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低下頭小心翼翼的湊近瓶口嗅了嗅,瓷瓶里是空的,里頭殘留的藥香早已在不知多少次的開合后消散的徹徹底底,可他僅僅憑
「管理記憶,也能想起那淺淡幽香的氣息,就如同他透過瓷瓶看到的那抹秀麗的倩影,六年如一日的,日日在他心中縈繞不去。
似是怕藥瓶里的氣味會跑散,裴澈只聞了一下便又趕緊塞上帽塞,他將那瓷瓶用力又不敢太過用力的包裹在掌心,拳抵在額上,閉合的眼眸逐漸收緊,眉心又痛苦的擠在一起。
裴家自開國以來便歷代效忠寧氏,他也如祖那般自幼便豪氣云天的誓要保家衛(wèi)民,為國盡忠。
他從未對天家有過絲毫動搖與懷疑,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一直信賴敬重的天子卻能將金口諾言當做兒戲,他以命相搏用六年的戎馬生涯為寧朝東征西討,到頭來竟換不來皇帝的一個守諾。
多么可笑。
清清,是子陽哥哥對不起你,這么多年還依然讓你與楚家背負著罪名,是子陽哥哥沒用。
裴澈壓下無以復(fù)加的自責與心痛,睜開眼,眸中閃過清明透悟。
既天子不愿翻案,那他便自己去查,有朝一日,他定要還給她和她的家人一個清白。
小廝在外輕輕敲門:“世子爺,小公子來了�!�
話音未落,小廝便被人撥到一邊,書房的門緊跟著被“當啷”一聲推開,裴澈在來人拐進內(nèi)堂中前便將瓷瓶收進懷中,隨手拿起一本兵書放在面前。
懶散少年看了書案后的男子一眼,吊兒郎當?shù)淖陂L桌前,兩條不安分的長腿剛要搭在桌子上,卻在看到裴澈抬起的眼皮后,悻悻的放了下去。
不過他語氣依舊是不耐的:“小叔,你喊我來若是為了訓(xùn)斥就免了,老太太已經(jīng)絮叨了我大半日,耳朵都長繭了。”說著,他還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裴澈早已習(xí)慣裴凌這幅目無尊長的行止,卻仍是淡道:“那是你祖母�!�
武英侯老夫人向來對這個失而復(fù)得的嫡長孫疼愛有加,因心疼裴凌從小未能長在膝下吃了許多苦,又因他無需承襲爵位撐起武英侯府的門楣,對他便事事縱容,索性武英侯府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裴凌惹下的那些禍事最終都被侯府的名頭給壓了下去,也未有多大影響。
只不過這次他打的是未來的隴江王,雖蘇家人念著姻親關(guān)系未曾將此事鬧大也未曾過多難為于裴凌,但他動手在先仍是有錯,裴老侯爺怕這小子日后更加無法無天,便罰他去給陳戩親自道歉。
可裴凌說什麼也不去,還揚言那位“表弟”喊他野種,他要見一次打一次,氣的裴老侯爺將他趕去祠堂罰跪,結(jié)果還沒跪半日,裴老夫人便心疼的不行,將人召去了身邊說教,可這小子還嫌煩不領(lǐng)情,寧愿回去繼續(xù)跪祠堂也不聽教誨,將裴老夫人氣的差點又舊疾復(fù)發(fā),裴澈這才將人喊到了書房。
武英侯府中能管束這小子一二的,也只有他這個小叔了。
“你們既怕我惹事,當初就不該將我找回來�!�
裴凌對裴老夫人中仍是有些埋怨的,他娘當初墜馬車身亡后惹出了被匪人污了身子的風言風語,裴老夫人便在裴渝世子死后差點要替子休了妻,以全侯府顏面,索性后來被裴澈阻止了。
“不如你們將我送去軍營算了,我這一身蠻力適合發(fā)泄在殺場上,免得留在府中徒惹你們心煩�!�
裴凌身上到底流著裴家人的血,骨子里對戰(zhàn)場有著天生的狂熱,只是他生父裴渝世子當年便是戰(zhàn)死殺場的,裴老夫人說什么也不肯這個嫡孫涉險,且裴家如今出了裴澈這一員大將已足夠光宗耀祖,故裴老夫人只允許裴凌做個玩玩鬧鬧的京師衛(wèi)小統(tǒng)領(lǐng)。
裴凌以為裴澈也要像裴老侯爺與裴老夫人那般指責他打陳戩之事有錯,可裴澈卻根本提都未提此事,可他接下來的話卻令裴凌覺得他還不如提提此事了。
裴澈將裴凌手上那根對著一盆無辜劍蘭戳戳涂涂的狼嚎取下扔進洗筆池,頗為疲憊道:“燕召,你已到了娶妻的年紀,母親為你相看了幾家小姐,過幾日會邀到府中賞菊,屆時你找機會瞧一瞧,若有合眼的便將婚事定下吧�!�
裴凌聽到“娶妻”二字,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影子,只是那影子閃的極快,令他自己幾乎都沒有察覺,他臉色一變,心火驟起:“小爺不娶!若你們非逼我娶,我便將那與我定親的女人丟進護城河里去�!�
平日里裴老夫人念叨此事也就罷了,沒想到他這小叔也開始盯著他的親事,裴凌頗為惱火。
他覺得眼前這個“小叔”遠.
