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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陸無憂道:“你不是可以自己給自己來兩刀嗎?”

    慕凌道:“被她知道了,只會更覺得我是個沒用的人。”

    陸無憂道:“那倒不會,她頂多會覺得你是個很弱的朋友�!�

    他觀察了一會,發(fā)現(xiàn),雖然慕凌這邊人不是最多的,卻是最訓(xùn)練有素的。

    懷瑾太子留下的親衛(wèi),想來也不可能太差,甚至于可能接近死士。

    這邊,親衛(wèi)們已經(jīng)有些殺紅了眼,刀劍用鈍了,就去奪對面的武器,胳膊斷了手?jǐn)嗔�,還能去撕咬對方的脖子,甚至還有抱著對方一起跳下城樓的,氣勢瘋癲。

    腳下滑膩踩著的也不知是什么,血腥味濃重,就連陸無憂手上的劍柄都有些滑不可握。

    他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疲憊。

    陸無憂見又有穿著甲胄的人上來,轉(zhuǎn)頭就聽見來人道:“我們是城中百姓!是夫人讓我們來支援的。”

    這場鏖戰(zhàn)從日出東升,一直持續(xù)到午后,再到太陽西斜。

    廝殺聲,兵刃交接聲,慘叫聲,痛呼聲,在原鄉(xiāng)城城池上方盤旋,久久不歇,尸山尸海堆積在城樓上城樓下,可竟然就是沒有被他們攻下一個城門,一個據(jù)點。

    事實上相對原鄉(xiāng)城的守兵來說,北狄兵士才是沿路奔襲而來,剛攻下守延城,在城中燒殺搶掠一番,還未徹底休息,便又憑著這股勁頭想要一舉拿下原鄉(xiāng)城。

    但沖鋒陷陣了一整個白天,那陣一鼓作氣勢如虎的勢頭明顯被削弱。

    大雍人比他們想象得還要頑強(qiáng)。

    這樣下去,即使天黑了,恐怕也拿不下這座城。

    北狄三王子查干當(dāng)即下令,先就地駐扎休整一晚。

    攻勢減緩,陸無憂知道,第一天大概是撐下去了。

    待北狄的兵士隨著夕陽緩緩撤退下去,有不少在城樓上的兵士就地坐倒,發(fā)出劫后余生的歡呼聲,還有些則而為了同伴飲泣痛哭起來,受傷的人相互攙扶著。

    賀蘭瓷還在給人包扎,聞聲她迅速包扎好,才抬起頭,然后拿起一側(cè)的水壺,快步往城樓上去。

    眼前全是慘不忍看的場景,她理了理衣裙,鎮(zhèn)定地一步步向上,陸陸續(xù)續(xù)有士兵下城樓,她甚至看見慕凌沖她點了一下頭,才用刀撐著,去往北城門的方向。

    快走上去時,賀蘭瓷終于看見仍站在那里的陸無憂。

    城樓上燈火通明。

    他仍手持長劍,背靠城墻,眺望著北狄士兵駐扎的方向,眼瞳被夜染得漆黑,卻又見當(dāng)中火光明滅,像燃燒著不滅的火焰。

    看到他還完好,沒有缺胳膊少腿,賀蘭瓷總算松了口氣。

    她走到他旁邊,猶豫著要先說什么,最后還是把水壺遞給他,開口道:“先喝兩口�!�

    陸無憂這才緩緩看她,道:“我們守了一天,但可能還會有第二天。”

    賀蘭瓷微微踮腳,用手遮住他的眼睛道:“先換個衣服,睡一會�!�

    陸無憂感覺到按在眼眸上柔軟的觸覺,淡淡香氣襲來,似乎驅(qū)散了一點他身上經(jīng)久不滅的血腥味,意識復(fù)蘇,察覺到唇間干澀,他抬手仰頭一口氣喝完,用手背擦著唇道:“我在想援軍什么時候會來,或者干脆不會來怎么辦?”

