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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李長博輕聲在旁邊開口:“現在你還不說嗎?”

    中年男人陡然反應過來,慌忙低下頭,猛的跪下:“陛下!陛下!我什么都愿說,請陛下饒我一命!”

    李三郎皮笑肉不笑:“那你先說。”

    付拾一搓了搓胳膊:李郎君絕壁是生氣了!

    不過想想也理所當然嘛,這不是等于在李三郎家門口搞事情,這能忍?

    中年男人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我其實是騙人的。”

    伸長了耳朵的眾人:……會不會承認太快?

    就連李三郎也噎了一下,不過還是繃住臉皮:“所以,蛇神——”

    “蛇神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中年男人磕磕巴巴,都帶著哭腔:“我就是想騙點錢,沒想干什么——我們族人本來信奉的是山神,每年供奉牲畜祭祀。后來抓住這條蛇之后,我們家就騙他們,說這是神的化身,是來取走供奉,選取妻子的。讓他們送來金銀牲畜供奉,還每年選出最美貌的神女嫁給山神�!�

    說到這里時,中年男人偷偷看一眼李三郎,不再繼續(xù)往下說。

    李三郎垂眸看他,聲音凝冰:“往下說。”

    “那些神女……都被我們……那什么了。第二天再送進山洞里,大蛇就會、會把神女吃掉。”中年男人到處亂看,唯一不敢看的就是李三郎。

    李三郎響亮的冷笑了一聲,雖然什么話也沒有,但好像什么話都說了。

    就連付拾一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不是李郎君脾氣好,而是平時他對我太好是嗎?

    中年男人不敢往下說了,連氣都好似要不敢喘了。

    李長博十分平和的問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老老實實:“石耀乾�!�

    李三郎又響亮的冷笑了一聲。

    付拾一默默地又往后縮了縮:這個名字,就很像是在影射什么。

    李長博見她一縮再縮,就干脆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不得不說,看著李長博高高瘦瘦的肩膀,此時付拾一覺得安全感爆棚了。

    李三郎看上去不想說一個字,所以問話的事情,李長博主動承擔了起來。

    他問起了桑若云:“桑若云究竟是怎么死的?”

    石耀乾臉上露出明顯的尷尬,聲音略小,不像是有底氣的樣子:“她自己吃了蛇毒死的�!�

    李長博盯著石耀乾,似笑非笑,拉長了尾音:“是嗎?”

    石耀乾忙舉起手發(fā)誓:“真的。我要是撒謊,我不得好死�!�

    付拾一在心里吐槽:你怕不是覺得自己還能活嗎?

    但這種事情,顯然沒有必要告訴石耀乾本人。

    關于桑若云的死,幾方說法都一致,李長博也沒再糾纏不放,改而問他:“為何?她為何要尋死?蛇毒又是哪里來的?”

    這個事情,石耀乾居然搖搖頭:“誰也不知蛇毒是哪里來的。但她其實是個養(yǎng)蛇的高手,她從小就和蛇接觸,練了一身養(yǎng)蛇的本事,就連毒蛇在她手里也是乖乖的�!�

    說到最后,石耀乾好似還有點欽佩。

    眾人齊齊無語。

    李長博提醒他:“為何她要尋死?”

    石耀乾偷偷看一眼李三郎,不過目光觸及李三郎寒霜一樣的目光,登時嚇得縮回來,可憐巴巴:“其實吧……跟我沒關系。誰知道她怎么回事?也就是小小的懲罰了她一下——”

    付拾一想起了桑若云雙腳和雙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細小孔洞,忍不住打斷他:“你能說一下,這個小小的懲罰,是怎么樣的方式嗎?”

    李三郎一聽這話,登時高高揚起眉,敏銳覺察到某些東西。

    他看石耀乾的目光,越發(fā)深沉。

    石耀乾卻不敢言語,甚至顧左右而言他。

    李長博語氣冷下來:“看來石郎君想受點皮肉之苦。”

    石耀乾明顯不想,只好哭喪著臉,打商量道:“那我若說了,你們保證不打我!”

