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隨后兩個一個捂著腦門,一個捂著嘴撩簾子探頭出來。
捂著腦門的是付拾一。
捂著嘴的是李長博。
付拾一呲牙咧嘴,“怎么回事兒?”
李長博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翟升覺得自己要完蛋。
不等他溜,方良就已將事情說了。
翟升只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接受暴風(fēng)雨的來臨。
付拾一都被翟升給氣笑了:這就是個妥妥的熊孩子啊。
于是付拾一就開始說教:“你聽沒聽過一句,人嚇人嚇?biāo)廊�?作為仵作,你好好想想,被嚇�(biāo)赖娜耸鞘裁丛蛑滤�。想不出來,就抄寫仵作手則五十遍。”
仵作手則,是付拾一創(chuàng)造。
里頭詳細規(guī)定了驗尸要素,步驟,以及職業(yè)操守。
字數(shù)不多,也就洋洋灑灑二千字。
翟升一聽五十遍,腳都軟了:師父這是要我的命啊。
而李長博始終沒有說話——反而有點眼淚汪汪的意思:那不是同情,而是疼的。
付拾一腦門已經(jīng)沒那么疼了,于是松開來,反過頭去關(guān)心李長博:“李縣令怎么樣了?”
付拾一腦門上,清晰的腫出了一個牙印……
李長博盯著牙印愣了片刻,才沉默搖搖頭:“沒事兒�!�
付拾一不信:“聽你說話都不清楚了。別磕斷了牙吧?你張開嘴,我看一眼。”
###第402章
效率很高###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402章效率很高面對付拾一的關(guān)心,李長博還是堅定搖搖頭:“沒事兒。”
就是還有點兒說話不清楚。
付拾一就更加不信了:“李縣令就松開手我看看。牙要是真磕斷了不是小事�!�
方良也有點兒嚇壞了:“郎君還是看看吧�!�
翟升心里打鼓,也很想看看有沒有大礙:“是啊,李縣令快讓我們看看吧�!�
盛情難卻之下,李長博最后只能松開手,將自己的傷情展示出來。
所有人看清楚李長博傷勢之后,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尤其是付拾一:完了完了,李縣令要破相了。
牙斷沒斷付拾一不確定,但是李長博的下嘴唇上,已經(jīng)明顯被咬破了一個口子。
也不知深淺,但是這會兒在不停往外冒血。
付拾一趕緊招呼他下馬車:“快快快,咱們先進去清理一下傷口,然后撒點藥粉——”
李長博頂著一嘴一下巴的血跡搖頭:“無妨,不是大礙。兩日自己就好了。傷口不深。就是我自己咬破了。”
付拾一心虛:明明就是我一頭撞破的。
一想到這個,付拾一就更加心虛了:破相先不提,就說這幾天吃飯,估計都不方便了……
對李長博濃濃的愧疚,造成了付拾一對熊孩子深深的憎恨。
付拾一轉(zhuǎn)頭狠狠的瞪了一眼翟升:“挺大個人了,半點不知穩(wěn)重!抄一百遍!”
翟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一下子給劈傻了:一百遍?師父你是認真的嗎?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這個地方?jīng)]辦法包扎,但是也不能馬虎了。李縣令先跟我進屋,我弄點藥水稍微消毒一下吧�!�
李長博伸出舌尖舔了舔,將嘴唇上血跡舔掉:“沒事兒了。已經(jīng)不怎么流血了。涂了藥,反倒是不方便�!�
李長博態(tài)度很堅決:“熬了一夜,付小娘子先回去補覺吧。這個傷只是小事�!�
說完這話,李長博反倒是看一眼付拾一腦門上的紅腫:“倒是付小娘子回去之后,抹點清涼消腫的藥膏,別破了相。”
付拾一實在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李縣令自己破相了還想著我……真的是人太好了。
眼看著付拾一還要堅持,方良就趕緊順著自家郎君的意思勸:“太陽這么大,倒不如早些讓郎君回去歇一歇。他也熬了一宿。至于藥,家里也有好的藥膏。我定會給郎君用的�!�
付拾一想了想也是,于是沒再堅持。
只是回去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又狠狠的瞪了翟升一眼。
翟升就差被嚇哭了:“師父我錯了……”
要是早知道那一拍下去是這么一個后果,打死他他也不敢拍啊!
