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這一上午干的活,快要趕上她到這個界后近一個月的總和了!
真不知寧馥是怎么辦到的——她也是個小姑娘呢,工作量已經(jīng)是寧舒英的好幾倍了。
之前院長為她抓獲俘虜?shù)氖聝壕腕@得說不出話來,見識了她的能力之后直呼她簡直是鐵打的。
而且她的精神永遠集中,永遠專注,好像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夠撼動她的心神。在救護的程中,哪怕環(huán)境在嘈雜、再危險,任務再繁重、再艱難,她都來沒有出一次錯誤。
——也許這也是她吃得多的原因?
放任思緒跑馬般游逛了幾秒鐘,寧舒英這才瞪了嘻嘻的小王一眼,“什么怎么了?”
小王天生是個樂天派,入伍沒多久就成了全班的開心果,他是一都不怕寧舒英的白眼,依舊一臉的容。
“歇會兒,這里咱們誰任手慢個半分鐘一分鐘的,也死不了人!別把自己給累垮咯!”
他朝著寧舒英一陣擠眉弄眼,“一上午就見著她一!我和她打招呼呢,她和我了頭,都沒搭理我就進去了!”
寧舒英領了小王的好意,給人換藥的動作卻沒停。
她一邊重新包扎著傷口,一邊:“見不著她才好呢,懂我的意思不?”
寧舒英到底也忍不住溢出一星半的意。
她:“她可不是生氣不愿理�!�
小王自然白,忙不迭地了頭。
——寧馥是院長指定去協(xié)助重傷員手術的,她的每一分鐘都可能是在和一條性命的去留打交。
小王依舊八卦,他嘴巴也甜,“英子,英子,那是因為什么?”
寧舒英瞥他一眼,“再叫英子就把的嘴縫上!”
——沒有誰給她起這么土的昵稱呢。
是被叫“英子”的女孩,嘴角是翹起來的。
寧舒英故意吊了吊小王的胃口,然后才:“她呀,是舌頭麻啦!”
這可不怪她!黑燈瞎火的,那籃子里的漿果熟沒熟透,她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呀!
要一想到昨天夜里,那裹得嚴嚴實實、暖暖和和的被子卷兒里悄悄地伸出一手,飛快地把放在旁邊的紅薯和果子撈進被窩里,寧舒英就忍不住想——
被可愛得想要原地跳兩跳!
一旁離得近的也聽見了,都是一片默契的聲。
誰沒吃那沒熟透的果子呢?
這已經(jīng)是不錯的了,更有戰(zhàn)士們吃草根吃樹皮,十天半個月都拉不出屎來,那才慘呢!
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能有一把麻舌頭的黑漿果吃,也已經(jīng)是非常幸福和快樂的事情了。
***
寧馥結(jié)束了最后一臺手術的時候,天邊的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了。
寧舒英也忙完了,趴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朝她招手。
“怎么了?”寧馥走去問。
寧舒英把她拉進女衛(wèi)生兵宿舍里,像上次給她巧克力一樣,悄悄地塞給她一個東西。
“給吃。”
寧馥一看,是一盒牛肉罐頭。
“哪來的?”她問。
寧舒英一跺腳,“別問,快吃,快吃�!�
寧馥沒動。
“這是給傷員吃的。”
她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是對寧舒英淡淡:“他們流血流汗,我不能吃他們的東西�!�
寧舒英著急,“把我當什么人了,以為是我偷人家傷員的罐頭么?!”
她一著急眼里都泛淚花,也不知是生氣是委屈。
“人家牧仁排長說給吃,特意自己的口糧里省出來的!”
“我比誰都想當個光正大的人呢!”她咬牙恨聲。
寧馥卻是一愣。
“牧仁……排長?”她似乎在搜刮自己的記憶,“……是誰?”
寧舒英撅了噘嘴,“這是什么記性��!”
她是給出了答案,“就是昨天送牛肉干的那個呀!人家昏迷的時候,不是夸漂亮來著么?!”
寧馥慢慢地,遲疑地“哦”了一聲。
寧舒英一時不知說什么好,重重跺了地一腳,氣呼呼:“真是的,沒良心!”
