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那婦人頓時瞪大了眼睛,一瞬間渾身都哆嗦起來:“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句話,她費了很大功夫才問出來。
付拾一看一眼門口,遲疑道:“就是……我懷疑你丈夫可能是自殺�!�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婦人忽然就像是抽空了渾身力氣,軟軟的就往下坐,更是長出一口氣:“你……你……”
付拾一趕緊去扶住了她:“您先別著急,也別太激動,只是說懷疑。不管怎么著,人都死了,咱們再著急也沒用了不是!”
這話她剛說完,一抬頭就看見李長博站在門口,一臉的一言難盡看著她。
付拾一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說了啥……
她低頭看一眼懷里的婦人,果不其然就看見對方眼眶通紅,吧嗒吧嗒掉眼淚。
付拾一僵硬又尷尬,最后心一橫,干脆利落岔開話題:“那房門——”
“倒也沒用門栓。一推就開了——”那婦人哭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可昨兒晚上我睡之前,還過來看他的,那時候都還好好的�!�
李長博走過來,聲音放柔和了些:“那這幾日,他可有不順心的事情?昨日你們可有說什么話?他交代過什么事兒沒有?”
那婦人不停的搖頭,依舊是只�?蕖�
不只是她哭,那小孩也哭。
一時之間,屋里哭聲震天響。
付拾一試探著勸了句:“要不然,我們幫你查一查?看看他為什么尋了短見?”
不管是意外,還是自殺,也是要去官府備案的,所以的確是要弄清楚原因。只是一般官府不管這個事兒,除非有人報案。
但是現(xiàn)在既然遇到了,看著兩人一問三不知的樣子,付拾一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
她看向李長博:“要不你先回衙門?我在這里弄這個事兒。”
李長博倒不急:“衙門那頭有謝師爺,我也幫你一起�!�
其實李長博什么忙也幫不上——無非就是想在這里看著付拾一。
付拾一點點頭,也就沒催他,只又看母子二人。
那小孩最先回應(yīng):“你只要幫我們,你讓我干什么都行!我能幫你家天天挑水!”
付拾一:……我不挑水,我有水井。
那婦人也點頭:“勞煩小娘子幫咱們看看吧——”
她環(huán)視一圈,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淚又落得更兇了:“雖說人死如燈滅,可總要知道為什么�!�
王二祥他們已經(jīng)將尸身安置妥當這會兒又湊了過來。
也不必吩咐王二祥就主動問:“我能做點什么?”
付拾一猶豫片刻,就搖頭:“你們不用動。”
然后她就去了書桌前頭。
書桌不大,除了筆墨紙硯之外就是兩本書,還有一個算盤以及一個賬本。另外還有個小箱子擺在書桌旁邊粗略打開一看里頭都是賬本。
拿出來的那個賬本是擺在正中間的。而且是翻開的。
上面還有朱批——
桌上硯臺里還有已經(jīng)干涸的墨,另外還有一個盤子里是朱砂。
朱砂也是調(diào)好了又干了。
付拾一再看看那筆也是一紅一黑,都沒來得及洗。
筆洗里一團渾濁看樣子昨日不僅沒來得及洗筆,也沒來得及倒了臟水。
再看燭臺里蠟燭是燒完了的。
付拾一拿起賬本仔細看了看,便側(cè)頭問那婦人:“你丈夫是賬房先生?”
那婦人點點頭低頭將眼淚擦了擦,這才哽咽道:“是。他也沒別的本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小時候一直讀書,如今也只能賣點字畫,幫人算賬為生�!�
“年底了,如今他就幫人盤賬。這個是前日拿回來的。說是主人家趕著急要。所以才熬夜弄——”
付拾一點點頭,隨后又拿起箱子里其他的大概翻了翻。發(fā)現(xiàn)基本都有了朱批。
“這么多他兩天就算完了的確是厲害。”付拾一咋舌驚嘆:“這怕是從拿回來就沒睡?”
