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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付拾一和李長博想象了一下那情景,忽然理解了為什么齊萱那么憎恨姚家。

    時隔兩年,姚申自己也不由得嘆氣道:“是我被傷心沖昏了頭腦,對齊萱太狠心了�!�

    “她一個孤女,身無分文,又該往何處去?又該如何生存?我該給她留下點傍身的錢財,好歹安頓一二的。畢竟,她也是我阿姐養(yǎng)大的孩子�!�

    可現(xiàn)在,后悔也沒有用了。

    姚申自己說著說著,也徹底沉默下去,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種事情,很難說對錯。

    站在姚申的角度,他們也不難理解姚申的心情。

    可站在齊萱,也就是榴娘的角度,似乎也能體諒她憎恨姚家的行為。

    李長博將榴娘的情況告訴了姚申:“齊萱自己最后還是來了長安城。她將自己賣進(jìn)了平康坊。后來活得挺好,名氣很大�!�

    姚申張了張口,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來一句話。

    看他的樣子,心情估計是復(fù)雜到了極限。

    事情了解清楚,李長博也沒有多留姚申,只道:“齊萱憎恨姚家,說不定還會做點別的,最近你們小心�!�

    姚申走出長安縣的時候,步履都有些沉重。

    付拾一對這件事情,只有一種荒誕感:“這算不算是自作孽?”

    李長博失笑:“算吧。所以,日行一善,很有必要。”

    齊萱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本來寄人籬下就已是苦命,結(jié)果還遇到這種事情——

    付拾一分析道:“通常這種情況之下,人就會產(chǎn)生極端的思想。要么情緒低落,覺得自己倒霉。要么就會將這份痛苦,對他人進(jìn)行一個怨懟。我覺得,后天性精神疾病,這樣就很容易產(chǎn)生了。”

    換言之,齊萱,也就是榴娘,現(xiàn)在極有可能,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有精神病的變態(tài)——強(qiáng)烈的報復(fù)意愿,讓她變得殘忍,甚至喜歡折磨他人。

    比如鄭毅。

    榴娘報復(fù)鄭毅,也在情理之中了。

    因為導(dǎo)致這一切的,站在榴娘的角度,怎么看都怪鄭毅。

    如果不是鄭毅弄死了齊縣令,齊縣令也不會將她托付給姚氏。姚氏也不會和齊縣令和離,然后在路上遇到山匪。自然也就不會有這么凄慘的經(jīng)歷。

    李長博捏了捏眉心。

    幾乎兩個夜晚沒有睡,白日也只是趁著坐車的時候假寐一會兒,他看上去有點兒憔悴。

    可眼睛卻很亮,帶著一種鋒銳的凌厲:“即便如此,也要分個是非曲直。鄭毅何錯之有?”

    他緩緩道:“許多人曾覺得不公,為何一人犯法,很多時候卻要牽連家人?其一,是若不嚴(yán)懲,那勢必會有人心存僥幸,以一己之死,為族人謀享樂。肆無忌憚。其二,這些人貪贓枉法,其家人看似無辜,可難道也不曾受過好處?他們吃穿用度,俱是貪贓枉法所得!”

    付拾一是有過這樣的想法的。從現(xiàn)代來,她受到的教育其實早已經(jīng)自成一套體系,很多東西,是她接受不了的。比如連帶——

    可現(xiàn)在,想想李長博的說法,又覺得其實這樣也沒錯。

    貪官一人犯法,享受其成果的,往往是一家,甚至一族人。而貪官所害之人,看似一人,可受苦的,卻也是一家,甚至一族人。

    貪官家屬,若真有懺悔,覺得不對,自然也該想想,為何自己能綾羅綢緞,富貴榮華?家中錢財,自己享用物品,可是正當(dāng)所得?