付拾一瞪翟升:“你就是欠抽!”
翟升毫不猶豫:“師父您要是解氣,抽我也成。”
付拾一沒了脾氣:……我懶得!
不過,想到李長博的傷,付拾一還是于心不安。想來想去,只能去廚房吩咐張春盛:“你熬一份軟軟爛爛的粥,用雞湯做底,里頭加上瘦肉糜,然后快起鍋時候加上萵筍葉沫。一定要軟爛適口。爭取都不用嚼那種。”
張春盛瞬間領(lǐng)悟:“是不是杜太夫人吃?”
付拾一想了想沒解釋:“差不多。反正是送到那邊的。記得,一定要軟爛�!�
李長博傷了嘴唇,這幾天吃東西肯定都影響。這種熬得軟軟爛爛的粥,吃的時候不用嚼,怕碰到傷口,甚至可以用吸管直接吃。
付拾一想來想去,也就這個最適合他了。
付拾一是懷著深深的愧疚睡過去的。尤其是看到自己腦門上那個牙印,更是深深后怕:幸好牙沒崩,不然在沒有牙醫(yī)的情況下,該怎么維持住李縣令的仙人人設(shè)?
光是想了想李長博咧嘴一笑,露出了兩顆金門牙的樣子,付拾一就深深的惶恐。
這種惶恐感覺……以至于付拾一做了噩夢。
反正醒來的時候,就中午了。
樓下客似云來。
付拾一到了后廚問了問粥的事情。
得知還沒空送過去,就自告奮勇:“我來吧�!�
付拾一提著食盒過去,沒見到李長博,倒是先見了杜太夫人。
杜太夫人好奇看住付拾一手里的食盒:“這是什么?”
“粥�!备妒耙粚嵲拰嵳f:“李縣令不是嘴巴受傷了嗎?我想他吃飯肯定不方便,就特地熬了這個。這樣他吃飯方便點。”
花嬤嬤和杜太夫人對視一眼,都懵懂了:長博受傷了嗎?我怎么不知道?
不過付拾一肯定不會說謊。杜太夫人就謝過付拾一,又跟付拾一說了幾句話。
付拾一惦記著店里的生意,就趕忙告辭了。
出來之前沒忘了囑咐杜太夫人:“粥可以用下鍋子溫著,這樣什么時候李縣令醒了都能吃。這幾天,我都給他準備,叫他一定好好養(yǎng)傷。”
杜太夫人笑瞇瞇的應(yīng)了。
等到付拾一前腳走了,她就趕緊對花嬤嬤吩咐:“快去拿個小碗來。我先嘗嘗。付小娘子手藝了得,肯定是與眾不同�!�
花嬤嬤僵了一下:“這是給小郎君的——”
“我一個人肯定吃不了�!倍盘蛉撕苡行判�。
花嬤嬤無奈去了。
于是李長博起來后,聽說付拾一送了東西過來,于是跑過來一看,就看見杜太夫人正在喝粥。
瞧見他,杜太夫人還慈祥的招手:“快來,付小娘子特意給你送的粥!可好喝了!”
李長博看著就給自己剩下一碗的那半盆粥:……我覺得,祖母真的是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杜太夫人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滿足的拍了拍肚子,這才想起李長博受傷的事情。
于是叫他上前來仔細看了看,最后才發(fā)現(xiàn)了他嘴唇上的破損。
杜太夫人嚴肅囑咐:“你這傷挺嚴重的,這幾日就好好養(yǎng)著吧。直到付小娘子做膩了粥為止�!�
李長博:……祖母,咱們可以花銀子買。付小娘子也會很高興。
不過這些都不妨礙李長博喝粥時候,嘴角都翹起來。
剛喝過粥,李長博連茶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方良就過來稟告:“郎君,案子有線索了�!�
李長博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我去一趟衙門,晚上再回來陪您用飯。”
杜太夫人不忘囑咐:“記得裝嚴重些!”
