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付拾一嘆了一口氣：“就比如這個傷口看著很嚴(yán)重，但其實他的致命原因，是因為溺水�！�
李長博對驗尸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對窒息死亡了解更多。
付拾一這么一說之后，他就接過話去：“因為剛才你發(fā)現(xiàn)死者面部有血點？”
付拾一卻搖了搖頭：“不是，是因為他嘴里有水草。他的臉上都已經(jīng)泡白了，而且泡發(fā)了，我看不出來有沒有出血點�！�
－－－－－－題外話－－－－－－
今天可能吹了風(fēng)我有點受涼，頭痛，所以今天不加更啦。
大家明天見~
###第932章
死亡原因###
說完這句話之后，付拾一就掰開死者的嘴，給他們看牙齒：“你們看看，牙齒上不只是一根水草。”
“再看鼻孔�！备妒耙荒贸雒藓�，伸進(jìn)死者鼻孔里，擦拭一圈再抽出。
棉簽上果然有一點水藻，還有泥沙。
付拾一將面前給羅樂清和李長博看：“死者入水的時候，還沒有死�！�
羅樂清沒遇到過溺水死的人，所以還有點不太明白這個原理：“為什么？”
“因為死人不會呼吸，不會喝水�！备妒耙谎院喴赓W。
李長博咳嗽一聲，幫付拾一解釋一句：“死者在水里，會因為窒息，不停的張嘴吸氣，因此水里的泥沙和水草就會在嘴里。鼻孔也是同樣道理�！�
“這是溺亡的主要特征之一�！备妒耙蝗滩蛔】匆谎劾铋L博，心里嘀咕：下次要不讓李縣令試試獨立驗尸？說不定比翟升強(qiáng)多了。
“另外一個主要特征，是肺部和胃部，都會有大量的水。”付拾一一面說，一面用力按壓尸體的胸口：“你看，嘴里會冒水出來。說明肺里有大量的液體。”
羅樂清明白了，但是還有一個不明白的：“那怎么就能確定，死因是溺水，不是受傷呢？”
這個問題給付拾一問懵了一下：說真的，這種已是成了條件反射的判斷，忽然被這么一問，還真不好回答？
回想了一下，付拾一咳嗽解釋：“因為，別人捅你一刀，除非是正好在脖子上，或者頸椎上，你會死得很快，但是如果只是出血。那不會死得很快�！�
“可是溺水不一樣，也就是那么一小會兒。而且，別人捅你一刀，你要是運(yùn)氣好，遇到神醫(yī)搶救得及時，說不定還能撿回來一條命。這就不一定會死。可是溺水，而且是把你直接綁上石頭扔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羅樂清今日大概是杠精附體：“那溺水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了，跳下去割斷繩子，不也能救上來嗎？”
“嗯，所以還是看哪個死得快�！备妒耙徊缓退Ц�，反正這兩個，哪一個都不是輕易能救的。而且現(xiàn)在法律不那么完善，沒有這么多細(xì)節(jié)規(guī)定。
“反正只要人死了，不管什么手段，那都是殺了人。”付拾一看羅樂清：“你牢牢記得這一點就行。”
李長博也跟著頷首：“手段如何不重要，只是為了推斷當(dāng)時情景。重要的是，一條人命沒了。”
付拾一緊接著就又去檢查傷口：“傷口中間寬，兩頭窄，看樣子像是那種特制的，兩邊刀刃的匕首。”
現(xiàn)在的匕首，一般都是一邊，而且都是西域風(fēng)情，還帶著一定幅度。
這種類似于短劍的匕首，就是特制的。得需專門的人打造。
李長博點點頭：“若真是如此，也可以從鐵匠那里入手查一查�！�
“死者身上還有一些防御性傷�！备妒耙焕鹆怂勒叩酶觳玻o他們看：“這么重的淤青，一看就是下了狠勁。淤青不只是一處，但是痕跡都差不多，就說明，死者在死前，曾經(jīng)打過架。而且是搏命那種——”
這么一說，李長博都幾乎是有了猜測：“許是有仇？所以別人尋仇，然后在打斗過程中，就被人捅傷，繼而被丟入河塘？”
對于這個猜測，付拾一點點頭：“也不是沒有可能。對方應(yīng)該還特地帶了繩子和石頭——”