    付拾一輕嘆:“大人也就罷了,只是很多稚童,尚什么都不知,也被連帶。他們并無選擇權(quán)利,更不懂得對錯�!�

    李長博緩緩道:“正因如此,才可讓其他人看著,引以為戒。為了妻兒族人,也該管好自己的一己私欲!也讓其家眷,好好規(guī)勸監(jiān)督他們。”

    這件事情上,他們兩人多少有些分歧。

    但付拾一并不打算爭辯——唐朝律法在歷朝歷代中,都算是極其完善的。而這樣嚴(yán)苛的律法,也的確帶來了很多好處,社會治安相對來說,也是十分好。不管如何,這對百姓來說,都是很好的。

    拋開朝代,拋開教育理念,只說個人差異,也會造成觀念不同。沒必要爭執(zhí),也不會爭執(zhí)出來一個結(jié)果。

    所以,她只呼出一口氣,輕聲道:“不管如何,都希望這些犯法的人,在犯法時候想一想自己的家眷,想一想做錯事情的后果。”

    李長博也輕輕的“嗯”一聲,隨后道:“所以,要讓更多人讀書,更多人明白律法。才能真正的,讓百姓過得更好�!�

    讀書不只是能改變命運,更能明理,更能讓人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家人。

    ###第1893章

    樂游原上###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893章樂游原上樂游原上風(fēng)光好,總見王孫與貴人。

    曾經(jīng)有個書生戲謔說過:樂游原上的風(fēng),都是帶著脂粉香的。

    因為這里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而且多數(shù)是王孫富貴,出行時衣香鬢影,仆從甚眾。

    結(jié)合鴇母說的,以及他們自己的推斷,李長博猜測,榴娘現(xiàn)在,十有八九是在樂游原上某處。

    付拾一幽幽的嘆氣:“我覺得,樂游原上,也該整頓一二了。這么下去,什么人都有了�!�

    上次還在那兒發(fā)現(xiàn)一個大蛇。

    李長博也想起了那只大蛇。

    那蛇后來運進(jìn)了大明宮內(nèi),交給了馴獸師養(yǎng)著。

    等春天來的時候,就拉出來展覽。

    李三郎已經(jīng)動了建立一個動物園的意思——門票賊貴那種。

    據(jù)說,李三郎自己有一個小賬本,上面將這筆錢買多少盔甲,分配給哪些人,都已經(jīng)想好了。

    當(dāng)然那是后話。

    現(xiàn)在李長博想到那條大蛇,也是微微打了個寒噤,十分抗拒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

    他揉了揉眉心:“回頭好好和徐縣令商議一二。擬出一個章程來。不過現(xiàn)在,我想應(yīng)當(dāng)先找到魏國雄�!�

    付拾一換了個思路:“找人多麻煩?咱們不如直接找他們的老窩?”

    李長博微微揚眉,顯然動了心:“你是說——”

    “房產(chǎn)。”付拾一微笑:“別忘了,咱們這里是長安縣衙門。長安縣所有地契買賣,也都在此處�!�

    而且這里的所有檔案,都是分門別類的存放。

    現(xiàn)在知道了姓名籍貫,再去找這么一個地契記錄,那就很好找了。

    李長博頓時淺笑:“甚好。現(xiàn)在就去。”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

    但現(xiàn)在看來,案子是要破了。

    就是辛苦了長安縣衙門其他人,還在外頭摸那徐多煌的案子,兢兢業(yè)業(yè)的放迷霧。

    這頭,李長博趁著其他人翻看記錄的功夫,讓人私底下去悄悄摸一摸經(jīng)常與榴娘來往的那幾位家里有官場背景的郎君,將他們秘密監(jiān)控起來。

    魏國雄名下地產(chǎn)房產(chǎn)很快就查清楚了,他在樂游原上,的確有一所宅子。那宅子很大,卻不像是他能買得起的。

    除此之外,魏國雄在長安城內(nèi),還有數(shù)處店鋪和房產(chǎn)。

    而這些店鋪和房產(chǎn),都是近幾年置辦的。

    與此同時,此人名下還有多次頻繁的房產(chǎn)店鋪交易。

    賣出去的對象,卻都是那幾位郎君,或是與他們同姓之人。

    典型的高價買進(jìn),低價賣出。

    這其中的貓膩,一下子就讓人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若說他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誰信?

