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而秦臺聽完了這個要求,震驚得當(dāng)時就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他卻覺得自己所有情緒都被看穿,登時狼狽低下頭,近乎崩潰的喊了一嗓子:“我是恨他!我是討厭他!他好好的呆著不行嗎?!”
“非要來學(xué)堂找我?”
“非要傻笑著告訴別人他是我哥哥?”
“非要別人笑話我,我是傻子的弟弟?”
“他喜歡吃糖瓜就喜歡吃糖瓜,為什么非要硬塞給我?我新衣裳都被弄臟了了!見了先生,還被訓(xùn)誡不知清正自身,不是君子!”
秦臺崩潰著大哭出聲:“我就是討厭他!就是想他死!那又怎么了?難道你們誰想要一個傻子哥哥?說是他成婚了,以后不會連累我,可是他會老老實(shí)實(shí)的呆在家里不找我嗎?”
“一個月,能叫人來找我三四回!成婚那天,還要偷偷告訴我,他最喜歡我,最想和我一起生活!”
秦臺抬起袖子,胡亂的往臉上抹,卻怎么也抹不干凈那些不停涌出來的眼淚。
那些眼淚混雜著鼻涕,糊了他一臉。
秦家婦人在旁邊一臉震驚的看著小兒子,也愣住了,一動不動的,傻傻的看著他。
在場所有人既有一種理解秦臺的感覺,又有一種覺得為了這個殺人,未免太荒誕的感覺。
不過,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所有人也都去掉了那一層猜測,覺得秦臺絕對是兇手。
秦臺還沒有說完,他一臉哭,一面發(fā)泄似的說著那些他心里頭介意的事情。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聽著,心頭荒誕越來越嚴(yán)重。
直到秦臺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個哭累了的孩子一樣,停了,李長博這才徐徐開口:“所以那天晚上,你越想越氣憤,就偷偷爬起來,溜出家門,然后殺了你哥哥和嫂嫂�!�
李長博用的肯定句。
所有人都看住秦臺。
只要秦臺說個是,那這個案子,就算塵埃落定,也明明白白。
可是秦臺只是茫然的抬起頭來,抽噎著:“��?我沒殺人啊——”
眾人齊刷刷瞪圓了眼睛:???那你剛才說那么多?
付拾一煞有介事點(diǎn)點(diǎn)頭:對嘛,這幅樣子,看著可不像是殺人兇手。這點(diǎn)心理承受能力,剛一見血,估計就嚇哭了。
李長博微微蹙眉,卻也沒太驚訝,只又問他:“那,那天夜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秦臺擤了一把鼻涕,大概覺得挺丟人的,臉上通紅,目光游離:“我是爬起來,偷偷過去找他了。”
他說到這里,就停頓下來,表情扭扭捏捏,不肯利索往下說。
這可把眾人急得差點(diǎn)跺腳:這說一句停三停的,還剛好斷在關(guān)鍵處,真想一下掐死他!
王二祥忍不住出聲:“你倒是說�。 �
秦臺努力收拾了一下衣衫,盡力讓自己看起來還是像個君子一點(diǎn)。
他偷偷看一眼芝蘭玉樹的李長博,又將背脊挺直一點(diǎn),只是說話時候,還是羞慚到臉紅和結(jié)結(jié)巴巴:“我過去敲開門,然后跟他們說了一些……一些話�!�
他又不肯說了。
這一次李長博主動接話,微微揚(yáng)眉,很是了然:“這些話很難聽?”
秦臺點(diǎn)點(diǎn)頭。
等了片刻,周圍還是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他抬起頭悄悄四下里看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無聲催促。
他被這些目光看得只能往下說:“我跟他們說,讓他們以后不要來找我。”
“尤其是嫂嫂,我跟她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傻子,你就不能攔著他嗎?家里買你來,你就要做好該做的事情!”