“而且應(yīng)該打斗的地方，不會離河塘邊上太遠(yuǎn)。否則等人運(yùn)過來，人早就死了�！备妒耙惶嵝牙铋L博一句�！袄羁h令可以問問他們村里的人，看看別處有沒有發(fā)現(xiàn)過打斗痕跡和血跡�！�
李長博沉聲言道：“對方早就想好了殺人拋尸，很可能就是這一帶的人。但是里正說，死者并不是附近的人，他不認(rèn)識，村里人也都說不認(rèn)識，沒見過�！�
“那就是將人故意帶到了這邊的�！备妒耙话櫭�，“死者手上你們看，手掌是有老繭的，而且不少，應(yīng)該是做體力活的，要不就是練武的。而且手上有不少細(xì)小的傷口，不只是新的，還有已經(jīng)愈合的。破損地方，有被魚啄過。但是幸好不多，還能看出許多東西�！�
“還有腳。腳上老繭厚重，腳后跟有裂口——這種情況，多見于走路特別多的人。”付拾一指給兩人看。
除了這些之外，付拾一又在大腿上找出一個陳舊的長條傷疤。背上找出了兩個一指長的傷疤。
羅樂清納悶：“這個人難道很多仇人？”
“有這個可能�！备妒耙欢⒅鴤蹋骸皞滩皇峭粋�時期的，基本是三個不同的時間，而且長短和寬度都不一樣，疤痕嚴(yán)重也不一樣，說明不是同一個兇器�！�
“什么人，會經(jīng)常受傷？而且還一定是銳利器物造成的傷口。比如刀劍，匕首之類�！痹绞撬妓鳎妒耙痪驮绞前櫭�。
李長博輕聲道：“兵。戰(zhàn)場。或者家丁，鏢師，也可能是打手�！�
反正沒有一個，是能脫開打斗。
付拾一也不多去糾結(jié)，繼續(xù)做自己本職工作：“除了這些之外，尸體身上我看不出其他東西了。胃袋里的容物，我現(xiàn)在取出來看看，但是很可能因為嗆水，也看不出什么了。”
“試試看�！崩铋L博輕聲言道。
付拾一就讓羅樂清準(zhǔn)備東西，隨后在脖子上找到食管切開，再將長柄勺子伸進(jìn)去舀胃容物出來。
胃里果然基本都是水。
半天了，才舀出來一點食物殘渣。
付拾一用紗布過濾出來，跟羅樂清仔細(xì)辨認(rèn)。
羅樂清盯著那殘渣，半天了也不怎么確定：“好像是肉？”
“應(yīng)該是羊肉�！备妒耙徽Z氣篤定�！岸沂谴髩K的煮羊肉�！�
羅樂清狐疑的看付拾一：“怎么確定的？”
“雞肉應(yīng)該更白一點。羊肉顏色深�！备妒耙徽Ａ苏Ｑ劬�，一臉平靜：“你以后有機(jī)會，多觀察一下嘔吐物就知道了�！�
即便是戴著口罩，付拾一也看見羅樂清的臉綠了。
“然后還有餅渣�！备妒耙恢钢粓F(tuán)面說：“看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死之前剛吃過飯不久。既然他不是本地人，那肯定不是在家吃的飯�！�
###第933章
在哪吃飯###
這下，羅樂清的臉是綠的，但眼睛是賊亮賊亮的：“那這樣一來，就容易找到人了。幾天前，誰家燉羊肉了，做面餅了，不難知道�！�
付拾一點點頭。
李長博輕笑一聲，轉(zhuǎn)頭去問厲海他們那頭的情況。
厲海那頭檢查了死者的衣裳鞋襪。
衣裳鞋襪都沒什么特殊的。都是粗棉布。
可見死者經(jīng)濟(jì)條件一般。
身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脖子上掛了個銀的平安墜，還在。
厲海言簡意賅：“不是劫財，可能是仇殺�！�
李長博將這頭尸檢的情況也說了。
兩下一總結(jié)，頓時就更加偏向了預(yù)謀殺人，而且是仇殺或者滅口上。
付拾一提醒一句：“石頭大嗎？如果石頭大，可能一個人沒法完成拋尸�！�
所有人都看向付拾一。
厲海瞬間明白：“泥塘邊上，路不好走�！�
一個成年男人怎么也有百來十斤，再加上一個石磨——那可不是一個人沒法拋尸？
而且那泥塘邊上全是泥巴和斜坡，平日里洗衣裳都沒人愿意來這邊的地方，負(fù)重就更艱難了。
李長博沉聲言道：“所以還是合謀�！�
看一眼死者遺物，李長博沉聲道：“咱們?nèi)ユ?zhèn)子上�！�
既然村里人都不認(rèn)識死者，那么很可能是從鎮(zhèn)子上過來——但是兇手極有可能是村里的。