公.沒有六年前的“小叔”討喜,雖說六年前他也總是仗著長輩的身份壓他一頭,但比起如今這個循規(guī)蹈矩死氣沉沉的“小叔”,裴凌覺得還是當年那個日日接受他幼稚的挑戰(zhàn)、開朗如朝陽般的“小叔”更為有趣。
“你過了年就要弱冠了,寧朝其他如你這般大的男子在你這個年歲早都娶妻生子�!迸岢簾o視自己侄子殺人般的目光,轉(zhuǎn)述著裴老夫人交代給他的重任。
裴凌嗤笑一聲:“就和你當年一樣唄?如今也要硬塞個大戶妻子給我?”
第九十五章
可怕的反思
見裴澈臉色猛然-變,慘白的如同死了三日的尸
體,裴凌到了嘴邊的嘲弄又慢慢咽了回去,他有
些不自在的轉(zhuǎn)開了話頭:“....+便二十唄,
誰說二十就必須要娶妻?言家那位小公爺如今都
二十五了,如今不也仍是光棍一一個?
”
也不知為何,他拿出來舉例的人選莫名就跳出
“言”這個姓氏。
裴澈的臉色依舊難看,可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肆
意狂妄的少年了,不會因被晚輩刺到了痛腳便要
與他一般見識。
“言將軍乃是朝中無可或缺的勇將,他的婚事除
了他自己與皇.上外無人能做主,你有何功績?如
何與人家相提并論?”
這次裴凌是真的忍不住想要嘲諷:“小叔,你從
前不是最喜歡與那個言琛較勁?怎的如今倒是對
他開始惺惺相惜了?”
同為盛京雙絕,裴澈與言琛又是同窗,盛京許多人都將他二人放在一起比較。
不過裴澈與言琛這兩位當局者都從未在意過外界的言論,二人平日也無過多交集,只偶爾比拼劍式,至于何時開始他暗中與言琛較勁,還是與楚清相識之后。
楚清有一次曾在裴澈面前稱贊過言琛容貌卓絕,生在了許多女子的審美點上,且越是如他這般清冷孤傲的男子越是容易牽動少女們的心,所以京城才會有多如潮水的少女對他芳心暗許。
當時他與楚清才剛剛相識不久,只是互生情愫還并未袒露過心意,可他聽了這話仍是氣悶不已,在心中第一次瘋狂的生出了對言琛的妒意,還有了與之一較高下的想法,這之后他便總是事事比照著言琛,什麼都想強過他,以在清清面前爭個夸贊肯定。
之后他們在一起,清清便極少再提及言琛這個名字,他也便不再對與言琛暗中比試而執(zhí)著,只是有次竟被他發(fā)現(xiàn)那丫頭偷偷跑出去一睹言琛風姿,他當即便氣的兩日未曾與她說話,那丫頭似是故意不知他生氣,一點也不著急,還與蘇凝霜兩人游湖賞花,好不自在。
后來是他先坐不住,巴巴的跑去向人低頭認了錯,那丫頭才繃著壞笑戳他胸口:“眼睛長在我身上我愛看誰看誰,看你以后還敢與我慪氣�!�
他好不容易消散的嫉妒又生生被挑起,只是這回他不敢再與她冷戰(zhàn),而是將人扔上馬背帶去了郊外,在為了向她道歉而準備的百花叢中將人壓在身下足足欺負了五回,從午時做到了天黑,在她嬌吟紅透著臉哀求著“錯了再不敢亂看”后才放過了她。
那日她回去后險些被楚大人訓(xùn)斥晚歸,還惹了輕微風寒,令他自責自己的沖動自責了兩個月都不敢再碰她,可清清卻從未怪他。
心口的絞痛再次狠狠襲來,裴澈面不改色實際暗中咬緊牙關(guān)將那痛意忍了過去。
如今再回首當年的年少魯莽,與言琛無謂的爭風吃醋,實在是幼稚的令人不忍直視。
在家國大義面前,言琛也是在戰(zhàn)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錚錚男兒,保家衛(wèi)國守護一方百姓,這樣的男子,是值得世人敬重的。
見裴澈又是陷入沉思久久不言語,裴凌的耐心耗盡,直接撂挑子不干:“總之休想讓我隨便娶妻,我的婚事只能由我自己做主,你不行,祖父祖母不行,天皇老子也不行!”
對于裴澈口無遮攔的大不敬言語,裴澈第一時間沒有斥責他,反而微微吃驚。
從前若提到“娶妻”,裴凌向來都是果斷拒絕,還聲稱自己最厭惡鶯鶯燕燕的女子,這輩子都不會娶妻,可今日這話竟是有些松動了?