    他語調(diào)淡淡。

    賀蘭瓷挪開了手,看著陸無憂的眼睛。

    她想了想,道:“那就一起死好了�!�

    陸無憂:“……”良久,他笑道,“好吧,為了你,我再拼一拼。”

    第88章

    八八章

    兵士全都就地待在城樓下,或吃或睡,就倚靠在墻角,或者臨時搭起的棚帳里,城樓上有人瞭望,只等北狄兵一有異動,立刻便吹響號角。

    城里的醫(yī)館藥鋪也都徹夜未眠。

    有店家送來了烈酒,既能處理傷處,也能痛飲忘愁。

    輕傷的此刻還能喝著酒侃侃而談。

    “這一次,老子要是能活著出去,以后能吹一輩子!子子孫孫都吹他個遍,他老子當(dāng)年也是打過北狄的人!”

    “是啊!那北狄鐵騎可怕,我看也不過如此!”

    “不過真沒想到陸大人一個文官也這么能打,簡直以一當(dāng)十�!�

    “你是沒見到陸大人的妹妹!那才是巾幗不讓須眉!女豪杰!來,咱們再干一個!”

    也有人道:“賀蘭夫人真的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吧�!�

    “我也覺得,說不準(zhǔn)就是降下來救苦救難的那種……”

    “羨慕陸大人……”

    有人敲他腦袋:“你羨慕個屁啊!除了陸大人,誰還配得上。”

    此刻,屋中,花未靈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旁邊是一大碗喝凈的雜燴粥,手邊還放著她那柄一看便知絕非凡品的鋒利長劍,血污亦未擦凈。

    賀蘭瓷取了濕帕子,幫她小心擦了手和臉。

    慕凌坐在不遠(yuǎn)處,臉上是氣血不足的白,正在閉目養(yǎng)神。

    陸無憂方才歇了一會便又出去了,賀蘭瓷終于也支著頜,閉著眼睛靠在桌上,心思往下沉。

    城池內(nèi)的烽煙也已燃了一天。

    他說援軍不一定會來也并非沒有可能,知府棄城而逃,按照城中原本不足千人的守備,不光北狄人,可能就連大雍人都覺得守不住,在這種情況下貿(mào)然派兵來,城池或許已被占領(lǐng),反倒成了北狄人的獵物。

    原鄉(xiāng)城算不得什么要塞,也算不得什么大城。

    來救援不如固守更為穩(wěn)妥,還不用擔(dān)責(zé),這說到底還是看晃州總兵的一念之差。

    至于其他臨近城池的守兵,估計正在人人自危。

    而且已經(jīng)有錦衣衛(wèi)追查到慕凌在附近,若是確切得知他在原鄉(xiāng)城,那依照圣意就更不可能派援軍過來了,除非……

    腳步聲響起,賀蘭瓷霍然抬頭,看見陸無憂去而復(fù)返。

    他似乎是用涼井水洗了把臉,臉上發(fā)梢都有水珠,陸無憂音色低低道:“我去看了下城中守兵的情況下,恐怕還是不太妙�!�

    花未靈也醒了過來,揉著眼睛道:“那怎么辦?”

    陸無憂道:“我有個打算�!彼f話聲格外平靜,“趁著今夜還未過完,去刺殺北狄三王子查干�!�

    賀蘭瓷本還有些昏沉,這下徹底醒了。

    就連慕凌都睜開眼睛看他。

    “我剛才觀察過他的營帳,今夜是第一晚,他可能也料想不到我們這么精疲力盡,還有余力去刺殺,所以應(yīng)該不會太過防備,就還有機(jī)會�!�

    花未靈聽完,立刻舉手道:“我去吧!我早上就看他不順眼了!”

    陸無憂毫不猶豫道:“你去不了。”

    花未靈不滿道:“為什么!”

    陸無憂道:“下去先得潛伏,再摸清楚他們巡邏換防,務(wù)必悄無聲息動手,否則打草驚蛇,引來圍攻,就沒有機(jī)會了,這種不適合你。所以我去,你留下守城……”

    他說得簡單,賀蘭瓷忍不住站起身道:“你撐得住么?”

    陸無憂看向她的時候,眼中莫名帶了點笑意,他抽手取出一個裝藥的小瓶來:“我老家的特產(chǎn)之一,名字有點怪,不過吃下去我大概還能再撐兩天�!�

    賀蘭瓷迅速便反應(yīng)過來:“藥性有反噬么?”

    陸無憂隨口道:“都這時候了,誰還顧得上那個。”

    花未靈倒是替他回答:“有。不過不會傷及性命啦,就是事后會很虛弱……哥,你真的要去��?”