    如今得了地址,李長博也沒遲疑,當(dāng)即點了人馬直奔樂游原。

    付拾一帶著馬牡丹也跟著,心中是摩拳擦掌:等一會兒萬一打起來,趁亂錘上幾拳頭,也算是給鄭毅討點利息!

    然而,李長博也是看出了付拾一的心思,在路上就警告一番:“一會兒,夫人不可離我半步,至少保證三步以內(nèi)的距離�!�

    付拾一震驚臉:“為什么?”

    “我怕他們傷及夫人�!崩铋L博說著這話,可是眼睛卻止不住的往付拾一袖子上瞟。

    付拾一的柳葉刀,就在那藏著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彈弓。

    外科醫(yī)生嘛,手穩(wěn),眼睛好用——就導(dǎo)致彈弓挺好用的。

    而且彈弓的小丸,付拾一配的是正經(jīng)的石頭籽兒。都是阿玫精心挑選的。滿滿一袋子,個頭勻稱,十分合適做彈丸,極大的減小了準(zhǔn)頭偏差。

    李長博之前看過付拾一教阿玫,十個能射中六個。

    剩下四個,雖然偏了,但比射中了的更嚇人——瞄著腦門去的,但那四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亩荚谘劬ι�,門牙上。

    李長博實在是害怕。

    付拾一“哦”了一聲,表示有點遺憾:“自從上次你遇襲,我還特地練了練。就怕哪一天再有危險。”

    李長博面色平靜:“先讓他們上。其次還有我。”

    付拾一更加遺憾:那猴年馬月才能派上用場?

    李長博按住她,認(rèn)真提醒:“不可私自用刑�!�

    付拾一被李長博防備的樣子搞得心虛了:“那好吧。”

    她強(qiáng)調(diào)一句:“主要是真氣不過。鄭毅……死得太慘了�!�

    李長博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不會輕饒一個�!�

    不良人們下手已經(jīng)夠黑了。再加上一個付拾一,他實在是害怕最后能喘氣的都沒有了。

    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此時已是暮色昏沉。

    宅子內(nèi)早已經(jīng)點上了燈籠,偌大的宅子,燈火頗多,一看就感覺十分熱鬧。

    王二祥帶著人來請示:“看來里頭有人。咱們——”

    “摸清楚有幾個門,將門牢牢守住�!崩铋L博壓低聲音吩咐:“然后派人去敲門,就說有賊人逃走,你們奉命搜索�!�

    “將所有人,盡量集中起來。”

    付拾一忍不住想鼓掌:妙��!這可不就成了典型的甕中捉鱉了?而且頗有點查水表的那個意思?

    不得不說,古今套路都一樣��!

    但有一說一,這個套路很好用也很實用。

    這么一說,加上王二祥那身衣裳,還是很有信服力。

    至少他們見到榴娘的時候,榴娘還是有點錯愕——她是半點也沒有防備。

    榴娘很年輕。

    生得不算很美貌,頂多是個中上姿色。

    但她看上去很溫婉和氣,十分有氣質(zhì)。

    一看就像是出身良好,有修養(yǎng),有情趣的那種人。

    如果不說的話,沒人會覺得榴娘是平康坊的人。只會覺得是哪家的年輕夫人。

    榴娘看著李長博和付拾一,又看了看那些到處搜查的不良人,眉頭微蹙:“真有賊人?”

    李長博面色不改:“的確有賊人,我們一路追尋至此。夫人,你家中郎君呢?”

    “我家郎君還未歸家。出門做生意了�!绷衲镂⑽⒁恍�,下一刻卻戳破了李長博和付拾一的身份:“李縣令和付小娘子,你們又何必來誆騙我呢?長安縣衙門的年輕縣令與仵作,剛剛才成婚,長安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一下掉了馬甲,付拾一略尷尬,但本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個原則,她努力鎮(zhèn)定:“我們也沒說我們不是。怎么就成誆騙你了?”

