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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言清漓翻身回到最先的姿勢,側(cè)身向內(nèi)躺著,摒棄那一絲不該存在的、可笑的心軟,冷笑道:“我哪里有不安?厭恨的人都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少年仍是不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所做的,與你厭恨之人又有何分別?”

    言清漓驟然閉上眼,再不吭聲。

    星連見她翻身背對著他不再回應(yīng),便也不敢再發(fā)問,就這么默默看著她單薄脆弱的肩膀,過了許久許久,他以為她睡著了,便輕嘆一聲喃喃自語:“你的家人也許并不希望你帶著滿腔怨恨活著,上蒼既給了你第二世,便該好好珍惜�!�

    —【題外話】—

    先放一章,加更還在寫,晚點(diǎn)發(fā)。

    PS:看完這章大家應(yīng)該能夠理解我在阿漓身邊安放星連的意義了吧?

    雖然比起其他男主他存在感沒那么強(qiáng),但是有存在的必要,再偷偷說一句,別看星連小可愛呆萌,但人家可是六個男主中單打能力最強(qiáng)的選手(

    第八十三章

    當(dāng)街襲胸(6000珠)

    馥容莊三層,裊裊檀香輕散,墻上懸掛的壁畫在輕煙的暈染下不清晰的仿佛在霧里看花。

    紅木四方桌上除了茶盞,還擺著幾碟精巧的糕點(diǎn),每一碟都造型別致,只看色澤便令人垂涎欲滴,可桌旁的二人都未曾動過分毫。

    那如從畫卷中走出來的溫雅公子沉默的端詳身旁女子片刻,終是捻起一塊桂花糕遞到她面前,溫聲道:“阿漓,宮中新請了位御廚,做出來的桂花糕與吳勝記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要嘗嘗?”

    昌惠帝近來新寵幸一位貴人,那貴人喜甜食,昌惠帝大手一揮便命人將寧朝最會做糕點(diǎn)的廚子給召進(jìn)了宮,專門為他那愛妃做吃食。

    言清漓接過那枚小小的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淡淡的桂花香霎時溢滿口舌,甜而不膩,的確是好吃的。

    寧天麟見她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嘆息一聲,將人輕輕擁入懷里,并不介意她手中的桂花糕會弄臟了他的衣衫。

    “阿漓,我懂你的心切,也并未有責(zé)怪你之意,我只是不想你卷入爾虞我詐的危險之中,那些事,你大可放心的交由我來做,我也早晚會為你達(dá)成所愿�!�

    言清漓聞著寧天麟身上好聞的松香,慢慢點(diǎn)點(diǎn)頭:“四殿下,阿漓只是自責(zé)。”

    與寧天麟相見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言清漓就已知曉她此番沖動行事所引發(fā)的后果了。

    原本寧天麟的計(jì)策是挑動寧天文與寧天弘打破穩(wěn)固的朝局,讓他們二人將爭斗浮于明面,惹昌惠帝對他們一一猜忌,而寧天麟則藏于暗處,徐徐圖之,一點(diǎn)點(diǎn)安插滲透自己的勢力。

    可如今寧天弘已經(jīng)有些起疑了,他狡詐的不僅開始退步不與寧天文爭斗,還暗中試探起寧天麟,寧天麟不得不停下手中其他籌謀,原本既定好的一些安排也要放緩為之,以減輕寧天弘對他的懷疑。

    但比起這些,寧天麟顯然更怕的是忽然沒了朱家擁護(hù)的寧天文,會將心思繼續(xù)打在言家身上,而昌惠帝恐怕也有此意。

    想到昌惠帝與寧天文有可能會在言清漓身上做文章,寧天麟就眸光一沉,他與言清漓篤定道:“阿漓,你且放心,我不會讓他們?nèi)魏稳舜蚰愕闹饕�。�?br />
    言清漓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給寧天麟惹去了一些麻煩,心中愧疚更甚,“四殿下無需為阿漓分心,此番是我心急了,阿漓今后定不再沖動行事,還請殿下全心應(yīng)對朝中之事�!�

    言清漓句句都是自責(zé),又是承諾又是讓寧天麟無需管她,可寧天麟私心里并不希望她如此,他反倒更希望她能如一些嬌弱的女子一般,闖了禍后六神無主的縮在他懷里由他庇護(hù)。

    “阿漓,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分的這么清楚�!�

    寧天麟不喜言清漓總是若有若無的與他劃著一條模糊的界限,仿佛她與他之間除了合謀便無其他情誼。

    他低頭吻上她的唇,將她唇上微沾的零星碎渣舔砥入口,后又情動的加深這一吻,與她唇齒交纏。

    直到檀香燃盡,寧天麟才結(jié)束這一吻,二人氣息微喘,情欲在周圍盤旋,寧天麟有些戀戀不舍的摩挲了一下言清漓的唇瓣,鼓漲的欲望令他想要的更多,可此刻不是時候,他不能在此逗留過久,他身邊已有寧天弘安插的眼線。

    與寧天麟在馥容莊分別后,言清漓從后門而出。

    她今日為了方便行事與玉竹又是女扮男裝,回府前她改道去了幾家藥鋪,打算采買一些藥材。

    言琛西征的日子定在昌惠帝壽宴之后,刀劍無眼,戰(zhàn)場瞬息萬變,言琛是她留到最后以防萬一的殺手锏,她不希望他有事,故而她打算煉制一些丹藥給言琛隨身帶著。

    若慧居寺之事能再早些發(fā)生,言琛也不必為了退婚而與昌惠帝達(dá)成那般不公平的交易,想到他為了退親不僅要自掏腰包為狗皇帝東奔西走的征討,還因此將言府大半個庫房都賠給了朱家,言清漓就心疼。

    那些金銀寶器最后都被昌惠帝抄走充入了國庫供他揮霍,著實(shí)可惜。

    盛京的藥鋪多不勝數(shù),言清漓所需藥材種類繁多,她與玉竹分開行動,最后定在若柳巷接匯合。

    她在同最后一家藥鋪掌柜交付定金,又囑托他將藥材送去言府后,才一身輕快的拍拍手準(zhǔn)備趕往若柳巷。

    言清漓將剩余銀票謹(jǐn)慎的塞入懷中,她需省著些用,還得想法子多籌備一些銀兩,亂世之中,銀錢越多越有用處。

    正這般想著,一陣勁風(fēng)忽地從身后襲來,言清漓并非習(xí)武之人,對這凌厲的攻勢毫無所覺,她只突然覺得肩膀一痛,隨后雙手被人反剪在身后,膝窩處又緊跟著又挨了一記重頂,這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她甚至都來不及驚呼一聲便被按倒跪在了地上。

    一柄漆黑重劍“咔嚓”一下豎在她眼前,劍尖沒入兩塊青石板的縫隙間,散發(fā)著幽光煞氣。

    “小賊,還想往哪跑?”