那婦人點頭:“是。拿回來當天,就沒睡。天快亮了還是凜兒勸他他才去睡了一會兒�!�
“那這兩日你們可曾吵架?家里有什么事發(fā)生嗎?”付拾一問那婦人:“或者說在外頭他有沒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婦人搖頭:“昨日除了凜兒跟他吵鬧幾句,就沒發(fā)生什么事兒。家里窮,我抱怨了兩句,但后頭也沒什么了……至于外頭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付拾一點點頭,“我再去看看尸身。”
說完這話,付拾一就走出去堂屋,仔細看了看尸體。
尸體面容自然不必說,的確是十分安詳,和剛才進來時看的沒兩樣。
而且臉色紅潤,嘴唇鮮紅,和一氧化碳中毒死的癥狀一模一樣。
付拾一盯著看了會也沒看出什么名堂,索性就伸手去撩袖子。
一撩袖子,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死者胳膊上,有淤青。而且不只是一條。
付拾一眉頭一跳,又飛快將另一只袖子撩起來,然后發(fā)現(xiàn)另一條胳膊上也有。
此時尸僵還未緩解,付拾一并不能夠?qū)蓷l胳膊放在一起對比。不過根據(jù)淤青位置,她基本可以斷定:“這是防御傷�!�
婦人和凜兒不懂,都是一臉疑惑:“啥?”
但是不管是李長博,還是王二祥,看付拾一驗尸多了,對這種專業(yè)術(shù)語也十分了解了,當即就都有點驚訝:“竟然有防御傷?”
付拾一點點頭,而后推斷:“看淤青顏色,估計也就是這幾天剛受傷的�!�
一時之間,李長博面上只剩了沉吟。
“這幾日,他出去過嗎?”付拾一問那婦人。
那婦人點點頭,又搖搖頭,而后指了指那一箱子賬本:“前日出去,將賬本帶回來的。然后就再沒出去過�!�
“他有沒有跟你說,在我外頭發(fā)生了什么事兒?”這次問話的,就換成李長博了。這個事情到現(xiàn)在,怎么看都是有些奇怪。
意外肯定不是意外,可是自殺……好好的人,為什么會自殺?
不僅是付拾一覺得納悶,就是李長博和王二祥,心里也是疑惑重重。
###第1058章
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讓那婦人仔細回想了好一會兒,最后卻還是搖搖頭:“他在外頭的事情,從來不跟我說�!�
頓了頓,她又急切道:“到底是怎么了?我們當家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付拾一猶豫一下,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再仔細檢查一下尸體,并再仔細檢查一下房間吧。”
李長博也看那婦人。
那婦人遲疑了一下。
凜兒當時就急了:“阿娘!”
“好吧�!蹦菋D人點點頭,卻還是皺眉說了句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不過就是個意外……總不能是有人殺了他吧?”
付拾一輕嘆一聲:“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不是意外�!�
李長博也點點頭:“的確不是意外。門窗都是關(guān)緊了,他既然叮囑過你們要注意這些,他肯定自己也就知道注意這些事情。所以,怎么會是意外?”
那婦人垂眸半晌,輕聲道:“也許是活著太累,所以他自己就動了手——”
這話用不著旁人說什么,凜兒就直接尖叫起來:“不可能!阿爺答應(yīng)我了,掙了錢就給我買弓箭!阿爺說,做完這一單,就能有錢!阿爺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阿爺昨兒還跟我說的!”
凜兒一邊說,一邊就哭起來。
那傷心欲絕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有些心疼。
王二祥忍不住摸了摸凜兒的頭,拉著孩子輕聲勸了句:“是是是,所以咱們一定幫你好好查一查�!�
那婦人也心軟起來,柔聲道:“阿娘說錯了,阿娘說錯了。”
既然決定好好查一查,那自然付拾一就要勘察現(xiàn)場和尸體檢驗。
這個功夫,羅樂清和徐雙魚也就過來了。
今日翟升請了假,故而沒來。
付拾一讓那婦人先帶著孩子去了孩子屋里,然后這才開始尸體檢驗。
脫開了死者衣裳之后,付拾一他們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涼氣:死者看著好似挺好,也挺安詳,可身上卻有不少的傷。
除了胳膊上的防御傷之外,還有后背上的淤青。
以及一些抓撓造成的傷。
付拾一盯著那些傷,陷入了沉思。
徐雙魚和羅樂清也是皺眉思量。
最后還是李長博問了出來:“這淤青我看著像是棍子打的�?墒亲蟼�
“抓撓傷時間應(yīng)該比淤青時間更早�!备妒耙惠p聲打斷李長博,“所以應(yīng)當不是同一個人造成。”
羅樂清也遲疑道:“而且抓撓傷也一般是女子才會用的手段。這個抓撓傷都在身上,如果隔著衣服,肯定傷不到這么重�!�
“這么說來,定是很親近的人才會造成這樣的傷。”徐雙魚眼前一亮,隨后舉起拳頭就錘在自己的手掌上,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
眾人齊刷刷看向徐雙魚。
就聽徐雙魚繼續(xù)往下說:“必是死者還有情人!”