“還說,雖然我嘴上叫著哥哥和嫂嫂,但事實(shí)上,我心里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哥哥和嫂嫂,最好我們就是兩家人!”
“我還說,以后我是要做官的,讓他們不要給我丟人。”
秦臺越說越心虛,頭也越來越低。
眾人也難免有點(diǎn)氣憤。
“然后嫂嫂她很生氣,讓我哥哥把我趕走,就說以后就算窮死餓死,也絕對不會去找我。讓我放心。他們絕不會丟我們的人。但是以后,我也休想進(jìn)他們家的門。我要再不走,她就拿掃把趕我出門�!�
秦臺說到了這里,還感慨一下:“我嫂嫂可真兇。嚇得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匆匆忙忙走了�!�
“那傻……我哥哥他當(dāng)時哭了�?拗臀业搅舜箝T邊,問我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他�!�
秦臺抿了抿嘴唇,“我說是。”
“他哭著跑回去。我在原地站了一會,替他們把門掩上,也走了�!�
秦臺還是真的挺聰明的,他局促不安的分析了一句:“所以我猜,可能沒有痕跡,是因?yàn)樗麄円矝]有出來關(guān)門?”
眾人已是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了,最后只能面無表情。
秦家婦人早已經(jīng)傻了眼,回不了神。
李長博卻點(diǎn)點(diǎn)頭,承認(rèn)了秦臺這個想法:“是有可能。”
秦臺低下頭,越發(fā)覺得,氣度高潔的李長博像天上的月亮,自己如此陰暗丑陋,就像是陰溝里的癩蛤蟆。
如此差距,叫人忍不住羞怯自卑到摳緊腳趾。
###第1407章
到底是誰###
大唐驗(yàn)尸官第一卷第1407章到底是誰不過,秦臺的話是說完了,眾人卻更加迷糊了:如果不是秦臺,那到底是誰?
偏偏這個時候,阿阮阿娘卻跳出來,非要指著秦臺的鼻子說,秦臺就是兇手。讓秦臺給自己女兒賠命。
她是這么說的:“你們家是花了不少錢,可也只是買了阿阮去找你你們家傻兒子!可沒說要她的命!”
眾人均是無言:這不是在為阿阮討公道,這分明就是在要錢!
這樣的父母,真是不要也罷!
付拾一看一眼手足無措的秦臺,又看一眼早已經(jīng)喪失了戰(zhàn)斗力的秦家婦人,于是干脆出聲問李長博:“那李縣令,你為何篤定不是秦臺呢?”
李長博笑笑,分明對付拾一的意思心領(lǐng)神會,當(dāng)即清晰無比的說下去:“自然不是秦臺。你忘了,綁人是麻繩。秦臺如果早有預(yù)謀,就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會懷疑到他的證據(jù)�?隙〞室庠陂T窗上留下痕跡�!�
“其次是他的膽子,若是殺人,他恐怕未必有那膽量�!�
“再然后,是人證,他父母就算當(dāng)時沒發(fā)現(xiàn)他出去了,他若殺人,身上必會有血跡。他父母也會發(fā)現(xiàn)�!�
“最后,是他自己說的那句話。他在后悔,當(dāng)時為什么要去找他們。為什么沒讓他們關(guān)好門。”
李長博輕嘆一聲:“他大概覺得,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付拾一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默默補(bǔ)充:最主要的是,這孩子膽子太小。干不了這么轟轟烈烈的事情。
這下阿阮的阿娘什么也說不出來了。輕哼一聲,想了想又嘀咕:“那還是你的。你要不是不關(guān)門——”
李長博淡淡道:“關(guān)門與否,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兇手既是早有準(zhǔn)備,那么不管如何,都一定會進(jìn)去殺人。
阿阮阿娘這才死了心,一聲不吭了。
而秦家婦人這會兒終于緩過來點(diǎn)�?墒且豢醋约盒鹤�,她眼淚就掉下來,卻說不出一個字。
付拾一在秦家婦人臉上,看到了一種名叫絕望的東西。
世上對于母親來說,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面對骨肉相殘。哪怕平日里有偏心,可總歸,手心傷了手背,都是疼的。
可這種局面下,也只能說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倸w都是咎由自取。如果秦家對大兒子不是這樣態(tài)度,小兒子又怎么會有樣學(xué)樣?