    聽到身后那有些耳熟的懶散腔調(diào),言清漓心中警惕隨之放下,她臉蛋貼著冰涼的石板,被小石子硌的有些疼,偏身后的人還死按著她的頭和肩膀不放手,令她完全動彈不得。

    “……放手,你抓錯人了,我不是賊。”言清漓勉強(qiáng)開口吐出一句。

    裴凌嗤笑一聲,賊被捉住時都說自己不是賊。

    他今日原本是帶著京師衛(wèi)的一眾手下從演武場操練歸來,誰知碰上一老弱婦人撲在他面前喊著“官爺有賊,快捉賊”,按說捉賊這等小事乃由衙門出門,壓根兒不歸他京師衛(wèi)管,可老百姓都求到面前了,總不能坐視不理,于是他閑來無事便順手為民除害了一把。

    “小賊,你知道我是誰嗎?今日碰上小爺算你運(yùn)氣不好,贓物交出來!”

    裴凌伸手就向“賊人”胸前探去,他方才已經(jīng)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將銀票藏進(jìn)了懷里。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就這般猝不及防的探入胸口摸索,言清漓面色一白——雖她在胸口纏了好幾圈布條,可她那對奶兒隔三差五就被男子又吸又舔的把玩疼愛,長得比同齡女子大了一些。

    裴凌摸到一疊銀票,而后又觸到一團(tuán)柔軟,心中納悶這賊怎的連饅頭也偷?還藏在懷里?他不做多想的打算一并取出,結(jié)果手掌就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扣在了言清漓的左胸上,還抓了一把。

    這一抓,兩人同時僵住。

    綿軟彈性的手感可非饅頭能比,裴凌唇角勾著的散漫笑意逐漸塌了下來。

    他自幼在匪窩長大,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少年,他登時便反應(yīng)過來來自己摸到了什麼,向被燙到了似的立即抽出手,眼眸微瞇的繼續(xù)押著言清漓,緩緩道:“是個女賊?”

    言清漓翻了個白眼,氣的險些要罵人|Q=莫名占去了便宜,又被認(rèn)作是賊,她咬牙道:“我不是賊!你先放手行不行?”

    裴凌可不是言琛那種碰了女子身子就想著要如何補(bǔ)償之人,他正遅疑松手后這女賊是不是借機(jī)要跑,身后忽然傳來一連串雑亂的腳步。

    “少當(dāng)……統(tǒng)領(lǐng)!偷兒抓到了!”

    王甲與劉剛趾高氣揚(yáng)的押著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進(jìn)入小巷,不看相貌,那男子幾乎與言清漓一模一樣——發(fā)髻都是用青色綸巾束著,衣裳也都是青色。

    那兩個一身匪氣的京師衛(wèi)官差見裴凌按著一個與他們手中差不多的“男子”,皆是一愣。

    “小姐!”

    采買完藥材的玉竹也恰好趕來,見自家小姐被人灰頭土臉的按在地上,當(dāng)下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聲,連“少爺”都忘了叫。

    聽到這一聲“小姐”,裴凌便知自己抓錯了人,他趕緊松開對言清漓的鉗制,也不知憐香惜玉的扶人一把,還是玉竹跑過去將渾身酸痛的言清漓給扶了起來。

    言清漓這一轉(zhuǎn)身,裴凌才看清她微怒又沾滿灰土的小臉,這張臉哪怕是臟了,哪怕是扮作少年,也是明媚奪目的。

    裴凌立刻便認(rèn)出她來。

    “是你?”

    黑衣少年郎桀驁不馴的皺起眉,從地縫中拔出自己的劍扛在肩上,又頗為不自在的用手指揩了下鼻底,上下打量了言清漓一眼,嗤道:“你不是言國公那老東西的私生女嗎?”

    第八十四章

    牙尖嘴利

    昏暗陰冷的刑部大牢中,獄卒將牢飯放在某個牢房前,岣嶁在干草上的人聽到動靜立即爬起身,撲到發(fā)朽的隔欄上希冀的向獄卒身后張望:“端王殿下呢?端王殿下來了嗎?”

    摘下了一國之相的頭銜,又脫去了象征權(quán)勢的官袍,此刻的朱蓬源與那些普通囚犯也沒什麼區(qū)別,獄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語氣卻諂媚道:“相爺,端王殿下讓小的轉(zhuǎn)告您,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待今夜聽音行事便可,您先用飯吧。”

    聽到這話,朱蓬源焦躁的神情漸緩,他盤膝坐于地上的姿態(tài)又有了幾分丞相威嚴(yán),目光審視的盯著那獄卒送來的牢飯——一碗白米飯加幾碟小菜,其中還有一碗兔肉。

    雖與他平日慣用的山珍海味相比這算是粗茶淡飯,可在這暗無天日的天牢里也算待遇不錯了。

    獄卒瞇著眼緊盯朱蓬源執(zhí)箸的手,可就在那塊兔肉即將入口之時,朱蓬源卻忽地放下碗筷,警惕的詢問:“端王殿下可有說今夜幾時行動?他打算如何令本相脫身?是安排了替身還是打點(diǎn)好了刑部之人?”

    獄卒忙賠著笑臉:“相爺,您問的都是機(jī)密之事小的哪能知曉?端王殿下既有安排您且安心等著就是,還是快些用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朱蓬源并未因獄卒關(guān)切的言語而放松警惕,他反而一驚,當(dāng)即掀翻了那些飯菜,冷斥道:“這飯菜里可是有毒?哼!想害老夫!你且去轉(zhuǎn)告端王,若他不仁,老夫便不義!”

    作為二皇子一黨的心腹要臣,朱蓬源手上掌握著許多秘事,這些秘事他并未全盤交付寧天文,只為關(guān)鍵時刻能自保一命,原本朱蓬源想著寧天文定會助他先脫身囹圄,待出去后再想法子圖謀,可憑他多年周旋朝堂的敏銳及獄卒的神態(tài),他嗅出了異樣。

    若寧天文真有心救他脫困,又怎會不將周密計(jì)劃告知于他?這分明是打算直接滅了他的口�。�

    這個蠢材!

    好啊,若寧天文真敢如此,他不吃不喝也要挺到行刑那日,在眾人面前拉上他一起墊背!

    獄卒見伎倆被識破,便也不裝了:“朱相!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對不住了!”

