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卓智軒掛了電話,剛好遇到從貴客廂出來的趙聲閣。
“正好找你,”他本來以為今晚會在這邊住下,便讓司機回去了,現(xiàn)在從市區(qū)過來要耽誤不少時間,“借我輛車,我有事先走�!�
雖然是求人給車,但語氣顯然已經(jīng)很不好。
趙聲閣沒跟他計較,雷厲風行:“不用了,一起吧�!�
“?”卓智軒驚詫側(cè)頭,“你――”
奇洛李維斯回信
第27節(jié)
“沖我的,”趙聲閣看他遲遲不按電梯鍵,就自己出手按了b1,看他還回不過神,沉聲問,“你走不走?”
他眉頭一蹙,氣勢極盛,令人壓力倍增,雖然表面上情緒依舊沉穩(wěn),但卓智軒覺得他其實已經(jīng)在發(fā)火了。
卓智軒沒怎么見過趙聲閣發(fā)火,所以麻溜地關(guān)了電梯門。
趙聲閣親自開的車,很穩(wěn),但卓智軒還是默默地拽緊了安全帶。
他都不知道,趙聲閣這么有涵養(yǎng)的人,還有當路霸的潛質(zhì)。
事關(guān)陳挽,卓智軒問題很多。
趙聲閣言簡意賅去頭去尾說了幾句今晚徐之盈來匯報的事,但卓智軒還是不知道為什么趙聲閣要和他去這一趟。
面對對方十分不解和充滿懷疑的眼神,他正經(jīng)嚴肅地解釋:“白鶴堂毒瘤余孽生事,具體的細節(jié)要問陳挽才知道�!�
卓智軒立馬了然,那些人想挑這種時候砸趙聲閣的場,趙聲閣怎么可能任他們蹦?個解釋算得上邏輯嚴密,情理自洽,卓智軒默認了趙聲閣一同前往的理由,然后在心里默默怪罪趙聲閣。
陳挽是天降橫禍無妄之災,他是罪魁禍首,于情于理趙聲閣的確都應該來這一趟。
邁巴赫在環(huán)海大道上極速飛馳,兩岸的夜海一望無際,唯有車燈的光亮,像心頭那股無緣由的情緒,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了,直至――沖破黑夜。
病房。
陳挽被護士在額角、手臂和肩上分別纏了面積不小的紗布。
“阿挽!”
“我說了我沒一一”陳挽頓住,微睜大了眼,確定來人后才不太確定地開了口,“趙先生?”
趙聲閣沒見過受傷的、如此狼狽的陳挽,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才點了頭。
陳挽剛剛還質(zhì)疑醫(yī)生對他輕微腦震蕩的診斷,現(xiàn)在又覺得自己不但腦震蕩,還心跳失常,還異想天開。
不知道為什么,趙聲閣進門后就一直看著他。
看了很久,很久。
陳挽覺得自己被看穿了表皮,看透了魂魄,輸液的針口漸漸隆起,他嫌棄自己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有礙觀瞻,不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趙先生怎么來了?”
趙聲閣沒能馬上回答,他能對卓智軒說是因為徐之盈和白鶴堂,但他不能對陳挽這么說。
他不說,卓智軒就幫他說,實話實說:“徐小姐說你救了她,那群人是白鶴堂的漏網(wǎng)之魚�!�
陳挽內(nèi)心倏然平靜下來。
是這樣。
他沉溺于見到富士山的驚喜,所以險些忘記自己救的是徐之盈。
陳挽忽然為自己剛才沖昏頭腦和自作多情感到一點難堪。
不是難堪在趙聲閣會為徐之盈親自來這一趟,而在于他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這一層。
趙聲閣為徐之盈來是應該的,但陳挽不應該想不到。
想不到,就證明他的潛意識里依舊抱著見不得人的妄念和丑陋陰暗的心思。
這嚴重違背陳挽的意志和原則,這才是最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的。
陳挽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道德感高的人,壞事狠事臟事都做過很多,他的雙手早就不干凈了。
但是這一刻,這種自我譴責和厭惡已經(jīng)超過了趙聲閣有婚約這個事實,甚至有那么幾秒,陳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不敢面對趙聲閣,更無法面對他自己。
陳挽太難受了,身體傷痕累累,但真正把他壓垮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道德上的負罪感。
趙聲閣不明白為什么陳挽看向自己的眼睛失去了一些光彩,大概是因為受了傷,他沒有平時那樣無懈可擊,趙聲閣隱約能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種惋惜和決絕。
不知道惋惜是那么,不知道決絕什么,但就是好像有什么要從這一刻流逝掉了,永遠地流逝掉了。
趙聲閣極其罕見地生出一點微妙的恐慌,心臟被抓了下,依舊找不到源頭。
陳挽是因為他才遭受這些無妄之災,徐之盈遭這個劫并不算無辜,海市有句話叫“食得咸魚抵得渴。”
徐家和趙家聯(lián)手瓜分白鶴堂的遺產(chǎn),她要參與這些刀尖上的利益分配,就應該做好承受相應風險的準備,但陳挽什么好處都沒有還受了很多傷,上次鷹池也是,因為趙聲閣的刁難,天降橫禍。
趙聲閣難得有良心發(fā)現(xiàn)的一天,但他幾乎沒有過探病的經(jīng)驗,所以很生疏,只是走近病床,微微俯身,溫和地問陳挽:“你的傷怎么樣?那些人有沒有帶槍?”
