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伊甸園和審判庭在做相反的事情,”他道:“是因為你不能動搖嗎?”
“閉嘴�!标憶h傾身過來,把枕頭從安折懷里抽出,又把安折抬起來,把枕頭墊在他腦袋下面:“眼睛都睜不開了�!�
安折陷在柔軟的枕頭里,意識漸漸模糊,他是真的困了,今晚一直在強打精神。
徹底睡過去之前他看見陸沨拿起了一個銀白色箱子,這是他們離開燈塔時一位工作人員給陸沨的,安折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知道。上校做事總有他的理由。
*
安折疊好的衣物放在一旁,衣領(lǐng)處落了一些灰白的塵屑,無論是訓(xùn)練場還是燈塔都沒有這種東西,但陸沨又知道伊甸園的監(jiān)控在那段時間內(nèi)存在小范圍的混亂,因而無法追溯安折的行蹤。
陸沨的目光從它上面收回,手指按下手提箱的按鈕。銀色的手提箱打開,白色的寒氣絲絲縷縷逸散出來,冷凍層里是一支細長的注射針劑,碧綠色。
手提箱旁邊放了他的槍。
他的目光在這兩件物品上稍作停留后,轉(zhuǎn)而看向安折,手指扣在槍柄上。
就在這時。
安折翻了個身,輕輕靠在他身旁。
他睡著了。
像一只很小的動物團在雪白的被子里,露出奶白色光滑的脖頸與肩膀,眉頭舒展著,睫毛微微卷翹,呼吸一起一伏,均勻又平靜。
他的手指在被子下露出了一節(jié),輕輕蜷起來,但又是非常放松的姿態(tài),沒有一根神經(jīng)是緊繃的。他睡在這里,毫無警惕與戒備,就像睡在一個……全心信任的安全的地方,他相信在這里沒有人會傷害他。
陸沨忽然想起兩個月前的一天。
那一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安折望著他的眼睛,對他說:“他沒有受傷�!�
辯駁與抵賴他早已經(jīng)看慣,質(zhì)問和憤怒是他每天都要遇到無數(shù)次的東西。
但他第一次看見那樣的一雙眼睛,他沒有質(zhì)問,也沒有不解,只是哀傷。哀傷中又有天真的平靜,仿佛只要他開口說出一個理由,他什么都接受,什么都原諒。
在此之前他沒有理會過任何人的抗辯,但那一次,他挑開覆蓋尸體的白布,露出那人的傷口。
人的動搖始于第一次心軟。
第40章
安折做夢了。
他好像站在黑水橫流的深淵上方,
面前是無邊無際的空曠世界。危險的氣息像一只手攫住了他,
遠方黑暗中一定有什么東西在注視著自己,
他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危險,下意識環(huán)視四周,并向后退了兩步,
危險的注視里,他想找什么人,或者靠近什么人來獲取安全感。
于是他的手不安地動了一下,
輕輕抓住陸沨的袖角。
他呼吸微微急促,
像是害怕了。
陸沨合上銀色冷箱的箱蓋,將空掉的一次性針管丟進了床頭的垃圾桶,
并把槍放回床頭觸手可及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后,安折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
但漂亮的眉仍微微蹙著。
他的脖頸一側(cè)沁出了一顆微小的鮮紅血珠,不過三分鐘,
那血珠就凝固成了一個紅色的小點,是個針孔,但被注射進去的東西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這枚血點之外的任何損傷。
他整個人像個皮毛柔軟的小動物,
一種脆弱的安逸,
好像很容易被摧毀得徹徹底底,又好像很容易就能夠被保護得滴水不漏。
陸沨面無表情看著他,良久,他伸出手,指尖停留在安折眉心溫?zé)岬钠つw上,
像蜻蜓停在水面——那雙蹙起的眉緩緩舒展開,不過三分鐘后,他又像最開始那樣安然睡著了,
*
安折醒來的時候整個房間已經(jīng)亮了,是上午八九點那種亮度,對遲到的恐慌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然后他發(fā)現(xiàn)昨晚他用來裹住自己的毛巾已經(jīng)散開,往下滑落不少,離開了他的肩背。
而他的手緊緊抓著某個人類的衣角,整個人靠在這個人類的身上,臉靠著他的肩膀。
假如這個人是瑟蘭,安折會用符合人類禮儀的方式給他道歉。
假如這個人是柯林,安折會立刻火速離開。
但是這個人是某位經(jīng)常兇他的陸姓上校。
安折悄悄松手,然后抬頭,看向他。
但是陸沨這次居然沒有兇他。
這個人伸手,拉起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肩頭重新蓋好,然后淡淡道:“八點半了。”
今天安折的工作地點仍然是燈塔,但工作內(nèi)容十分枯燥無聊。而陸沨這人今天也好像沒有正經(jīng)的工作,一直和他待在一起,整個實驗室的畫面可以概括為司南看莉莉,莉莉看司南,他看莉莉,陸沨看他。
半天下來,司南的情況居然出現(xiàn)了穩(wěn)定的好轉(zhuǎn),腦電波平穩(wěn)的時間從短暫的一兩秒提高到了能持續(xù)穩(wěn)定四秒,在這短暫清醒的時間內(nèi)他會有規(guī)律地敲擊玻璃墻,像是在告訴莉莉他一直在。博士聽到結(jié)果,很高興,說自己暫時走不開,讓他們自行繼續(xù)。
而在司南完全失去神智的那些時候,莉莉會和安折說一些話。
“我還是想飛出去�!彼溃骸巴饷婧么��!�
安折:“你們不能出去嗎?”