    說完,獄卒便抓起朱蓬源強(qiáng)行向他嘴里喂飯。

    朱蓬源緊閉著嘴怒目掙扎,抵死不從,一翻爭斗后,獄卒干脆薅過朱蓬源的頭向隔欄上狠狠的撞。

    朱蓬源死死的攥著隔欄拼命想掙脫,可他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身子自然比不得獄卒身強(qiáng)體壯,撞了二十幾下后,緊攥的手指就逐漸松開,頭顱一片血肉模糊。

    在確認(rèn)朱蓬源已經(jīng)徹底斷氣后,獄卒才放心的回去復(fù)命。

    -

    昌惠帝壽宴之日正是朱家行刑之時,行刑地還特意選在了鬧市街口。

    按說這等大慶之日不該沾染晦氣的血腥,可昌惠帝大抵是對被詛咒之事怒急之至,偏偏特意下令在此日行刑。

    這樣一來,既能震懾朝野中與朱蓬源有同樣異心的不軌臣子,也能在別國使節(jié)面前一展寧朝帝王的鐵血與天威。

    可不湊巧的是,昨日夜里罪臣朱蓬源已于牢中畏罪自殺,聽說是撞墻身亡,撞的極狠,頭漿都撞出來了,至于他為何急著尋死,怕是羞于被天下百姓瞧見堂堂丞相被當(dāng)眾斬首的屈辱一幕,以此明志,向圣上示威。

    言清漓喬裝成少年混在人群中,聽著周圍亂七八糟又有模有樣的談?wù)摚戳斯创浇恰?br />
    她可不信朱蓬源有這種硬骨氣。

    當(dāng)朝一品大員被誅九族又公開處刑,可謂是盛京一樁大事,未到行刑時辰刑場周圍就已被烏泱泱的百姓圍的水泄不通,擠得連通傳官的馬匹都駛進(jìn)不了,刑部那些官差維持不來秩序,便將“臭名昭著”的京師衛(wèi)給請出來鎮(zhèn)場子了。

    “都退后退后!滾遠(yuǎn)點(diǎn)!小心呆會血噴出來澆你們滿頭滿臉!腦袋滴溜溜的滾你們腳下!”滿臉橫肉的京師衛(wèi)官差們罵罵咧咧的推搡著湊近的百姓,口中的恐嚇將一些膽小的姑娘們都給嚇哭了。

    這些五大三粗的莽漢若脫了身上那件京師衛(wèi)官服,不就是活脫脫一群地痞土匪嘛。

    京師衛(wèi)小統(tǒng)領(lǐng)一職不過武將從五品,在大官遍地跑的盛京不值一提,可他此刻卻擺了把比行刑官還威風(fēng)的椅子,雙手枕頭,長腿一伸,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身旁比他官大三級的刑部侍郎對他的練兵有素連連稱贊,那張器宇軒昂的俊臉懶洋洋的沒什麼表情,可心中卻頗為自豪。

    慧覺寺之行裴凌并未隨行,反正武英侯府已有人去了,也不差他一個,只不過聽說朱家犯事被舉家下罪時他仍是有些吃驚,要知道朱蓬源那老東西慣會拍皇帝老兒的龍屁,落得這麼個下場,屬實(shí)讓人意外。

    牽一發(fā)動全身,朱家出事,朝廷人人自危,裴府與宣王這頭近幾日也是一派緊張,不過那些都不關(guān)他的事,總歸他又不需承襲侯位,上頭有他能干的小叔頂著,他只需有吃有喝的混混日子就得了——桀驁不馴的少年如是想著。

    人聲鼎沸,裴凌被那群讓自己手下嚇得花容失色的平民女子吵的頭疼,他平日最煩這些鶯鶯燕燕的女子,怕見血還來觀什麼刑?

    眸光閃過不耐,裴凌向人群中厭煩的瞥去一眼。

    這一眼瞥的可好,驚懼不安的女子沒見著,倒見著一個面容沉靜的“少年”,少年眉清目秀,眼圓唇紅,淡定的氣場與周圍交頭接耳的百姓區(qū)分十分明顯,猶如一群嘰嘰喳喳的鳥雀中混入一頭蓄勢待發(fā)的雛鷹。

    怎麼哪都有她?

    裴凌眼一暗,英挺的眉微微蹙起。

    昨日他不過是說了句她是言府的私生女,她便不甘示弱的回?fù)羲俏溆⒑罡环巳损B(yǎng)大的土霸王。

    牙尖嘴利,若是個男子敢這般嘲他,他必定要當(dāng)場卸了他一條腿。

    一想起昨日在言清漓那吃的憋,裴凌方才心中那點(diǎn)得意霎時煙消云散,他將目光從言清漓身上冷冷移開。

    可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心中不爽,于是招招手喊來一個手下,指著言清漓所處的方位,稱那邊圍的人太多,得重點(diǎn)驅(qū)趕。

    言清漓與她周圍的百姓又被兇神惡煞的官差推著后退了一些,她自然是早就看到了裴凌,那黑衣少年盯著她目光如同他身后的重劍,犀利又挑釁。

    她忍不住極淡的笑了一下,這笑容竟隱含一絲溫柔,似是長輩在看不懂事的頑童胡鬧。

    與陸眉不同,六年了,裴凌這小子的性子一如曾經(jīng)威脅著要搶她做壓寨夫人的小小少年如出一轍,張狂又不討喜。

    可陸眉也好,裴凌也罷,即便他們?nèi)缃穸家验L成了十八九歲的少年郎,人高馬大的身子往她面前一站極具壓迫感,可在言清漓眼中看到的卻始終都是他們十二三歲時的稚嫩模樣。

    既然是小孩子,她又怎會過多的與之計(jì)較?不理會便是了。

    “小姐!來了來了!”

    青果一副小書童裝扮,眼尖的指著遠(yuǎn)處被官差押來的犯人。

    市井人多眼雑,雖過去常隨她外出走動的是沉香而不是玉竹,可為了穩(wěn)妥起見,言清漓還是讓玉竹留在了府中,她本想獨(dú)自出門,可青果這丫頭卻對看人砍頭這事興致勃勃,嚷著求著跟她一塊出來了。

    言清漓看向那群套著枷鎖的犯人,步履蹣跚的被官差們推著緩慢前行,而在一眾男囚的后頭,還跟著一輛輛囚車,每輛囚車上都鎖著Qベqun.7.3-9!5=43-0~5~4

    十幾名哭哭啼啼、蓬頭垢面的女子,其中有老婦也有年輕的婦人、還有一些年歲不大的婢女……

    是朱府的家眷及仆婢。

    —【題外話】—

    大家放心,星連只是感覺到阿漓嘴里說高興可實(shí)際并不開心,他不會發(fā)展成圣父,單純的白紙也需要被現(xiàn)實(shí)捶打一下,他的白與阿漓的黑會相互影響相互中和一下,他不會阻止阿漓復(fù)仇,更不是勸她放下仇恨,相反后面還幫了她,他出現(xiàn)在阿漓身邊是有目的的,具體是啥先不說,且等我慢慢寫~

