊的時候,他想起壓縮餅干過于干燥,應(yīng)該和水一起。
水也還剩半瓶,他拿出來,卻不知道這個該怎么投喂給上校了。
他道:“你停一會兒�!�
黎明時分,他和陸沨在一塊大石頭的背后分掉了剩下的那半瓶水的二分之一。水是讓蘑菇感到愉快的東西,安折舔了舔嘴唇,緊接著就被陸沨塞了一塊壓縮餅干進(jìn)去。
安折叼住,慢慢咽下去,他竟然覺得很安逸,明明他們的食物和水都要用完了,不知道明天該怎么活下去。
他道:“你吃,我不活動的。”
不活動就不需要吃很多東西。
陸沨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折抬頭和他對視。他覺得在熹微的晨光里,上校那一貫冷淡的眼神甚至被渲染得微微溫和起來。
那一刻安折忽然有種錯覺,雖然他和陸沨完全不像,雖然他們兩個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但是——假如信號永遠(yuǎn)不恢復(fù),假如有那一天,陸沨和他都是異種,或者他和陸沨都是人類,假如他們都還活著,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和陸沨或許能做很好的朋友。
他自己在人類里面不算是很優(yōu)秀的個體,甚至算是個一無是處的個體,但上校仍然對他很好,所以如果陸沨變成異種,只要不是太丑,他都不會嫌棄的。
但是沒有這種可能,他不幸是一個蘑菇。但如果他從一而終都是人類,或許又不會和陸沨認(rèn)識,他又僥幸是一只蘑菇。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安折覺得一夜過去,他的腿不是很疼了,不要陸沨背著,他自己走。
晨霧里,遠(yuǎn)方隱隱綽綽有什么東西。
安折:“我好像看到了�!�
陸沨道:“我也看到了。”
安折:“在遺址里可以找到水和吃的嗎?”
陸沨:“可以�!�
安折:“真的可以嗎?”
陸沨不咸不淡道:“我經(jīng)常待在遺址�!�
安折:“......哦�!�
陸上校是在深淵都來去自如的人。
但是,不會被餓死,仍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腳步都輕快了一些,比陸沨多往前走出一步。
他腳下的地面忽然一軟。
然后下陷。
他整個人往下墜去。
安折:“�。。 �
電光石火之間,陸沨牢牢拽住了他的手,安折被吊在半空,繼而又被陸沨打撈上來。他的腿剛好,胳膊就開始劇烈地疼起來,小聲抽了一口氣。陸沨伸手,從他的肩膀處一路順到手腕,道:“沒斷。”
安折抬頭看向前面。
——那是一個險惡的三米深坑,上面覆蓋著一些脆而薄的木板,被沙子蓋住,和周圍看不出任何區(qū)別,但只要一踩上去,就會掉進(jìn)坑里。
安折覺得蹊蹺。
他看見陸沨也微蹙眉。
“陷阱,新做的。”陸沨道。
他驀地抬起頭,環(huán)視四周:“誰?”
側(cè)方忽然響起窸窸窣窣聲,隨后是一聲沉悶的吱呀聲,安折循聲望去,見不遠(yuǎn)處的一個土丘表面簌簌落土,打開了一個類似蓋子的東西——一個身影爬出來,他一開始以為是土撥鼠,再一看,那竟然是一個人類,一個活的,看不出來有異化趨勢的人類,穿一身破舊的牛仔服。
是一個身材瘦弱的男孩,膚色因為缺少日曬而顯得尤其蒼白,但兩頰零散長了一些雀斑。
他爬出來后,好像完全愣住了,瞪著眼睛看向這邊。
安折默默回視。
過了足足五分鐘,那男孩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們……人?”
他的話也說得不熟練,發(fā)音非常奇怪,不像基地里人們說話那種通用的語調(diào)。
陸沨道:“先帶我們出來�!�
那男孩死死盯著他們看,垂在身側(cè)的手哆嗦了好幾下,這才猛地往這邊跑來:“等一下!”
他在前帶路,帶著他們兩個繞了許多曲折的彎,一邊走,一邊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對......對不起,我們怕......怕怪物靠近,挖了好多....好多陷阱。它們就過不來了,我......我們也能觀察......沒......沒想到有人�!�
他垂著頭,一副懊惱自責(zé)的模樣,安折道:“沒事�!�
到了土丘旁邊,男孩推動一個什么裝置,嘎吱聲響,一個厚重的鐵柵門搖搖晃晃被打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你們……你們是外面的人?”他轉(zhuǎn)向他們,舌頭打結(jié),先是看向陸沨,卻好像又被陸沨的面無表情嚇到,僵硬地轉(zhuǎn)向安折,道。
安折道:“是的�!�
“我……”男孩喘了幾口氣,臉上竄上激動的潮紅,要不是離了半米遠(yuǎn),安折懷疑自己會聽見他砰砰砰砰的劇烈心跳聲。
他道:“你還好嗎?”
“我……”男孩好像終于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看起來已經(jīng)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