陳挽只當他想了解具體的情況以便追蹤敵情,便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正色起來,說了一些當時的細節(jié):“沒帶槍,但應該帶了兇器,或者車上有貨,我注意到兩輛a67吉普的尾箱都很壓地,而且是原裝車,沒有車牌,這樣的車一般用于非法越境�!�
“……”趙聲閣抿了抿唇,目光很慢、很仔細在他臉上、手上的每一個傷口流連,說,“你觀察得很仔細。”沒一句是他想知道的。
“……”陳挽覺得對方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滿意,但他這他已經(jīng)是他在那樣混亂危急的情況下所能記得的全部了。
陳挽張了張口,不知道再應該說什么,他到處是傷穿著病服面色抱歉的樣子讓趙聲閣心里生出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促使他要盡快地、果決地做點什么,但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看起來還算順理成章身份和立場,他的神色比平時誠懇真實:“陳挽,他們是沖我來,牽扯到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盡管和我開口――”
“趙先生,”陳挽很輕地叫了他一聲,趙聲閣就停下來,認真地看著他,聽他說。
趙聲閣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目光里甚至含著一點鼓勵,好像希望陳挽多說一些一樣。
陳挽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心理素質(zhì)和心態(tài)都很強,包括今天晚上他其實也一直沒覺得身體上有特別疼的地方。
被吉普猛烈撞擊磕到額頭不覺得疼,手臂壓到車窗流血不覺得疼,看著徐之盈走向燈火璀璨的大道也覺得還可以忍受。
但趙聲閣這一趟特意前來的代為看望和感謝讓他覺得心臟很深很軟的位置裂開一個窟窿眼。
開始的時候血液只是平緩地流出,后面慢慢變得濃稠和洶涌。
因為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趙聲閣來是代徐之盈來的。
代她來問清楚狀況,代她來和陳挽說謝謝,代她來善后還陳挽人情。
理智上他的頭腦在瘋狂叫囂發(fā)出警告,警告他立刻馬上終止這種“不道德”的痛疼,但生理意義上無法停止,他的腦子快要被撕裂,分裂出兩種人格。
那種疼痛很后知后覺,但非常清晰深刻,不過陳挽面不改色,像以往一般溫和地微笑著說:“謝謝趙先生,我沒什么需要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趙聲閣的心臟仿佛突然被人攫了一下。
而那種他從未體會過的、不捉摸的東西在以更迅速的速度流逝。
陳挽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像從前一樣客氣、禮貌、善解人意和避之不及,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沒有嗎?”趙聲閣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只是讓自己顯得不那么難相處,希望對方知道他其實也是很講道理、有一些人情味的人,“總歸是害你受了傷,是我的責任,你應該得到補償和感謝�!�
陳挽就說:“不用,徐小姐已經(jīng)謝過了。”
第32章
不用怕我
趙聲閣皺起眉,說:“她謝她的,我謝我的�!�
“這是兩碼事。”