“要不吃,自己回去!”她說完,氣沖沖地跑走了。
寧馥把牛肉罐頭在手里掂了掂。
沉甸甸的。
這種罐頭是很扎實的,里肉很多,連湯汁都很香。是給特別需要營養(yǎng)的傷員的。
她轉(zhuǎn)身出門。
***
那個牧仁排長是重傷員,需要修養(yǎng),因此晚上是在醫(yī)院蓋好的房間內(nèi)休息的。
——輕傷員們大多數(shù)能睡在院子里的遮棚下。
“這個我不能要,給�!�
牧仁赤那倚在床頭發(fā)呆,等回神來的時候,前已經(jīng)站了一個身量不高的女孩子。
他一開始沒聽清她在說什么。
不知是因為頭部撞擊后被診斷為腦震蕩的后遺癥,是……
是他望那一雙黑亮亮的眼睛,一時不察,就被吸進了一段深埋的回憶之中。
寧馥察覺他發(fā)愣,能重復了一遍。
“這個我真的不能要,是給們吃的。”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謝謝。”
這個有著少數(shù)民族字和相貌的排長看起來也很年輕,大約有二十歲出頭,據(jù)說是因為作戰(zhàn)勇猛,被火線提拔的。
據(jù)說要他能活著回國去,很快會再次被提干的。將來前途無限光。
當然,這些的前提條件都是他要活著。
這都是寧馥院長那里聽來的八卦。
在眼下的境地里,什么“前途”啊“提拔”啊,不都是玩話罷了。
——什么人能在戰(zhàn)場上被火線提拔?
——他上級的干部全都受傷、戰(zhàn)死了的時候。
說回國,不是給傷員,也給醫(yī)護們自己心中,一個溫暖光的期待而已。
寧馥打量著排長。
排長也在打量著她。
女孩身量未長開,個子能算是中等,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睫毛纖長而濃密。
眼睛以下,就都被寬大厚重的口罩給遮住了,能看出她有著秀挺的鼻梁,再無其他。
是個小姑娘。
他不是多么善于言辭的人,此刻也有些后悔憑著昏迷中的一個夢境,就冒冒失失地讓人家小同志為難,半晌沉默,僵硬地說:“餓,就拿著吃。”
“我不用。”他。
那姑娘秀眉一立,竟然很有氣勢。
“說了就,養(yǎng)好傷,才能回去見的心上人啊!”
她也沒想到就這么一句話,居然叫床|上那位經(jīng)歷血火洗禮的排長同志分地慌亂起來。
***
“這是二。”
寧馥:……
“實躺好!”她抽回手。
倒也不覺得被冒犯,覺得這人挺有趣。
那排長得實實地躺回去,眼睛迷茫起來,口舌不清,用帶著口音的話要求,“我能回去嗎?”
他:“換一題來考我�!�
有新的傷員抬進來,寧馥檢查后立刻揮手讓人帶進醫(yī)院的治療室,忙得顧不上回頭,“連我的臉都看不清,上了戰(zhàn)場,也是白搭�!�
了足有十幾秒鐘,久到讓寧馥以為那位排長因為頭部的創(chuàng)傷而昏睡去,她聽見對方的聲音——
“臉,挺好看的�!�
她臉有一大半貼著紗布呢。
寧馥很干脆地否決了對方的“出院申請”。
他們是祖國的烈士。
他們曾是許多個家庭的兒子,丈夫,父親。
周其實并不。雖然在戰(zhàn)地醫(yī)院的人員構成中他的資歷,軍齡長,實際上他有三十三歲。
有熟悉他的戰(zhàn)友說,他婆在國內(nèi),隊伍開拔的時候,懷孕才三個多月。
周時常滿懷希望地說,這一仗要是快打贏,回家時他能趕上陪媳婦兒生孩子,能親手抱一抱剛出生的娃。
周走了。
夜晚的篝火竟也讓人覺得凄涼。
院長想給大家鼓勁,特意讓拿出了方便。
——這東西國內(nèi)可都稀缺,沒幾個人吃,是特意專供給前線的。因為到底沒有壓縮軍糧方便,作戰(zhàn)部隊吃的也不多。
有水果罐頭和牛肉罐頭。這些都是大家平時吃不到的。
醫(yī)療兵們在火上架一個大鐵桶,燒水煮。
食物的香氣似乎的確帶來了治愈的功效,前方的炮火也暫時停息,夜晚里有傷員低低的痛吟和那些疲憊極了的戰(zhàn)士們打呼的聲音。
能進食的,全都分到了香噴噴的方便,用簡易罐頭盒盛著,大家也不怕燙手燙嘴,熱騰騰地狼吞虎咽。
也許天就會死。
那么犧牲之前的這個夜晚,也是美好而快樂的。
他們是有生力量。
寧舒英抱著幾塊糖水黃桃湊到寧馥身邊。
“那個……給�!�
她一股腦地把罐頭倒進寧馥的缸子里。
寧馥問她:“不吃?”