“不能的,他們說外面太危險了。”莉莉道:“我小時候,求他們放我出去五分鐘,但他們不答應(yīng)。我每天都和他們生氣�!�
“夫人就會安慰我不要和他們計較。她說整個基地都是伊甸園的孩子,孩子有時候會任性,有時候會反過來傷害他的母親,但都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我們吃的東西,住的地方,用的電,都是基地的東西�!崩蚶驀@了一口氣,但這個動作由一個還在幼崽的年紀的小女孩做出來,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安折摸了摸她的頭。
“只有陸夫人可以去外面,她是科學(xué)家�!崩蚶蚶^續(xù)道:“我也想當(dāng)科學(xué)家�!�
“我聽她們說,以前胚胎至少要在體內(nèi)生長五個月才能取出,很痛苦。但夫人和燈塔的研究組一直在縮短這個時間,現(xiàn)在只需要一個月了。”
安折靜靜聽著她說話。
就在這時,陸沨的通訊器響了,他接起來,安折隱約聽見對面在說一些“樣本”“生長”“核實”之類的話。
掛斷通話后,陸沨對他道:“我出去一下�!�
安折:“嗯,”
等陸沨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遠去,莉莉忽然往他這里靠了靠,用一種神秘的語氣道:“陸上校是夫人的孩子,你知道么?”
安折看向這個女孩,兩天的接觸下來,她活潑了許多。
他說:“你連這個都知道么?”
“因為我聰明�!崩蚶蛭⑽P起下巴:“她們只會睡覺,但我什么都知道�!�
對于之前的她說的那些話,安折并沒有太大興趣,但是提到陸沨,他又升起了一些好奇,他問:“你都知道什么?”
“夫人的通訊器里一直存著上校的照片,我見過�!崩蚶蛟谝巫由匣问幹⊥�,道:“她們說,上校才是夫人真正的孩子,因為他沒有用機器輔助培育。”
安折想,陸沨和陸夫人的關(guān)系確實很特殊,伊甸園的孩子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誰,唯一從出生起就伴隨他們的只有ID卡的號碼。
就聽莉莉繼續(xù)道:“好像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上校那時候狀態(tài)不穩(wěn)定,不適合體外培養(yǎng)。另一個,大家也只是猜想。”
安折:“是什么?”
“夫人在伊甸園外面待過,后來,她也要去燈塔開會,要和外面的人交涉,她能出去。我猜夫人和外面的人相愛過,說不定,陸上校就是夫人和她的愛人的孩子�!�
講到這里,莉莉托腮看著安折:“你是陸上校的愛人么?”
安折思索了一會兒這個詞語的含義,然后搖了搖頭。
“那你繳納過精子么?你好像已經(jīng)成年了�!崩蚶虻溃骸半m然你沒有愛人,但說不定你已經(jīng)有孩子了�!�
“沒有,”安折蹙眉,道:“但是……”
“但是什么?”
安折緩緩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他沒有人類意義上的孩子,但他有他的孢子,他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里的孢子。
貿(mào)然向陸沨詢問,他害怕暴露自己異種的身份。
繼續(xù)進入通風(fēng)管道尋找,又隨時有迷路和暴露的危險。
他唯一知道的是,根據(jù)陸沨的手冊,孢子大概率就在燈塔里——而他現(xiàn)在身處燈塔,面對那些復(fù)雜的權(quán)限門和保密實驗室,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找。
明明他和孢子可能已經(jīng)離得很近了。
在燈塔的這兩天,每次想到這個,安折都感到難過。
莉莉道:“你不高興么?”
安折:“嗯�!�
他不是一只完整的蘑菇,一只不完整的蘑菇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就在這時,輕輕的叩擊聲又響起來,司南恢復(fù)神智了——莉莉立刻拋下他,去到司南面前了。
安折更加沮喪。
就在這時,走廊里響起腳步聲,是陸沨和博士一起回來。
博士正在和陸沨說話:“你對它做過什么?”