不是不娶,而是要對自己的婚事做主。
裴澈敏銳的察覺到裴凌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可還未等他詢問是否是有了心儀之人,那狂妄少年便已邁著大步走了。
裴凌今日心情極差,被安排親事是一回事,更擾他心煩的是昨日與言清漓的不歡而散,一直到今日都令他覺得不爽快。
按說往日若有哪個女子敢當眾打他一巴掌,他就算當時忍住不計較,事后也定要想法子整人一通。
可他被言清漓打了后,如今非但沒有想報復(fù)她,甚至還時不時會冒出可怕的反思——他昨日的話是否說的太過分了?是否是他的語氣過于兇狠將她嚇到了?不過就是一巴掌,她一個弱女子,就算用了全力打都不疼,他怎麼就說了那樣狠厲的話呢?
言清漓轉(zhuǎn)身離開時憎惡的眼神令裴凌心亂如麻,直到出了書房將迎面走來避之不及的小男孩撞翻了他才回過神。
“沖兒!”蘇凝霜伸手不急,裴沖已經(jīng)一屁股坐在地上。
裴沖在蘇凝霜身邊的丫鬟過來扶他時自己先麻利的爬了起來,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仰頭看向面前人高馬大的少年,怯弱卻又不失敬仰的道:“大哥�!�
蘇凝霜溫柔的摸了摸裴沖的頭以示安撫,也不見絲毫動怒的抬頭看向裴凌,柔聲道:“燕召,母親剛剛醒了,你若無事便過去看看她吧�!毕肓讼胨值溃骸皨鹉钢悴幌攵ㄓH,我與你小叔會替你想法子拖延,但你在母親面前該做樣子還是要做做的,她年事已高,經(jīng)不起再動怒了�!�
|Q明這位嬸母溫柔端莊,將裴府上下打典的也井井有條,還三番五次的替他惹下的禍事遮掩,此番又說著為他著想的好話,換做普通晚輩應(yīng)當早就對這位嬸母敬重信賴有加。
可裴凌偏偏對蘇凝霜生不出一絲好感來,哪怕她做的再好,他也產(chǎn)生不出任何親近之意,更遑論將她當做家人。
裴凌睨了蘇凝霜一眼沒搭理她,而是耷拉下眼皮瞅向還沒他腿高的裴沖,毫不掩飾的嫌棄道:“裴沖,看你這一身弱不禁風的模樣,哪有我們裴家男兒的血氣方剛?我如你這般大的時候,都提劍殺過人了�!�
蘇凝霜聽到裴凌的話臉色驟然微變,可裴凌沒看他,只懶洋洋與那小孩道:“跟我過來,大哥我敲打敲打你�!�
裴沖眼一亮,忙看向蘇凝霜:“母親,可以嗎?”
蘇凝霜暗暗攥緊的手慢慢松開,對上裴沖向她期待懇求的目光后,柔婉一笑:“可以是可以,不過要先去給你父親請安�!�
—【題外話】—
二更,補上昨天的~
第九十六章
我的妻子不是你
蘇凝霜在進入書房時頓住腳步,抬手扶了扶鬢
發(fā),又低頭撫平了衣裳后才帶著裴沖進去。
自裴澈從蒼陵回來后,蘇凝霜便日日都帶著裴沖
晨昏定省的去給裴澈請安,除非裴澈有公務(wù)不在
府中,否則-
-次不落。
畢竟這一日之中,她也只有借著這片刻功夫與那
人說上幾句話了。
“沖兒給父親請安了。”裴沖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書案后
的男子作揖。
裴澈抬眸看了看那恭謹怯弱的孩子,又看了一眼
他身旁溫柔含笑的蘇凝霜,垂下眸繼續(xù)看兵書。
才走了目無尊長的裴凌,就來了他此刻更不想見
的人,裴澈平靜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些許疲倦與不
耐:“世子妃不必日日帶沖兒過來,我不是那般
重守禮數(shù)之人,有這個閑功夫,不如讓沖兒多與
武師傅練練功夫。
裴沖患有先天不足之癥,打小身子就不如其他孩
童結(jié)實,時不時就會鬧上一些風寒小癥,為此裴
老侯爺與夫人便為這個嫡長孫請進府中一位武師
傅,不求裴沖在武學(xué)上有多大進益,但求能強身
健體。
蘇凝霜本以為裴澈回來了,定會念在多年未能親自照拂裴沖長大的份上,親自教他習(xí)武,可她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裴澈依然無法對當年之事釋懷。
他并不喜歡這孩子,也極少與沖兒親近。
蘇凝霜有些不甘的心想:若沖兒是楚清那賤人為他生下的孩子,他可還會這般冷漠無情?