徐之盈和他之間不存在互為代表的關(guān)系。
大概是因為這在趙聲閣看來是要十分鄭重嚴肅澄清的事情,所以他沒意識到自己聲音沉下去顯得有些威嚴,讓陳挽和卓智軒都怔了一瞬。
病房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凝重起來,如有實質(zhì)。
又大概是人在受傷時比平時脆弱和混沌,陳挽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張了張口,有些茫然,也有些無措。
趙聲閣一直盯著陳挽單薄纖細的身影,甚至覺得對方的手抖了一下。
趙聲閣自己也非常罕見地緊張焦躁起來,但又無計可施,趙聲閣長到今天幾乎沒有產(chǎn)生過這樣不受控制的情緒。
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放緩了語氣:“我――”
卓智軒剛要開口讓趙聲閣別嚇唬人,手機就響起來。
是譚又明打電話來問陳挽情況怎么樣,他本來也想跟過來,但他老子還沒走,沈宗年也說一下子走那么多人太扎眼,他才作罷。
卓智軒也不算添油加醋:“手臂、腿、臉,都傷了,腦子也撞壞了�!�
陳挽:“……”
譚又明馬上說:“你開免提,我要跟陳挽說話�!�
卓智軒開了,陳挽先開口說:“譚少,是我,我這邊沒什么大礙,不用擔心�!�
譚又明又詳細問了幾句,讓他好好休息,說出院了一起出去獅子山團建,給他搞出院派對。
哄小孩兒似的。
陳挽笑了笑,說好。
譚又明瞥到交際場上一抹優(yōu)雅明艷的身影,眼睛一亮,把手上的酒杯還給沈宗年。
他自己喜歡八卦,就以為講八卦也能讓陳挽吃吃瓜放松些許:“挽,你知道你救的是誰嗎?徐之盈!聲閣未婚妻,太歲頭上動土,趙聲閣不會放過他們,你放心,絕不讓你受這委屈�!�
陳挽的頭很燙,喉嚨像是燒起來,努力調(diào)試出正常平靜的聲音,說:“沒關(guān)――”
“未婚妻?”一道沉而緩的男聲平靜又有些強勢地傳進揚聲器里,“你定的?”
“……”
陳挽轉(zhuǎn)過頭看趙聲閣。
鑒于他的話很有些歧義,大家都靜了一下,卓智軒看了眼陳挽,又轉(zhuǎn)頭看向趙聲閣。
趙聲閣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
譚又明哈哈道:“誰敢給你趙聲閣定,這不是《海都晚報》寫的嘛,”他學足狗仔腔調(diào),“金融巨鱷趙生徐氏長女深夜同現(xiàn)身,疑似赴淺水花園7號灣共筑愛巢�!�
“……”
趙聲閣看了陳挽一眼,陳挽沒有在看他,趙聲閣淡聲嘲譚又明:“你親筆寫的是吧�!�
譚又明就又大笑。
卓智軒覺得自己已經(jīng)算得是他們比較親近的朋友,但依舊看不出這兩個人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以前他們出去也從來沒有聊過這方面的話題。
或者這種事趙聲閣只會跟沈宗年說。
他可以不清楚真相,但他知道有人肯定想知道。
卓智軒故意大聲說:“那個《花都新社》也寫過,他們的記者有拍到你們一起在西弗登吃晚餐�!�
奇洛李維斯回信
第28節(jié)
譚又明馬上起哄:“你看,你看,又不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不是我編排你吧�!�
趙聲閣請教:“吃晚餐就是要訂婚了?”
不知道對卓智軒還是對譚又明,義正言辭:“我不會和徐女士訂婚,我只會保留起訴你們和狗仔雜志對我的隱私造謠的法律權(quán)利�!�
譚又明笑,說他裝什么假正經(jīng)。
陳挽有點疑惑地皺了皺眉,稍抬起頭,就直接撞進趙聲閣一直凝在他身上的目光里。
“……”
趙聲閣目光溫和,挺認真地問他:“怎么?你也看過?”