花嬤嬤抿嘴偷笑:“我看付小娘子十分關(guān)心郎君,必會連送幾日的。”
###第403章
有兒有女###
李長博到了的時候,付拾一已到了。
付拾一是來問案子進度的,正好就碰上了厲海他們有了線索。
有人認出來,這兩口子,是住在教化坊的人。
男的是泥瓦匠。
女的是洗衣婦。
之所以被認出來,也是因為那人前一陣子剛修繕過房屋,碰巧又見到了那婦人給自己丈夫送蓑衣來。
主要是那男的臉上有個胎記,但是畫上沒有,所以直到看到了婦人的畫像,這才一下子認出來。
也是聽厲海說完了這句話,付拾一才恍然大悟為何兇手要特地毀去死者面容。
因為有胎記,實在是太好辨認了。
既是有了線索,那少不得就要帶著人呢去一趟教化坊。
李長博親自帶人去。
付拾一也跟著去。
上了馬車,付拾一就盯著李長博嘴唇上的傷看。
現(xiàn)在那傷口已經(jīng)收斂,也不流血了,看上去也就不那么嚴重。
只是那一塊微微紅腫,加上淤血,所以看上去……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吃東西留下了什么湯汁。
當(dāng)然,要是思想齷蹉一點的,也會覺得會不會李長博和哪個妹子玩嗨皮了——比如付拾一這樣的。
付拾一腦補了一路小劇場,因此差點憋不住笑。
付拾一一直一直笑,笑得李長博忍不住有點兒發(fā)毛。
最后,李長博就咳嗽一聲,問了句:“付小娘子怎么了?”
付拾一搖頭:“沒怎么,就是忽然發(fā)現(xiàn)李縣令姿容俊美,叫人驚嘆。忍不住多看兩眼。然后看到美好事物,難免心情舒暢�!�
李長博:……
不小心聽了個全套的方良搓了搓下巴:我怎么覺得我家郎君被調(diào)戲了呢?
下了馬車,厲海已是連問了好幾家。
付拾一提醒:“去雜貨鋪和米鋪問�!�
這兩種地方,但凡是個家庭婦女,都一定會常常去光顧。既然畫像只有婦人像,那就側(cè)重先問婦人。橫豎他們是兩口子,一查就都有眉目了。
厲海默默去了。
不多時就有了確定的消息。
那兩夫妻,是外地來的,租的房子。
租的是閔大夫家里的房子。
閔大夫家里只有個小女兒,妻子當(dāng)初生產(chǎn)時候死了,一直還沒來得及續(xù)弦。
閔大夫就將房子的廂房租給了這一對夫妻。
而這一對夫妻也不像是付拾一猜測的那樣沒有生養(yǎng),而是有一兒一女。
兒子才剛兩歲。
女兒倒是已經(jīng)十一歲了。
既是打聽到了,衙門的人就烏泱泱的往閔大夫家中去。
閔大夫家里卻并沒有人。
閔大夫被接去問診了。
家里竟然只有三個小孩子。
開門的是個半大少女。估計就是那兩夫妻的女兒。
那少女瘦巴巴的,襯得一雙眼睛很大。
可能是經(jīng)常曬太陽,人黝黑黝黑的。
那少女看他們的目光充滿戒備:“閔大夫不在,出門問診去了。你們要是看病,就明天再來。他今天晚上才能回來。”
方良上前去,笑瞇瞇道:“不是找閔大夫看病的,而是來找你耶娘的。他們在家沒有?”
少女搖頭:“不在,他們前日就出門干活了。說是去富貴人家做工,要做半個月。”
少女這話一說,登時付拾一等人就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該怎么開口告訴她,她的父母雙雙遇害?
方良最后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你家中可還有其他親人?都在何處?”
少女搖頭:“沒有別人了。我們是老家得了瘟疫,僥幸沒死,然后逃出來的�!�
付拾一:……這可怎么是好?
方良同情的看著少女,斟酌片刻:“我們是衙門的人。這是令牌。我們昨日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仿佛才理解到了其中的意思。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輕聲的問:“是我耶娘的尸體?”