必然是不會的。
蘇凝霜掩下眸中冷然,再抬頭時仍舊一副溫良恭儉的神色,行止上令人挑不出絲毫錯處,她柔順點頭:“夫君所言極是,是妾身思慮不周了,明日我便讓沖兒免了黃昏的請安�!�
聽到蘇凝霜所言,裴澈頓時將眉頭緊皺,語氣也跟著淡了下來:“此處沒有旁人,世子妃不必這般稱呼我�!�
蘇凝霜臉上的笑意頃刻僵在嘴角,面上火辣辣的似被人打了一巴掌,端于長袖中的雙手也緊緊摳在一起。
她是他的妻子,他一走多年回來后又與她分房而居也就罷了,可竟連她私下里想喚他一聲夫君都不行嗎?沖兒還在場啊,他哪怕是裝一裝樣子也不愿嗎?
蘇凝霜有些恍惚,不禁想起那些她這輩子都不愿想起的塵封往事。
六年前她大婚當日,眼前人騎著高頭大馬將她接進武英侯府,當時坐在喜轎中的她覺得那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刻,只是幸福如夢幻泡影,短暫的一戳就破。
她的新婚夫君在拜堂前出乎眾人意料的脫下喜服換上了戰(zhàn)甲,毅然決然的奔赴向千里之外的蒼陵。
她從嫁給心上人的喜悅里瞬間墜入冰淵。
她已經(jīng)掃除了他們之間的阻礙,她馬上就可以與他舉案齊眉、長相廝守了,她不甘心,她穿著喜服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挽留他、懇求他不要丟下她與腹中孩兒。
可他卻高坐于馬背上,垂首漠視她:“蘇凝霜,你要的我都已給了你,莫要鬧的太難看�!�
裴沖楞楞的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母親,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的孩童并不懂長輩們的心思,只認為是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才會令氣氛驟冷,令父親母親不喜。
他鼓起勇氣向裴澈道:“父親,都是沖兒的錯,是沖兒想與您親近非要來請安的,還請父親不要責怪母親……”
裴澈極為復(fù)雑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這孩子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是人心險惡陰謀算計的悲哀后果,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好父親,因為每當他看到這個孩子時,就只會產(chǎn)生深切的厭惡,產(chǎn)生對清清的強烈愧疚。
只是大人們的過錯又與稚童有何關(guān)系?裴澈心里也清楚,他不過是過不去自己心中的坎,與其說他厭惡這個孩子,不如說他更厭惡憎恨他自己。
他在為楚家人收尸的當日就在清清的墓碑前發(fā)過誓,待他為她沉冤昭雪后便會下去陪她。
他怎么會讓她一個人孤單冷清的長眠于地下?他的清清會害怕的。
可世事弄人,他竟然與別的女人有了一個孩子,他害怕九泉之下的清清再也不會原諒他。
那丫頭表面乖巧柔順,可骨子里鬼馬驕傲的不得了,她說過,她不喜歡與其他女子爭寵,她未來的夫君也只能有她這一個妻子,不可碰其他女人。
他也答應(yīng)過她的,只會有她一個。
武英侯世子與世子妃,這對在世人眼中美好又恩愛璧人,此刻因裴澈的一句話就將浮光泡影打碎,如同將外表光鮮的果實一刀剖開,將內(nèi)里腐爛到極致的果核揭露在明面上。
蘇凝霜硬撐著才讓自己沒有失態(tài)�!皼_兒,你先出去,娘與父親有話要說�!彼龎合滦闹械牟黄脚c酸澀,柔聲將裴沖支開。
裴沖猶豫著看向裴澈,蘇凝霜則眼神鋒利的投向他:“娘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沖兒不敢!”年幼的孩童在親生母親厭棄又狠厲的目光中瑟縮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裴沖出去后,裴澈也合上兵書起身,他并不想與蘇凝霜獨處,更不認為與她有什么可說的。
“子陽。”蘇凝霜喊住裴澈。
她身姿站的筆直,極力在這個男人面前維持著自己世家貴女的矜貴與驕傲,只是那開口說出的話語還是泄露了她的底氣:“六年了,你還沒放下她嗎?”
不承認她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武英侯府獨一無二的世子妃!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已經(jīng)等了這麼久,斷不會因為這一言兩句的冷語就被打敗退縮,這世上除了她,再無其他女人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了,對,他們還有了沖兒,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邊,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裴澈停住腳步,輕嘲道:“我對她的感情,你難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
頓了頓,他又斬釘截鐵的回答了蘇凝霜:“對她,我從未有一日放下過�!�
蘇凝霜才剛剛重塑起來的自尊與傲氣又轟然塌裂,她猛然轉(zhuǎn)過身,愛恨交織的目光死死鎖在那頎長而立的身影上。
“那我算什么?這六年來守著武英侯府為你侍奉父親母親,為你生下沖兒獨自撫養(yǎng)他長大的我又算什么��?即便沒有功勞我也有苦勞!你就這般狠心待我嗎?”
“她死了!楚清早就已經(jīng)死了!裴子陽,你能不能也分出一點愛意給我?”
蘇凝霜渴望那男子能回頭看看她,哪怕看一眼也好。
可惜裴澈仍舊只留給她一個肅立又冷漠的背影,一如當年,她只能遠遠的在后面看著他,無法理直氣壯的走在他身邊。
裴澈先是沉默片刻,而后厲聲道:“蘇凝霜,你與清清乃是至交好友,說出這番話你認為你對得起她嗎?”