    陸無憂道:“待會就從南城門側(cè)繞出去,其他事我也交代過了�!�

    花未靈糾結(jié)著道:“好吧,不過哥你還是小心點�!�

    賀蘭瓷聽完花未靈的話,放下點心來,隨后也道:“你那個特產(chǎn),也給我一顆�!�

    陸無憂道:“你要這個干什么�!�

    賀蘭瓷理直氣壯:“我也困了。”

    陸無憂提議道:“你可以睡一覺�!�

    賀蘭瓷用一種匪夷所思地語氣道:“你去刺殺,我留下睡覺?”

    陸無憂聳肩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等你睡醒,我應(yīng)該就回來了。”

    他其實可以瞞著她。

    但還是決定據(jù)實以告,風(fēng)險和打算都說清楚,說到底他不喜歡我瞞著你是為了你好的那套。

    “萬一回不來了呢?”

    賀蘭瓷知道他武功高強(qiáng),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就像他之前每每開玩笑說要去刺殺一樣,北狄的軍營里都是長期作戰(zhàn)的,本就不可小覷,單打獨斗不是陸無憂的對手,加起來卻說不準(zhǔn)。

    “應(yīng)該不至于�!标憻o憂揉她腦袋道,“你不是連和我一起死都不怕了嗎?還怕這個?”

    賀蘭瓷定定想了一會,然后抬起頭道:“那好,我去接應(yīng)你�!�

    他也沉默了一會。

    恰在此時,一直沒說話的慕凌開口道:“值得這么拼么?其實就算最后城破了,也怪不得你�!�

    陸無憂道:“你都留在這里了,怎么還在問我這種話?”

    慕凌道:“大雍對你不好。”

    連中六元,一心為民,卻被貶謫到了這樣的地方,辛辛苦苦奔波勞累,卻又被知府搶功,如今遇難了還要他來承擔(dān),任誰都該心懷憤懣。

    原鄉(xiāng)城真的破了,第一個被下罪的也一定是那位率先逃之夭夭的嚴(yán)知府,輪不到他這個推官。

    倘若城真的守住了,說不準(zhǔn)嚴(yán)知府還要大搖大擺地回來邀功。

    陸無憂道:“但城中百姓是無辜的,他們多多少少都還叫過我一句「陸大人」,我可以意氣用事一走了之,可人命沒了就回不來了�!�

    慕凌頓了頓。

    慕凌又是一頓,才笑道:“你這話說得倒是讓所有皇族愧然了。我爹要是活著,應(yīng)該會跟你相見恨晚�!�

    陸無憂道:“你這么推崇他,倒也沒見你和他變得一樣�!�

    慕凌道:“任誰看見自己親爹慘死在自己面前,都會思考他做錯了什么,免得重蹈覆轍。”

    花未靈旁聽到這里,不由道:“正常不是應(yīng)該想著怎么報仇嗎!?”

    慕凌轉(zhuǎn)頭看她,溫柔笑道:“因為仇人大部分都被我爺爺處理掉了,也沒留給我多少�!�

    賀蘭瓷卻是聽得一悚,他這個沒多少,聽起來似乎……

    隨后她努力冷靜下來,那邊陸無憂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去,大概不想再和慕凌廢話下去,他轉(zhuǎn)頭看向她道:“你要是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這一晚的天穹似乎格外的黑,舉目望去也還是不見多少亮光。

    陸無憂脫了甲胄和外衫,快速換上了夜行衣,連個讓賀蘭瓷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的機(jī)會都不給,墜在地上的衣物仍透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在陸無憂換衣時,抬手幫他把長發(fā)束好,然后道:“特產(chǎn)呢?”

    陸無憂有點啼笑皆非:“你還真要?”

    賀蘭瓷語氣不善道:“別廢話了。”

    一顆赤紅的藥丸被他用指尖喂進(jìn)賀蘭瓷嘴里,恍惚間讓她想起了當(dāng)初在公主府,那邊陸無憂也拿了一顆塞進(jìn)自己嘴里,她莫名有幾分詭異的懷念,然后便聽陸無憂道:“其實下毒說不定也能有點用,剛才慕凌在我沒說,未靈平時也不會和外人提這個,就是可惜她帶的毒藥分量十分有限�!�

    賀蘭瓷思忖了一下道:“你身上可以帶點�!�

    陸無憂道:“你不覺得是旁門左道,鬼蜮伎倆?”