    “真有賊人?”榴娘輕笑出聲,眉目坦然又從容,清脆的聲音里甚至帶著笑:“我怎么不信呢。”

    ###第1894章

    真的有哦###

    ,大唐驗尸官

    榴娘看起來可真是太平靜了,一點也不心虛的樣子,甚至還像是和朋友開玩笑。

    付拾一忍不住都有點佩服。

    于是付拾一就批評了她:“娘子這樣是不對的。要相信官府。而且要有防范意識。萬一是真的呢?大意容易出事情�。 �

    付拾一的語氣更加像諄諄教誨,語重心長的。

    榴娘大概也沒見過這種人,當(dāng)時面上就有點兒繃不住了,那點玩笑之意一寸寸碎裂崩塌,最后徹底變成了無語。

    付拾一笑容更加誠懇的看向李長博:“李縣令,你說是不是?”

    李長博頷首:“夫人說得很是。要相信官府。”

    榴娘不笑了,看著面前兩個將自己當(dāng)傻子玩的夫妻兩人,終于是冷了臉,輕哼一聲:“既然找到這里來了。何必撒謊?鄭毅是我殺的。”

    她自己倒先承認(rèn)了。

    這就不大好玩了。

    不過,榴娘能說出這話,就說明她就算不是個主謀,也是重要的參與者。

    李長博看住榴娘,不動聲色將付拾一擋在了身后,眸光漸漸凌厲:“那徐多煌呢!”

    “也是我殺的�!绷衲锍姓J(rèn)這件事情的語氣,像承認(rèn)自己偷吃了一顆糖,不怎么有愧疚,反倒是帶著點愉快。

    她甚至反問他們:“難道這種背信棄義之人,不該殺嗎?”

    付拾一心里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她這話沒錯的。鄭毅之所以會死,主要怪徐多煌。徐多煌這樣哄騙旁人,背信棄義的人,是該死。

    可不管如何該死,榴娘沒有權(quán)力處置徐多煌。

    所以她實話實說:“那也不該你來殺�!�

    “都一樣�!绷衲镄τ�,甚至還做了個邀請的姿勢:“來都來了,不如一起去看看,我在什么地方殺了鄭毅和徐多煌的?”

    說完這話,她扭身在前頭帶路。

    付拾一看了一眼李長博。

    李長博輕輕握住她的手,跟上榴娘。

    一路穿過走廊和前院。

    雕梁畫棟不能吸引他們半點目光,他們緊緊鎖住榴娘的背影,亦步亦趨的跟著。后頭還有數(shù)個不良人。

    本來付拾一以為榴娘應(yīng)該帶他們?nèi)ヒ粋地下室,或是某個特殊的屋子。

    結(jié)果沒想到,榴娘將眾人帶到了后花園內(nèi)。

    后花園有一處水榭,水榭很大,三面環(huán)水,內(nèi)設(shè)地毯,梁掛輕紗和彩綢。

    恍然一看,有那么一點兒天宮內(nèi)苑的意思。

    美輪美奐,仙氣飄然。

    而且水榭里還有些鼓樂擺設(shè),實用功能一目了然。

    那是個大舞臺。

    在那水榭里,可以表演歌舞。

    這樣的設(shè)計,對看歌舞的,或者表演者,都是一種享受。

    付拾一悄悄摸摸的在心里羨慕:奢靡!但是我也好喜歡這樣的奢靡!

    榴娘站在水邊上,抬眸看著水榭,面上盡是盈盈笑意:“你們覺得,美嗎?”