說實話,面對這樣一雙眼睛,其實心里壓力是真的有點大。
不過方良還是只能點點頭:“可能是。你看看這個畫像,看看是不是他們。”
厲海伸手將兩張畫像遞過去。
少女接過,只看兩眼,就很確定:“是我耶娘�!�
她低頭打開門,眼眶有點兒紅了,不過并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你們進來吧�!�
這是一座挺寬敞的院子。
正房三間,還有左右?guī)俊?br />
院子也不小。
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可以說是很周正的房子。
付拾一由衷感慨:這位閔大夫?qū)嵲谑怯绣X人啊。也不知什么時候我才能有這樣一套房子……
想起自己那個房東,付拾一莫名就有點兒心塞。
少女喚作阿滿。
阿滿今年已經(jīng)十一歲半,年底就十二了。
她還有個弟弟,兩歲,剛學(xué)會說話。叫做阿財。
和阿財一起趴在門檻邊上悄悄往外看的小女孩,是閔大夫的獨女,今年五歲,叫安潤。
阿滿用碗倒井水給他們喝,眼眶始終紅紅的。兩個小點的孩子,都還懵里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只怯怯的扒著門露出半個身子看人。
阿滿問他們:“我耶娘是怎么死的?”
付拾一實話實說:“是淹死的�!�
阿滿詫異了一下:“淹死的?那是——”
“不是自己死的,是淹死的�!备妒耙惠p聲說完,然后問阿滿:“你最后一次見他們是什么時候?”
阿滿輕聲說:“是前天。前天早上他們說要出門去做工。恐怕要半個月,讓我在家好好照顧阿弟。不要亂跑�!�
阿滿這么大了,夫妻二人放心阿滿自己在家?guī)Ш⒆右膊皇鞘裁雌婀值氖虑椤8F人孩子早當(dāng)家,十二歲的孩子,已經(jīng)能當(dāng)大半個大人使了。
付拾一點點頭,再問一句:“那你可知他們是去哪家做工?他們之前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阿滿搖頭:“沒有不對的地方。耶娘走的時候還說說笑笑的。還跟我說,等賺了錢,回來給我買花布裙子�!�
付拾一嘆一口氣�?粗M眼眶里的眼淚,有點兒不忍心往下問。
可辦案就是辦案,付拾一最終還是狠狠心問了:“你是你耶娘的親生女兒嗎?阿財呢?”
這話一問出口,阿滿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阿滿驚恐的看著付拾一,失聲反問:“你怎么知道?”
###第404章
叫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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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wǎng)址:阿滿這個話,分明就是承認了付拾一問的問題。
她不是夫妻二人親生,阿財也不是。
付拾一輕輕拍了拍阿滿的肩膀:“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不過,你耶娘之中,是誰有毛病不能生養(yǎng)?你知道嗎?”
阿滿垂下眼睛,臉上都漲紅了。
眾人都忍不住尷尬咳嗽:付小娘子,你問的問題太尷尬了��!人家還是個小女孩呢!
付拾一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能說的。
既然阿滿不想說,付拾一也沒勉強,只看向了李長博:我想問的都問完了。
李長博咳嗽一聲,開始問自己想問的:“你和你弟弟都是怎么成為你耶娘孩子的?”
阿滿輕聲回答,略有些局促的揉著自己的衣帶:“我是我耶娘撿來的。我弟弟也是撿來的。我耶娘帶著我來長安城的路上,撿來的�!�
“當(dāng)時我弟弟才一歲�!�
“不過具體是在哪里撿的我忘記了。我在店里等他們,他們出去買東西,買完東西回來時候,就抱著弟弟。然后我們就來了長安。租在了這里。”阿滿說到這里,忽然反問了一句:“我耶娘為什么會死?”
這個問題,李長博答不上來,只能誠懇保證:“我們會查出真相的�!�
阿滿又低下頭去,好半晌沒說話。
李長博嘆一口氣:“閔大夫和你耶娘關(guān)系如何?”