付拾一一時之間看徐雙魚的眼神都有點不太對。
羅樂清看徐雙魚更像是看啥子。
李長博則是意味深長。
三人目光落在徐雙魚的臉上,弄得徐雙魚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無辜反問:“怎么了?”
付拾一幽幽的問他:“你覺得死者這個家境,像是有情人的?”
徐雙魚沉默了一下,最后倔強道:“那也可能是去平康坊——我聽二祥說了,這樣的男人不在少數(shù)!”
付拾一這下只能看屋外的王二祥了:平日里,這個傻魚到底被灌輸了多少不健康的思想?二祥還說了啥?
李長博咳嗽了一聲,點點頭:“倒也不是不可能�!�
付拾一:……好吧的確有可能。
但是……最終,付拾一咳嗽一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可能也是兩口子吵架,這個是最可能的�!�
“可剛才他妻子說沒有。”徐雙魚據(jù)理力爭:“所以,我覺得就是外頭的事情。而且你看他寧肯睡書房——說明他們感情或許不好�!�
這事兒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說不太通,比如:“那,既然外頭還有人,家里還有兒子,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門是沒關(guān),但是如果有外人進屋,不可能沒人知道�!�
這個事情還真是。
徐雙魚這個時候又開了腦洞:“那也許是被人威脅了?不是還有人打他嗎?”
李長博頷首:“有這個可能�;蛟S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或者是和人有仇,所以才做了這樣的事情�!�
付拾一搖頭,然后看向眾人,“我剛才發(fā)現(xiàn),他將賬本幾乎看完了。就剩下了小半本沒看。那樣子倒像是看累了,然后想歇一歇的感覺�!�
“畢竟,如果真想輕生,或者以死來逃避什么,那就沒必要還要這么苦哈哈的熬夜看賬本了。又不是自家的產(chǎn)業(yè)——”
付拾一環(huán)視一圈,無奈看一眼躺在那兒的死者:“我想不通�!�
“先再看看�!崩铋L博沉聲說一句:“想不通,就不想。換個角度,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發(fā)現(xiàn)�!�
得了這句話,付拾一也覺得暫且放下這些才對:自己是法醫(yī),不是破案的警察。這些事情,該留給李長博去操心。
不然,豈不是成了和小男朋友搶飯碗?
只是檢查了一遍尸體,除了淤青和抓痕之外,也沒發(fā)現(xiàn)別的什么事兒。
死者羅箬,高高瘦瘦的,年歲也不過剛?cè)�,即便是死了,看著也是很書卷氣的�?br />
他靜靜躺在那兒,面色紅潤,神色安詳,倒像是隨時都可能會醒過來。
付拾一檢查不出什么,就只能先暫且擱置。而后又去檢查屋里。
李長博緊緊跟著付拾一,一如每一次做的那樣。
付拾一走到書桌前,將每一樣?xùn)|西都再一次的看了一遍,最后又走到床榻前。
甚至,付拾一而后又去看了看恭桶。
“恭桶里并沒有什么排泄物或者嘔吐物,說明是昨天夜里剛放過來的。死者死亡時間,應(yīng)該是昨日半夜左右——”
付拾一又看一眼書桌,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被自己遺漏了。
李長博此時倒是提出了一件事情:“睡覺之前,一般來說,都會做一件事情�!�
付拾一回頭和李長博對視,然后恍然大悟:“對對對,睡覺之前,基本上都會去做一件事情!”