    付拾一點點頭,實話實說:“挺美的�!�

    “原本是我的舞臺�!绷衲锵掳臀⑻В裆剖怯行湴�。

    付拾一配合的夸贊:“很漂亮,很適合你在上面翩翩起舞�!�

    “你們看旁邊那懸大鼓的架子�!绷衲锷斐隼w纖手指,隔空指點,她的手很好看,細(xì)嫩又柔軟的樣子。

    眾人齊刷刷看向了那架子。

    付拾一忽然產(chǎn)生了不是很美妙的聯(lián)想:那個鼓如果換成一個人的話——

    夜風(fēng)吹過,付拾一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噤。

    榴娘還在熱情的跟眾人說著她的杰作:“我命人將那鼓取下來,再將木架搬到了中央。最后,就將鄭毅掛了上去�!�

    “高度很合適。不擔(dān)心夠不著,也不擔(dān)心不好觀看�!绷衲镅诳谛α似饋�,聲音清脆動聽,聲音里更是透著無比的愉悅:“這里除了有點冷,沒有什么缺點。不過,四面掛上輕紗,點上炭盆,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指了指水榭底下:“那地板是可以掀開的,掀開后,放入炭盆,底下通風(fēng),腳下就有源源不斷的暖意。很舒服�!�

    “不管是赤腳,還是穿著鞋子,都極舒服�!�

    榴娘就這么說著,似乎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憶里,說話間更加愉悅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了。讓鄭毅在這里表演一回,也是我他的福氣。”

    李長博出聲打斷了她:“別說了�!�

    榴娘陡然住口,收斂了所有笑意,面如冰霜,全是不悅:“李縣令,打斷旁人是不好的。這是沒有教養(yǎng)的行為�!�

    付拾一忍不住護(hù)短:“你確定傷害他人是有教養(yǎng)的行為?而且,你看你這個樣子,你確定你還是個人?”

    她搖頭,正經(jīng)的評價:“我覺得,人是做不出這么血腥和殘忍的事情的�!�

    可面對付拾一這話,榴娘卻驀然大笑起來,聲音尖銳無比,更像是某種夜梟凄厲的叫聲。

    莫名就讓人感覺心驚肉跳。

    付拾一搓了一下胳膊,覺得榴娘好像真是瘋了。

    下一刻,她就聽見了榴娘的厲聲質(zhì)問:“這個時候,你們倒是滿口仁義道德了!你們?yōu)猷嵰阕鲋�,為他忙前忙后,那我呢?怎么沒人管管我呢?在我需要衙門幫忙的時候,你們在哪里?當(dāng)我受到了不公的時候,你們在哪里?!”

    付拾一他們是知道榴娘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聽見這話之后,她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是,那時候我們不在。你遭受了不公待遇�!�

    “豈止是不公!”榴娘卻不肯善罷甘休,反而更加咄咄逼人:“我父母死的時候,是因為流匪!我叔叔拿走了我家所有家產(chǎn)!我本可以衣食無憂!可一夕之間,變成了寄人籬下!”

    “這也就罷了。我處處討好嬸娘,為的就是將來不至于被胡亂嫁了人!為的就是能過上安生日子!”

    “我甚至連嬸娘的女兒都要小心討好,從來不敢與她起了沖突!”

    “可即便是如此,在遇到山匪的時候,她想的還是保護(hù)她的女兒!她們躲了起來,卻忘了我!”

    榴娘仰天大笑,笑著笑著卻有眼淚掉下來:“山匪扒了我的衣裳,按在箱子上就動手動腳時,她們還想偷偷的跑走!我的死活,難道就那么不重要?”

    “所以,我指了她們的位置。還告訴山匪她們的身份,告訴山匪,她們身上有好多值錢的首飾!”榴娘聲音凄厲,如同惡鬼:“她們活該!”

    ###第1895章

    哪些同伙###

    ,大唐驗尸官

    伴隨著榴娘的瘋狂大笑聲,所有聽見她這話的人,身上簌簌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股濃濃的惡意,不用仔細(xì)感受,都覺得鋪面而來。

    沒有人不相信榴娘說的話。

    而且所有的人面上都是一片復(fù)雜。

    這種事情,甚至說不上來誰對誰錯。

    每一個人的做法好似都有緣故,都可以被理解,但是每一個人的作法,也都不能被理解。

    然而,榴娘的瘋狂大笑還在繼續(xù)。

    她一面大笑,一面嘲諷:“人人都說姚相豐功偉績,能力超群,人品令人敬重�?墒撬淖訉O,卻如此卑劣!嬸娘死了,他連養(yǎng)活我都不愿意!他何曾想過,那些錢財里,還有我齊家的!”