寧舒英搖了搖頭。
月色暗淡,她臉上的神情也叫人看不清楚,能感覺得出,她很低落。
寧舒英在質(zhì)疑自己,在懷疑自己。
她反復地琢磨,反復地想——自己為什么懦弱,為什么害怕?
她不打算說話。
她無寧馥,一個連失去了記憶,縮水成十五歲的女孩在被她拖累、在保護她的人剖析自己的軟弱。
這個念頭,即是掠寧舒英的心頭,都讓她忍不住地感到羞恥。
寧馥細嚼慢咽地吃掉了寧舒英“上供”的罐頭,“害怕很正常�!�
她輕聲:“和平的界一腳踩進地獄里,沒有誰是不害怕的�!�
寧舒英低聲:“就不害怕�!�
也不知是反駁,是在陳述地舉出一個現(xiàn)成的例子。
寧馥抿唇了。
她對寧舒英:“教一個忘掉害怕的辦�!�
寧舒英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湊。
“——那、那個,同志,對不起啊�!�
寧舒英對打斷寧馥的人怒目而視。
寧馥一抬頭,是白天那個朝自己發(fā)脾氣的戰(zhàn)士。
他現(xiàn)在一條傷腿已經(jīng)包扎好了,一瘸一拐地拄著拐杖。
挺大個小伙子,現(xiàn)在縮手縮腳吭吭哧哧的。
——他是來歉的。
寧馥似非地看著他,讓他越發(fā)地緊張,竟然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這是排長讓給的,對不住啊,對不�。 �
他飛快地扔下一個小布袋子,轉(zhuǎn)身飛快地逃走了——那速度,簡直不像腿部受傷必須拄拐助行的樣子。
寧舒英好奇地湊上來。
寧馥地上拾起那小布袋,打開看了一眼。
——是一小袋香噴噴的,風干的牛肉干。
寧馥后腦受到的那一下撞擊似乎正在顯現(xiàn)它的威力。
那是她親哥哥。
這具身體的哥哥。
寧馥按了按額頭,顱內(nèi)的劇痛似乎正在散去。
小王他們的遺體會被運送回國內(nèi)安葬。
寧馥將那片染血的軍裝交給了其中一負責的同志。
她很清晰地說出了他們家鄉(xiāng)的地址,以及父母的字。隨同那血衣附上的,有她一直帶在身上,已經(jīng)殺死許多敵人,也保護了自己許多次的匕首。
那是原主在偷偷離開家時,隨身攜帶的唯一一件“行李”。
“和我爹娘說,我哥在戰(zhàn)場上死的,是個英雄�!�
戰(zhàn)爭奪走了他們的孩子,這樣的創(chuàng)痛,是無論怎樣的榮譽、怎樣的光環(huán)都難以彌補的。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他們的孩子,沒有貪生,沒有怯戰(zhàn)。
他們的孩子,是為國而死,為億萬萬中華的同胞,為無數(shù)父母、姊妹、弟兄、孩童而死。
人總是要死的,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做司馬遷的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在戰(zhàn)場上,也許是一場戰(zhàn)役、一個上午、一個短暫的瞬間,就會有很多很多人死去。
有的人永遠都無回到故鄉(xiāng),有的人連字都沒辦留下。
可至少,寧馥想讓原身的父母知,他們的孩子們,是為著重于泰山的意義而死的。
那負責的同志鄭重地應下了她的前一個要求,拿著手中的短刀是有些為難,“這不好吧……”
這位中年干部勸她,“年紀輕輕的,在后方呢,別干這么不吉利的事,這是要讓爹娘心疼死呀!”
他的話很樸實。
——哪有人活蹦亂跳的,就把自己隨身的物件兒托回家里去?就好像在提前送回遺物,詛咒自己一樣,哪哪都透出一股不詳?shù)囊馕丁?br />
寧馥。
央求他,“您就幫我這個忙吧!”