不過,也有人小聲問了:“那不是他,又是哪個?”
就連秦臺也抬起頭來,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李長博也不著急,只問了秦臺一個問題:“你阿兄有沒有說過,他和誰最要好?”
秦臺尷尬的摸鼻子尖,半晌搖搖頭:“我們很少說話�!�
“那他送東西呢?送什么最多?自己送,還是讓別人送?”李長博卻沒有半點(diǎn)灰心,只是繼續(xù)問。
秦臺這次仔細(xì)想了想,然后才肯定地說:“從前基本都自己來,后來漸漸的,就讓別人給送了。應(yīng)該是不讓他來�!�
“他有一次自己跑來了。一身泥,衣裳和手,臉上都摔破了。從那之后,他就很少來,來也是跟著嫂嫂一起�!�
“估計是嫂嫂管著他了�!�
秦臺猶豫一下,小聲補(bǔ)充:“可能也是因?yàn)槲艺f了幾句難聽話,阿娘訓(xùn)斥嫂嫂過�!�
“至于送的東西,有時候是一塊糖,有時候是一點(diǎn)錢,再有時候,可能就是破石頭了�;蛘呦隳沂裁吹�。”
“香囊應(yīng)該是嫂嫂做的。反正他覺得什么好,就給我什么�!�
秦臺一臉的噩夢:“有一次,給我送了一窩小麻雀!還特地抓了不少肉蟲子!嚇壞我了!”
付拾一腦補(bǔ)了一下打開罐子發(fā)現(xiàn)一堆蠕蟲的畫面,登時才頭發(fā)絲麻到了腳趾間,身上汗毛也頓時都豎起來:這個驚喜可真是讓人驚嚇到仇人喜聞樂見的地步!
眾人一時之間,也只能對秦臺表示理解:怪不得心里頭這么憎恨,也是委屈孩子了。
李長博咳嗽一聲,問了問重點(diǎn):“那后來送東西的人呢?是誰?你認(rèn)識嗎?”
“認(rèn)識,是村尾的一個窮光蛋,基本上每次都是他來�!鼻嘏_說著這話,還不經(jīng)意的瞥了撇嘴,輕哼一聲:“那人每次見了我穿的戴的,那眼神都叫人厭惡——”
這么說,是十分不喜歡這個人了。
這一下,不等李長博再問,旁邊就有人猜到秦臺說的是誰了,登時喊出來:“這不說的就是毛三光嗎?”
這個名字,真是讓人有點(diǎn)耳目一新。
付拾一微妙的重復(fù):“毛三光?”
有人“哈哈”大笑出聲:“這是外號。他們你們是不知道,錢花光,米吃光,人死光,就是三光嘛。”
其他人不少人也跟著笑出聲來。
付拾一一言難盡此時的心情:這個看似有點(diǎn)流氓的外號,實(shí)際內(nèi)容,比流氓這種行為還要可怕……
錢花光,米吃光,人死光,這不就是要絕戶嗎?
李長博也是一臉若有所思:“你們都不太喜歡這個毛三光?”
“也談不上不喜歡。他們家以前也挺有錢,就是人品不咋好,老愛占便宜,還摳。還算計過村里不少人。后來出了點(diǎn)變故,錢也敗光了,米也吃光了,死也死絕了。他是抱養(yǎng)來的�!庇腥私忉屢痪洌f了句還算公道的話:“也算是個苦命娃�!�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了一眼。
李長博頷首:“那就去將他叫來吧�!�
這頭有人去叫人,那頭其他人繼續(xù)介紹這個“毛三光”。
“說起來,這個毛三光其實(shí)也挺懂事的,從小也勤快。就是被他那個奶奶教得不太好。平日也不怎么和我們往來�!�
“他勤快是勤快,懂事就算了吧。跟著那樣的人,能多懂事?”