    榴娘的冷笑之聲,充滿了嘲諷味道:“也不知真是恨極了我們齊家,還是看著大筆的錢財,動了貪心?除去我這個齊家人,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和他們要回這筆錢!”

    所有人都相信,齊縣令在和離的時候,必定是給了姚氏豐厚的家產(chǎn)的。

    不然,齊縣令的數(shù)目,怎么對不上?

    李長博微微揚了揚眉:“所以,這些錢財,在姚家�!�

    榴娘面上的神色已然是十分冷漠:“你們這些長安城里的達(dá)官顯貴,一個個看似光線,可底下,不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狗?”

    付拾一感覺到了榴娘心頭那股深深的憎恨。

    她問榴娘:“所以你恨鄭毅,所以你要將這個事情推諉給姚家�!�

    “對啊。”榴娘大大方方承認(rèn)了:“鄭毅和他們姚家,讓我變成了今日這般,我不恨他們,恨誰呢?”

    她指了指那舞臺,笑得快意:“十幾個時辰,他在那兒痛苦哀嚎,在那兒生不如死,我看著,心里痛快得很!”

    “我聽說他要來長安城,便特地設(shè)了這個計劃等著他。徐多煌是我親自物色的人。他沒見過我,聽說我從那兒來,還高興得很,只說見到了同鄉(xiāng)。我看出他心里所求,只給他引薦了幾個人,隨口一提這個事情,他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

    榴娘嬌笑出聲,看著那舞臺,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憶:“當(dāng)鄭毅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受騙的時候,那個表情,可是精彩得很!”

    “等后來,徐多煌看著鄭毅那樣子,嚇得跟什么似的,比鄭毅都還要怕!多好笑!”

    榴娘就這么低低的笑著,愉悅至極。

    “你們就這么看著鄭毅受刑?他咬了你吧?所以你才將他的舌頭和牙齒都弄掉了?”付拾一冷不丁問了一句,還用了點小小的手段。

    榴娘情緒如此激動,正合適突破一下。

    榴娘毫不猶豫就點頭承認(rèn)了:“本來,我還想留著舌頭的,可是他罵我心如蛇蝎,活該如此——”

    她伸出胳膊,露出還沒消退的壓印給他們看:“你們看,他多狠?他是真想將我的肉咬下去!”

    然而李長博卻并不再被她的話牽著思緒走,而是緊跟著付拾一的話問了下去:“你沒反駁是你們看戲。所以,同伙都有誰?”

    這話問得榴娘一愣。

    她的確是沒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便輕描淡寫道:“你們胡說罷了,我承認(rèn)什么?鄭毅與我有仇,我報復(fù)他,不是在情理之中嗎?”

    付拾一微笑提醒她:“你要真覺得沒有任何問題,何必問這話呢?你這是心虛了�!�

    被他們點破了事實,所以心虛了。

    榴娘收斂了所有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要抓便抓,我孤家寡人一個,又有何懼?”

    這種態(tài)度,分明就是已經(jīng)豁出去一切了。

    對于榴娘這種行為,李長博和付拾一,多多少少都感覺到了頭疼。

    審案子,最怕遇到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角色。

    因為無所顧慮,不好找到突破口。

    換句話說,人在世上,沒了掛牽,根本就無懼無畏。

    沒有辦法,只能先抓人帶回去,再想辦法撬開嘴。

    這頭李長博將榴娘捆住,那頭付拾一少不得要去勘察一下現(xiàn)場。

    水榭的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

    上頭的蓮花圖案,看上去莊重而奢華,顏色艷麗,一看就知是好東西。

    地毯上干干凈凈的,沒有血跡,看不出鄭毅受刑的半點痕跡。

    于是付拾一就叫人和自己一起掀開了地毯。

    當(dāng)掀開地毯的時候,付拾一我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沒有洗干凈的血跡。