隨即他似又想起什麼,忽地笑了:“也對,若你將清清當成了好友,當初也不會瞞著她暗暗戀慕于我,更不會在她尸骨未寒之際趁我不——【加入Q醒而故意接近我,你與她為友安的是什么心思,為了得到世子妃的位置又使出了什么手段,我想你自己比誰都清楚,你想讓我如何對你?”
“你放心,看在沖兒的份上,我也會給你你應(yīng)得的地位與權(quán)勢,可這并非是我對你有情,我不過是在為自己曾做下的錯事負責罷了�!�
裴澈唇角輕勾,低沉和緩的嗓音字字敲在蘇凝霜的心上:“你想知道你算什么?你自然是高貴的世子妃,是武英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不過我希望你清楚,我裴子陽的妻子,永遠都不是你�!�
第九十七章
這孩子像誰?
言清漓于西山馬場偶然救了丹陽郡主及其腹中胎
兒一命,蘇府次日就派人去言府送了許多貴重的
謝禮,那蘇府管事還稱丹陽郡主不便親自登門道
謝,邀請言三小姐前往蘇府一敘。
言清漓果斷應(yīng)了,她正想找機會接近丹陽郡主,
以便弄清楚蘇凝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蘇家前廳里,丹陽郡主正與蘇凝霜說著話,丫鬟
便進來稟報言府三小姐到了。
丹陽郡主忙放下手中清茶,想起身迎一迎,可起
:了一半想起自己不宜走動復(fù)又坐下,囑咐那丫鬟
道:“快快去請,莫要怠慢貴客。
”
蘇凝霜在旁眸光流轉(zhuǎn),莞爾一笑:“嫂嫂就算再
急著見恩人,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對�!�
蘇凝霜今日主要是奉了裴老夫人的命令來為裴凌
向丹陽郡主道歉的,不過雖她已嫁入裴家,但畢
竟還是姓蘇,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正兒八經(jīng)的道
歉會顯得外道,于是她便帶著補品以探望兄嫂的
名義回了娘家。
丹陽郡主雖心高氣傲,但也不是拿心眼小到會與裴凌一個晚輩計較的人,且之前蘇凝宇已對她多番撫慰,今日又見蘇凝霜還算有誠意,故也未給她甩什么臉色。
且她這位小姑子既會說話又溫婉大氣,愛屋及烏,丹陽郡主對自己夫君這位胞妹也生出幾分親昵,此刻又聽她言語關(guān)切,眼里便閃過一抹柔色,摸著肚子道:“妹妹不知,那日若非遇到了言三小姐,這孩子怕是要……”
“嫂嫂竟說胡話�!碧K凝霜急忙打斷丹陽郡主:“西山馬場連個正經(jīng)大夫都沒有,那日嫂嫂偏能遇到言三小姐,證明你腹中孩兒是個有福氣的,遇萬事都可逢兇化吉�!�
蘇凝霜巧妙的安慰令丹陽郡主十分受用,立即笑著說起自己孕時蘇凝宇對她的疼愛與照料,不多時,婢子便帶著言清漓來了。
言清漓乍見到蘇凝霜也在場,微怔了一瞬,不過她很快將異樣掩下,笑意盈盈的上前向丹陽郡主與蘇凝霜見禮。
“這可壞了,清漓不知世子妃也在,今日只給郡主帶了禮物,還請世子妃不要嫌清漓小氣�!苯�(jīng)過了朱家的事,言清漓成長了許多,就算她此刻心中會翻濤駭浪,但面上仍能保持著和和氣氣。
敵人在明她在暗,學(xué)會面對仇人時沉穩(wěn)不急躁,也是她必須學(xué)會的一門課。
蘇凝霜忙起身回禮,絲毫不端世子妃的架子:“清漓小姐如此說可折煞了妾身,要送禮也該是妾身送與清漓小姐才對,若不嫌棄,改日還請清漓小姐也來我們裴府坐一坐客。”
先前在乞巧宴上言清漓為夏知春救回一命恰好令蘇凝霜洗脫了嫌疑,蘇凝霜曾派人相邀過她幾次,可都被她推脫了。
后來因為慧覺寺的事寧天弘總覺得言清漓那日的獻策舉動有些巧合,懷疑她說不定是寧天麟的人,可他暗地里派人去越州查過她的身份也并無不妥之處,這位言三小姐確確實實是言國公的女兒無疑,于是寧天弘就只能讓蘇凝霜找機會接近言清漓再探探她的底。
言清漓笑著應(yīng)下了蘇凝霜的邀請。
“咦?這竟是馥容莊的妙容雪肌膏?”