中年干部對上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了頭。
這個顯然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子,談及生死,卻已經(jīng)有了讓人無言以對的,歷盡千帆的平靜。
她的容坦然,語氣真誠。
話不說盡,卻讓人了解,她早已有必死的決心。
中年干部小心翼翼地將寧馥托付給他的兩件物品收起來。
每個人都有他的命。
而他的,就是不辜負這些為祖國拼盡最后一滴血的人。
說是英雄,可誰不是正當青春,本該有大把的好年華?!
沒有多的時間敘話,運送烈士遺體的車就要啟程了。
沒有送行的儀式,沒有鳴笛或者鳴槍的致禮。
那輛蒙著墨綠色篷布的軍卡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駛上了歸鄉(xiāng)之路。
“唱首歌送一送吧�!痹洪L說。
“再見吧媽媽再見吧媽媽
軍號已吹響鋼槍已擦亮
行裝已背好部隊要出發(fā)……”
寧馥唱的這首歌叫做《再見吧媽媽》。
不悲壯,也不激昂,婉轉(zhuǎn)悠揚。
這本該是首送戰(zhàn)士出征的歌,現(xiàn)在,卻成了送他們回故鄉(xiāng)的安魂曲。
“……不要悄悄地流淚
不要把兒牽掛
當我戰(zhàn)場上凱旋歸來
再來看望親愛的媽媽……”
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要提高我們的勇氣……要奮斗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是我們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數(shù)人民的痛苦,我們?yōu)槿嗣穸�,就是死得其所�?br />
第166章
從那次受傷醒來,
寧馥就從來沒有在大家面前唱過歌。
名義上她是文藝兵調(diào)過來的,但從前段時間那次嚴重的摔傷以,大伙聯(lián)歡會啊、表演節(jié)目啊的場合上,
寧馥都從來沒有口唱過歌。
不是大家沒起哄讓她“來一”,
實在是她這一失憶,好像就連怎么唱歌也都忘記一樣,
連調(diào)子都找不到。
而送陣亡的戰(zhàn)士們歸鄉(xiāng),
她的歌喉,
終于重新婉轉(zhuǎn)悠揚起來。
那輛蒙著軍綠色篷布的卡車在路的盡頭轉(zhuǎn)彎,
消失不見。
而戰(zhàn)醫(yī)院還有很多事要忙。
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
大家就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悲傷。
但院長還是多留一份,
他讓寧舒英寸步不離跟著寧馥。
寧馥讓人把隨身的匕首帶家鄉(xiāng),
這舉動實在讓人放不。
院長是怕她抱著必死的決去給哥哥報仇。
一才十五歲的小姑娘,
仇恨以驅(qū)使她拋卻自己的生命,去做很多危險的事。
但院長不清楚的是,
接受這任務的寧舒英,中也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
“我想到前線去。”
寧舒英蹲著,拔掉墓前的幾根雜草,對寧馥說。
也有許多戰(zhàn)士無法被運送國內(nèi)。
——他們已經(jīng)無法辨認、甚至無法收殮。
最終只能給他們建造簡單的衣冠冢。
前線的隊還要打仗,這些事都是方,包括戰(zhàn)醫(yī)院的醫(yī)療兵們完成的。
衣冠冢是女兵們親手拿著鐵鍬、鏟子,一鍬一鏟挖出來的。
墓碑上刻寫的名字也很簡單。
有某某班的二娃子,某某突擊隊的李隊副,
還有的干脆寫的是,
“步兵二營一連三人”。
血肉混在一起,就是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生死同袍。
寧馥叼著煙與人對一火,
慢慢吐出一口煙霧來,然將那支香煙敬在無名墓碑前。
她臉上那一道子彈擦過的灼傷已經(jīng)快要愈合,只剩一道顏色略深的印痕。
但這戰(zhàn)斗的痕跡讓她看起來……看起來更像寧舒英記憶中的那人。
“去前線當然以。”寧馥道:“你能不給前線拉腿嗎?”
寧舒英揪著草葉的手攥緊。
她又聽見寧馥平靜的聲音。
“上前線去,是去殺人,還是救人?”
寧舒英死死咬著嘴唇,鮮血的味道彌漫在口腔里,她卻覺得還不夠。還不夠痛。
“他犧牲,我才知道他名字�!�
她突然沒頭沒腦說。
寧馥知道,她說的是小王。
寧舒英用力拉住她的手臂,口中只反復問一問題——
“你不想報仇嗎?你不想報仇嗎?!”