    賀蘭瓷鄭重道:“你活著比較重要�!�

    陸無憂便又想笑了,明明是這么嚴(yán)肅的時刻,換以前,他多少還會有幾分感慨和悵然,現(xiàn)在看見她,卻只覺得自己確實無所不能,生出無限底氣,和當(dāng)初上諫時一樣。

    不會勸他。

    不會認(rèn)為他在做無用功。

    不會覺得他應(yīng)該更珍惜權(quán)力地位,身家性命。

    陸無憂根本不用解釋什么。

    她甚至想過和他一起死在這里。

    他到底是怎么娶到這么合適的人?

    想到這里,他居然還有那么幾分扭曲的感謝蕭南洵。

    賀蘭瓷眨著眼睛,還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伸出手,又理了一下他鬢邊垂下的碎發(fā),輕聲道:“務(wù)必小心�!�

    “知道了�!标憻o憂揚(yáng)起眉眼,笑著道。

    夜色黑透。

    陸無憂順著南城門邊上的滑繩,貼著墻根輕巧地落下去。

    四邊城門其實都有北狄巡邏的人虎視眈眈,如果有大批人馬偷襲一下便能發(fā)現(xiàn),但人少,又在相對不易察覺的位置,則不會。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滑下來。

    陸無憂的身影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賀蘭瓷也穿了深色的衣服,披上深色的斗篷,帶上弓箭,紫竹帶著他們繞過北狄的大軍,從另一個方向過去,繞到大軍后面,不多時還看到了馬匹。

    她不由問道:“這是哪來的?”

    紫竹道:“少莊主提前準(zhǔn)備的,原本是擔(dān)心有什么意外,可以護(hù)送少夫人離開�!�

    是她當(dāng)初心心念念的好馬,在馬市上舍不得買的。

    賀蘭瓷沉默地踩上馬鐙。

    路上還遇到零散巡邏的北狄兵士,被紫竹他們干脆利落地解決。

    天穹中無月,此地更沒有更夫,無法判斷時辰,賀蘭瓷只能在一下一下急遽的心跳聲里,心中默念,翻來覆去地背四書五經(jīng)。

    遙遙望去,北狄的軍營里還很是熱火朝天,甚至在拿大雍的俘虜尋歡取樂。

    賀蘭瓷也不記得自己把《大學(xué)》背了第幾遍,握緊韁繩的手都勒得發(fā)白了,每時每刻漫長如許,眼眸閉上,復(fù)又睜開。

    就這么等著,等著。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就在賀蘭瓷等到腿都有些發(fā)麻了,北狄的軍營里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男子怒吼聲:“什么人!”

    隨后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快來人!有人刺殺王子!”

    號角聲猝然響起,所有的聲音都像剎那間停下了,一時寂靜,緊接著兵荒馬亂的聲響涌起,嘈雜的腳步聲,刀劍聲接連不斷,平靜被徹底打破。

    她瞬間勒緊韁繩,朝著北狄軍營的方向奔馳過去。

    奇怪的是,她明明應(yīng)該看不清,可又確實覺得自己看到了,營帳中有黑影驟出,雪亮的刀光輝芒大作,在北狄的軍營里不斷閃爍,帶起飛濺的血花。

    距離越來越近,紫竹他們已經(jīng)開始舉起弓箭快速飛射過去,用以掩護(hù)。

    賀蘭瓷定了定神,微微壓低身子,她終于能清楚地看見那個黑影,單手持刀,平素溫和的眉目此刻格外森然冷峻,手里似還提著什么。

    賀蘭瓷只感覺到身后一沉,她立刻頭也不回地勒緊韁繩,夾緊馬腹,載著身后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身后的人似乎把什么丟給了紫竹,便趴在了她背上。

    身后騎馬的追兵也即刻追來。

    但重金挑的好馬確實不凡,速度是從未有過的風(fēng)馳電掣,耳畔風(fēng)聲呼嘯,吹得賀蘭瓷鬢發(fā)凌亂,背后是陸無憂貼著的胸膛,她支撐著他,頸側(cè)感覺到一滴溫?zé)帷?br />
    賀蘭瓷短促道:“誰的血?”