“我看其實(shí)也不完全是勤快,到了那個份上,還不做事,那不是等著餓死嗎?”
“他那樣的人,為了錢,啥事兒都干,真是窮瘋了。說起來,真是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啊——”
村民們嘰嘰喳喳的展開了熱烈討論。
付拾一暗戳戳的聽著,心道:再說點(diǎn)八卦,再說點(diǎn)八卦啊——難道就這么一點(diǎn)嗎?最好說出點(diǎn)有用的線索啊~
###第1408章
為了什么###
大唐驗(yàn)尸官第一卷第1408章為了什么付拾一聽了滿滿一耳朵關(guān)于毛三光的八卦。
然后對毛三光這個人,也有了一點(diǎn)了解。
毛三光這個人,性格比較沉悶,幾乎不和村里其他人來往。就算有來往,也是為了賺錢。
譬如,幫人送東西,幫人干活。
他掙來的錢,都花在了那個瞎了眼還的病的奶奶身上。
不過,毛三光今年年紀(jì)也不大,就剛十八。
按理說,這個年歲,在農(nóng)村,差不多都是要說親了。
結(jié)果毛三光這樣的家世,根本就沒人愿意嫁過去。
主要是,毛家家境不僅不好,而且是除了一個破爛房子,連地都沒有一畝。更不要說存款。而且他還有個拖累。
說到最后,不少人都覺得,也許毛三光還真是兇手。
毛三光很快過來了。
一看毛三光,就不難看出這個人到底有多窮:衣裳和破抹布也沒區(qū)別了。
毛三光整個人看上去有點(diǎn)陰郁,完全沒有半點(diǎn)陽光氣質(zhì)。
付拾一悄悄打量一番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李長博也是開門見山:“毛三光,你與秦晉之間,關(guān)系如何?”
毛三光怪異的抬起眼睛看李長博,然后回了一句:“他給錢,我跑腿。”
李長博也不計較,直接問下一句:“那你經(jīng)常替他跑腿?”
毛三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那這個東西是你的嗎?”李長博拿出了那個玉墜子。
毛三光看著玉墜子,愣了愣,沒吭聲。
不過他這個反應(yīng),登時就讓其他人都起哄了:“他這個表情,一看肯定就是他的了!”
毛三光卻看著李長博,問他:“這個吊墜,你哪里撿的?”
吊墜已經(jīng)進(jìn)行了簡單沖洗,這會兒倒看不出曾經(jīng)的凄慘樣子。
只是繩結(jié)還是斷的。
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扯斷的。
李長博自然不會直接說,只是再度問了一句:“這個東西是不是你的?”
毛三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的�!�
付拾一頓時揚(yáng)眉:這么說來,兇手找到了?!
李長博自然下一個問題就跟兇殺案有關(guān)了:“秦晉成親那日晚上,你在何處?”
人群中一片嘩然。
毛三光皺眉,隨后清晰無比的說了句:“我那天晚上,沒在村頭。在外頭做。你們?nèi)柛舯诖宓膹埬窘陈��!?br />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在村子里,難道是別人?
隨后毛三光看了一眼李長博手里的吊墜,伸手就要取回:“還給我,這個東西,我掉了好久,一直沒找到�!�
李長博怎么可能將證物交給他?當(dāng)即只收回來,問毛三光:“什么時候丟了的?”