    血跡一定是存在了很久,才浸入了木頭里。

    光靠刷,必定是刷不干凈的。

    那些血跡呈現(xiàn)出深褐色,很大一灘。

    光是這么看一眼,付拾一都能想到當(dāng)時在地上是多么大的一灘血跡。

    再聯(lián)想鄭毅身上的傷……

    付拾一心情頗有些沉重。

    除了正中間之外,付拾一還在邊緣一些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血跡,同樣也被浸染了很大一塊面積。

    付拾一想起了徐多煌。

    如果沒猜錯,可能這就是徐多煌被刺的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

    結(jié)合之前榴娘沒反駁的事情,付拾一想象著鄭毅被掛在這里折磨,徐多煌因為失血過多躺在地上,甚至呻吟求救,而一大群人卻圍坐在旁邊,目光灼灼的看戲。

    那情景,讓她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除此之外,付拾一還在鼓架上看到了一些濺上去的血跡。

    血跡都不大,不仔細(xì)看,甚至看不出來。

    也不知是下人偷懶,所以沒看見血跡也就沒清理,還是榴娘出于什么心思,干脆不讓人清理。

    只是除了這些,其他的什么就沒有了。

    付拾一將情況仔仔細(xì)細(xì)的跟李長博說了一遍。

    李長博也是有些沉重。

    隨后,他們仔細(xì)搜了一下宅子里,沒有發(fā)現(xiàn)別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密道密室什么的,這才算作罷。

    因臨近宵禁,所以付拾一他們連夜將榴娘帶回了府里。

    同時李長博吩咐人留在宅院里等著:不管是誰到宅院里來,都先放進(jìn)來,再抓人!

    甚至怕榴娘有什么貓膩,他還特地囑咐一聲:千萬別讓留下的這些仆人�;ㄕ小1热缤低到o個暗號什么的。

    李長博這是守株待兔。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還是很不錯。

    付拾一覺得,自家老公現(xiàn)在越來越思維活躍了——

    ###第1896章

    苦口婆心###

    有道是,不怕橫的,就怕楞的。

    因為橫的你比他更橫時候,他知道怕,知道退。他還是有一定理智。

    可愣的就不一樣,一時熱血上頭,什么都不顧,也什么都不想,下手往死里弄就是。

    付拾一最怕這種人,覺得遇到這種人,真的就只能敬而遠(yuǎn)之。

    而眼前這個漢子,顯然是沒長多少腦子,只聽老娘的……關(guān)鍵是張口就打打殺殺的,更嚇人。

    王二祥立刻一步上前,攔在付拾一身前,眼睛瞪過去:“你動手試試?怎么,想去吃板子?”

    他伸手握住刀柄,雙目銳利,威脅力十足。

    這下,那楊家老婦人就立刻拉住了兒子:“別胡來,咱們不是都報官了!”

    付拾一:……好么,敢情還是你們報官。

    旁邊一個年輕婦人也拉住楊成,柔聲的勸說。

    她雖然也是看得出憔悴,不過,比起一般農(nóng)家婦人,還真是細(xì)嫩許多的。

    付拾一微微揚眉:“你們可去其他地方問診過?”

    那楊家老婦人立刻答了:“去過,都沒說是外傷�。≡僬f了,我們家孩子我還能不知道?哪有什么外傷?”

    付拾一想了想,看一眼莊客靄:“要不老大夫您親自看看?”

    莊客靄先說了句:“我孫兒絕不可能誤診。”,然后他才答應(yīng)自己也看看。

    孩子如今正在睡覺。

    幾個人就一同去后頭內(nèi)室里看孩子。

    四歲的小男孩,長得很壯實,臉上的肉嘟嘟的,而且皮膚也白凈,看上去特別可愛。

    除了臉上現(xiàn)在沒什么血色,一看就知道正在生病之外,的確看不出有外傷的痕跡。

    主要是,這個季節(jié),小孩子嘛,為了圖涼快,基本就穿個肚兜兜遮住關(guān)鍵部位。那看過去,可不是一目了然?