    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敢講條件。

    李三郎終于忍不住,又響亮的冷笑一聲。

    像是得到什么暗號,他身旁的小內侍,上前去一腳踹在了石耀乾的心窩上。

    這一腳,直接踹得石耀乾在地面上用屁股摩擦了一小段距離。

    并吐了一口血。

    在場其他人,都忍不住夾緊了屁股:感覺略痛。

    下一章十一點鐘,今天和雨竹在一起最后一天了,有點嗨。碼字太晚了哈哈

    ###第1837章

    洗清罪孽###

    第1928章洗清罪孽

    石耀乾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捂著肚子咳著血,簡直恨不得縮成一團,直接從地縫里鉆進去藏起來,這樣大家就看不見他了。

    李長博十分“好意”提醒他:“我勸你還是說罷。雖然縣衙不擅動刑,但我們有幾位仵作�!�

    付拾一從他背后探出頭去,笑瞇瞇補充:“比如如何將人肉片下來一千片,還能讓人不死,是我們一直都致力做到的事情。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過,但五百片還是沒問題�!�

    血色一下子從石耀乾的臉上褪了干凈。

    他驚恐看著付拾一,手腳并用往后爬,竭力給自己安全感:“這里是長安城,天子腳下,你們不能——”

    “朕若說能呢?”李三郎徐徐開口,雙手背負于身后,輕蔑的目光落在石耀乾面上,語氣盡是戲謔。

    付拾一立刻狗腿接話:“您說能,當然就能。別說長安城,整個大唐,那都是您說了算�!�

    她心里默默道:這算什么馬屁呢?這只是我在說一個事實而已。

    李三郎顯然對這個事實很受用,連表情都緩和了一點。

    付拾一覺得自己又可了。

    石耀乾僵在那兒,欲哭無淚。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倒霉過。

    李長博還一臉平和,十分耐心的勸:“石郎君還是聽我一言�!�

    石耀乾只能開口,多多少少有些膽戰(zhàn)心驚,含含糊糊:“就是、就是把她的腿放進蛇桶里,她腿上涂了血,那些蛇就會……就會……咬她。”

    說到這里,石耀乾仰起頭,一臉誠懇的強調:“那些蛇都沒有毒!絕對不可能死人的�!�

    他這是在撇清關系。

    說完這話后,石耀乾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忙手腳并用的跪好,然后哀求的看向李三郎:“陛下!陛下!我今年是第一年主持這個事情!從前都是我阿耶做的!我沒弄出過人命�。 �

    這個話的意思再簡單不過:沒弄出過人命,他自然就不用賠命。

    付拾一都驚呆了,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石耀乾好幾眼,誠心誠意的問他:“那以前你就沒看他們弄過這種儀式?你剛還說,每年一個呢�!�

    “而且,你沒動手殺人,就不算殺人了?”付拾一吐槽:“你說沒有毒,難道就不疼了?”

    而且,這種事情,除了有生理上的折磨,更有心理上的折磨,好嗎?

    “我愿將所有家產和藏寶秘處都交出來贖罪!”石耀乾高聲大喊,臉上表情因為太過用力,變得有些扭曲猙獰:“唐律上說過,我這種情況,可繳納罰金贖罪!”

    付拾一聽得眼前一亮:藏寶秘處——

    李三郎似乎也有點兒興趣:“哦?那你說說?何為藏寶密處?”

    “從前我們在山腹中尋到一處山洞,山洞極為廣闊,最初為村民藏身避禍之地,后來我家中就拿來存放信徒們供奉的珍寶。”大概是覺得用錢換命很靠譜,所以石耀乾說得很詳細:“雖然不算多,可也堆滿了半個山洞。都是金銀寶石之類�!�

    他諂媚一笑:“他們都想著蛇神蛻皮之后,請回去熬水喝下后能治病消災,能死后不入輪回,直接羽化成仙。所以,他們供奉起蛇神來,十分舍得。所以這些年下來,我們也存下不少珍寶。”

    李三郎不言不語,眼皮微垂,站在那兒,似乎陷入沉思。

    石耀乾立刻繼續(xù)往下說:“陛下,陛下,真的有不少錢。而且他們之前存下不少金器,準備給蛇神塑造金身——那些金子,以數百斤論!