毛三光搖頭:“記不到了,應(yīng)該是在秦晉結(jié)婚之前就掉了�!�
“這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吧?怎么會弄掉了?”李長博的神色溫和,似是好奇才問了這么一句。
但是了解李長博的人都知曉,他問這話,絕對是另有深意。
付拾一也微笑臉:哪能那么巧呢。
毛三光陰郁的看李長博,倒一下子識破了李長博的意思:“你覺得,這個事情是我做的?我說了,那天晚上,我在隔壁村張木匠家里頭。”
“這個吊墜,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是傳家寶。我也不曉得啥時候掉的,有可能是被偷了,也可能是繩子不結(jié)實(shí),掛斷了。”
毛三光說到了這里,甚至有點(diǎn)兒陰沉的說了句:“畢竟是秦晉喊她婆娘編的,她當(dāng)時就不情愿,肯定沒用心。”
這么一說,好像很多事情,還真就合情合理了。
付拾一看李長博,只想知道李長博打算怎么破案。
如果真的有不在場證據(jù),那毛三光還真的就洗脫了嫌疑。那兇手就是另有他人。
李長博略一沉吟,才再度開口:“驗(yàn)掌印吧。”
付拾一頷首,拿出了那個掌印來,讓毛三光來對比。
毛三光猶豫一下,才伸出手,攤開手掌。
別看毛三光還年輕,身上也瘦,但事實(shí)上,他卷起來的袖子處,露出來的都是肌肉。
那種線條勻稱的肌肉。
換言之,就是體脂率極其低。
毛三光手指很長,但是上面布滿了老繭。厚厚的老繭,無一不在訴說著這個年輕人艱苦的生活。
本來付拾一覺得,手掌應(yīng)該是能對上的。
結(jié)果比對了一下,居然對不上。手指長出去一大截。
付拾一盯著毛三光的手,陷入了沉思。
毛三光收回了手,面色有些漠然。
最后,他反問李長博:“我能走了嗎?我還要趕著去做活�!�
李長博皺眉,卻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頷首:“最近不要走太遠(yuǎn),若有必要,我們還要問你�!�
毛三光“嗯”了一聲,撥開人群就要走。
付拾一心中一動,輕聲說了句:“繩子如果斷了,那么是不是就應(yīng)該換繩子,才能繼續(xù)戴?”
李長博頓時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
當(dāng)即,他面色微沉,直接叫王二祥將人拿住了。
毛三光用力掙扎了幾下,當(dāng)然掙扎不開。只被強(qiáng)行扭了回來。
他抬頭看李長博,眼神陰郁:“你干啥子?”
李長博笑了笑,重新將吊墜給他看:“你說,如果你的繩子斷掉了,吊墜才丟失。那撿到的人,會不會重新?lián)Q繩子?”
毛三光的臉色頓時變了。
但是他只是重復(fù)了一遍:“我那天在隔壁村,張木匠家里幫他干活�!�
“是干了一晚上嗎?”付拾一插嘴問一句,笑瞇瞇的:“還是晚上一個人在睡覺?”
李長博側(cè)頭問其他人:“張木匠離這里,遠(yuǎn)不遠(yuǎn)?”
村里有人就回答:“不遠(yuǎn),兩刻鐘就走到了�!�
聽到這里,李長博便沖著毛三光微微揚(yáng)眉:“不過兩刻鐘而已,睡下之后悄悄來,再悄悄回,不難。”
毛三光皺著眉頭,硬氣的說:“我沒有�!�
然后他看一眼付拾一還沒收起來的掌印,直接說道:“這個也對不上�!�
付拾一慢吞吞的補(bǔ)充:“我一開始想著,只有一個人。但事實(shí)上,為什么不可以是兩個人呢?只需要另外一個人,沒對阿阮動手就行,你說是不是?”
村民里頭,有個人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登時大聲喊起來:“肯定就是他!他那時候,被打慘了,肯定恨死秦家人了!”
###第1409章
想起來了###
大唐驗(yàn)尸官第一卷第1409章想起來了也許是這幾個關(guān)鍵詞,一下子提醒了秦家兩口子。
那個秦家婦人一下子想起來一些事,指著毛三光就罵了起來:“我曉得你是誰了!你就是小時候,想用個破玉換我們家大郎好玉那個窮酸小兒!”