按照禮數(shù),客人帶來的禮物主家應(yīng)等人走后再打開看,可隴江那地方不講究虛禮,見除了一些藥材補品外,其中有個盒子精巧美麗,丹陽郡主便當場就打開瞧了。
馥容莊如今名聲大噪,在盛京之外也頗有名氣,丹陽郡主來之前也有所耳聞,而這“妙容雪肌膏”乃是前些日子馥容莊的新品,據(jù)說有養(yǎng)肌嫩膚、返老還童的效用,被傳的神乎其神,可因材料天然珍貴,故“一膏難求”。
丹陽郡主對這禮物喜歡的緊,對言清漓就更加親切起來,拉著她熟稔的說起個沒完,蘇凝霜也偶爾從旁插上幾句。
言清漓本想向丹陽郡主套一套話,但顧忌蘇凝霜也在場,怕她起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母親!沖兒可以去池塘喂鯉魚嗎?”
裴沖忽然從外頭跑進來,后面的小婢子怕他摔了緊緊跟著,見廳內(nèi)還有丹陽郡主與言清漓,裴沖這才想起此處不是裴府,他連忙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向丹陽郡主喊了聲“舅母”,又怯生生的看向言清漓,不知該如何稱呼她。
“沖兒,這是你舅母的貴客,言家三小姐�!碧K凝霜提醒道。
裴沖立刻聽話的向言清漓作了個揖:“言三小姐好�!�
言清漓勉強向那孩子笑了笑后就低下頭飲茶,可若細看便能看到她握著茶盞的手指有些發(fā)白,只是蘇凝霜與丹陽郡主都忙著與裴沖說話,誰也未曾注意到這微小細節(jié)。
裴沖到底是個孩子正是愛玩的年紀,見蘇凝霜今日心情不錯,便又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遍可否去喂魚玩。
丹陽郡主因有著身孕也母愛大發(fā),直接替蘇凝霜點頭同意了,命人去喊兩個嬤嬤帶著小世孫去喂魚。
裴沖當即高興的笑起來,他這一笑倒是令丹陽郡主愣了一下。
“這沖兒笑起來的樣子……倒是有些像……像誰呢?”丹陽郡主想了半天也未能想起來裴沖笑起來像誰,不過她總覺得在哪見過似的。
既想不起來她也就不想了,又仔細瞧了瞧裴沖道:“總歸長得不太像裴世子,許是像小姑你?”
蘇凝霜心下一沉,笑意險些僵在臉上,可她反應(yīng)極快:“……是啊,嫂嫂說的沒錯,母親也說沖兒生的更像我一些�!�
丹陽郡主還打算仔細看看,可恰好那兩個嬤嬤來了,蘇凝霜便趕緊將裴沖交給下人帶出去玩了。
言清漓面對蘇凝霜時還能自如應(yīng)對,可見了那孩子后她便開始面色冷冽,屬實是有些坐不住了,她撐著笑又與丹陽郡主相談了幾句便借口要為明日出征的哥哥準備行囊而告辭了。
丹陽郡主挽留不住,便特意喊來了兒子陳戩相送,陳戩見著言清漓,倒是顯得格外興奮,與她有的沒的聊了一路。
“你明日可有空閑?我頭一回來盛京,在此處也沒有熟人,你可否與我在城中同游?”末了,那滿臉寫著“本世子看上了你了”的少年還掩耳盜鈴般的解釋了一下:“哦,你放心,我懂你們盛京人的規(guī)矩,屆時自會帶著府中婢子與下人隨同我們一起,不會影響你的聲譽�!�
陳戩額頭上還纏著白布,如此慘狀倒也不妨礙他像一只發(fā)情求偶的公雞。
第九十八章
蘇凝霜的秘密(7000珠)
...世子,你府中可有妾室通房?”言清漓隨
手摘下一朵嬌花,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經(jīng)心的問
道。
陳戩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倒也誠實回答:
“妾室有一個,通房有兩個,不過正妻之位-
-直
空懸�!彪S即他又看了看身旁少女姣好的側(cè)臉,
暗示道:“本世子的正妻定要出自世家大族,若
再懂些醫(yī)術(shù)就更好了�!�
陳戩此次來盛京想帶位昌惠帝的公主回去做隴江
王妃,只是那日他在壽宴上沒看上那些公主們,
倒是在西山時對言清漓留下了深刻印象,回去后
他想了想,發(fā)覺自己確實是有些喜歡她的。
家世好,容貌也好,性情還有著與別的女子說不
清的不一樣。
陳戩對自己信心滿滿,他的身份自不必多說,房
中女人又少,別的男子都要三妻四妾,他才只有
兩三個,只要他肯花心思,他相信言清漓定會愿
意跟他走。
言清漓沒忍住噗嗤一樂,這般自我感覺良好的少
年倒是不多見了,令她方才見到蘇凝霜與裴澈的
兒子時郁煩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陳戩雖被這笑容晃花了眼,但也聽出言清漓這笑外之音似有嘲弄,他蹙起眉頭道:“你笑什么?可是不信我所言?”
陳戩不服氣道:“我隴江雖地界小,但天高皇帝遠的誰也管不著,且我隴江還有礦山,更是富庶自足,哪個女子若做了隴江王妃,那可是她的幸事。”
言清漓腳步一頓。管理山?”