    付拾一瞪大了眼睛:數以百斤的黃金?!黃金?!

    她看了看石耀乾,又忍不住扭頭去悄悄看李三郎,想從他的面上,獲取那么一點信息,看他到底動心沒。

    反正換成是她,這會兒估計都要被這個錢砸暈在當場。

    李長博忽然微笑,他看向石耀乾的目光,越發(fā)的溫和,就連聲音都有點慢吞吞的,任誰看了,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眾人聽見李長博緩緩問道:“只有一處藏寶的地方嗎?”

    石耀乾呆了一下,一時竟卡了殼。

    看著他這個反應,眾人差點沸騰:他絕對撒謊了!

    但石耀乾斬釘截鐵,一口咬死:“只有一處!”

    李長博含笑點頭,似是相信了。

    石耀乾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說還有了!不然陛下定然惱怒!而且,留點錢,將來才能繼續(xù)過好日子啊!自己可不能犯傻!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見李長博滿含笑意的道:“那若是你說了慌,我們再找出幾處,就在你身上戳幾個窟窿,何如?”

    付拾一一板一眼的補充:“只是窟窿眼,只要位置對,扎幾個也不至于就要了命。”

    她頓了頓,咧出八顆大白牙:“只會很疼,只會流點血,就是噗噗往外冒那種�!�

    眾人齊刷刷被這個語氣,搞到打了個哆嗦:這叫不要命?

    但顯然李長博很欣喜:“那太好了�!�

    李三郎在旁邊高冷的立著,看著自己干女兒和最喜愛的年輕后生你來我往的打配合,忽然覺得自己怪多余。

    然后莫名還有那么一點點的欣慰和惆悵。

    當然,石耀乾的感受,才是最糟糕的那一個。

    他看著付拾一的大白牙,嘴唇一陣抖索,最后一開口,好懸沒哭出來:“真沒幾個——”

    眾人:……所以到底有幾個?

    也不用李長博催問,石耀乾就吞吞吐吐的說了出來:“真的只有兩個。我剛才就是想給自己留點錢——”

    李長博恍然,淺笑頷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在石耀乾明顯松口氣的時候,李長博卻又忽然問了句:“那哪一個更大?”

    他的語氣很誠懇,像在請教什么重要問題。

    石耀乾這一次,是真的哭出來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抹得袖子都濕了一片:“李縣令,您就不能給我留一條活路嗎?我難道還不夠誠心誠意嗎?”

    他是真的傷心欲絕。

    這些問話,更是來自于靈魂深處。

    李長博嘴角微翹,說出來的話,語氣也很溫和:“可是不是你選擇隱瞞和藏私的嗎?”

    大家明天見啦~

    ###第1838章

    無語凝噎###

    第1929章無語凝噎

    當石耀乾寫出了藏寶秘地的地址,李長博又溫和的問了他一句:“確定沒有了?要不你再想想�!�

    付拾一看著李長博“溫和”的淺笑,感受著他的“善意”,忽然覺得有點莫名熟悉。

    但想來想去,她也沒想到這個熟悉感到底是因為什么。

    石耀乾則是悲憤的開口:“李縣令真當我是挖金礦的嗎?沒有了,一個也沒有了!”

    從石耀乾滿面肉痛的表情,付拾一覺得應該這次是真話。

    李三郎也點點頭,覺得應當是沒再玩心眼。

    大約是覺得自己這次已經保住了小命,石耀乾放松了很多,也不那么瑟瑟發(fā)抖了,說話也敢往下說了。

    他十分“憤慨”道:“其實要我說,他們也真的不必那樣對桑若云,但他們不聽��!桑若云從小就長得漂亮,他們當時非要將她帶出山里,說養(yǎng)大了供奉給蛇神�!�

    “其實據我所知,他們這些年供奉上來的少女,沒有幾個是自己家真正的親生女兒,大多數都買來的。有的虔誠一點,是買來從小養(yǎng)大,就像桑家那樣,讓少女從小接觸蛇類,將來才好更容易被選中當蛇神的妻子�!�

    “但是大多數,都是臨時買來的,什么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被灌了藥,送進了蛇神的窩里。從來沒有活得到第二天的�!�

    “桑若云這些年來,是最有天賦,最有可能活下來,變成神女的人。”石耀乾有些唏噓,“可惜了。她自己如此不潔身自好,好端端的,竟然和別人有了茍且,還有了孽種!他們這些信徒,哪里受得了?”