    陸無憂氣息凌亂道:“我的�!�

    賀蘭瓷心頭一緊,又聽陸無憂道:“不過死不了,你別管我了�!�

    身后有箭矢擦著馬身飛過,同樣也有箭矢在往后飛射。

    賀蘭瓷道:“那你拉下韁繩�!�

    陸無憂道:“好�!�

    賀蘭瓷拿起別在馬側(cè)的弓箭,深吸一口氣,在劇烈地心跳聲里,搭弦拉弓,反身向后射去,也不管有沒有射中,一箭連著一箭。

    她緊張到頭皮發(fā)麻,卻突然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在殿中與北狄女子比試時的奇特感覺。

    長箭破空。

    一連便是七八箭。

    陸無憂低聲道:“再往左一點�!�

    賀蘭瓷道:“好。”

    箭頭微偏,又是幾箭之后,有馬聲嘶吼,有人落地聲。

    馬匹疾馳的速度更快。

    賀蘭瓷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跑了多少里,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她身邊有人倒下,后面也有人倒下。

    等到后面空無一人時,她身體一松懈,差點從馬背上栽下來,所幸陸無憂扶了她一把,但是緊接著她便聽他咳嗽了一聲,有一片血色落在馬背上。

    賀蘭瓷剛才無法顧及,這時一凜,找了處山林,扶著他下馬。

    “怎么回事?”她急喘著道。

    剛才沒有細(xì)看,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陸無憂的臉色確實難看。

    伸手一摸他的夜行衣,觸之滑膩,剛才隔著斗篷竟沒有發(fā)現(xiàn),賀蘭瓷怔怔用手指隔空描摹,發(fā)現(xiàn)他胸口上有一處駭人的刀傷,隱約還能看見一個漆黑掌印。

    陸無憂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道:“不過……查干的腦袋我?guī)Щ貋砹��!?br />
    他抬手示意。

    賀蘭瓷仰頭,就看見紫竹的馬背上坐了個看起來和周寧安差不多大的小少年,穿著襤褸的大雍服飾,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著,正雙手環(huán)抱著一顆死不瞑目的張狂頭顱。

    “這小子不錯……剛才趁亂暴起,還幫我砍了兩個人……我就順手撈了他一下�!�

    小少年見賀蘭瓷望過來,還友好爽朗地笑了一下,就是畫面著實詭異。

    賀蘭瓷旋即回神,飛快在衣襟里翻找傷藥,按著陸無憂的肩膀幫他胸口上藥,低頭道:“你別說話了。”

    陸無憂低「嘶」了一聲道:“不行,有點痛……不說話沒法分散注意力�!�

    不管是先前亂七八糟的受傷,還是出詔獄,陸無憂從來沒說過痛。

    賀蘭瓷動作一僵,道:“有點痛?是多痛?”

    她情不自禁焦急道:“你到底傷得多重?你實話跟我說行不行?”就連手指都有點發(fā)顫。

    她用火折子點了亮光,仔細(xì)去看。

    陸無憂似乎還想掙扎一下,又被她按住了,他無奈道:“好吧,一點點痛。就是還有點困�!彼坪跸牒仙涎燮ぁ�

    賀蘭瓷心頭一慌,突然低喝道:“不許睡!”

    陸無憂又勉強(qiáng)睜開眼眸道:“你也太嚴(yán)格了�!�

    賀蘭瓷凝神去看,發(fā)現(xiàn)他背上還有根折斷了的箭,箭簇深埋進(jìn)肉,不知道是在北狄軍營里,還是剛才擋在她身后時中的箭。

    她心口抽疼得更厲害。

    陸無憂抬眼看她神色,剛想再開口,卻突然見賀蘭瓷俯下身,自己的唇旋即被她堵住了。

    唇瓣輾轉(zhuǎn),還未回神,就感覺到賀蘭瓷一只手在小心翼翼幫他取插在背上的那只箭簇,另一只手則取了止血的傷藥,緩慢涂在傷口外沿。

    陸無憂覺得她這樣是真的磨磨唧唧的,當(dāng)即眼眸微合,手指摸索下去,用剩余不算太多的力氣握著她的手,用力一拔,隨即悶哼一聲,箭鏃帶著一飚血,應(yīng)聲落地。

    賀蘭瓷松開他的唇,脫口怒道:“你干什么!”

    然后手忙腳亂地撕衣擺,涂著藥,幫他堵傷口。

    陸無憂倒覺得還好,真的不必……

    可尚未再說點什么,一滴溫?zé)釢L燙的液體滑落下來,砸在他的頰邊,滾至下頜。

    陸無憂一怔。

    接著又有一滴砸了下來。

    他嗓音發(fā)澀,仰頭看她道:“你怎么哭了?”