    第八十五章

    滿手血腥

    刑場外圍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場內(nèi)卻是人頭即將落地,死氣蔓延。

    朱蓬源無子,被斬首示眾的大都是被牽連到的朱家九族,這些曾身穿錦衣華服出入朝堂或酒肆花樓的老爺公子哥們,以及那些或狗仗人勢或忠心耿耿仆從小廝們,此刻無論身份貴賤,皆一同跪在刑臺上等著頸后的刀鋒抬起。

    午時三刻,劊子手們灌下一碗烈酒摔碎,行刑官念過圣旨后將牌子一扔,那一把把高舉起的銀光锃亮的鬼頭刀,在犯人們哀饒與死寂的目光中瞬間手起刀落,一如帝王圣旨上下達(dá)的死令那般果決冷毅,毫不手軟。

    一顆顆尚殘留著驚恐眼神的頭顱在刀落的一瞬便與各自的脖頸分家,旋轉(zhuǎn)著飛落刑臺,有些死的慢的甚至還能親眼看著自己身首異處的場面,那頂著碗大切口的身體噴出鮮紅耀目的血柱,隨后重重倒下。

    圍觀百姓中發(fā)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膽小的女子直接嚇到昏厥,有人感慨一代權(quán)臣之家就這般灰溜溜的落幕,也有人快意叫好,大罵狗官們平日仗著權(quán)勢作惡多端,死有余辜。

    一地血淋淋的腦袋和尸體被侍衛(wèi)迅速清走,下一批犯人即刻補(bǔ)上,循環(huán)往復(fù),劊子手們麻木不仁的如屠戶宰豬,仿佛刀下砍得不是人頭,而是豬肉青菜蘿卜。

    整個刑場早已血流成河。

    吊兒郎當(dāng)?shù)暮谝律倌瓯П劾溲劭粗@血腥一幕,他對砍頭這事兒見怪不怪,可聞著那漫天飄出的血腥味兒,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裴凌厭煩看那些臨死之人的驚恐神情,便將目光放在百姓中。

    他目光散漫的游離在一群群神色各異的百姓身上,甚至在幾個嘔吐的弱男子與弱女子身上多看了會兒,可偏偏不看某一個方向。

    可也不知怎的,他越是不看那Qベqun.7.3-9!5=43-0~5~4

    個方向,那個方向就越是在他余光中顯眼,似乎染上了濃郁的色彩,勾著他的興致總想往那邊瞧瞧。

    嬌養(yǎng)在后宅的世家貴女連死了貓狗都要哀戚憂傷,甚至抹幾滴眼淚,更莫說是親眼見識這般大肆斬首的場面了。裴凌認(rèn)為言清漓定與那些早已受不住驚嚇的女子無異,即便沒嚇哭,也必定是六神無主。

    可當(dāng)他忍不住將目光瞥過去的時候,那秀氣白皙的美貌少年卻一如行刑開始之前那樣,站定在原地不動,既不驚慌、也不失措,目光牢牢的盯著刑場。

    隔得太遠(yuǎn),裴凌看不清她眸中神色,但心思粗糙如他,也能從那模糊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涼與孤寂,似在隱忍,又似在恍惚。

    青果出身市井,從小在逃荒與流民中摸爬滾打著長大,死尸早見過不計(jì)其數(shù),此刻看到那些血淋淋的腦袋倒也沒有多害怕,她倒是擔(dān)心言清漓會有所不適,可她悄悄抬眼看去,卻發(fā)現(xiàn)言清漓除了面色泛白外倒也未見驚恐,尤其那雙黑漆的眸子里好像還閃著一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有點(diǎn)點(diǎn)寒光,好像還有……懷疑與掙扎?

    青果跟著言清漓已有些時日,她雖不清楚自家小姐與朱家小姐到底有何恩怨,但也隱隱察覺并非只是女子間普通的勾心斗角,見言清漓似乎沉浸在思考中,青果不敢開口打擾她。

    朱家人丁興旺,將十四歲以上的男丁盡數(shù)處決足足用了半個時辰,這之后便是那些被流放去西北的女眷與仆婦,囚車緩緩的從官差清通出來的大路上游街而過,車輪碾壓著石磚路面,沉重而漫長。

    那些身穿白色囚服的女眷大多已因方才的斬首而哭暈,有些麻木的則低著頭一語不發(fā),還有些不甘心和惶恐的便大哭大喊著冤枉。

    少許受過官家子弟刁難和懲罰的百姓連這群女眷也一同記恨,張開手臂不斷向囚車投去爛菜葉與臭雞蛋,但絕大多數(shù)百姓卻是看熱鬧居多,竊竊私語的指點(diǎn),或是搖著頭感嘆凄慘。

    言清漓看到了朱妙琳與夏知春,前些日子還云鬢金釵的夫人小姐,此刻一臉頹然的抱膝坐在囚車中,目光無神,渾身臟污,那神態(tài)顯然已經(jīng)認(rèn)命。

    一個清脆的哭聲引起了言清漓的注意,她循聲看去,是一個面容稚嫩的十一二歲少女,那輛囚車中還有七八個與她差不多年紀(jì)的女子,她們不似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們生的白皙,骨瘦如柴,應(yīng)當(dāng)只是賣身給朱府的婢女,聽到那少女哭,都紛紛跟著哭了起來。

    年幼少女們絕望的哭喊直敲人心,言清漓巍然不動的身子終于撐不住的晃動了一下,她咬著唇,臉上僅存的一絲微弱紅潤吹燈拔蠟般的褪去,霎時毫無血色。

    不出意外,囚車上這群女子今后所要遭受的,應(yīng)與她楚家女眷所受的折磨一般無二,只是不知她們是否會比楚家那些女眷更慘,不僅要遭受身子上的苦楚,還要被蠻夷侮辱殺害。

    可無論如何,她們暗無天日的命運(yùn)似乎已不可更該。

    言清漓逃避的低下頭,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冤有頭,債有主,可他的家人無辜。

    星辰一般干凈的少年昨夜的話言猶在耳。

    除了朱蓬源極其妻女,言清漓又豈會不知這群一無所知的女眷與仆婢無辜?可她明知那張符紙若是被昌惠帝認(rèn)定是朱妙琳所為,整個朱家會面臨什麼樣的大罪,她依然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滅頂?shù)暮抟庖呀?jīng)將她的良心與理智淹沒了嗎?言清漓有些迷惘的看向自己的雙手,掌紋交錯,似乎比她剛剛重生在這具身子上時又加重了幾分。

    父親、母親,清兒錯了嗎?不,清兒應(yīng)當(dāng)沒錯吧?帝王昏庸不可能為楚家平反,清兒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為楚家逝去的亡魂們討回一個公道。

    這很公平,清兒是沒錯的,對嗎?