    “要我說,桑若云也是傻。這事兒要真成了,后半輩子,她的日子不知多好過。我也……”

    大概是反應過來,石耀乾硬生生的剎住了話頭,改而說道:“不過,她那情郎也真夠狠心的。竟然不肯帶她走�!�

    付拾一提醒李長博:孩子,桑若云的孩子。

    于是李長博便問了一句:“那桑若云的孩子呢?”

    “墮胎畢竟是個陰損事情。我哪能讓他們這么干�!笔砂桶托α藘陕暎抗庥行╅W躲。

    李長博卻嗅到了里頭的不對勁:“那你讓他們做了什么?”

    石耀乾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李長博,“也沒做什么,就是為了洗清她身上的罪孽,每日被蛇咬,每日還要好好沐浴——”

    好似沒有什么特殊之處。

    但李長博微一揚眉,直接問到了可疑之處:“冷水?”

    石耀乾不敢說話了,默默的又將自己縮了縮,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

    付拾一簡直都快要被氣瘋了,忍不住出聲:“現在是寒冬!那么冷!她還懷著孕!”

    她忽然有點明白,為什么桑若云會自殺了。

    不單單是因為情人的無情背叛,失去孩子,最主要是這種折磨。

    在這樣的折磨下,一個心態(tài)再好的人,也容易崩了。

    不求活下去,只求速死,能夠不再繼續(xù)承受折磨。

    付拾一抿緊了自己的嘴唇,拳頭都握緊了。

    石耀乾聲音有點兒小,干巴巴的提醒:“不是我干的,我就說了句,洗清罪孽,主意是他們想出來的�!�

    他似乎覺得還有點兒委屈:“今年輪到桑家供奉,他們家也沒有別的準備,最近長安城查得嚴,買個人來也不好辦,他們自己鬧出來的事情,非要拿桑若云來,我也沒辦法�!�

    看著石耀乾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甚至還覺得自己挺無辜的樣子,付拾一閉上了嘴巴,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最后,她只問了一個問題:“那桑若云死后,是誰處理的尸體?”

    石耀乾倒沒想著要隱瞞什么,直接就說了個人名:“叫楊素。他弟弟干仵作的,他家賣棺材的。有時候也給人處理一下尸體�!�

    付拾一這下明白了。

    她也沒心思繼續(xù)聽石耀乾那些話,而是直接去了牢里。

    牢里關押著昨天被抓回來的那些信眾。

    由于人太多,牢房現在完全處于一個爆滿的狀態(tài)。

    所以付拾一也只能一間一間的問。

    很快她就找到了楊素。

    楊素年紀已經三十五了,中年男人,看著還是挺和氣的一個人。

    他站起來的時候,付拾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周圍。

    沒看見熟悉的面孔。

    付拾一微微松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提起來。

    她問楊素:“你是楊素?桑若云的尸體是你處理的?你弟弟呢?”

    三連問直接將楊素問懵了,他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才低頭回答:“我就是楊素,是我處理的尸體,我弟弟他回老家去了。”

    “你處理尸體的手段,是跟誰學的?”付拾一再問一句,同時緊緊的盯著楊素,關注他的微表情。

    楊素倒也沒有撒謊,很平和的回答了:“小時候,我也是跟他一起學仵作的。只不過,仵作不掙錢。不如賣棺材掙錢�!�

    說完這句話,他微微頓了頓,隨后說了一句特別有哲理的話:“仵作不是每個人都能用得上,但是棺材人人最后都得買一個。”

    付拾一一時之間,發(fā)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最后,她擺擺手:“這個不重要。你縫合的手法——”

    “我看他練過,忍不住學了過來�!睏钏卮蟠蠓椒降某姓J了:“我是這兩年才加入了神教,他們都在老家,不知道這個事情。”