只是，除了一個燉羊肉，別無其他證據(jù)。
李長博想了一想，先叫來里正：“五日內(nèi)，三日前，那兩天，誰家燉了羊肉？”
這話直接就給里正問懵了，干巴巴的搓了搓手掌，他有點無措：“這種事情，我還真沒留意，要不我問問我婆娘——她們女人家了解些。”
“嗯�！崩铋L博也不算特別著急，就讓里正下去問問。
結(jié)果村里女人反饋來的消息差點沒給人氣死：四天之前，村里有一家殺了一頭羊，那天村里好些人家都買了肉回去。
畢竟，這種偏僻地方，平日里也沒有單獨賣肉的肉鋪，要么去鎮(zhèn)上買，要么就等著誰家殺羊的時候，大家都買點。
這個結(jié)果讓長安縣眾人都有點兒郁悶。
唯獨李長博神色不變，淡然的說了句：“確定了時間，也挺好。四天前買的羊肉，最遲也不過是第二天燉著吃�！�
“所以，死者的死亡時間基本確定�！彼踔廖⑽⑿α艘幌�，看一眼厲海：“有了時間，你們就更好調(diào)查了。”
緊接著，李長博又問里正：“可有人家丟了石磨？或是買了新的石磨？”
那個綁在死者身上的石磨不算大，也就是個正常家里用的小石磨。差不多也就是六七十斤。
里正搖頭：“咱們誰家也沒有石磨，要磨東西，都去村頭大石磨那兒。”
這個線索又?jǐn)嗔恕?br />
李長博頷首，很快做了個決定：“死者先安放在此處，其他東西你們也不要動。我留個人在這里守著。你們?nèi)粲惺裁窗l(fā)現(xiàn)，就只管告訴他。我們?nèi)ヒ惶随?zhèn)里，看看情況。”
里正壓低聲音，謹(jǐn)慎的問：“這么說來，那個人是鎮(zhèn)上的？他跑到了我們這里來做啥子？哪個把他殺了的哦？”
“李縣令你給我說句實在話，是不是我們村頭的人殺了人哦？”問這話時候，里正的表情都是有點兒小心翼翼。
估計要是李長博說一個“是”，他肯定就要開始懷疑。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李長博肯定不會多說一個字，當(dāng)即只是搖頭：“現(xiàn)在還沒眉目。不過，最近讓村民們別四處亂走�！�
里正點點頭，郁悶得很：“一哈子出了這個事情，也不曉得那些魚還吃得不——”
付拾一順口接了：“沒事，尸體沒被吃過，只是啄了點皮，而且尸體還沒爛，魚殺了去了內(nèi)臟，就可以吃的�！�
里正頂著一張夏天曬得黑紅的臉，懵了：這么說，還是吃了哇？那我們還敢吃？
付拾一看著里正那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于是認(rèn)認(rèn)真真解釋一番：“其實不管吃了什么，最終都是化成了糞便，不影響魚肉的。如果實在是過不去心里那一關(guān)，就不吃鯰魚這些就行。草魚，鯽魚，這些魚是可以吃的。它們基本吃肉。哦，鱉也別吃。”
里正那張臉上的褶子都顫了一下，嘴巴微張，表情呆滯：這是城里的小娘子嗎？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李長博咳嗽一聲，補(bǔ)刀：“放心，付小娘子對尸體，和吃尸體的東西比較了解。她說能吃，那就是能吃。”
“畢竟尸體也沒在水里泡多久。這個泥塘里吃的也足夠，所以，魚們犯不著那么費勁去吃尸體。那對他們說來，太大了�！备妒耙患�(xì)細(xì)解釋過后，自然而然就把話題給扭轉(zhuǎn)了：“嗯，到時候螃蟹肥的話，給我留點。鱔魚和泥鰍我也要。其他的就不要了�！�
羅樂清震驚看付拾一：小娘子這是來買菜來了？
然后羅樂清隱晦的看一眼李長博：李縣令都不管管嗎？
可惜的是，李長博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臉上的表情一絲變化也無，反倒是補(bǔ)了一句：“我看你們還有獵戶，若有好的獵物，留給我們。照市價算�！�
里正徹底驚住了：二位官員不是來辦案子嗎？
不過，里正自認(rèn)為也懂規(guī)矩，當(dāng)即表示：“哪能要二位的錢——”
付拾一可不敢壞了李長博的名聲，打斷里正義正言辭：“我們是來破案的，可不是來貪污的。您要不收錢，我們就不要了！”