陳戩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咳嗽了一聲遮掩過去:“倒也沒什麼,總歸哪個女子做了我隴江王妃,定可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就是了�!�
言清漓意識到自己方才反應(yīng)有些強烈,忙作出不敢興趣的模樣轉(zhuǎn)開了話題,“盛京城倒也沒什麼可游的,不過我聽兄長說過郊外的漓水河倒是風景秀麗�!�
陳戩眼前一亮:“那你是答應(yīng)與我同游了?”
言清漓走后,蘇凝霜也有些心不在焉,見丹陽郡主坐了許久便溫聲勸她去小憩,隨后帶著玩的起興的裴沖匆匆回了武英侯府。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蘇凝霜心中的魔障還是因著丹陽郡主方才那句話而慢慢滋生起來,一回房,她便再次遣退了婢子怒而摔了妝奩塌幾上能摔碎的一切。
裴沖驚懼不已的站在屏風旁看著自己的母親忽然又狀似瘋癲的發(fā)了火,急忙哭著跪了下去:“母親……母親你不要動怒,是沖兒錯了,沖兒再也不敢去喂魚了,沖兒這就聽話去寫字,求母親不要生氣……”
蘇凝霜踉蹌的著看向那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孩童,神情恍惚。
如今就連陳丹陽都瞧出了些許端倪,等沖兒一日日長大,這個秘密定要瞞不住了!
到到底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蘇凝霜頹然的想起裴澈昨日在書房中的話——你懷了什么心思,又使了什么手段,你自己最為清楚。
當初她本打算等楚清死后慢慢以友人的身份陪伴裴澈,逐步取代楚清得到他的心,可寧天弘?yún)s在一日酒后強要了她,毀了她的清白。
若非如此,她的籌謀也不至于被全盤打亂,更不會引起后來裴澈對她的厭惡介懷。
六年前的武英侯府還遠沒有今日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當初裴老侯爺與夫人堅決不允許未來的武英侯夫人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太醫(yī)之女,可裴澈卻執(zhí)意此生非楚清不娶,甚至要讓出世子之位,固執(zhí)又執(zhí)著的他險些與裴家決裂。
直到楚清死了,裴老侯爺與裴老夫人才終于松了口氣。
當時盛家剛倒,滿朝武臣都急于從盛家被釋的兵權(quán)中分一杯羹,武英侯府也不例外。
于是她便看準這個契機,請姑母說服了母親前去裴府走了一趟,裴老侯爺與夫人是識時務(wù)的,當即看清三皇子乃是未來最有希望繼承大統(tǒng)的人選,與蘇家聯(lián)姻必然對武英侯府最為有利。
只是他們卻在如何令裴澈同意娶她之事上犯了難,于是她便向裴老夫人坦白了自己對裴澈早有情意,裴老夫人屬意她為兒媳,也為了武英侯府的前程著想,便狠下心算計了自己的兒子。
得知楚清死訊那幾日,裴澈整日消沉頹廢將自己鎖在房中誰也不見,于是裴老夫人便命小廝在他的酒中下了藥,而她則趁此時前去探望。
為了事成,那晚她特意換上了楚清最愛穿的顏色,而他也的確將她看成了楚清,他溫柔的輕撫她的臉頰,以她從未聽過的悲痛語氣一遍遍問她:“清清,是你回來了嗎?”
可她終究是低估了裴澈對楚清的身體記憶,哪怕裴澈在藥性的控制與極度酒醉的狀態(tài)下,他也記得楚清身上的氣息。
溫柔只停留了片刻他便猛的推開了她,而后又點了自己的昏穴。
一切都令她措手不及,若這次不成,即便裴老夫人仍肯助她,可裴澈說不定也會有了警惕,她可能再沒有機會像今日這般接近他了。
冷靜下來后,她將自己的衣裳撕扯開,又弄亂了床榻,刺破了腳趾,將血滴在了床褥上,這一切做好后,她就安靜的躺在他的身邊,歡喜又難過的等著天明。
第二日裴澈醒來發(fā)現(xiàn)她衣裳盡碎的躺在他身邊,臉色大變。
可她再次失算了,裴澈仍模糊的記得自己并未碰她,甚至在清醒后對她產(chǎn)生了懷疑,問她是不是早就對他藏了惡心的心思,痛斥她這麼做將死去的楚清置于何地。
而后他前去質(zhì)問裴老夫人,質(zhì)問她是不是早就知情,不然若無人相助,只憑她蘇凝霜一個外府女子如何進入他的房中還未被下人察覺。
裴老夫人只鎮(zhèn)定的將下人呈上來的落紅扔在他面前,命他為自己做的錯事?lián)撈鹭熑危杉幢闳绱�,他也不相信自己做過背叛楚清之事,依舊不肯娶她。
幸也不幸的是,一個月后她有了身孕。
蘇家立即向裴府施壓,裴老夫人以死相逼,稱裴澈若再不娶她,便是對不起裴家的列祖列宗,要一頭撞死在祠堂。
她不知最終他是如何妥協(xié)的,她只知道她終于等來了一紙婚書和那只用了一月時間而倉促籌備的婚事,以及他對她的厭惡與冷漠。
她如愿以償?shù)某蔀榱怂钠拮�,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br />
蘇凝霜被裴沖的哭聲將她從久遠的思緒中扯回,她低頭看了看跪伏在她膝下哭求她不要動怒的稚童,抬手將他臉上的眼淚抹去,在那張眉眼逐漸有了另一個男人影子的小臉上反復(fù)流連,溫柔的語氣里夾雑著莫名陰森。
“沖兒,是不是娘對你做了什麼,你都不會怪娘?”