    付拾一盯著他。

    楊素大大方方,很坦蕩。

    收回目光的時候,付拾一不動聲色問了句:“你信奉蛇神是想要什么?既然是賣棺材的,你早就該看明白,世界上沒有人不會死�!�

    楊素平平靜靜:“我要錢和權力。蛇神是假的,我知道�!�

    付拾一徹底沒了脾氣。

    她不知道楊素算是聰明人,還是蠢人。

    結果楊素反而盯著付拾一說了一句:“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付小娘子這樣幸運。干這一行,還能被人看重�!�

    付拾一本來都打算走了,這會兒愕然片刻,忍不住笑了:“所以,你覺得,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幸運。而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運氣不好�!�

    楊素沒有反駁。

    終于到家了,明天就要好好碼字啦~

    ###第1839章

    隨他去吧###

    第1930章隨他去吧

    付拾一盯著楊素的眼睛,認認真真:“或許我是得了幾分眷顧,有運氣在�?晌蚁耄\氣總有用光的一天。就像是一個騙局,如果是假的,遲早都是要被拆穿的。你若和我做一樣的事情,為何旁人不會尊重你呢?”

    “如果想要被世人尊重,難道不是應該想一想,憑什么別人尊重你?”

    說完這句話,付拾一沒有再多說,轉身離去。

    也不知道楊素到底能不能聽懂她的意思。

    不過,走了一段路,付拾一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來:桑若云身上殘缺的器官,忘了問了。

    猶豫一下,她還是倒轉回去:面子什么的,哪有死者的完整重要?

    她回去的時候,楊素正在發(fā)呆。

    聽見她的腳步聲,楊素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有些尷尬。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楊素的態(tài)度忽然好了很多,“付小娘子還有什么話想問?”

    付拾一清了清嗓子:“桑若云的內臟——”

    “他們讓我扔了,我用鹽腌了起來,就在我家中,柜臺底下,有個罐子。就在里頭�!睏钏厥峙浜�,說得詳細又清晰。

    付拾一有些意外,不由看他。

    楊素失笑,不甚自然的別開頭:“她尸身被處理,原本是想在祭祀時,供奉給蛇神,讓教眾看著被焚燒。我本打算,回頭悄悄再與她骨灰埋在一處�!�

    付拾一點點頭,沒了別的話要問,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么。

    桑若云的尸體保存得其實挺好。

    但是這種事情吧,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說怪楊素吧,可楊素又做了這種事情。

    但夸他吧,也大可不必。

    就感覺怪怪的。

    最后付拾一什么也沒再多說,匆匆去尋找那罐子。

    當找回那罐子,付拾一回到長安縣衙門,鄭重其事的將那缺失部分取出,和尸身放在一起。

    徐雙魚和翟升在旁邊,也是一臉的肅穆。

    不過翟升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咱們到時候整理尸身儀容,怎么處理?”

    付拾一輕聲道:“我來縫合。到時候,內臟放入腹中,切口進行縫合,盡量處理得好看�!�

    頓了頓,她補充一句:“香料可以焚燒掉�!�

    翟升“嘖”一聲:“怪可惜的,那么多香料。多少錢啊——”

    付拾一也覺得暴殄天物,可也只能惋惜的攤開手:“那總也不能留著炒菜吧。”

    翟升和徐雙魚頓時一臉抗拒:大可不必如此!

    但想到那么多數量的香料,付拾一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他們這個教,真有錢�!�

    李長博已送走了李三郎,剛好過來查看情況,聞聲便說了一句:“這都是那些教眾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即便是桑家,除了兩位圣女之外,他們自家過日子很節(jié)儉。家中更是沒有存錢�!�

    付拾一驚呆了:“這么狠?”

    她真想問的是:這些人圖什么?

    李長博像是會讀心術,隨口便答了:“他們一家,男丁沒有人活過四十歲,他是唯一一個,而他曾吃過蟒蛇的皮�!�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秒懂。

    付拾一幽幽道:“有沒有考慮一下是家族遺傳��?傳男不傳女那種?”