里正徹底傻了。
直到送走了李長博他們，也沒琢磨出個味來。最后他就忍不住問自己婆娘：“你說，世道是不是要變了？”
里正婆娘也琢磨不明白，最后還是賺錢心思占了上風(fēng)：“嗨，管那么多干啥子？他們要買，咱們就賣！大不了多給點稱！然后讓人趕緊上山去打獵去！不比拿去外頭掙錢？”
當(dāng)然，里正婆娘想的是：按照長安的市價來算，可比咱們鎮(zhèn)上的要貴得多！長安城的小娘子哪里懂這個？我們這下還不得賺上一筆？
殊不知，付拾一也正和李長博算賬：“反正來都來了，馬車也不怕帶不回去，要是有山貨，咱們就帶點回去。到時候，我給你做好吃的。”
###第934章
意外收獲###
此時天色都已徹底暗下來，付拾一肚子就開始“咕咕咕”的叫起來。
李長博想忽略都沒法，于是默默的拿出了點心：“先墊一口，到了鎮(zhèn)上，就有客棧�！�
付拾一一餓了對甜蜜蜜的東西就失去了興趣，滿腦子想的都是咸的，辣的。
搖頭拒絕了李長博的點心，付拾一捧著肚子開始憧憬：“咱們到時候一人要一碗湯餅，我記得你馬車上準(zhǔn)備了蟹黃醬——”
“還有泡面。”李長博補(bǔ)充。
付拾一眼睛都亮了，口水更是有點控制不住的分泌：不是外頭的東西多難吃�？墒浅詰T了有滋有味的飯菜，就很難覺得光水煮的東西有多好吃。
還好有自家的料。
快到鎮(zhèn)上的時候，后頭的馬車卻出了一點問題。
好在沒堅持多久，就看到了一家修車店，就在官道旁——這個岔路口，通好幾個地方，所以這家店，開在這里還真是明智得很。
修車可不只是現(xiàn)代人的專利。
古代的馬車，也是需要定期修繕的。而且難免有個車壞在路上的時候。這個時候，修車店就派上用場了——古代的馬車，零件不比汽車少。要不怎么說，有馬車的人家，少說也是個小康水平呢？
就李長博這輛車，擱在現(xiàn)代，那妥妥的就是個奔馳寶馬級別的豪車。
一行人暫且停下來等著修車。
李長博更是私心了一把：“趁著這個功夫，原地生火，煮點掛面吃。”
沒錯，掛面已經(jīng)被付拾一折騰出來了——就是產(chǎn)量太少，僅限于自家用。
李長博馬車上這么點存貨，也就只夠他們六個人吃的。
付拾一歡呼一聲，“那我去問店家沒有菜葉子，買點菜葉子�！�
煮面不加菜和蛋，那就是沒有靈魂的面。
店家對這種行為也不奇怪：畢竟趕路的人，餓了就停下來，找一個地方生火煮點餅子面湯的也很正常。
但是他沒想到付拾一竟然問他買菜和雞蛋。
店家懵了一會兒，就賣給了付拾一。
付拾一順口指點：“其實平時可以多種一點菜和雞蛋，順帶賣點。一個錢一個蛋，一個錢一把菜，甚至可以賣小捆柴。萬一就有人需要呢？”
“或者雞蛋煮熟了賣也成啊。路過的餓了，買一個墊墊肚子——”付拾一笑瞇瞇的想：如果是我，我就賣茶葉蛋和鍋盔，外加熱熱的蛋花酒釀湯。保管路過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饞！
店家眼睛都亮了，主動又多給了付拾一兩個雞蛋：“我請小娘子吃的�！�
羅樂清捧著蛋，整個人恍恍惚惚：小娘子真是在哪里都討人
###第935章
蛛絲馬跡（10月月票100加更）###
付拾一和李長博進(jìn)了后院，就看見了馬車。
馬車半新不舊，棚子雖破了，但是換一個棚子，自然就能繼續(xù)用。
李長博只看一眼，便有了判斷：“這個馬車，不至于被丟棄。”
“嗯。你看上面的釘子，都還是新的。”付拾一指了指輪子上的鉚釘，看一眼李長博：“如果是不打算要了，肯定不會這么弄�！�
“所以，是臨時不要了的。”李長博明白付拾一的意思。
事實上，他的判斷和付拾一的差不多：若是沒有一點特殊的原因，必定是不可能不要馬車。而且還走得那樣匆忙，連一句話都沒留下。
那樣子，不像是不要馬車了，更像是落荒而逃。
付拾一伸手給李長博：“你扶我一把，我想，我能找出為什么他們忽然就不要這個馬車的原因。”
李長博依言伸手，將付拾一扶上了馬車，更將手里的燈籠湊上去給付拾一照亮。