她對上寧馥平靜的睛。
她的睛像一潭極深、極深的湖水,一望進去,才知道其中有多少洶涌爆裂的急流,聯(lián)通著她內(nèi)狂奔猛突的暗流。
寧舒英竟一時被她的一神鎮(zhèn)住。
寧舒英的胸膛急劇起伏著,只聽寧馥道:“做選擇之前,記住你的職責�!�
寧舒英放聲痛哭。
***
給烈士們的衣冠冢敬過煙,倒酒,幾名醫(yī)護兵返醫(yī)院。
走到口就看到幾名戰(zhàn)士正押送著那兩原本關在院的俘虜上車。
他們要交換人質(zhì)。
有一名隨軍的戰(zhàn)作家被敵人抓住。
他當時為能進入前線隊里,竟然偷穿干的軍裝,結(jié)果在獨自外出時被俘。
——現(xiàn)在大家束手無策。
他被俘是因為被敵人認出身穿軍官服飾,一旦那群敵軍意識到他并沒有戰(zhàn)術上的價值,等待他的,就很能是死亡。
必須要趁著他的身份沒有暴露,將人營救來。
這時候,就有人突然想起一直被關在戰(zhàn)醫(yī)院院里的那兩敵軍俘虜。
他們的敵人作戰(zhàn)風格狡猾且頑強,抓獲的俘虜放在自己方,還是特別重要的戰(zhàn)醫(yī)院,總讓人覺得是隱患。
正不知道如處理——這不,用處就來。
兩換一,雖不知道對方愿不愿意,但總要試一試。
“也派兩衛(wèi)生員和我們一起去吧。”領頭的排長說。
他負責這次俘虜交換的任務,實在是重任在肩,只覺得比上戰(zhàn)場刀槍拼殺還要艱巨——要從敵軍那里囫圇兒帶自己人,實在是半分差池都不能有。
他更不得不考慮到整交換過程中能出現(xiàn)的任情況。
——如果俘虜已經(jīng)受傷,還是身邊跟著衛(wèi)生員比較穩(wěn)妥一點。
寧馥直接在院長震驚的目光中“毛遂自薦”。
“帶我去�!�
她的直白令排長同志一愣。
只見這年紀輕輕,漂亮的白瓷娃娃一樣的女兵神色自若給出理由——
“我以是醫(yī)療兵,也以做戰(zhàn)斗員�!�
這理由,雖然簡單,但很充分。
排長同志覺得他無法拒絕——如果這“瓷娃娃”像她自己說的那樣。
院長猶豫再三,最還是同意。
寧舒英也同寧馥同去。
***
幾名戰(zhàn)士和兩名衛(wèi)生員帶著兩俘虜,用半天時間到達交換點。
這是一出叢林茂密的山谷。
只要是接受過軍事訓練或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人,就能看出這是非常容易設伏的形。
敵軍的不懷好意,昭然若揭。
但就算知道是陷阱的能極大,他們也不得不爭取這每一分每一毫的希望。
排長很警覺。
他吩咐車不熄火,所有人不車。
戰(zhàn)士們拉動槍栓的聲音讓車內(nèi)的空氣瞬間緊張起來。
寧馥與兩俘虜在一車。
這兩人在醫(yī)院從來沒受過么折磨,雖然行動受限,但是吃喝卻都有保障,日子簡直過得比他們在自己隊里還要好。
但此刻,他們面色蒼白。
寧馥拍拍坐在一旁的寧舒英。
“不要硬拼,記住你的職責�!�
寧舒英一愣。
寧馥對她解釋一句,“他們自己也知道,他們的人是不會的想要救他們?nèi)サ摹!?br />
她輕輕對那兩俘虜揚揚巴。
——所以他們在害怕。
寧舒英聽懂寧馥的意。
她意識攥攥拳頭,只覺得掌一片濕冷的汗意。她點點頭。
敵軍的人已經(jīng)等在交換點。
他們手中的“籌碼”也已經(jīng)擺出來。
那位戰(zhàn)作家很年輕,看樣子應該還不到三十歲,但臉上已經(jīng)胡子拉碴,面色蒼白而憔悴。一看就是受不少的折磨。
他赤著腳,一只腳被鐵絲扎穿,只能跛著,是一路被拖行過來的。
排長謹慎觀察過四周之,終于示意眾人車,交換俘虜。
兩放同時放人。
戰(zhàn)作家拖著已經(jīng)發(fā)青發(fā)紫的一只腳,蹣跚著向前走。
兩敵軍的戰(zhàn)俘也走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