—【題外話】—
我知道最近有點素了,這章之后終于能開葷了,不過不會是眉眉和裴凌,他倆還得燉一燉。
掐指算了下:四殿下應(yīng)該就快發(fā)現(xiàn)阿漓和言琛的事了~
PS:當年裴澈娶蘇凝霜的事大概就是這樣了,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歡他,但是該交代的還是要交代。人無完人,裴澈雖然不是最聰明的,但也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愛清清~
其實我站在上帝視角來看他也怪慘的,所有人都在算計他,女人、家人、皇帝……這誰頂?shù)米“。〞灒┲筮要被轉(zhuǎn)世的清清誤會移情別戀而受虐……
至于什么時候裴沖的身世會曝光,那將會是一個重大事件,不會隨隨便便被揭穿,敬請期待哈哈
第九十九章
言琛返回西川
第九十九章
言琛返回西川
言探前往西川那日,深秋寒風料哨,冷的直叫人
校牙發(fā)科,言清渦迷迷糊糊的于臂睡中打了個冷
額,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身側(cè),卻觸到一片冰涼。
她猛然驚醒。
“玉竹!玉竹!”方才還睡意性松的女子打了個激
靈急忙起身下床,踩鞋子時腿一軟還威了一下差
點兒摔了,她也顧不得渾身散架般的酸痛扯了件
外筆就跑了出去。
“小姐,別尋了,小公爺半個時辰前就走了,他
不準奴婷叫醒你�!庇裰褛s緊放下手中銅盆,上
前將言清離的外筆攏緊,見到她半裸在外的胸乳
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紅印時,臉色不由得微微一
紅,趕緊將她推進了屋。
昨夜是兄妹二人溫存的最后一夜,言珠不是多話
之人,并未與妹妹上演別離之際的般般叮,而
是發(fā)狼的要了人家一次又一次,翻來覆去從床上
折騰到地上,又從地上折騰回床上,一刻未歇直
到天亮,最后竟是直接將人弄量了過去
說好的今日由她親自送他出城,這人竟是忒無情,竟趁她睡熟之際一聲不吭就走了,也不打聲招呼。
言清漓心里清楚言琛大抵是不喜依依惜別的情景,又怕她會在他面前掉金豆子所以才會悄無聲息的走了,可正因為他這般替她著想,她心里才有些不好受。
雖她接近言琛懷了私心,但人非草木,受了他這麼些時日護在羽翼下如兄如父的溫存關(guān)愛,若說沒有半絲感情是假的。
極快的梳洗一番,用發(fā)帶將墨發(fā)隨手一攏,她便跑去馬廄抓來一匹馬飛奔城門。
可就算此時情意綿綿,但再炙熱濃烈的感情也會隨著日久天長的分隔兩地而淡弱,言琛此去西川多則兩年少則管理年半載,為了令他將她深深印在心里想著念著,她說什麼也得去來一場不舍淚別。
卯時剛過,林立的商鋪陸續(xù)開門,街上百姓不多,言清漓快馬加鞭,腫脹的花唇被馬鞍磨的一跳一跳的疼,過往商販百姓看到一個女子騎馬飛馳在城中都很是吃驚,只可惜速度太快看不清馬背上的臉孔。
因前幾日昌惠帝壽辰盛京來了許多外地人,出城盤查的嚴,言清漓身上沒有出城檄文被城守兵攔下,她情急下便趁一個城墻守兵不備提著裙角蹬蹬蹬的跑上了城門墻。
巡邏兵見一個貌美靈動的女子忽然跑上來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后剛要將人拿下,那女子已靈巧的撲到了墻邊,探出半個身子沖著已經(jīng)出城不遠的一隊人馬大聲喊道:“兄長!哥哥!之恒哥哥!”
言琛帶的還是那二十幾個親隨,低調(diào)的乍一看就以為是普通世家公子帶著護衛(wèi)出門,可城守軍卻人人都認得威名震震的鎮(zhèn)西大將軍,聽這女子喊他“哥哥”,頓時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上前抓人了。
言琛仍舊一襲皎潔如明月般的銀白衣袍,玉冠與腰間冷月劍在晨光下熠熠生輝,才出城,他就聽到那已經(jīng)開始思念的人兒似在恍恍惚惚的喊他,那一聲聲的“哥哥”從她口中而出,則變成了世間最動聽的天籟,無論是她平日俏皮嬌嗔的圍著他喊,抑或是縮在他身下打他撓他哭泣嬌吟著喊,每一次都會令他悸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