馬車不算寬敞，里頭也沒什么過多裝飾，但是付拾一留意到，坐人的凳子上，還是包著細(xì)棉布的。而且，木頭也不算是很差。就算是做工，也挺細(xì)致。
這馬車，不算便宜。
說不要就不要——那說明，馬車的主人，不那么在乎這點錢�；蛘哒f，絕不會拿著這個當(dāng)命。這一點，就跟普通的人家區(qū)分開來。
比如劉大郎那樣的，雖然也有馬車，可是馬車就是他的命。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不要那車了——
付拾一仔細(xì)在馬車上找尋。
最后，就在馬車的地板上，找了一點蛛絲馬跡——馬車地板木頭雖然常年累月使用，早就是黑褐色，但卻有一處，有明顯的深色痕跡。
付拾一見過太多血跡，一看那痕跡。立刻就轉(zhuǎn)頭對李長博吩咐：“拿我的勘察箱來�！�
李長博大步流星去拿勘察箱。
而付拾一則是幾乎要趴在地板上，臉都快懟上那痕跡，近距離的觀察那地板。
那一灘痕跡不算太明顯，不仔細(xì)看，幾乎分辨不出來。
但是面積卻不小。
而且應(yīng)該是伴隨著那木板縫隙還滴下去不少。
看過了這一處痕跡，付拾一又仔細(xì)去看別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確是沒有別的痕跡。
李長博這個時候，拿著勘察箱回來了。
付拾一取出棉簽，沾一點水去擦拭了一下木板上的痕跡。
只擦拭兩下，那顏色就沾到了棉簽上。
那種明顯的，獨特的銹紅色，對于付拾一來說，是再熟悉不過。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是血�！�
李長博面色一下凝重起來：“所以，這很可能就和那案子有關(guān)系。這輛車，也許是轉(zhuǎn)移死者的車。”
“嗯�！备妒耙稽c點頭：“但是肯定死者沒在這個車上呆太久。血跡不多，而且死者的傷，肯定是不會撐太久。死者是溺亡。從受傷到入水，絕不可能超過兩刻鐘�！�
李長博的聲音平靜，說出來的話更是有條不紊：“泥塘是在山林里，路不是很好走。馬車只能慢慢走。所以，可以看看，從泥塘出發(fā)，兩刻鐘之內(nèi)能到的范圍，一點點的搜尋——”
付拾一微微一笑：“先畫出大范圍，然后慢慢縮小搜索范圍，加上這幾天沒有下過雨，血跡不會被消除。咱們就能找到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
兩人對視一眼，熟悉的默契感悄悄流淌。
“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李長博現(xiàn)在對付拾一的本事有了解，吩咐起來半點不客氣：“如果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要馬車了，那馬車肯定還裝過石磨，也許還有別的痕跡，能幫咱們確定兇手。”
付拾一對自家小男朋友這幅發(fā)號施令的樣子又愛又恨——最開始剛認(rèn)識時候，這個人也總是如此！可也不得承認(rèn)，作為一個領(lǐng)導(dǎo)者，他不這樣，辦事的效率還真提不上。不過說實話，這樣子也是很迷人的。
畢竟，認(rèn)真的男人最帥嘛！
付拾一也進(jìn)入工作狀態(tài)，仔細(xì)的用目光梭巡每一寸，企圖不錯過任何信息。
最后，付拾一還真找到一點痕跡：“在坐凳底下，有摩擦的痕跡。很新。根據(jù)大小，和那個綁在尸體上的石磨大小倒是差不多�！�
說著這個話，付拾一就在心里默默嘆息：可惜不能作成分鑒定。否則就能輕易知道，這兩樣對得上號對不上號。
“另外，馬車上有一個干蘑菇。還有幾朵干木耳。”付拾一將這兩樣?xùn)|西從角落里摸出來，為了夠得上，幾乎是要將自己貼到了馬車地板上。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這個動作，忽然想起當(dāng)初晚上一起去查找劉大郎案子的時候，付拾一為了尋找蛛絲馬跡，也是如此敬業(yè)，連床底下都不放過。