陸沨:“我能對它做什么?”
“它一直像死了一樣毫無動靜,直到你頻繁待在燈塔的這兩天,突然開始生長,我覺得不是巧合。”
“而且,它被泡在營養(yǎng)液里,一直無規(guī)律懸浮,為什么你到了培養(yǎng)艙旁邊,就漂過來靠近你?”
陸沨冷淡回復(fù)他:“這不是你們該研究的嗎?”
“你首先得提供足夠的信息給我們,你和它有什么特殊的聯(lián)系?�!�
“我把它取下來,封存,送進燈塔。”陸沨的語氣逐漸冷淡,這是他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的征兆:“沒有了�!�
“這是個重點項目,你得配合那邊的研究�!�
“隨意。”
聲音逐漸近了,他們兩個回到實驗室。博士走回儀器旁邊,陸沨從安折背包里拿出那本基地軍備圖鑒翻看,打發(fā)時間。
回想他們剛才的對話,安折逐漸感到一絲狐疑。
他緩緩看向陸沨。
陸沨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從書頁上抬頭,和他對視。
安折看著他:“你去做什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他查我崗。
第41章
陸沨淡淡看他一眼,
卻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而是:“嗯?”
安折見他好像不大愿意回答的樣子,
但想想可能得到的線索,他還是鼓起勇氣,道:“有東西靠近你……”
陸沨挑眉:“沒有東西靠近我�!�
安折:“剛才博士說——”
“我去看了個項目�!标憶h語氣漫不經(jīng)心:“沒有別的�!�
安折要被這個人氣死了。他想問陸沨去看了什么項目,
這個人話里話外卻在說他沒干什么。
“有個實驗室喊他,”博士回到監(jiān)測儀器前,“正常工作,
配合完他就回來了。不過可能接下來還得去幾趟�!�
說罷,
博士開始專注研究之前司南的錄像。
陸沨的思考方式難以琢磨,沒有抓住重點也就算了,
博士竟然也答非所問。安折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坐在莉莉身邊,
心神不寧,既因為沒有得到答案而感到沮喪,
又痛恨自己因為怕暴露身份不能問得太明顯,他甚至動了等陸沨再去,就跟蹤他的心思。
就聽旁邊的陸沨淡淡道:“專心工作�!�
安折:“……”
下午五點,
到了莉莉該回去的時間,
她回去后,司南也不再清醒地敲墻,開始在囚室里亂撞。安折把今天的情況簡單記錄了一下,博士告訴他,可以回去了。
安折看陸沨。
陸沨道:“我留在這里�!�
博士道:“今晚他值班。”
安折:“……哦。”
燈塔里進行著各種各樣的實驗,
其中一大部分還和異種的研究有關(guān),有時操作不當(dāng)或者出現(xiàn)意外事件,就會有工作人員被感染,因此審判庭在燈塔也有常駐的人員。
想到這里,他忽然感到事情有些難辦。
他沒有ID卡,回不了自己家,而陸沨如果不回去的話,他更是沒有地方可去。
想到這里,就見陸沨從制服胸前口袋里拿出ID卡給他:“自己回去�!�
安折接過去,道:“謝謝�!�
博士:“嘖�!�
安折:“你在這里吃晚飯嗎?”
陸沨繼續(xù)看軍備圖鑒,淡淡道:“嗯。”
安折問:“吃什么?”
“隔壁實驗室和伊甸園聯(lián)合新發(fā)明的壓縮營養(yǎng)沖劑,”博士一邊敲鍵盤一邊道:“暫時只供燈塔內(nèi)部使用。”
說到這里,他敲鍵盤的力道加重了幾分:“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東西�!�
安折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他意識到通風(fēng)管是虛無的,燈塔也是虛無的。真正和找到孢子這件事有關(guān)系的只有陸沨。
他對陸沨道:“要我給你帶飯嗎?”
陸沨抬頭看他,清冷冷的一雙眼,看不出情緒。
安折看見他也恰好翻到“PL1109”戰(zhàn)機那一頁。
陸沨不回答,安折小聲道:“那我給你帶�!�
“嘖�!辈┦坑职l(fā)出了聲音。
博士道:“我也要�!�
陸沨:“你沒有�!�
博士轉(zhuǎn)而看向安折:“我想喝番茄湯。”
安折:“可能沒有。”
他并沒有說謊,居住區(qū)域的食材供應(yīng)除了土豆之外,每天都不一樣——具體要看伊甸園當(dāng)時的產(chǎn)出情況。
不過,今天的食材里確實有番茄。
安折在盛放番茄的貨柜前站住,猶豫了一會兒。
——然后他轉(zhuǎn)身,轉(zhuǎn)向?qū)γ娣胖⒐降谋ur柜。
他記得昨天和陸沨一起吃晚飯,陸沨在當(dāng)晚公共食堂供應(yīng)的同樣清湯寡水的三份土豆湯、番茄湯和蘑菇湯中選了蘑菇湯。雖然他的選擇讓安折感到些許不適,但……
他原地糾結(jié)了兩分鐘,最后取下了兩份蘑菇。
基地培植的這種蘑菇是灰白色的,有圓滾滾的菌柄和柔軟的傘蓋。他經(jīng)常來這里買東西,食材區(qū)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認得了,道:“今晚做蘑菇?”