“好哇你,定是你!你小時候就心術(shù)不正,長大了還能好?”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秦家婦人一口氣罵了好些。
毛三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最后他像是忍無可忍一樣忽然喊了出來:“不是我偷的,是他自己非要跟我換的!你們?yōu)槭裁炊家┩魑�!�?br />
秦家婦人臉色也同樣難看:“大郎又不會撒謊冤枉你!”
“傻子就不會撒謊嗎?!”毛三光幾乎是用盡力氣嘶吼出聲。
現(xiàn)場登時靜默了一瞬。
這個問題,砸在了所有人心上。
也是毛三光語氣太過悲憤,所以才會讓人忍不住的順著他的話去想一想。
毛三光面色陰鷙的看所有村民:“你們明明有人看見了,卻一聲不吭,任由我被冤枉,任由我被打。最后隨便勸了兩句,就當(dāng)是把這個事情過去,算什么?”
人群中有人尷尬著開口:“你一個小娃娃家——”
毛三光又是一聲嘶吼:“小孩難道就活該被冤枉?”
這句話,觸動了付拾一。
付拾一不由得多看毛三光幾眼。
毛三光已經(jīng)紅了眼,不知是氣的,還是委屈的:“憑什么?”
人群里有人嘀咕一句:“小時候事情記恨到現(xiàn)在,真的是心眼比針小�!�
登時不少人紛紛附和,說辭不一,但是大意都是毛三光太計較了。
付拾一忍不住出聲說了句公道話:“小孩子也有臉面,也有自尊心的。既然是冤枉他了,就應(yīng)該道歉。小孩子也是人。不該這樣的。小孩子也會長大,小時候特別委屈的事情,為什么就不能記恨呢?”
“別小一句話帶來的影響。有時候,一句話,真的能影響人的一生�!备妒耙挥挠牡膰@一口氣,不太認(rèn)同村民們的話:“再說了,作為大人的,說一句公道話很難嗎?如果看見了,幫忙說句話,又怎么了?看著孩子挨打,不會于心不忍嗎?”
付拾一放輕了聲音:“還是說,怕得罪秦家,讓秦家下不來臺?為了大人之間的面子,就把小孩子不管不顧?”
這話大概有點(diǎn)戳人心窩子。
反正付拾一這話剛說完,登時人群中不少人都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和難看。
李長博笑看付拾一一眼,忽然出聲說了句:“畢竟,棍子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一旁的毛三光,早已經(jīng)愣了神:不是說我是兇手,要拿我?怎么還幫我說話了?
王二祥像是看出了毛三光的心思,當(dāng)即笑呵呵說了句:“你是不曉得,我們李縣令和付小娘子最公正。任何時候,都是對事不對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分明眼底都有小星星在閃光,那一臉的崇拜,更是閃瞎了毛三光的眼睛。
毛三光:這人怕不是有毛��?
村民被付拾一和李長博聯(lián)手起來一頓硬懟之后,一個個也不好意思吱聲,就是不知道是攝于強(qiáng)權(quán),還是真的內(nèi)心觸動。
反正秦家婦人是不覺得毛三光沒錯,振振有詞道:“大郎腦子不會算賬,他比大郎年紀(jì)還大,難道還不懂事?不知道不該答應(yīng)?他就是貪心,連大郎的便宜都占!”
毛三光陰鷙的笑了,說了句話:“你倒是不貪心,把兒子扔在這里。其他孩子都不跟他玩,只有我跟他玩,他討好我,難道是我貪心?”