付拾一衣裳已經(jīng)蹭臟了，不過她半點也不在意，只將手掌攤開，給李長博看自己找到的兩樣?xùn)|西：“你看，這個代表什么？”
李長博盯著看了片刻，猜道：“山貨？”
“嗯，角落里還有點別的東西�！备妒耙慌肯氯ィ倜�，這一次，摸到了一點其他的東西。摳出來，用燈一照，就無言了：“是小米和高粱�！�
“這兩樣?xùn)|西，也是山里好種的東西�！备妒耙恍α诵Γ绱苏f了句，然后就揚(yáng)眉看李長博：“這輛車，經(jīng)常運(yùn)送山貨。我想，這也就是他們?yōu)槭裁磿x擇在那里拋尸的緣故。”
李長博登時笑了：“付小娘子果然厲害�！�
這樣的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都能找尋出來，作為證據(jù)指引，一步步去找尋到兇手。
付拾一被這么一夸，就有點兒得意，傲然揚(yáng)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家的仵作！更不看看我身邊這個人是誰！我要沒兩把刷子，怎么配得上他？”
這話可是赤果果的情話了。李長博哪有聽不明白的？當(dāng)即輕笑：“付小娘子如此說，那我豈不是更要加倍努力，不然如何配得上付小娘子你？總不能將來讓付小娘子被人笑話——”
這種夸獎，簡直讓付拾一有點兒扛不住。
付拾一靦腆笑著，彩虹屁不要錢的拿出來：“那倒不用，李縣令現(xiàn)在的本事，已是足夠配得上了。我還怕旁人說我配不上呢！要我說，李縣令就是天上人間，舉世無雙的第一！”
雖然心里飄飄然，但是李長博還是沒忍住問了句：“那陛下呢？”
###第936章
死亡問題###
這個問題問得付拾一微微一愣。
隨后意識到了李長博的那點小心思，付拾一一秒破功，差點笑岔氣。
最后，就笑得李長博耳朵尖都紅了，差點惱羞成怒——不，已是惱羞成怒：“付小娘子笑什么？！”
付拾一趕緊憋住，竭力調(diào)整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來：“怎么能問這話呢？這種問題還需要我回答嗎？在我心中，當(dāng)然是你最厲害！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誰都比不上李縣令你的！就算是陛下，也是如此！”
這話義正言辭得，總算是讓李長博的嘴角淺淺的露出了一絲弧度來。
“當(dāng)然，陛下也是很厲害的！”付拾一還是補(bǔ)上一句：“畢竟那是陛下！”
剛剛露出的那一絲絲小弧度，登時“啪嘰”一下耷拉下去。
李長博面無表情：“哦。”
付拾一懵逼臉：怎么還越哄越回去了呢？
于是，她決定惡趣味一下：“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李長博眉毛微微動一下：“嗯？”
反正看著是興致不高了。
付拾一用睥睨天下之勢，問他：“我和你阿娘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誰？”
這個問題，就是千古一大難題!沒有正解那種！
問華夏多少英雄男兒，在這個問題上競折腰！
然而李長博卻連思索都不曾有，直接就答：“你�！�
這下付拾一都怒了：“不孝！”
“阿娘有阿耶�！崩铋L博言簡意賅，表情意味深長。仿佛在說：連自己媳婦都護(hù)不住的，那就是廢物。
“那你阿耶不在呢？”付拾一今天就打算抬杠到底了——就不信，問不倒他！
李長博涼涼道：“阿娘會騎射游水，無一不精。她幼時，是當(dāng)男兒養(yǎng)的。”
付拾一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下一句，李長博似還嫌不夠，更是補(bǔ)上一句：“放心，我們家中都會游水，到時候若我不在，阿娘她們也都能救你！”
這下，付拾一徹底不想說話了：這是什么魔鬼家族？
最后，付拾一艱難最后一問：“那要是，伯母她年邁時呢？你救誰？”