    莊客靄拉過小男孩的手,仔細(xì)診脈。

    良久,他才輕聲道:“的確是外邪侵染,應(yīng)是外傷所致�!�

    楊家老婦人登時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還真以為你一把年紀(jì)了,有點本事,原來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你那孫子怪不得沒本事,都是跟你學(xué)的!”

    就在付拾一擔(dān)心這話給老頭子一下送走的時候,誰知那莊客靄根本不理會楊家老婦,只看向付拾一,肅穆道:“外傷所致,除非是徹底去了根,傷口痊愈,否則只會越來越兇險!”

    付拾一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傷口潰爛得深了,表面未必看得出來,可實際上,如果骨頭也被感染,那除非及時截肢,不然人只有死路一條。

    這就是這個年代沒有驗血,沒有儀器,不然的話,想要確定是不是感染,那不是輕而易舉?

    付拾一想了一想,然后才道:“能檢查出來嗎?”

    莊客靄搖頭:“除非一寸寸摸,否則難以肉眼分辨。而且,也未必摸得出來——”

    付拾一思量片刻:“會不會是內(nèi)臟感染?風(fēng)寒引起肺上感染?或是吃什么東西,劃破了食道,胃袋?甚至也有可能是口腔破損,耳道?”

    莊客靄完全沒想到付拾一能說出這么多話,一時之間老頭子都有點發(fā)愣。

    等回過神來,老頭子上下打量付拾一,笑呵呵試探:“沒想到小娘子年紀(jì)輕輕,對醫(yī)術(shù)也精通?”

    付拾一咳嗽一聲:“我對醫(yī)術(shù)不精通,我只是對人體比較精通,我是衙門仵作。您懂的——”

    霎時,莊老頭子一臉微妙,良久才說了句:“原來是付小娘子�!�

    付拾一瑟瑟發(fā)抖:“您知曉我?”

    莊老頭子興致勃勃:“白澤謄那個事兒嘛,我聽人說了好多回,你要有空,與我說說——”

    這下楊家老婦不干了:“這說正事呢!你套什么近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腌臜心思!”

    莊老頭子終于忍不住不悅:“你這婦人,若不信我們,直接將孩子帶走就是。眼下孩子病情好轉(zhuǎn),你還想如何?”

    楊家老婦氣勢洶洶:“萬一我們前腳把人帶走,就出問題呢?剛才都那樣了——”

    “你不帶走我們也不給你們家治了�!鼻f老頭子不悅的甩袖,用鼻孔輕哼:“我又不稀罕你那幾個錢!”

    付拾一差點被老頭子豐富多彩的表情包給逗笑:那小傲嬌的樣子,可真是萌得很!這個老頭子,分明很可愛!

    楊家老婦不依不饒的嚷嚷起來。

    付拾一都不想聽那些精彩的詞匯,趕緊幫她打�。骸拔铱催@樣,你們呢,先將孩子送去別的醫(yī)館,只要三日之內(nèi),孩子沒事,那就說明,人家的藥沒問題——”

    “畢竟不管什么藥,三天也都拉干凈了。你們說呢?”付拾一直接采用通俗易懂的詞匯,不打算多費口舌:“期間孩子要有問題,他們負(fù)責(zé)�!�

    “方案二呢,就是孩子繼續(xù)他們治。只要燒退了,孩子好轉(zhuǎn),沒問題了,你們該賠償賠償,該道歉道歉。當(dāng)然,孩子期間有任何問題,那他們負(fù)責(zé)。”

    付拾一看看莊老頭子,又看看楊家老婦,目光征詢。

    莊老頭子鄭重思量,才勉為其難答應(yīng):“也好。”

    楊家老婦想了想,也答應(yīng)了。

    付拾一特地強(qiáng)調(diào):“要是孩子沒事,你們要當(dāng)著所有人面,大張旗鼓道歉賠禮。還要賠醫(yī)藥費,照顧小莊大夫�!�

    這次,那年輕婦人直接就答應(yīng)了:“只要我兒子能好,我磕頭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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