    這個事情,翟升和徐雙魚立刻點頭,表示很大可能。

    然后徐雙魚實事求是道:“所以,忽然沒了,可能是……不是親生?”

    氣氛一時之間凝固。

    眾人面色都有點兒古怪。

    徐雙魚撓了撓腦袋,憨憨的問付拾一:“我說得不對?”

    付拾一干笑兩聲:“是有這種可能。但這種事情吧,還是看破不說破比較好。都四十幾歲的人了,他肯定受不了這個事情——”

    徐雙魚還是比較聽話,當即乖乖的點頭:“哦”了一聲。

    付拾一看著徐雙魚不是很懂的樣子,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不由得為自己這個學生操心起來:這樣容易挨打的!

    李長博則是催促付拾一:“若無事,便先回去吧。河源郡主那頭,你不過去看看?”

    付拾一這才想起來,河源郡主的婚事,就在眼前!

    她趕忙轉身就跑:“我這就過去�?茨懿荒軒蜕厦Γ �

    李長博看她敏捷的樣子,不由失笑:付小娘子真是一心撲在了事業(yè)上。

    翟升悄悄問李長博:“李縣令,這次動靜這么大,真的沒有達官顯貴牽扯其中嗎?不會找我們麻煩吧?”

    “自然有�!崩铋L博言簡意賅:“但你們不必操心此事。一切有我�!�

    翟升不由得肅然起敬,掏出了個大拇指:什么是大唐好縣令?這就是啊!

    李長博微笑離去,衣袂微動間,氣度昂然。

    而此時,衙門外,李沐心急火燎的扒著門框,伸長了脖子等回稟。

    知道縣衙今天發(fā)生了大事,李沐就猜測可能是鈴娘找到了,毫不猶豫就偷溜出來,一路跑過來。

    怕被家里人知道,他連騎馬都不敢,就這么一路自己用腿跑的。

    這會兒他身上都是汗,呼哧呼哧喘著氣,可身體上的疲累,抵不過心里的焦灼。

    李長博知道這個事情時,猶豫了片刻,便點點頭,讓李沐進來了。

    不過,并不讓他去見鈴娘,只讓人將他帶過來。

    李沐被帶過來時候,忍不住的張望,一心只想看看鈴娘。

    “別看了,鈴娘不在此處�!崩铋L博開門見山,一句話打消了李沐的心思。

    李沐一愣,隨后收回目光,緊盯著李長博:“鈴娘找回來了嗎?”

    少年郎的臉上,全是不安和期盼。

    李長博頷首,先給他安了安心:“找回來了,人沒事。只是吃了些苦,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了�!�

    一聽這話,李沐立刻要求去看一看鈴娘。

    “可鈴娘不想見你�!崩铋L博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喝一口茶,說出這個無情的情況。末了,趁著李沐呆若木雞的時候,還問了他一句:“你見了鈴娘,又怎么樣呢?”

    一句話,就將李沐給問住了。

    李沐抿緊了嘴唇,面上都繃緊了,眼底有掙扎,也有迷茫。

    最后,就只剩下了濃厚的絕望和無力。

    他的肩膀一點點垮了下去,像被千鈞的重量給壓住。

    大家明天見啦

    ###第1840章

    不如散了###

    第1931章不如散了

    李沐最后哭了。

    哭得像是個被搶了糖的三歲孩子。

    李長博忍無可忍,不得不提醒他:“注意形象�!�

    李沐抱著袖子擤鼻涕,哀怨的看李長博:“鈴娘是不是怨恨我?”

    李長博看著他哭花了的臉,以及臉上的鼻涕眼淚,默默的放下了茶杯。然后認真說了句:“也許是想得明白?”

    他言簡意賅:“注定無望的事情,何必眷戀?她比你果斷。”

    李沐咬著嘴唇,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最后,他又撒潑打滾起來:“不行,我一定要見她一面!”