    耳邊除了拂過一縷清風(fēng)外并無言清漓想聽到的聲音,她腦中一陣嗡鳴,漸漸連周遭百姓吵嚷的聲音與囚車中的哭喊都不見了。

    她死死盯著自己的手,潔白的掌心忽地冒出一滴血珠,隨后第二滴、第三滴……剎那間,兩只掌心就已暗紅一片,仿佛剛剛從那些斷頭脖頸中噴出的粘稠鮮血流向地面,又紛紛從她掌心滲了出來。

    言清漓連忙去擦,可那血卻源源不斷,直到她兩只手上都沾滿血腥。

    “小姐,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麼?”青果見言清漓突然掏出帕子拼命擦手,那白嫩的掌心分明什麼都沒有,她卻固執(zhí)的一擦再擦,嬌嫩的手心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嘴唇也被她用力的咬出血印,口中還喃喃著“我沒錯,我沒錯……”

    青果從未見過言清漓這個樣子,她連忙阻止她有些自虐的行為:“小姐,咱們不看了不看了,這就回去吧!”

    百姓們都追著漸遠(yuǎn)的囚車涌去,青果急切的聲音淹沒在吵鬧鼎沸之中,無人注意到這兩個還站在原地的羸弱“少年”,若是被撞倒,被踩踏無可避免,青果護(hù)主心切,急忙推開擠上來的人群,她雖長得瘦小,但嗓門和力氣卻大,硬是將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給推開了,在人流中突破出一個缺口。

    青果正要拉上言清漓擠出去,可一回頭,卻恰好看到她一臉參白虛晃了兩下暈倒的一幕。

    “小姐!”青果一慌,趕緊撲到言清漓身上牢牢護(hù)住她。

    刑場內(nèi)那看似全程漫不經(jīng)心的黑衣少年,猛的站了起來。

    —【題外話】—

    阿漓這種自我厭惡的心理過程不會持續(xù)很久,在親眼看到那么多無辜之人因她的仇恨而受牽連后,她才不會一條道黑到底,之后就會有針對性的報仇,不該放過的一個不放過,對待敵人不手軟,但無辜的也盡量不牽連,心狠報復(fù)的同時又保留著人性良善的一面。

    第八十六章

    她看上你了

    言清漓并未昏迷太久,不過兩刻鐘便蘇醒過來。

    青果侯在一旁見她睜眼立即轉(zhuǎn)憂為喜,后怕的撫著心口道:“小姐,您可醒了!都要嚇?biāo)琅玖耍 ?br />
    言清漓揉了揉太陽穴,在青果的攙扶下坐起身,她腦中有些混亂,尚未弄清楚發(fā)生了何事,出于警惕的本能下意識的就先打量起了周圍環(huán)境。

    這房子空曠且大,硬朗無一絲軟物。

    東西兩側(cè)的墻邊各立著兩排武器架,上頭擺滿了五花八門的兵器,角落里堆著一個柜子,摞滿了散發(fā)汗味兒的衣裳,而靠北墻則并排安置了七八張木床,她正躺在其中一張上。

    言清漓回頭一看,,木床連張軟墊都沒鋪,甚是硌人,可他腦袋下面卻墊著一套黑色衣裳,這衣裳她瞧著還頗為眼熟。

    青果連忙未她解惑。

    原來言清漓暈了后,險些被那群涌動的百姓給踩傷,幸好京師衛(wèi)的小統(tǒng)領(lǐng)及時出現(xiàn),將她們二人從人群中給撈了出來,這才免于受傷,而此地也正是京師衛(wèi)演武場中的休息房,離刑場不遠(yuǎn)。

    言清漓回憶起觀刑時她心緒不寧,致使出現(xiàn)了幻覺,沒想到居然暈了,她后知后覺的開始覺得身上疼,撩開衣袖一看,手肘處果真摔青了。

    可比起青果她可好多了。

    青果這丫頭慘兮兮的仿佛剛經(jīng)歷過顛沛流離,出府時喜滋滋換上的那件青衣小褂已經(jīng)臟的沒眼看,下擺處還明晃晃的印著數(shù)不清的腳印,骨瘦嶙峋的手腕處更是觸目驚心的紫了一片。

    “怎會這麼嚴(yán)重?”言清漓猜到青果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護(hù)住她才受傷,心中有愧,忙拉過她的手腕細(xì)致查看,可別是手骨斷了。

    青果疼得青果齜牙咧嘴,可她卻沒敢縮回手,還受寵若驚的安慰起言清漓:“主子,小姐,您可莫為婢子擔(dān)心,婢子皮實(shí)著呢!以前受過要命的傷都死不了,何況是這點(diǎn)小傷,不出三日必定痊愈,而且裴統(tǒng)領(lǐng)的人給過婢子傷藥了�!�

    京師衛(wèi)的人日日操練,磕碰難以避免,跌打損傷藥膏從不短缺,那個臉上有疤的劉剛方才就給了她一瓶,只不過青果沒擦,因她覺得這算不得什麼傷。

    她自小就與人打著長大,被賭鬼爹打,被街頭乞丐打,那日在青樓門前還被那個死有余辜的張朝打,后來若不是言清漓給了她銀子和藥讓她去醫(yī)治,她可能早就死在那烏漆嘛黑的巷子里了。

    長這么大,還從未有人這般關(guān)懷過她,她這條命都是主子給的,為她受這點(diǎn)傷又算什麼。

    言清漓原本就將青果當(dāng)做半個自己人了,如今她忠心護(hù)主的舉動又令她動容幾分,見的確只是些皮外傷后她才放了心,又接過青果遞上來的藥膏聞了聞,眉頭蹙起嫌棄的丟在一邊。

    “這藥不好用,待回府后我給你用些好的,保管一日便能消腫。”

    裴凌走到房門口時恰好聽到言清漓這句,牙根兒瞬間有些癢癢。

    他這京師衛(wèi)雖然廟小,可傷藥都是一等一的,是他親自將宮里御醫(yī)“請”過來扣留了兩日傾力調(diào)配的,她知道什麼?不過是個略懂醫(yī)術(shù)的后宅女子罷了,這般目下無人,連宮里的東西都瞧不上,當(dāng)真狂妄。

    裴凌不爽極了,剛想進(jìn)去嘲諷兩句,便聽她那“書童”又擔(dān)憂道:“小姐,你跌的不輕,明日就別去西山騎馬了,婢子遣人去知會表小姐一聲,表小姐會理解的�!�

    “我無礙,晚瑩嚷嚷了許久,我也應(yīng)了她,就莫要掃她的興了�!�

    騎馬?

    裴凌心中心冷,連看人砍頭都會嚇暈的弱女子還敢騎馬呢?

    “頭兒!你杵這作甚?進(jìn)是不進(jìn)啊?”