阿滿抬起頭來,認真看著李長博:“閔大夫是個好人。特別好特別好的好人�!�
李長博揚眉:“是嗎?閔大夫怎么好了?”
阿滿說起閔大夫,臉上竟然帶了一點微笑:“閔大夫免費幫我看病來的。上次我肚子疼都快疼死了,多虧了他。有時候我耶娘不給我飯吃,他也會偷偷給我吃飯。還跟我耶娘說,讓我?guī)兔О矟�,會給一點錢。這樣我耶娘就不會天天打我了。”
阿滿這一番話,直接就叫眾人都有一點沉默:所以這對死鬼,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啊?
李長博沉默片刻,最后就只能道:“閔大夫晚上回家是嗎?”
阿滿點點頭:“是啊。一會兒我做好飯,他就回來了。”
李長博看一眼厲海:“那你叫人在此處等著�!�
厲海點點頭,直接看一眼王二祥。
王二祥直接就把自己墩墻根那兒了。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行吧,也不是很曬,估計不會有事兒。
阿滿為首的三個孩子也傻眼了。
付拾一跟著李長博出來之前,語重心長拍了拍王二祥的肩膀:“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多讓自己舒服點。”
王二祥一臉懵懂:我怎么了我?
付拾一和李長博等人出來之后,也沒閑著。
而是敲響了左鄰右舍的大門。
問了一圈之后,眾人得出結(jié)論:曾勤壽和他妻子張娥,兩口子都還算是不錯的。不僅老實本分,而且勤勞肯干。為了賺錢養(yǎng)孩子,兩人都是拼了命。而且他們家兩個孩子也懂事,除了窮一點,也算是十分叫人羨慕了。
曾勤壽和張娥兩口子竟然得了這樣好評,也是叫人意外。
聽說他們夫妻二人都死了,鄰居們比衙門的人還意外。
意外之中又透出一股同情來:那他們家兩個孩子可怎么辦?不是只能等著餓死了?
李長博問到最后一次見曾勤壽他們夫妻二人的時間,卻都搖頭。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一個三天前早上,看見曾勤壽出門去找活。
面對這個情況,李長博就皺起眉頭來。
最后一次見到曾勤壽,是三天前。
所以在曾勤壽死的那天,根本就沒人見過他們夫妻二人。
就連死之前那天,也沒人見過。
厲海沉聲道:“那或許就只能查一查,看看他附近哪個大戶人家找到的活兒。”
李長博卻緩緩道:“如果他們沒告訴阿滿實話呢?”
頓了頓,李長博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來:“甚至如果阿滿在撒謊呢?”
大家聽見這話,不由得都琢磨起來:這兩種保護管哪一種,都會導(dǎo)致這條線就是個死胡同。而且是費時費力的死胡同。
付拾一覺得自己有點了解李長博的:一般李縣令這么問,那肯定是因為李縣令覺察到了什么。
所以付拾一就看住李長博,揚眉問他:“李縣令看出什么了?”
李長博反問付拾一:“你覺得不覺得,阿滿太鎮(zhèn)定了。”
付拾一被問得有點不確定起來。
她沒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最后她就試探著找了個理由:“也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而且沒什么感情?”
李長博輕聲道:“沒什么感情必是不可能的。就算曾勤壽夫妻二人對阿滿不好。但是對于阿滿來說,畢竟是養(yǎng)活了她。當(dāng)初帶著她逃命出來。她心里,不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而且如果是孩子,當(dāng)依靠沒了的時候,也絕不會如此淡漠鎮(zhèn)定。”
厲海明白了李長博的意思:“所以,李縣令是說,阿滿知道些什么?”
李長博沒否認。
付拾一也有點兒被李長博說得,覺得是那么一回事兒了。
“那為什么不將阿滿帶回來審問?”小山有點不明白。
李長博說了一句:“還有兩個孩子�!�
付拾一聽見這話,登時抿嘴就是一個姨母笑:李縣令果然是到了什么時候,都是如此貼心暖人啊。而且還觀察如此細微……
也沒什么好打聽的了,付拾一問李縣令:“咱們現(xiàn)在做什么去?”