“……”陳挽噎了一下,“沒、沒有�!�
譚又明說:“不管有沒有,反正都是因為你們,趙聲閣,你要負起責任�!�
又讓陳挽大大敲趙聲閣一筆,這是他應得的。
這次趙聲閣沒有反駁他。
他話好多,還要跟陳挽說更多關(guān)于趙聲閣和徐之盈的八卦,沈宗年拿回自己的手機,說:“好了,讓陳挽休息吧�!�
譚又明這才作罷,拿他手里的酒潤嗓子。
手機是卓智軒的,但他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趙聲閣和陳挽之間掃了一圈,他以前覺得自己不是很懂陳挽,現(xiàn)在他也有點不懂趙聲閣。
護士來叫人去簽字,卓智軒自認為他跟陳挽關(guān)系肯定比趙聲閣跟陳挽更近,于是很自覺地跟護士出去了。
病房只剩下趙聲閣和陳挽。
陳挽看趙聲閣一直看著自己,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
不過趙聲閣覺得他面色看起來好了些,神情也沒有剛剛那么破碎,放心了一些,走過去,傾身,抬起手。
陳挽下意識地往后仰了一點,呼吸完全屏住。
趙聲閣就停下,看了他一眼,陳挽眨了下眼,跟他大眼對小眼。
趙聲閣等他適應了這個距離,才又繼續(xù)動作,陳挽才知道原來對方是想幫他的吊瓶調(diào)整一下位置,讓輸液更流暢。
“……謝謝�!标愅煜萑胨滟臍庀⒗铮樣樀卣f。
趙聲閣抬手的時候,手上的戒指閃了一瞬,家族徽章在尾指上有種低調(diào)神秘的光彩。
忽然,那只徽章戒指伸到了他面前很近的距離。
“……”陳挽抬起頭,“?”
趙聲閣看著他的眼睛,說:“你不是想看?”
“……沒有�!�
“陳挽,”趙聲閣確認他的針口沒有隆起和發(fā)紫,才重新坐下,想了想,問,“很怕我?”
他的聲音溫沉,但陳挽躲在被子下的手動了動。
這并不是個疑問句,是個陳述句。
趙聲閣聊天都不按常理的,跟他對話像坐過山車。
陳挽看向趙聲閣,微笑道:“沒有,趙先生怎么這么問�!�
趙聲閣坐著,跟他差不多高低,平視的目光平靜而溫和,但很直接,讓人覺得很深,你無法看穿他的想法,但被注視的人所有細微心思都無所遁跡。
“沒有嗎。”趙聲閣很專注地看著他,漆黑的目光掃過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
屋子里的氣氛從方才的凝滯流動成一種無法言說的微妙,兩個人卻表現(xiàn)得一個比一個自然和鎮(zhèn)定。
“沒有�!标愅爝@次是真心地說。
他從來不怕趙聲閣,無論趙聲閣在別人口中是什么樣子。
“沒有就行,”趙聲閣說,“不用怕我�!�
陳挽覺得自己真的撞壞了腦子。
他這個樣子鈍鈍的,顯得不那么機靈,不那么得體,也不那么防備和無懈可擊,窺見一部分鎧甲和面具之外的陳挽,讓趙聲閣覺得很真實,生動柔軟。
所以他又說了一遍:“不用怕我�!闭Z氣和神情都是認真的,也顯得非�?煽俊�
陳挽就說好的,很溫順的樣子。
趙聲閣看了一下醫(yī)生給他開的藥,很仔細,一邊看一邊問:“陳挽,醫(yī)生建議你住院幾天?”
陳挽說:“我就今晚留院觀察一晚,沒什么事明天就――”
“陳挽,”趙聲閣輕聲打斷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有點無奈,“我是問醫(yī)生的建議。”
“不是你自己的認為�!�
陳挽:“……”
其實趙聲閣語氣很平和的,不是那種上司對下屬,倒有點像長輩問小孩,有點不贊同,有點無語,但也不會很兇,不過會讓你不自覺挺直腰背誠實回答。
陳挽只能呆巴巴地如實說:“一周�!�
“嗯,”趙聲閣覺得他老實回答話的樣子挺乖,不像剛才說“謝謝趙先生,不用了”那樣叫人生氣,他就自動忽略了陳挽自己打算明天就出院這件事,說:“我叫人來守在病房門口會不會打擾到你?”
“什么?”