    王甲提著一把大刀踏步走來,后頭還跟著扛著流星錘的劉剛,兩個粗獷的漢子皆是滿頭大汗,一看便是剛從演武場上暢打一翻下來的。

    裴凌被武英侯府尋回去的時候,他生活了十來年的匪寨也被朝廷剿了,不過他以一己之力將山寨中的弟兄們都給保了下來。

    起先這些土匪混混都被安置在了武英侯府做護(hù)衛(wèi),可因總是虎視眈眈盯著人家丫鬟婆子的屁股和奶子看,時不時還偷摸上一把,將一些面薄的小丫鬟羞的要投井自盡,之后便被震怒的裴老夫人下令給驅(qū)逐了出去。

    后來他小叔怕他太混賬,便以正壓邪,為他謀了個京師衛(wèi)小統(tǒng)領(lǐng)之職,他便又將這群兄弟招到了麾下,讓他們改行從良。

    不說別的,讓這群刀尖上舔過血的土匪來京師衛(wèi)當(dāng)差簡直不能再合適,他們什麼都不必做,單憑那滿臉兇相便能嚇得普通賊人不敢作亂,也算廢物利用了,哦不,大材小用。

    “王甲,里面那兩位可是姑娘,少當(dāng)家哪能隨便進(jìn)去?用文縐縐的話來說這就叫男女有別!你懂個嘛子!”劉剛調(diào)侃王甲,雖說他耳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可卻是個心細(xì)的。

    起先他離的遠(yuǎn)沒看出來言清漓與青果是女子,近了才瞧出那臉蛋細(xì)皮嫩肉的,不過劉剛能一下看出她們是女扮男裝,也是因?yàn)檠郧謇觳⑽瓷闲募侔�,若她拿出�?dāng)初騙言琛的心思,定會讓人分不出雌雄。

    經(jīng)劉剛這么一提醒,王甲也想起來了,他趕緊將欲推開門的手收了回來,倒提著大刀禮貌的開始敲門,直將那扇薄薄的木73-9543-054獨(dú).家.整.理門敲的震天響,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打家劫舍。

    “兩位姑娘,我們少……咳!我們統(tǒng)領(lǐng)可要進(jìn)來了!”

    誰他娘的要進(jìn)去?裴凌眼一沉,對著王甲的屁股就踹了一腳,將他給踹進(jìn)了屋。

    言清漓與青果早就聽到外面那兩位震耳欲聾的聲音了,此刻見王甲差點(diǎn)摔個狗吃屎撲進(jìn)來也并未驚慌。

    王甲在姑娘們面前丟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與劉剛一起灰溜溜的去武器架放武器,裴凌倒是未往里走,只在門口抱著手臂倚著墻,向言清漓那邊不耐的掃了一眼。

    “醒了?醒了就趕緊走,我這京師衛(wèi)里可都是男子,若呆久了損了你名聲概不負(fù)責(zé)。”說完又似想起了什麼,嘴角一勾,諷刺道:“下回記著點(diǎn),膽子小就別瞎湊熱鬧看人家行刑,好好呆在府中繡花彈琴得了,免得出來了就惹亂子�!�

    幾次見到她都沒好事,不是擾亂乞巧宴,就是鬼鬼祟祟的像個賊,這次又差點(diǎn)丟了小命,裴凌已將言清漓看做是個惹禍精。

    這番話明顯挑釁又不客氣,青果想替言清漓辯解幾句,可想到自己畢竟只是個下人,不能逾越,又只好抿了抿看言清漓的臉色。

    青果對這富有惡名的裴小統(tǒng)領(lǐng)倒是沒多大成見,當(dāng)初她能從張朝的拳打腳踢下保得一命也是因這位小公子巧合的橫插了一手,今日他又救了她家小姐,青果覺得裴凌不是壞人,心眼兒應(yīng)當(dāng)是好的,她只怕言清漓聽了會生氣。

    可言清漓卻在恍惚的發(fā)呆。

    少年墨發(fā)高束,倚在墻邊那悠閑恣意的神態(tài),竟讓她想起了某個人。

    裴凌寒毛直豎,被言清漓盯得渾身不自在,若是旁人敢這么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看,他早一劍劈過去了,可對面只是個女子,還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他只得濃眉擰緊,不悅道:“喂!私生女,你盯著我做甚?”

    言清漓回神,出乎意料的她竟沒有因裴凌的出言不遜而與他對上,只是平靜柔和的道:“今日多虧裴小公子出手幫我主仆二人于人群中脫困,若非如此,我二人免不了要受重傷,”言清漓起身向裴凌屈身行了一禮:“多謝,清漓既已無礙,就不叨擾了�!�

    若柳巷那日她只是脾氣上來才回?fù)袅伺崃瑁伤潇o后想,那樣做除了能逞一時口舌之快毫無意義。

    裴凌太像少年時的裴澈了,她看到他,便會忍不住想起那個人。

    言清漓不想與裴凌有過多牽扯。

    裴凌以為言清漓定會像那日一般斗雞似的反駁他,可沒想到她竟是突然變得客氣有禮,裴凌稍稍一怔,隨即更為不悅的冷哼一聲:“那是自然,小爺身懷絕技,在人堆里撈兩個人又有何難�!�

    這幅神情,令言清漓想起當(dāng)年那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因打不過裴澈便整日生悶氣的模樣,她扯唇一笑,應(yīng)和道:“是,在那般混亂之中救出我主仆二人猶如探囊取物般輕松,裴小公子當(dāng)真武藝卓絕,清漓欽佩不已�!�

    裴凌眉頭擰的更緊了。

    探囊取物這詞兒聽著怎這麼別扭?夸他還是影射他?

    人都走了裴凌還在琢磨,自言自語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王甲悄無聲息的湊上來,“頭兒,那小娘子不會看上你了吧?”

    裴凌一驚,登時又給了王甲一腳,“亂說什麼?”

    王甲揉了揉屁股,委屈道:“小的這不是猜的嗎,你看頭兒你今日這一出英雄救美,我要是個女子我早就芳心暗許了……”

    劉剛一聽也興致勃勃的跟著起哄:“我看八成有譜!咱們少當(dāng)家一表人才,那相貌可是盛京公子哥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英俊,方才那小姑娘不還夸咱少當(dāng)家武藝高強(qiáng)嗎?還直勾勾盯著少當(dāng)家看呢!定是有點(diǎn)那意思!”

    兩個兇神惡煞的壯漢八卦起來竟也分析的有理有據(jù)。

    “你們……認(rèn)為她對我有意?”裴凌瞥向自己兩個手下,狐疑問道:“當(dāng)真?”

    王甲拍著胸脯保證:“小的上過的青樓妓子多不勝數(shù),比頭兒你這童子雞有經(jīng)驗(yàn)的多!必定沒看錯!”