    除了那時候,他好像還從沒見她哭過。

    賀蘭瓷控制不住,又沒手去擦臉頰,顧不上覺得丟臉,只哽咽著道:“你就不能稍微顧惜一點自己?”

    第89章

    八?九章

    她也覺得這樣的情緒很不好,很不理智,除了讓人心口添堵,沒有別的用處,但手指縫間的猩紅觸目驚心,甚至很快浸透了陸無憂的夜行衣下擺。

    和她頰邊濕潤的熱液一樣難以抑制。

    喘不上氣來。

    而是因為強(qiáng)烈的情緒從她落淚的面頰、輕顫的肩膀、和慌亂的動作里透出來,不再那么觸之不及,不再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強(qiáng)行壓抑住。

    她現(xiàn)在看起來有中令人心折的生動與真實。

    陸無憂覺得除去傷,自己的心口似也泛起了微妙的疼痛,痛苦夾雜著歡愉,他唇角緩緩揚(yáng)了起來,輕聲道:“沒事的,別瞎擔(dān)心。”

    賀蘭瓷見他傷口處的血終于漸漸止住,才略微放下一點心,勉強(qiáng)控制住情緒,繼續(xù)幫他包扎,剛松了口氣,抹掉眼淚,轉(zhuǎn)頭又看見陸無憂唇角的笑。

    像渾不在意自己的傷。

    賀蘭瓷忍不住道:“陸無憂,你是沒有心的嗎?怎么這么能逞強(qiáng)?”

    這居然還能原話奉還的。

    陸無憂艱難地支起一點身子,又咳嗽了一聲道:“放心,你舍不得我死,我就算是下了地府,到了鬼門關(guān),也會爬回來的�!�

    賀蘭瓷無語了一會,才低聲道:“你還能動嗎?”

    這里荒郊野嶺,也談不上安全,只能暫避。

    知道是這個情理,但賀蘭瓷還是不由擔(dān)心:“你真的動得了?”

    陸無憂道:“和來時一樣,你讓我趴你身上就行�!彼鋈灰庾R到什么,“算了……我換個人吧,你估計現(xiàn)在也撐不住我�!�

    剛才賀蘭瓷就快搖搖欲墜了,他畢竟比她重不少。

    “我可以,我不累�!�

    陸無憂歪了一點頭,看她笑道:“怎么還說我逞強(qiáng)?”

    回去的路上,陸無憂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昏聵,賀蘭瓷不得不一直跟他低聲說著話,很怕他一睡不醒,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傷,野外天黑也沒辦法仔細(xì)處理傷口,賀蘭瓷甚至懊惱在想,自己這么久怎么就沒多學(xué)一點的醫(yī)術(shù)。

    跟著紫竹的小少年倒是一直很安靜,抱著查干的頭顱,像抱著什么珍貴的寶物,絲毫不覺可怖。

    他們趕在天亮之前終于回到了原鄉(xiāng)城,新一輪的攻城卻儼然快要開始了。

    北狄的兵營里全是憤怒的咒罵聲。

    “陸大人這是?”

    賀蘭瓷疲憊不堪地言簡意賅道:“出城偷襲,我給他簡單處理過了,但……”

    大夫還沒動手,花未靈先道:“我來吧!”

    她按著陸無憂的脈,又看了一眼他的傷,很快掏出一顆丹藥塞進(jìn)陸無憂嘴里。

    陸無憂稍稍抬眼道:“這藥怎么還是這么苦……”

    “哥,你湊合湊合吧,要不是救命的時候我都舍不得用呢!”

    隨后花未靈抬手運掌,在陸無憂背心推了一會,然后微微使力,向前一壓,陸無憂吐了一口濃赤近黑的血出來,神色倒顯得好了不少。

    若非不合時宜,賀蘭瓷都想去問,這個她能學(xué)嗎?

    花未靈道:“你就躺著好好修養(yǎng)吧�!�

    花未靈嘟囔道:“你悠著點,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好和爹媽交代。嫂子,來,手伸出來!”