###第1059章
做什么事###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059章做什么事徐雙魚傻乎乎的在后頭問了句:“什么事兒�。俊�
付拾一一臉坦然:“出恭啊�!�
徐雙魚懵里懵懂,然后臉上爆紅:“這,這,這……”
李長博比付拾一還要坦然:“是人都要出恭。”
羅樂清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來一句話:“李縣令你變了……”
雖然羅樂清來得晚,可是她也是曾經(jīng)聽過李長博的傳聞,在各大宴會中,遠遠的見過李長博的。
所以并不妨礙她知道李長博從前是多么仙氣逼人,出塵絕世。
可是現(xiàn)在……
她甚至有一種恍惚的感覺,覺得李長博那樣的嘴唇里,就不該吐出這么一句話!太不正常了!太不應(yīng)該了!這種話,分明就是付小娘子才會說的!
付拾一無辜看兩個目瞪口呆的人:“怎么了?李縣令難道不能說這話?”
雖然她心里也覺得挺詫異的吧,但是她接受起來也是很快的,畢竟從很久之前,她就意識到了自家小男朋友只是看起來像是神,其實還是個人——因為他會吃撐。
徐雙魚和羅樂清兩個木然的點頭。
然后再看向付拾一:“那沒有出恭,說明什么?”
“也許他不是自己要睡覺的�!备妒耙惠p聲言道。
李長博卻看向門口:“門沒從里面關(guān)上�;蛟S不是因為從來不關(guān)門,而是因為……”
“關(guān)門的不是他?”徐雙魚順口接了過去。
一時之間屋中氣氛有詭秘。
李長博淡淡道:“這種事情,一問便知�!�
付拾一點點頭,隨后跟著李長博出去。
待到見了羅箬的妻子榮娘,李長博將這個問題問了。
榮娘立刻就道:“平日他也不關(guān)門�!�
凜兒也點頭:“我和阿娘會去給阿爺送夜宵,所以基本阿爺不關(guān)門。”
付拾一看向李長博。
李長博微微頷首后,輕聲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你們知道他平日還和誰交好嗎?”
這下榮娘只剩搖頭了:“平日也不見他和誰來往。多數(shù)時候都在家讀書,或是抄書。”
凜兒也搖頭:“阿爺也未曾跟我說過。”
接下來李長博沒有多問,只說這個事情有些奇怪,還需仔細查一查,就連尸體,恐怕也要先帶回衙門去。
至于書房,更是要封起來。
榮娘聽聞這話,登時一臉慌亂:“那什么時候才能還給我們——”
“查明之后�!崩铋L博也沒給出確切的時間,只如此的說了句。隨后寬慰道:“放心,我們定會竭盡全力�!�
榮娘不安的看著李長博,似是有些不知該怎么辦:“可我們這頭該怎么辦?這喪事……”
頓了頓,她皺眉道:“我覺得就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咱們還何必這么多事呢?這話他也說過——”
李長博言簡意賅:“頗有些疑點,所以還要再看看。”
榮娘還想再說什么,李長博忽問她:“你不想知道你丈夫的真正死因嗎?”
就這么一句話,卻將榮娘問得沉默了。
良久,榮娘才嘆一口氣:“好吧。”
接下來,該封存現(xiàn)場封存現(xiàn)場,該將尸體帶回衙門帶回衙門。
付拾一在離開之前,仔仔細細將書房檢查了一遍。
只是再也沒什么收獲。
倒是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點別的東西。
付拾一在窗臺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手印。
手印是因為沾了黑灰之后,又摸到了窗欞才染上的。
看著這個清晰異常的手印,李長博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疑惑問道:“為何會印在這里?”
付拾一咳嗽一聲:“這就是因為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了。因為屋里是熱騰騰的,但是外頭的雪撲騰到了窗戶上——”
也是這個年代沒有玻璃,所以不會一大早起來發(fā)現(xiàn)玻璃上全是水氣……
“反正這個窗戶上,會有一點水。剛好就將那黑灰留了下來�!备妒耙灰幻嬲f,一面做了個動作:“就是這樣,從外頭將窗戶拉開,所以這個手掌印,就剛好印在了上頭。而這個位置,關(guān)上窗戶時,剛好從里頭看不出什么來�!�
李長博盯著那個印記,又看了看付拾一在旁邊做示范的手,輕聲道:“所以,這個人一定是個男人。這個印子,一看就是男人的手印�!�
付拾一自然也看出了對比,當即點點頭:“這就說明。的確是有人進過屋子,還是從窗戶進去的�!�
但是,付拾一很快就疑惑了:“可是總不可能是半夜進去的吧?可是昨天的雪,是從天黑之后才開始下的——”
“關(guān)鍵是,那個人進去想干什么?”李長博卻是完全想的另外一件事情:“證據(jù)不會說謊。證據(jù)顯示昨日半夜有人進去,那必定就是有人進去。我在想,他為什么要進去?羅箬是他殺的嗎?”