這話把李長博問得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反問了付拾一一句：“年邁不方便時，身旁自然有許多人服侍，為何會掉入水中呢？”
“還有付小娘子問這么多溺水的事情……難道付小娘子因為不會游水，所以想讓我教你？”李長博問這個問題時候，滿臉的誠懇。
并且一口答應(yīng)下來：“放心，付小娘子這么聰明，定能學(xué)會。我亦不會推辭。”
付拾一目瞪口呆的盯著李長博，完全沒想到最后話題會轉(zhuǎn)到這個方向上來。
簡直是讓她有點兒反應(yīng)不過來。
什么是直男？大概這就是吧。
如此認(rèn)真的態(tài)度，甚至都讓付拾一沒有辦法繼續(xù)抬杠下去。她只能是在那兒不停的寬慰自己：算了算了，犯不著生氣，這傻子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
那頭李長博歪頭：付小娘子到底想問什么？
眼看著李長博忍不住要問，付拾一趕緊掏出工作這個擋箭牌：“咱們還是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辦�！�
“他們不要這個馬車，除了馬車上有血跡之外，定也是怕被人認(rèn)出來。”李長博沉聲言道：“所以，這輛馬車，許是有什么特別之處�！�
“至少是有不少人認(rèn)識�！备妒耙唤舆^了他的意思。
“那就去問問，看看有沒有人認(rèn)識�！崩铋L博言簡意賅，“而且，最好去村里問問。”
付拾一頷首：“既是常年馬車?yán)镉猩截�，要么就是買山貨的商人，要么就是賣山貨的人�！�
“咱們進(jìn)城之后，其實應(yīng)該去問問那些賣這些東西的鋪子。”李長博揚(yáng)眉，面上多一絲絲的笑意。
在外頭跑案子，多多少少是不那么舒坦的，吃住上都不如在城里舒服。案子拖久了，也實在是沒什么好處。
所以，哪怕就是李長博，心里也著急著呢。
付拾一輕聲應(yīng)一聲。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餓了，先去吃點飯吧。”
馬車?yán)飼簳r沒有別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天都黑了，付拾一也就不著急。
面已經(jīng)煮好了。
吃過面，還得趕路去鎮(zhèn)上住下。
面是普通掛面，煮得略有點過火，但是用方便面料一拌，頓時就成了人間美味。
就連怕得要死的店家都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伸長脖子張望。
然后厲�？戳艘谎�，他立刻就像是個受驚的兔子一樣，將脖子縮回去。假裝若無其事。
想著別人送給自己一顆雞蛋呢，付拾一就笑瞇瞇的給他挖了一坨方便面調(diào)料：“你也煮點湯餅試試。”
那店家登時高興得不得了。
付拾一他們收拾了東西，連帶著馬車重新套上，一路進(jìn)鎮(zhèn)去。
這個鎮(zhèn)也算大的，可惜鎮(zhèn)上也不過百來十個商鋪，一條長街，并兩條小巷，就算是完事兒。
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就是沒什么可逛的。
不過賣糧食的，倒有兩家。
付拾一和李長博微服私訪一趟，卻什么異常都沒有。
山貨誰都沒有。
雜貨鋪也沒有。
付拾一佯裝成要買的樣子，去問了一句：“有干蘑菇賣嗎？”
店主就搖頭：“沒有，這邊家家戶戶都有點兒，賣這個哪里掙錢？他們手里都多得往外賣呢！”
付拾一就揚(yáng)眉，“哦？那都賣給誰了？”
店主上下打量一下付拾一，笑了：“小娘子還挺聰明，想著從那兒買？可惜，那是長安城的鋪子直接過來收。一般每個月十五過來。小娘子想買，還真買不著�！�
付拾一遺憾的“哦”了一聲，心里頭奇了：難道是長安城的商戶？
想了想，付拾一指了指外頭的馬車：“對了，您見過這個馬車嗎？”