    賀蘭瓷只是累,并沒有受什么傷,甚至因為陸無憂那顆特產(chǎn)的作用,精神還有點亢奮。

    在野外時看不分明,重新給他清洗傷口上藥包扎的時候,才感覺到陸無憂傷口處的猙獰,所幸不深,再用點力,可能人都要被劈開,掌印上更是一片淤紫淤黑,濃得像是要破皮而出。

    藥是花未靈重新給她的,據(jù)說效果特別好,賀蘭瓷小心細(xì)致地低頭給他上藥。

    怕她擔(dān)心,陸無憂連「嘶」聲都免了,只眉宇微挑,盡量神色平靜道:“你喜歡男人身上帶傷嗎?”

    賀蘭瓷:“問這個干什么?”

    陸無憂道:“你喜歡我就留著,不喜歡回頭有藥可以把傷痕都抹除干凈,用不著皺眉。”

    她眉心都快皺成川字了。

    賀蘭瓷默默道:“我知道了�!�

    陸大人連夜帶兵偷襲北狄,竟然取了北狄三王子的項上人頭,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城中的百姓和兵士也都沸騰了。

    雖然也有人質(zhì)疑,這也太離譜了吧!

    但查干的頭顱就這么大大咧咧掛在城墻上面,不容辯駁,令所有人都精神為之一振!

    更何況,這可是陸大人,連月來他的所作所為眾人都看在眼里,當(dāng)一個人太厲害了,就仿佛他做出什么奇跡般的事情,都不稀奇。

    然而不等天亮,第二輪攻城又快開始了。

    花未靈因為擔(dān)心陸無憂,也沒睡多久,便甩了甩胳膊,活動了一下筋骨,提劍上城樓,還沒上去,聽見身側(cè)一個聲音叫住她:“花姑娘�!�

    她轉(zhuǎn)頭:“嗯?”

    慕凌輕輕淺淺地笑道:“我后來記憶確實恢復(fù)了一些,抱歉沒告訴你�!�

    花未靈道:“啊,這個啊?沒事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事情,你不想告訴我肯定有你的苦衷,不用太在意……沒別的事,我先上去啦!”

    慕凌卻又叫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弱很差勁的人?”

    花未靈奇道:“你怎么會這么想?弱是有一點,不過,可能我看誰都比較弱,這不是你的問題!

    至于差勁,并沒有啊,你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么多壞蛋都還沒愧疚呢!

    你不是還幫忙百姓守城了嗎!明明是個好人呢,別胡思亂想了……我真的要走了!”

    她靈動的眼瞳清亮,甚至比陸無憂的眸子更像是被水濯洗過,有中從骨子里透出的干凈明澈。

    倒將其他人身上的污穢映照得無所遁形。

    慕凌便又垂了眸道:“是個好人啊。”

    花未靈雖然心大,但直覺往往很準(zhǔn),慕凌此刻明顯看起來情緒有點不太對,但時辰有限,她也不能繼續(xù)耽擱下去,索性道:“哎,你怎么總想那么多!等把城守下來我再跟你慢慢聊!我得上去打架了!”

    如同陸無憂所料,如果這群北狄兵是被派遣來攻打大雍的,主將死了,可能這時就想著撤退了,但他們?nèi)缃癯吠酥荒芨贡呈軘�,根本回不去北狄�?br />
    一群亡命之徒,像是無頭蒼蠅,全無章法地沖擊著原鄉(xiāng)城的城樓。

    北狄人的死傷比前一畜生!”

    “別讓他們逃了!”

    這一次城樓上是真真正正響起了歡呼聲。

    “快殺!能多宰幾個是幾個!”

    “他們完蛋了!”

    等熬了差不多兩個晝夜未睡的賀蘭瓷清醒過來,外面已經(jīng)是塵埃落定,霜枝端著洗漱的盆和熬好的藥,緊張道:“夫人……算了,小姐,你醒了!這是補(bǔ)身子的,你先喝點�!�

    賀蘭瓷端著藥道:“姑爺呢?”隨后她意識到自己問的重點有點不對,“北狄兵退了嗎?城守住了嗎?援軍是什么人?現(xiàn)在什么情況?其他人都還好嗎?”

    霜枝無奈道:“小姐你一口氣問這么多,我怎么答呀,你等我想想�!�

    賀蘭瓷盯著她道:“你慢慢說�!�

    “姑爺他沒事,睡了一覺,又去議事了,還來看過你,不過小姐那時候還在睡!”霜枝搖著腦袋道,“北狄兵被擊潰了!城守住了!可兇險了,聽說北狄人差點打到甕城最里面那層,啊……

    援軍,對援軍,好像是晃州這邊一個將軍還是總兵什么的,對了我還見到楚小姐了!