付拾一立刻揚眉:“我好像猜到了是因為什么了�!�
李長博也跟著揚眉。
付拾一眼底晶亮,好似閃閃發(fā)光,那光芒勝過世上所有寶石:“賬本�!�
這話落在李長博耳朵里,讓李長博微微一愣,隨后才緩緩微笑起來:“你說得對。他的書房里,并沒有什么值得人關(guān)注的地方,除了那些賬本。查賬主要是查賬目的錯漏和虧空,羅箬用朱筆圈出來的地方,就是有問題的地方�!�
“那些賬本,每一本都有不少朱批�!彼且唤z笑容隨著語言慢慢收斂,而后變成沉凝:“我們只需看看賬本,有沒有少�;蚴怯袥]有改過的痕跡�!�
若有,那那個半夜來的人,自然而然就是為了這個。
若是沒有……那就是為了其他,到時候查案,也才知曉是該從哪個方向查起來。
但是李長博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那個深夜造訪的人,的的確確就是為了賬本來的。
付拾一想著那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朱批,也有點兒驚嘆:“不過我挺好奇,這到底是哪家的賬本,竟然這么的……有意思�!�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淺笑一下,意味深長道:“還有比這個賬本更有意思的。這不算什么。”
他頓了頓,更加充滿隱意道:“付小娘子以后會見識到的�!�
李家名下多少產(chǎn)業(yè)田莊?每年光處理這些賬本,就能長許多見識了。但愿到時候……別嚇到了付小娘子。
李長博舔了舔有點干的嘴唇,陷入沉思:付小娘子會不會心痛死?
###第1060章
你不行啊###
付拾一看著李長博那表情,忍不住脫口而出:“家里賬亂成這樣,你管理能力不行啊——”
李長博的意味深長凝固了。
良久他抿了抿好看的唇瓣,忽然壓低聲音,自暴自棄一般的對著付拾一低聲笑道:“就是我因為我不行,所以才需要早日娶個妻子回去。不若,付小娘子發(fā)發(fā)好心?”
這一瞬間,付拾一聽見了自己心臟“砰砰砰”的狂跳聲,就像是裝了電力充足的小馬達——而電力來自于李長博。
看著李長博帶著笑意和懇求的眼睛,付拾一鬼使神差的就張了口:“好啊。”
“那便說定了。付小娘子及笄后,我?guī)饺藖硖嵊H,咱們早點將日子定下來吧�!崩铋L博這會兒的表現(xiàn),儼然有點恬不知恥,活脫脫一個志得意滿的小人:“畢竟,我不行�!�
付拾一:……我懷疑你在隱晦開車加賣慘,可是我沒有證據(jù)。
這話沒法應(yīng),她索性也干脆豁出去,左看右看,趁著沒人注意,壓低聲音調(diào)戲自家小男朋友:“看賬本不行沒事,其他事情可不能不行。記住,男人永遠不要說自己不行。”
說完還語重心長拍了拍李長博的肩膀。
再一溜煙走了。
徒留下李長博站在原地錯愕無比:付小娘子她說的……是我想的那個?
老司機付拾一此時已是得意的吹了個小小的口哨,上了馬車。
羅樂清好奇的看付拾一:“小娘子這是發(fā)生什么事兒了?這么高興?”
付拾一恬不知恥:“就是小小的吃了個豆腐。”
站在馬車邊上的李長博,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陷入了沉思。
一路回了縣衙,謝雙繁便過來了,皺眉埋怨他們:“雖說有那么一點可能是兇殺,但是又何必這么勞師動眾?眼看就要年底了——人家家屬都說是自殺了�!�
年底時候,每個衙門都要進行業(yè)績考核。
長安縣衙門的業(yè)績,除了破案率之外,還要考校案件的發(fā)生率——若是發(fā)生犯罪太多,便說明長安縣治理不力。這算是過失。
李長博輕聲打斷謝雙繁:“正因為有可能是兇殺,所以才不能就這樣算了。長安的安寧,不是靠著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能維持,而是要讓他們都知曉,這是長安縣治下!不管誰做了違法之事,他都逃不過咱們長安縣的追捕!”