    王甲這次挨了一頓爆踹。

    揍完了后,裴凌拍了拍手:“切,誰稀罕,小爺生平最煩這些弱女子,麻煩�!�

    長腿一跨,神情不耐的出了門,可嘴角卻連他自己都毫無所覺的揚(yáng)起一絲微小弧度。

    —【題外話】—

    3.3k,昨天到家晚了沒寫完,今天這章多寫點(diǎn)~

    一般我更不了的話會在,之后我想調(diào)整下作息,如果零點(diǎn)都沒更那就是第二天再更,大家不要等,第二天來看也一樣噠~

    第八十七章

    伶貴人

    御書房中,昌惠帝一邊捻攏著龍袍的襟口一邊從內(nèi)堂中走出,他掃了眼侯在此處多時的寧天麟,在身旁一位宮裝麗人的服侍下穩(wěn)坐于龍案之后。

    “你要回越州?”

    寧天麟恭謹(jǐn)答道:“回父皇,是,待您壽宴過后,兒臣也該回去了�!�

    伶貴人的發(fā)髻微微有些松散,口脂也花了,她不顧御書房中還有旁人在,十分大膽的依偎在了昌惠帝身側(cè),嫵媚動人的要喂他吃葡萄。

    “放肆,你先退下!”

    昌惠帝呵斥了伶貴人,可伶貴人卻不怕,反而對著昌惠帝撒起嬌來:“皇上,就吃一顆嘛!臣妾都剝好了�!�

    伶貴人是近來后宮最得寵的嬪妃,十八九歲的年紀(jì),生的眉目俏麗宛如夏日嬌花,與老態(tài)龍鐘的昌惠帝相比像是祖孫倆。昌惠帝對她寵愛的緊,日日翻她的牌子不說,還時刻帶在身邊,以便興致來了隨時宣淫。

    昌惠帝雖神色不悅,可還是張嘴吃了伶貴人遞到嘴邊的葡萄肉,“看你這幅樣子成何體統(tǒng)!還不回去換身衣裳!”

    “臣妾如此模樣還不都是皇上的錯!”伶貴人嬌嗔又委屈的睨了昌惠帝一眼。

    伶貴人能討昌惠帝的寵愛除了貌美伶俐,自然是她頗懂風(fēng)情,不似其他嬪妃拘泥禮節(jié),又能恰到好處的拿捏分寸,讓昌惠帝覺得既新鮮又有趣味。

    想到方才與這株嬌花在內(nèi)堂之中的鸞鳳顛倒,昌惠帝眼尾的皺褶牽緊,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伶貴人的腰臀,沉聲道:“朕晚些再去看你�!�

    伶貴人收起性子,歡快應(yīng)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皇上可定要早些過來。”說著,伶貴人就施了一禮婀娜搖曳的走了,在經(jīng)過寧天麟身旁時還暗暗看了他一眼。

    自這位伶貴人入宮后,昌惠帝更加疏于朝政,有幾日甚至未上早朝,朝中以陸翰林為首的一些老臣曾力諫昌惠帝莫要被妖妃所惑,甚至有些骨子正的還要求昌惠帝廢黜伶貴人,這些忠言無疑是在昌惠帝的滿頭熱乎氣兒上澆冷水,昌惠帝當(dāng)即駁斥還發(fā)怒的處置了幾個跟他唱反調(diào)的大臣,連陸翰林都未能幸免,被罰了半年俸祿。

    伶貴人離開后,昌惠帝才正眼瞧向這個坐著輪椅的兒子,從方才見到有嬪妃在場后他便沒抬起過頭,知道避嫌,倒是十分有眼力見。

    往年寧天麟都會在賀壽后返回越州,按說他來請辭也在昌惠帝意料之中,可今年非同一般,朝中出了這么多亂子,昌惠帝身旁缺少可用之人。

    “腿可養(yǎng)的好些了?”

    寧天麟一滯,似是沒想到昌惠帝會問這個問題,“回父皇,兒臣的腿還是老樣子,這些年一直在不斷尋醫(yī),偶爾也能站起片刻,只是……”溫潤如玉的青年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腿,苦笑道:“只是筋脈卻難以養(yǎng)回,這輩子應(yīng)當(dāng)也就如此了,兒臣早已習(xí)慣,多謝父皇掛懷。”

    換做任何人雙腿殘廢恐怕都不會輕易放棄醫(yī)治,寧天麟直言自己一直在求醫(yī)問藥反倒令昌惠帝又放心了幾分。

    “當(dāng)年之事,你可還在怪朕?”昌惠帝嘆息一聲,語氣竟不是皇帝對皇子,而是一個普通父親對兒子。

    寧天麟有些惶恐還有些受寵若驚的回道:“父皇這是哪兒的話?兒臣不……咳咳……”竟是著急的咳了起來。

    據(jù)說他這個老四斷腿后身子骨也弱了,時不時就會沾染風(fēng)寒,可昌惠帝并未讓內(nèi)侍過去照看,而是在等著寧天麟咳嗽的片刻目光如炬的觀察起他的神色。

    這樣一個殘廢又無法繁育子嗣的皇子注定無緣皇位之爭,適合作可用之人幫他維系皇權(quán),可他那兩條腿當(dāng)年畢竟是他親自下旨打斷的,他的母妃也是被他賜死的,昌惠帝仍是不能完全放心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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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天麟咳的面色都白了幾分,“兒臣不敢!”

    “兒臣……兒臣當(dāng)年的確在心里怨怪過父皇,可那時兒臣年幼,許多事只能看到淺薄一面,這些年兒臣身處越州修身養(yǎng)性早已想的透徹,母妃當(dāng)年犯下那般滔天大罪父皇也未曾對盛家趕盡殺絕,已是網(wǎng)開一面,兒臣又哪里再敢怨怪父皇?早已心懷感激�!�

    若不如此說,恐難令人信服,寧天麟完完全全摸透了昌惠帝的心思。

    果然,聽到這番肺腑之言后,昌惠帝眼中那絲猜疑慢慢散去,片刻后,他沉沉的“嗯”了一聲,臉色和緩下來:“既如此,你且先留在京中吧,你為你外祖所求之事,朕也準(zhǔn)了�!�

    寧天麟今日來面圣一是向昌惠帝請辭,二是越州太守盛義之日前平復(fù)了一起農(nóng)民起義,本應(yīng)將俘虜押送進(jìn)京,可越州兵缺糧少,又地處要塞,盛義之便請旨將那些自愿歸降的殘兵收編至越州守城軍中。

    私自養(yǎng)兵往大了說是謀逆,自然要有昌惠帝的首肯。

    本就是一些不成氣候的農(nóng)民莽夫,昌惠帝并不放在心上,自貶黜后盛義之多年也未曾向朝廷提過任何請求,故昌惠帝權(quán)當(dāng)給了寧天麟一個面子。