    差點忘了最重要的!小姐,那個慕公子居然是懷瑾太子的遺孤!

    好像就是他送信把人叫來的,聽說他還長得很像懷瑾太子,那個將軍看到他都哭了呢!花小姐也沒事,現(xiàn)在正在隔壁屋里睡覺!”

    但畫像與真人,素來有很大的差距。

    只是確實沒想到,他之前那么抗拒陸無憂給的兩個選擇,這下卻是干脆決斷了。

    接下來的明槍暗箭只怕不會少,畢竟他身份著實尷尬,放在邊境估計順帝也不會放心,懷瑾太子當(dāng)年真的聲勢太大了,大概率是會被送回上京,倘若慕凌能活著回去的話……

    喝完藥,稍微恢復(fù)些力氣,她支撐著便下了床。

    “我去看看。”

    陸無憂身上還有殘留的藥性,所以仍能保持一定的精神。

    誰都知道他這次出力最大,睡得最少,人也最累,都勸他先去歇息,后面便都是些瑣碎小事,但陸無憂做事一貫善始善終,心里有事,沒睡一會又爬起來了。

    雖然他現(xiàn)在看起來切切實實像個臉色蒼白的體弱文官,但路過不論是百姓還是將領(lǐng),看見那個步伐不緊不慢,身姿筆挺的俊逸青年,無人不肅然起敬,紛紛讓開道路,恭恭敬敬地叫一聲「陸大人」,陸無憂也客客氣氣還禮。

    查干的頭顱現(xiàn)在還掛在城樓上,所有人都覺得分外解氣。

    在沒有人相信這座城能撐下去的時候,的確是這個人撐起了一道主心骨。

    事實上,陸無憂還是有點意外,慕凌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恢復(fù)身份,不過轉(zhuǎn)念又一想,這可能是他別無選擇里,做得最好的選擇。

    剩下的事務(wù)大抵就是統(tǒng)計傷亡和損失,如實上報,安撫和犒賞,還有陸無憂之前許諾會立千人碑,把所有守城者的名字都鐫刻上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府衙中,大伙正商議著。

    陸無憂似有所覺,驀然抬頭間,看見那個清瘦美麗的姑娘立在門廊外。

    他話語一停,正要起身,賀蘭瓷已經(jīng)止住了他的動作,她面色和陸無憂一樣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容顏卻越發(fā)美得不可凜視,好像無論怎樣的憔悴都無損她的美貌。

    賀蘭瓷道:“損失和傷亡情況我也可以幫忙統(tǒng)計,還有些我臨時叫來的百姓,名錄上沒有,我都登記下來了,如有傷亡,希望也能一并撫恤。”

    柳通判忍不住捂著額頭道:“你們夫妻倆也夠了吧!都去歇息!歇夠了我們再來商量吧!我也再去睡會,困死我了……”

    于參將偷看了一眼,心道,夫人長這樣,陸無憂都舍得留下來拼命,確實不是個凡人。

    賀蘭瓷也沒想到她剛來就被勸走了。

    陸無憂本來還想繼續(xù),看了一眼賀蘭瓷,最終把人給拖走了。

    主要大伙都餓了,他倆路過時街邊上還有個賣烤番薯的,一邊在筒子爐里烤著香甜的番薯,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道:“為官不為民,不如烤番薯。哎,客官,番薯你要來一個嗎?”

    賀蘭瓷微微側(cè)目,吸了口氣。

    陸無憂走過去,還未開口,賣番薯的當(dāng)即便塞了兩個剛烤好的給他:“陸大人,給您……等等,別掏錢!您要是掏錢!小人這臉可擱不下,連夜就得羞恥地滾出城了!”

    一會后……

    賀蘭瓷和陸無憂一人一個烤番薯,動作盡量優(yōu)雅地吃了起來。

    剛出爐的番薯熱乎乎香噴噴的,入口綿軟,還有一股甜香。

    陸無憂快速吃完,見賀蘭瓷還在細(xì)嚼慢咽,道:“喜歡的話,再去買兩個�!�

    賀蘭瓷咽下去,才道:“好�!�

    陸無憂笑了一聲,叫人又去買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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