    李長博簡直被他鬧得不行。

    最后,只好再去幫他問問。

    鈴娘聽聞這個事情,卻還是沒第一時間答應。

    反倒是除辛說了句:“若真想斷了,不如說清楚�!�

    鈴娘低聲道:“或許,相見不如懷念�!�

    “可若不當面說清楚,他未必會接受。到時候怕還是會忍不住糾纏�!背谅曇魷厝�,輕聲勸解。想起從前往事,她語氣中更是多了幾分感慨:“有時候,想什么,就說出來。就算心頭有什么疙瘩,說出來,未必不是好事�!�

    鈴娘看著除辛,有些糾結。

    除辛鼓勵看她。

    最終,鈴娘還是答應下來。

    只是鈴娘因為身體緣故,不好挪動,更不能吹風受寒,所以只好讓李沐過去藥廬。

    除辛體貼的退出來,讓他們好好說話。

    她出來時候特地帶上在爐子上熬了半日的藥膳湯,帶過去給厲海喝。

    這些年,厲海受過不少傷,雖然現在看似健壯,但底子還是有些損傷,她這些日子,特地配了藥膳給他調養(yǎng)。

    不過厲海忘記過來喝,索性她就特地去送。

    每次過去送,厲海面無表情的臉上雖看不出什么端倪。

    可他卻總挑人都注意到了的時候才喝。

    每每搞得人心泛酸,忍不住哀嚎:“我也要娶媳婦!”

    那頭,李沐到了藥廬之外,反而又有點兒不敢進去。

    他看著眼前的草簾,半晌不敢伸手去撩。

    屋里一片安靜,仿佛沒有人一樣。

    直到聽見里頭響起咳嗽聲,他才陡然一驚,下意識撩開門簾就進去了:“鈴娘,你怎么了?”

    跨進去那一瞬間,他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怎么這樣莽撞就進去了?

    等到四目相對,李沐更加心虛。

    他別開頭,咳嗽一聲:“你怎么了?可是受涼了?”

    不知道何故,他竟有點不敢看鈴娘�?尚睦镉泻孟袷秦垉鹤弦粯樱惹邢肟匆谎�,看一眼她好不好。

    “昨夜受了涼,有些風寒咳嗽,不打緊,除辛大夫已經熬了藥給我喝�!扁從镉门磷游嬷�,壓著自己的咳嗽,盡量說得心平氣和,盡量說得云淡風輕。

    至于昨天夜里的細節(jié),她不打算多說。

    李沐看著眼前的鈴娘,忽然有點兒陌生。

    似乎眼前這個女子,竟和記憶中的人有些出入。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可好似內里有些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鈴娘看了一眼李沐,忽問他一句:“最近你過得怎么樣?瞧著瘦了點�!�

    本來沒見面之前,李沐覺得見面之后,有千言萬語要說,比如這段時間他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涩F在,張了張口,他最后訥訥的說了句:“也還好�!�

    “那就好�!扁從稂c點頭,沒了話語。

    李沐也不知該說什么,一時也未曾再開口。

    屋里氣氛漸漸的凝滯,甚至還帶了一點尷尬。

    最后,李沐還是打破了沉默,只是聲音有點兒低落下去:“他們說,你那日問我要不要和你一起走,其實我和不和你一起走,你都是要走的,是嗎?”

    鈴娘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承認了:“是。我那個時候,打算離開。不管你跟不跟我走,我都要走的�!�

    只是沒想到,反而因此沒走成。

    李沐靜默片刻,頭更加低垂下去,手指無意識的收緊,又松開,最后連聲音都變得無力:“那你是不是怨我了?甚至想沒有我——”

    他有些煩悶的住了口:這么問似乎也不對,和自己真正想問的東西,有些出入。

    可鈴娘聽出了李沐的意思。

    鈴娘大大方方承認了:“是啊,其實沒有你,我也能接受。你我之間,本來就是露水情緣。自從知道你身份,我就知道,大概我們是有緣無分�!�

    “我……心里做好了準備。”鈴娘嘆了一口氣,面上一片坦然:“其實那天你拒絕了,我也不會怪你。甚至,我現在也后悔去問你了。因為如果不是你,我或許不會被抓回來�!�

    “這個時候,我本該已經到了我想去的地方,過安穩(wěn)的日子�!�

    也不會遇到這些事情。

    后面這句話,鈴娘未曾說出口。

    至于懷孕這件事情,她也沒打算告訴李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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