    寧天麟垂首斂下眸中閃爍,恭敬道:“兒臣就替外祖及越州百姓多謝父皇隆恩�!�

    昌惠帝擺擺手,又說了些壽宴之事就讓寧天麟退下了。

    從御書房出來后,寧天麟已不復(fù)方才的惶恐之色,變得淡漠且銳利,似是一頭潛藏于暗處的豹子,可若不細(xì)看他的眼神,便只會被他溫和儒雅的外表所欺騙,認(rèn)為這是一只無害的羊。

    吉福從一個年輕內(nèi)侍手中接過推輪椅的差事,壓低聲音道:“殿下,伶貴人出來后并未回寢宮,而是繞了一圈后去了蘇貴妃那�!�

    寧天麟了然一笑,“果真是老三的人�!�

    皇帝的枕畔人總能第一時間得知許多消息或向皇帝耳邊吹風(fēng),自古以來送美人都是后宮與前朝弄權(quán)之人的慣用手段,當(dāng)初寧天文也曾用過,只可惜他送去昌惠帝身邊的美人都沒有伶貴人這般得寵。

    論揣度圣心寧天文還差些火候,即便有昌惠帝的扶持,他斗不過寧天弘也是早晚的事。

    第八十八章

    一個兩個都來巧遇

    寧天麟并未封王,如今仍與其他皇子們同住在宮中的皇子所,壽宴時辰將至,寧天麟也該換衣準(zhǔn)備,吉福推著他進(jìn)入東華門的小二門,卻在通往皇子所的路上見到一個不太應(yīng)當(dāng)出現(xiàn)在此地的人。

    “世子殿下?”

    寧天麟看向那高大挺拔的黑袍男子,言談溫和有禮:“倒是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可是來找五弟與六弟的?”

    東華門向前只有兩處較大的宮殿,一是皇子所,二是早已封閉的已故太子寢宮。

    裴澈乃是外臣,他若進(jìn)宮一般來說只能去御書房和金鑾殿,寧天弘又居于宮外的宣王府,想來他來此也不可能是找寧天弘的,至于五皇子與六皇子……他們二人平日與裴府走的也并不近。

    似是知道寧天麟在想什么,裴澈平靜道:“家母舊疾復(fù)發(fā),子陽剛在太醫(yī)院向陳太醫(yī)問藥,出來后便抄了條近路,正準(zhǔn)備去御書房面見圣上。”

    寧天麟久不在宮中,是吉福想起太子寢宮旁的確有個小門通往太醫(yī)院,當(dāng)年因太子身子不好需時時傳喚太醫(yī),皇后娘娘就特意打通了這麼一扇小門。

    武英侯老夫人多年抱恙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堂堂武英侯世子就算是找太醫(yī)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大路,甚至將太醫(yī)傳去他府中也無可厚非,何須親自跑一趟?身旁還連個親隨與小廝都不帶?

    寧天麟的疑慮都放在心里,面上他仍是淡笑點(diǎn)頭,“世子殿下孝心可敬,吉福,那你便去送送世子殿下吧�!�

    “不必了�!迸岢嚎戳藢幪祺氲妮喴我谎�,“子陽認(rèn)得路,四殿下的好意子陽心領(lǐng),不勞煩這位公公了�!�

    待裴澈走后,寧天麟才抬手吩咐吉福:“派人去太醫(yī)院查查,裴世子今日可有去見過陳太醫(yī)�!�

    武英侯府整個與宣王綁在一塊,可這位裴世子卻獨(dú)獨(dú)是個例外,不僅對寧天弘不冷不熱,就算對他的岳丈蘇尚書也曾不親近過,在朝中更是從未替三皇子一黨的人說過話,遠(yuǎn)不像他父親裴伯晟那樣站隊(duì)明顯。

    寧天麟若有所思,若這裴世子與寧天弘私下有齟齬的話,便能說得通了,若真如此,說不定可尋到機(jī)會利用一翻。

    比起挑起日漸式微的寧天文與寧天弘爭斗,不如令寧天弘自亂陣腳對他與阿漓更為有利。

    -

    昌惠帝的壽宴需大肆慶祝三日,這三日,百官休沐,但大多數(shù)能出入朝堂的要員均不能閑著,需攜各府夫人日日跟隨昌惠帝及他的寵妃們參加沒完沒了的宴席與慶典,畢竟此次他五十大壽,各地藩王及鄰國使節(jié)都齊聚皇宮,昌惠帝要擺足場面,就連整個盛京城都比往日繁榮熱鬧許多,處處透著鏡花水月般的昌盛和諧。

    西山馬場的青衫碧草之上,言清漓一襲松花色利落騎裝,腳踩深色馬靴,騎在一匹溫順的白色馬兒上,模樣清爽明媚,奪人眼球。

    可她卻認(rèn)為比起身旁的慕晚瑩,她這些浮于表面的行頭就如同盛京城中虛假安樂的表象一般,只是外表看著唬人罷了。

    慕晚瑩今日一身紅色戎裝,墨發(fā)挽于腦后,無任何頭飾,腰間掛著一柄利劍,馬靴中還插著支匕首,麥色的肌膚在藍(lán)天白云下閃閃發(fā)亮,當(dāng)真是英姿動人,看起來就像是巾幗不讓須眉的颯爽女將軍。

    比起閨閣女子的裙袍金釵,慕晚瑩還是更適合這種勁爽英氣的裝扮,方才能體現(xiàn)出她的美麗。

    “小表妹,這你可說中了,我的心愿就是如父兄那般征戰(zhàn)殺場,做一個赫赫有名的女將軍�!蹦酵憩擈T的馬也是高頭大馬,看起來兇悍無比。

    “只可惜寧朝不許女子為官,真是白白浪費(fèi)了我這一身武藝�!蹦酵憩摯诡^喪氣道。

    說完,她也不等言清漓回應(yīng),將滿腔無處施展的抱負(fù)揮灑于馬鞭,嬌斥著絕塵而去。

    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啊……

    言清漓無奈打馬跟上,可她騎的那匹溫順小母馬哪里追的上慕晚瑩的駿馬?很快就被她甩的沒了影,索性她也不追了,騎著馬踢踢踏踏的溜達(dá)。

    雖說她不能像慕晚瑩那般在馬背上瀟灑恣意,卻也十分喜歡這種閑適遛馬的感覺,西山的風(fēng)景很美,就這樣什麼都不想的看看沿途風(fēng)景也是極好的。

    只是,這種寧靜空靈的氛圍并未持續(xù)多久就被打斷,聽到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馬蹄聲,言清漓扭頭看去,看到了幾個熟人。

    “咦?言姑娘?你也來騎馬?”今日言清漓未扮男子,王甲看了幾眼才認(rèn)出是她,他恍然道:“我說我們頭兒今日怎麼——”

    “言姑娘!這可真是太巧了!”劉剛生硬的將不會看人臉色的王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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