秦家婦人愣住。
“你兒子被人追著罵是傻子,用石頭砸,騙他吃草,吃泥巴,你管過嗎?”毛三光說完這句話,就索性閉上眼睛,不吭聲了。
秦家婦人已是徹底呆了。
這個時候,李長博緩緩說了句:“陳年舊事,很難再說得清楚。今日,只說案情�!�
他轉(zhuǎn)頭看住毛三光,提醒他:“若你現(xiàn)在說實(shí)話,還可以算你主動認(rèn)罪,若你執(zhí)迷不悟,等到查出你確實(shí)在案發(fā)現(xiàn)場,到時,你命難保。”
毛三光忽然樂了:“這以為我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他這個人陰沉沉的,笑起來也是半點(diǎn)不陽光開朗。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毛三光不會認(rèn)罪的時候,毛三光卻說了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話:“人是我殺的�!�
眾人頓時嘩然一片。
毛三光這話,就等于是承認(rèn)一切。
李長博微微揚(yáng)眉,立刻追問:“你為何要?dú)⑷�?�?br />
毛三光沒什么猶豫,直接說了句:“他們知道我是誰,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說出去�!�
頓了頓,他也不用李長博再多問一句,直接往下說:“我窮怕了。不想繼續(xù)窮下去。而且,小時候時候,我沒忘。我一直想怎么報復(fù)他們家,覺得,這樣的報復(fù),最好。”
“那天晚上我回來,本來想撬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門開著,于是我偷偷進(jìn)去,就聽見他們兄弟兩個在吵架�!�
毛三光譏誚的“嘖”了一聲:“都說讀書人斯文懂禮,可那些話,真難聽�!�
這話直接戳到了秦臺的肺管子,秦臺臉上一下子漲得通紅。
“本來我想把三個人一起拿下,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留下一個,正好到時候當(dāng)替罪羊。秦家那個老女人,到時候估計要瘋。”
毛三光笑了幾聲。
秦家婦人氣得幾乎要吐血。
“然后我等他們吹了燈,沒動靜了,才悄悄出去,把人綁起來,然后又把阿阮……了,她平時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最后還不是任由我擺布?”
毛三光舔了舔牙,這個動作,無比的邪惡。而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惡意,更叫人一下不寒而栗。
付拾一一直聽著毛三光,也仔細(xì)聽著毛三光的話。
不得不說,毛三光的所有話,都和證據(jù)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符合。
也就是說,毛三光,他真的在案發(fā)現(xiàn)場。
他參與了一切。
李長博也一直聽著,自然也發(fā)現(xiàn)一切都對得上,他沉聲問毛三光:“這件事情,是你一個人所為嗎?”
毛三光聳聳肩:“那不然呢?這樣的事情,除了我敢做,其他人難道還敢做?”
###第1410章
你在撒謊###
大唐驗(yàn)尸官第一卷第1410章你在撒謊毛三光剛說出這話,付拾一立刻脫口而出:“你在撒謊!”
李長博的笑容也冷凝下來,明顯同樣不相信毛三光的話。甚至他還緊接著意味深長說了句:“現(xiàn)場第二個人,究竟是誰?對阿阮下手的人,是誰?”
他看著毛三光,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一切:“你將那吊墜給的人,究竟是誰?!”
毛三光猝不及防被說中心底秘密,陡然抬起頭來,震驚看住李長博。
李長博依舊還是目光如針,就這么死死的盯著毛三光。
毛三光只能狼狽的避開,然后搖頭:“沒有別人。你說什么,我不懂�!�
付拾一微笑臉,頂上去:“是嗎?你不懂?你不懂,你告訴我,為什么遺失了這么重要的東西,你沒有馬上去找?”
“為什么繩子不結(jié)實(shí)斷了,可撿到的人沒有換繩子?”
“為什么你明明在現(xiàn)場,卻對不上手掌�。俊�
“為什么明明都對不上,你卻如此爽快就承認(rèn)了是你?”
她饒有興味的看著毛三光上下打量,問出了一句最讓人心慌的話:“你為什么要替另外一個人遮掩呢?”