“亡命之徒?jīng)]有落網(wǎng)之前都有打擊報復的可能,”趙聲閣煞介其事,“我擔心他們找過來。”
陳挽也正色起來:“噢,好,不會�!�
趙聲閣又說:“我再叫個人來照顧你,你自己在這里不方便�!�
陳挽還沒開口,趙聲閣就說:“卓智軒也不放心�!�
“不過如果你想我欠著這個人情,等你想到了想要什么再來跟我提也可以�!�
趙聲閣太胸有成竹,陳挽是絕對不會干這種挾恩估價的事的。
果然,對方應了下來。
趙聲閣唇角微不可察彎了一下。
值夜班的醫(yī)生來巡房,說陳挽身體底子虧,傷到腦周還獨自就醫(yī)非常危險,趙聲閣沉默著不知在想什么。
醫(yī)生說陳挽不宜坐立太久,讓趙聲閣給他調(diào)一下床頭的高度。
趙聲閣靠近的時候,陳挽聞到了大紅袍的味道,纏在他衣領(lǐng)和袖口,很淡。
幸好趙聲閣調(diào)好了床頭的高度后就很快直起身。
陳挽松了口氣:“趙先生出來這么久沒關(guān)系嗎?如果您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的身體真的沒有什么大礙。”
今夜是明隆非常重要的時刻,趙聲閣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趙聲閣說自己只需要露個臉,上臺發(fā)言、接受采訪、應對賓客媒體有其他人。
他猜測陳挽這樣問是不是希望他快點離開。
“累嗎?”趙聲閣的身形高大,肩膀也很寬,擋住了一部分白亮的光線,表情陷在陰影里看不清,“累就閉上眼休息吧,等卓智軒回來我就走。”
陳挽整個人陷落在他的影子里,好像被他本人包圍了一樣。
可能是因為醫(yī)生給陳挽開了鎮(zhèn)定神經(jīng)的藥劑,也可能是趙聲閣這個人天生讓人覺得可靠和安心,卓智軒辦完手續(xù)回來的時候,陳挽真的睡著了。
跑上跑下太累了,卓智軒一個少爺也沒親自搞過這些,又是排隊又是取藥,本來陳挽受傷他就急,心急火燎還差點跟人吵了一架,所以他回來的時候沒注意到床頭柜的保溫壺已經(jīng)裝滿,陳挽那支磕壞了一角的手機已經(jīng)充上了電。
趙聲閣說自己先走了,得立刻派人著手查那些人,又囑咐他要看著陳挽手背的血管,隨時調(diào)整輸液的速度。
他講話都很簡短,基本是轉(zhuǎn)述巡房醫(yī)生的醫(yī)囑,言簡意賅,語氣也平淡,不參雜什么個人感情和關(guān)切的情緒。
卓智軒雖然最近對他頗有微詞,但這一刻,看著他的高大的背影,和寥寥幾句話,又覺得,趙聲閣變回了他小時候印象中的大哥。
其實,在卓智軒心里,一直都覺得趙聲閣是兄長,小時候,海市名流圈里的小孩兒,誰不想要一個趙聲閣這樣的兄長。
闖了禍會跟你說沒關(guān)系,沒錢了可以刷他的卡,限量款山地車也大方借,弄壞了也不會計較。
趙聲閣是不會生氣的,趙聲閣是永遠有辦法的,有趙聲閣在就是沒有什么不能解決的。
在卓智軒的記憶中,趙聲閣從很小的年紀就是這樣了,他一直覺得對方是山,小時候是一座小山,長大后是高山。
玉嶂不語,寬厚不摧。
他永遠都在那里,讓朋友依靠。
只是人越來越長大,很多東西都變得不那么純粹,大家都在變,譚又明會變得越來越囂張,沈宗年是變得越來越陰郁,趙聲閣也變得越來越冷漠。
那種冷淡,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即便他仍像兒時一樣溫和、可靠、有擔當,對朋友也很不錯,大方慷慨,但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卓智軒就是知道,趙聲閣已經(jīng)不再是他心里那個兄長了。
也許是從他第一次因為趙茂崢的監(jiān)視而不再和他們一起打玩游戲的那一天起,也許是從他在路上遇到流浪狗也不會再多看一眼那一天起,也許是從在他們曾經(jīng)的一個朋友犯了錯誤后他不再手下留情的那一天起……
太久了,卓智軒也不知道趙聲閣,或者說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變化的。
他們這些人,大概很難有真心真情誼,即便有過,也很容易變。
所以陳挽就顯得格外珍稀寶貴。
可是,在這個夜晚,在陳挽的病房,卓智軒又覺得,大哥回來了。
第33章
睡美人與反骨仔
明隆會議室。
譚又明和沈宗年到的時候,趙聲閣正在看病房一日流水賬。
每天都差不多的內(nèi)容他也看得很仔細,對兩人抬了抬下巴:“稍等�!�
腦袋真的好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