店主伸出頭一打量，借著昏黃燈火一看，奇了：“這馬車不就是那商人的嗎？這可真是奇了。小娘子你到底是誰啊——”
“哦，我就是發(fā)現(xiàn)總有人看我這馬車。就納悶?zāi)亍！备妒耙浑S便找了個借口胡謅過去，又問了幾句不相干的，最后買一對籮筐，這才告辭。
李長博看一眼那籮筐，面上露出疑惑：“買這個做什么？”
“裝山貨啊�！备妒耙徽J(rèn)真回答：“肯定還得回去一趟，所以就要想法子裝回去啊。”
李長博：……
###第937章
身份確定###
短暫的沉默之后，李長博就和付拾一說起了案子。
這是李長博這么久以來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
每當(dāng)覺得很無言的時候，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時候，就說案子。
剛才店家的話，李長博也聽得一清二楚，所以。直接就與付拾一商量：“明日要不咱們還是盡早回長安城？”
李長博有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就是付拾一也覺得恐怕要解開秘密的話，得先回長安城。
當(dāng)即，付拾一就點了點頭：“咱們先回去把尸體拉上�！�
“然后再問問他們，收山貨的人到底是誰�！�
最后付拾一就笑瞇瞇地問了李長博一個問題：“你覺得每次收山貨的時候，半天就能完事兒嗎？”
只這樣一個提示，李長博直接就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竅：“半天肯定不能完事兒。所以他們會住在鎮(zhèn)上——”
這下也不用多說，李長博和付拾一就直接奔著客棧去了。
當(dāng)然說是客棧，其實條件簡陋的簡直令人發(fā)指。
整個客棧也就九間客房。
而且還有不少窗戶紙破了，都沒舍得補(bǔ)一補(bǔ)。
關(guān)鍵是客棧里沒有吃的東西賣。
賣吃的是街對面的一家蒸餅店。
付拾一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又去對面吃飯。
問了一下都有些什么菜之后，付拾一和李長博都無語了一下。
就四樣?xùn)|西，饅頭，大餅，燉羊肉，蘿卜湯。
蘿卜湯就是燉羊肉的副產(chǎn)品。
燉完羊肉的湯里，加點蘿卜塊一煮，那就是蘿卜湯。
但是生意竟然還不錯。
付拾一深深感慨：這就是地利呀。鎮(zhèn)上沒有別的什么賣吃的，所以當(dāng)然每一家都生意紅火——
李長博四樣?xùn)|西全要了。
然后就看著付拾一不說話。
神色多多少少有些復(fù)雜。
付拾一被看得有點兒納悶，忍不住揚(yáng)眉：“李縣令看什么呢？”
“委屈付小娘子了。”李長博說這個話的時候，還格外的認(rèn)真。
事實上這會兒李長博是真的有點兒后悔：就應(yīng)該讓徐雙魚跟著來。付小娘子跟過來實在是太受罪了。吃住都是如此的差。
付拾一被李長博這句話差點給逗笑了：這又算什么委屈？
所以付拾一輕描淡寫地擺擺手：“這算什么呀，以前比這個差的都吃過，比這個差的地方都睡過，有瓦遮頭就行，能吃飽就行�！�
付拾一自認(rèn)為還是非常好養(yǎng)活的：能講究和計較的時候，講究一點，計較一點，沒什么不好。畢竟不能虧待了自己。
可如果到了這種不能講究，也不能去計較的時候，又去講究什么呢？又去計較什么呢？
有的時候人就不能自視太高。
一樣都是人一樣都到了這個境地了，非要這也不行，那也不能的，到底是折騰誰呢？
然而付拾一沒有想到的是，她自己這句話卻讓李長博異常心疼。
雖然付拾一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當(dāng)初受過什么樣的罪，經(jīng)歷過哪些情景，到底吃過什么苦，可是李長博每一次都能想象得出來。
然后就會覺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