毛三光幾乎是被這話驚得渾身肌肉都下意識繃緊了一瞬。
別人或許看不出,但是王二祥哪里有感覺不到的?當(dāng)即看了毛三光一眼,半點(diǎn)不客氣的喊出聲:“這小子他緊張了!”
付拾一看著毛三光,揚(yáng)眉,微笑。
毛三光毛骨悚然:這兩個人到底什么來歷!男的已經(jīng)夠厲害了,結(jié)果這個女的也差不多!
渾身秘密都被看光的毛三光,這一刻感覺自己像是在果奔。
那種感覺,讓毛三光忍不住想要裹緊衣裳。
李長博的微笑明明如同三月陽光和煦,可是這個時候,在毛三光眼里,只覺得猶如地獄惡鬼來勾魂,讓人整個都毛骨悚然,他甚至想喊上一嗓子:你別過來——
可惜,該來的還是會來,李長博緩緩開口:“你若不說,我們慢慢找,總能找得到。我猜,你之所以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給對方,要么,對方是你親人,要么,就是拿住了你什么把柄,再要么,就是你心愛之人的親人——”
毛三光汗毛倒立,驚恐的看著李長博。
這感覺,就像是凌遲,或者是扒皮。一寸寸的,把你所有想要掩蓋的東西,扒出來,給大家看。
李長博卻饒有興致的看著毛三光:“你說是哪一種?”
毛三光想逃避,可被王二祥死死的按著,他想低頭,王二祥卻手疾眼快,直接掐住了毛三光的腮幫子,讓他不得不仰著頭。
就在毛三光想閉上眼睛的時候,付拾一幽幽的聲音傳來:“這個動作熟悉嗎?”
僅僅是這么一句話,頓時就讓毛三光想明白了,到底為什么熟悉。
因?yàn)槟翘煲估�,阿阮也是這樣被捏著臉頰,想咬舌都不能。她恨恨的瞪著他們,像要吃人。她嘴唇龕動,像是在咒罵。
毛三光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付拾一微笑,繼續(xù)用那種語調(diào)說話:“你是不知道,阿阮真的是顯靈了。如果不是阿阮嘆氣,主動張開嘴,吐出了這個吊墜,我們還真差不到你身上。”
“你要還是不說,說不定阿阮就要去找你了——”
付拾一的聲調(diào)怨氣十足,就像是阿阮上身。
這一下,不僅毛三光被嚇到了,就連村民們也被嚇得不輕。
甚至有人短促的尖叫一聲:“真的假的?”
付拾一抬手就發(fā)誓,怎么毒辣怎么來:“如果我有半句假話,那就讓我做飯沒有鹽,吃菜吃出蟲,買糖都不甜!”
對于這個誓言,付拾一那是半點(diǎn)心理負(fù)擔(dān)也沒有。
畢竟,是阿阮自己嘆氣的,也是她自己主動露出了“韭菜”來。
至于是不是顯靈——反正她覺得是顯靈就行了!
而村民們都愣住了:這算是什么誓?你要說不夠毒辣吧,可想想這個情景,感覺是活下去一點(diǎn)盼頭都沒有了……可你要說毒辣吧,比起那些生生死死的,好像又差了點(diǎn)……
不過,沒有一個人懷疑付拾一的誠懇。
自然也就不會懷疑付拾一說的話。
只有毛三光將信將疑:??
付拾一眼神無比誠懇:“真的,不信你試試�!�
毛三光的表情,更加陰郁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還是堅持住了:“就是我一個人�!�
付拾一氣得冷笑:“那另外一個是什么?鬼嗎?那手掌印是誰的?”
李長博淡淡道:“想要知道是誰很簡單。那人說不定現(xiàn)在就在這里看著,直接叫所有男人來對比手掌印就是�!�
“或者互相辨認(rèn)一下,看看誰沒來看這個熱鬧——”
登時,毛三光的表情都變了。
可是他依舊咬緊了牙關(guān),一個字也不肯說。
于是一群不良人就各自忙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