“嗯�!卑舱蹎枺骸斑需要什么材料嗎?”
在工作人員的指導(dǎo)下,安折帶著鮮肉和一份調(diào)料包回去了。他刷的是陸沨的卡,原本,這些食材的數(shù)額會讓他感到巨大,但是和余額一比,竟然顯得微不足道了。
安折拿起了刀,深吸一口氣,開始切蘑菇,很軟,輕輕一切就被分成兩半了。而蘑菇湯的耗時也比其它湯短很多——滾開的水燙熟小塊新鮮雞骨肉后,將配料包放進去,再加入蘑菇,不過一會兒,輕盈鮮香的氣息就浮出了水面。安折蓋上高壓鍋鍋蓋,設(shè)定好時間后,離開了廚房。
他沒什么事情做,給上校房里的玫瑰花添了水,整理了一下房間后,打開了客廳的電視。
現(xiàn)在正是播放新聞的時間,畫面出現(xiàn),安折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哈伯德,那個曾經(jīng)在肖老板處訂做人偶的傭兵隊長,他還曾經(jīng)幫肖老板獲取了陸沨的信息。
當(dāng)時,如果不是他已經(jīng)帶隊又去出任務(wù)了,恐怕犯罪的還要加上他。
“目前傭兵召回工作正在順利進行,今天上午,AR137傭兵隊全員回歸基地,這是除基地軍方外唯一能夠執(zhí)行六星級任務(wù)的隊伍,他們帶回了珍貴的樣本和外界的最新消息,我們的記者采訪了AR137的隊長哈伯德先生�!�
畫面上,哈伯德穿著野外裝備,剛剛從裝甲車下來。一個記者正在采訪他。
“哈伯德先生,歡迎回來。”
哈伯德:“謝謝�!�
旁邊一個工作人員正在指引他們檢查血液,并道:“主城歡迎你們。”
“謝謝。”哈伯德道:“基地的情況讓我很驚訝。”
記者道:“您的回歸日期比其它傭兵隊稍晚一些,是中途遇到困難了么?”
“沒有。”哈伯德的回答很簡短:“信號不好,剛收到召回消息。”
記者笑了笑:“請問您從哪片區(qū)域回來?”
“深淵外圍�!�
“那里的情況現(xiàn)在怎么樣?”
“怪物形態(tài)更加多變�!�
“深淵確實是非常可怕的地方,您從那里帶回了什么呢?”
“標本�!�
“感謝您對基地的貢獻�!庇浾叩�。
“不客氣。”
安折覺得哈伯德在話少這件事上,恐怕可以和陸沨一較高下,但他的眼睛沒有陸沨的好看。
畫面切回新聞主持人:“據(jù)我們所知,回歸的傭兵隊伍核算功勛后將歸入軍方編制,繼續(xù)為基地服務(wù)�!�
這條新聞播完,接下來就是幾條無關(guān)痛癢的消息,主城里每天發(fā)生的值得報道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數(shù)時間內(nèi),主持人都在播報燈塔科研取得的新進展,專業(yè)名詞和術(shù)語很多,讓安折昏昏欲睡。
廚房的高壓鍋“嘀——”了一聲,把安折解救了出來,打開蓋子后,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湯已經(jīng)熬得很濃了,呈現(xiàn)出綿長的質(zhì)地,雪白的蘑菇在湯里若隱若現(xiàn),他試著喝了一口,感到滿意,快樂地把三人份的湯裝進保溫壺里,打算帶去燈塔。
但就在走出廚房門的下一刻,他愣住了。
新聞畫面上,是銀色的實驗室,四周都是復(fù)雜的機械,而在實驗室的中央是一個圓柱形的玻璃水箱,里面盛放著淡綠色的清澈液體。
而這個有一人高的水箱里,只在最中央靜靜漂浮著一團很小的白色東西。
安折睜大了眼睛,三步并做兩步來到電視屏幕前——恰恰在這個時候,鏡頭拉進了,給了那團白色的小東西一個特寫。
雪白的,松軟的一團,它的主體就像飄在水里的一團云朵,大小和今天煮飯時用的那幾朵蘑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