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讓付拾一差點來個海豹鼓掌。
那贊同又欣賞的目光,直把李長博看得忍不住又挺直了背脊一些。
謝雙繁啞口無言,最后一聲長嘆:“罷了,罷了,你說得有道理。我就是……”
付拾一笑瞇瞇打圓場:“這個事兒從長遠來看,是好事兒�!�
隨后付拾一就去了驗尸房。
賬本交給了李長博他們?nèi)タ�,她要去重新驗尸�?br />
還要取胃容物。
羅樂清和徐雙魚給付拾一打下手。
付拾一看著驗尸臺上的羅箬,輕聲道:“如果有人進入了房間,不可能死者不知道。所以,我想當時死者一定是已經(jīng)睡過去,或是昏迷了。”
“可是死因不是……燒炭嗎?”徐雙魚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怎么會昏迷?”
“死因的確是燒炭,但是的確有人進去了。而且,那窗戶不可能是死者自己關(guān)上的。”付拾一掃了一眼徐雙魚,有點兒替徐雙魚捉急:還是要多補補腦子��!
徐雙魚更懵了:“怎么就不可能呢,也許當時他自己也沒留意�!�
“死者房間很整齊,但是他家里卻沒那么整齊。而且我看過他的所有批注,都很詳細�!备妒耙豢匆谎哿_樂清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于是就輕聲給他們兩人點清楚細節(jié)。
“這說明,死者是個細心仔細的人。他對兒子萬般叮囑,所以……”付拾一十分篤定:“在這種事情上,他不會馬虎。”
“而且如果他自己關(guān)的窗戶,那就不可能被人從外頭拉開。”
“那也許不是昨天晚上印上去的呢?”徐雙魚還是不相信,孜孜不倦的提出可能。
付拾一忍無可忍的失去耐心,一下敲在了徐雙魚腦袋上:“你是不是傻!其他時間沒下雪!窗戶不會被打濕!”
羅樂清看著徐雙魚,一臉同情。
徐雙魚傻兮兮抱頭:“那……”
“閉嘴吧�!备妒耙慌ι詈粑�,克制自己弒徒欲望�!皽蕚潋炇!�
付拾一這一次,仔細檢查了死者的頭部,還有頸椎部位。這兩個部位,最容易讓人瞬間昏厥過去。
但是仔細找了一遍,付拾一也沒有看到任何的傷痕,一絲一毫淤青也沒有。
緊接著,付拾一就開始提取胃容物。
徐雙魚對這個事情,倒是十分的熟悉,當即就去捉了一只老鼠來——上次付拾一用陷阱抓住了一只懷孕的母鼠,考慮一番之后,她就干脆養(yǎng)了起來。
如今,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
至少不用去買雞了。
這可讓縣衙的廚子歡天地喜了一回:他總算是保住了自己的雞。
抓來小鼠后,徐雙魚熟練地掰開小鼠的嘴,將胃容物直接灌進去,直到小鼠肚子都鼓起來,這才將小鼠關(guān)進了籠子里。
小鼠撐得幾乎動不了,小小的眼睛里,幾乎是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情緒。
它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羅樂清同情的看它一眼:“平日好吃好喝慣了,估計這會兒都不適應(yīng)。”
付拾一義正言辭:“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
徐雙魚笑呵呵道:“不過這個倒是長得快。轉(zhuǎn)眼間就長大了,我看母鼠好似又懷孕了。估計要不了幾天就又生了�!�
“好好照顧母鼠�!备妒耙慌牧伺男祀p魚的肩膀,意味深長:“多一門手藝多一條路啊�!�
徐雙魚眨了眨眼睛,無辜歪頭,但是顯然沒明白。
羅樂清更加同情的看徐雙魚。
說了這么一會兒話,小鼠好像是已經(jīng)站不住了,一雙眼睛都開始閉起來。顯然是困了。
付拾一和羅樂清對視一眼,隨后都是一挑眉:胃容物果然有問題。
這說明了什么?說明這就是一次有預(yù)謀的謀殺——
但是付拾一想得更多:這個睡覺的東西,死者是怎么吃進去的?
###第1061章
交給你了###
付拾一實在是想不出來,最后就將這個事情,交給了李長博。
李長博行動也是快,當即就直接又讓厲海去了一趟,將一家人水缸里剩下的水取了一些,還帶回了書房的茶壺。
這一趟過去,厲海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情:死者家的廚房旁邊,有幾個腳印。
而墻頭的雪,還被蹭掉了一塊。
那腳印落在了墻外,只不過只有半個。
其他的腳印,都被路過的人踩了。
付拾一知道這個事情之后,立刻就過去,將鞋印進行檢查和拓印。
因為不是泥土,所以沒法根據(jù)腳印的深淺去判定體重,只是大概的對比了一下厲海腳印,知道比厲海應(yīng)該更輕一些。
但是鞋印也沒有厲海的長,所以說明那個人沒有厲海高。
這樣一來,體重這個就更模糊了。
付拾一只根據(jù)腳印大概算出了身高:“這個人,應(yīng)該是在五尺五寸左右。不太高,體重應(yīng)該是比我重——比同等高度的人要偏瘦�!�
厲海思量片刻,忽道:“擅輕身功夫,像殺手。”
付拾一和厲海對視,心情詭異:如果真是殺手,那可真是……稀奇了。一個默默無聞甚至窮困潦倒的賬房先生,竟然惹來了職業(yè)殺手。
厲海又道:“沒有進來的腳印。出去的腳印,里頭沒有雪�!�
“說明進來的時候,天上可能在下雪,出去時候,雪停了——”付拾一仔細分析,說了一半忽然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撓了撓頭,問厲海:“宵禁時候,兇手還能四處走動嗎?”
“很難。除非是對巡邏路線極熟�!眳柡I裆谷贿能維持住面無表情:“我猜,是一直躲在廚房�!�
付拾一聽到這句話,瞬間就感覺自己背脊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層疙瘩。
她搓了搓胳膊,干笑提醒厲海:“這個事兒,你就別說出來了�;仡^嚇到了小孩子�!�
厲海還是面無表情:“嗯。”
不過,拓印腳印這個事兒,顯然也瞞不住那娘兩。
付拾一走的時候,看見榮娘摟著凜兒,臉色煞白,顯然嚇得不輕。
她于是腳下頓了頓,輕聲提議:“要不,你們先去拾味館住幾日吧。不收你們錢,而且也離得近。這里最好不要住人了,免得破壞了證據(jù)�!�
榮娘驚疑不定的和付拾一對視。
付拾一輕輕點頭:“聽我的�!�
榮娘遲疑半晌,這才頷首。
凜兒握著拳頭,在付拾一要離開時候,忍不住追上來,問了句:“我阿耶到底是怎么死的?”
這個事兒,沒查清楚之前,肯定不能透露太多。
付拾一猶豫片刻,就說了句:“肯定不是因為和你吵架,所以才尋了短見�!�
凜兒瞪著眼睛,竭力沒哭出聲,可眼淚卻止不住。
付拾一還急著回衙門去,于是也沒多停留。
回了衙門,將情況與李長博一說,李長博得出的結(jié)論,居然和厲海一模一樣。
李長博說得更直白:“應(yīng)是在宵禁之前過來的,然后在天亮后,母子二人沒有醒來的時候,就從那兒逃走。因為天冷太早,所以也沒人發(fā)現(xiàn)。”
付拾一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后只問起賬本的事情。
李長博言簡意賅:“賬本少了三本。我叫人去問了,看看是哪一家的賬本�!�
付拾一不太確定:“能將賬本交給羅箬這樣的賬房先生,或許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生意吧。”
“我看了一下,這只是一家綢緞莊的賬。不過,卻很有些賬目對不上�!崩铋L博輕聲道:“我想,或許是掌柜的一直在做假賬�!�
付拾一嘆了一口氣:“那可真是糟心了�!�
“貪點錢還是小事。”李長博意味深長:“就怕還有其他事情�!�
這話頓時就讓人產(chǎn)生了不好的聯(lián)想。
而另一頭,徐雙魚和羅樂清,也將實驗做完了。
那水缸里的水倒是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書房里茶壺的水。
茶壺里的水,具有與胃容物同樣的效果,會讓人迅速陷入昏睡。
付拾一聽完了羅樂清的話,頓時就皺眉:“這也太猖狂了。簡直是明目張膽的下毒了——不過,他干嘛不干脆下毒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