李長博立刻答道:“巷子口那有一家賣糖水的。”
從他回答速度看,恐怕也是早就計劃好了。
于是一大幫子的人就烏泱泱去巷子口喝糖水。
都是不良人,而且李長博還穿著官服——攤主嚇得話都說不順了:“諸位郎君喝點什么?”
李長博從容不迫:“都有什么?要解暑的�!�
攤主:
###第405章
她在撒謊###
喝薄荷飲的攤子上,只有他們在喝——畢竟這會兒已經(jīng)過了一天最熱的時候,再過一會,都該煮晚飯了。哪里還會有人出來喝這個?
李長博一面喝薄荷飲,一面跟攤主聊天:“老丈攤子擺在這里,都是左鄰右舍照顧生意吧?”
攤主感慨:“可不是嗎?我年紀大了,也不會個別的營生,只能做這個。全靠街坊四鄰的照顧�!�
李長博頷首:“那老丈肯定對周圍的鄰居很熟了。”
攤主點頭,干脆坐在另一條板凳上,跟李長博先聊天:“可不是?說句不夸大的話,我對周圍的人,那是熟得不得了�!�
李長博聽聞這話,微微一笑,“那我跟您打聽個人?”
攤主點頭:“您說�!�
李長博就說出了曾勤壽的名字來:“曾勤壽,您有印象沒有?就是臉上有個胎記那個�!�
聽聽李長博那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曾勤壽有多了解呢。
付拾一忽然有點醒悟:有其主必有其仆,方良八面玲瓏,和李縣令也不是沒有一點關(guān)系的吧?
付拾一支著耳朵,喝著薄荷飲,安安靜靜的聽。
提起曾勤壽,攤主連回想都沒有,就點了頭:“記得。他每天中午有時候下工了,就帶一碗糖水回去,給他小兒子。有時候自己也喝一碗�!�
付拾一心中一動:每天?
不等付拾一說話,李長博就緩緩開口:“那最后一次他買糖水,是哪天?”
攤主仔細想了一陣子,“好像是前天?不對,又好像是大前天——”
衙門一幫人都快被急死了:到底是哪一天?
攤主最后想來想去,也有點想不起來。但是很篤定的說:“昨天沒來。我記得昨天中午我都快收攤了,也沒見他來。我還想,這是有事兒耽誤了。”
攤主這樣一說,李長博就和氣笑問:“那之前就沒有這樣的印象?”
攤主點點頭:“沒有。但是我記不得他最后一次來是什么時候了�!�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好吧,老丈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是正常的。
不過對于這種記性不好的事情,付拾一還是有點兒懊惱:這要是記得就好了。
李長博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情來:“對了,你們周圍可還有洗衣婦?我們想洗幾件衣裳�!�
攤主立刻就笑起來:“我小兒媳就是。要不然就找她?”
付拾一已是瞬間明白李長博的意思,當(dāng)即笑瞇瞇接話:“我們要熟手。洗幾件貴的衣裳。生手怕不會�!�
攤主大包大攬:“放心我小二媳婦都做了好幾年這個營生了!她還將活兒分給其他人做呢。咱們這一片的洗衣娘子,都是在她手上拿衣裳!”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笑盈盈請攤主帶路。
攤主也是歡喜得很。
攤主起身帶路,付拾一對著李長博豎起大拇指:李縣令真棒。
李長博嘴角微微翹起,從容不迫的起身跟上。
厲�?纯锤妒耙唬挚纯蠢铋L博的背影,默默的落后一步。
并且恰到好處擋住了其他人。
付拾一跟在李長博身后走,兩人時不時交換一個眼神。
一會兒要怎么說話,要達成什么目的,兩人已是心照不宣了。
待見了那攤主的小兒媳婦,付拾一便上前去,客客氣氣見禮:“我有一件事情,想和小娘子打聽。”
小兒媳婦忙還禮:“小娘子請言語。”
付拾一就將曾勤壽和張娥的事情說了,“小娘子最后一次見那張娥,是什么時候?”
小兒媳婦想了想,自己記不得了,就回去翻了翻自己賬本子:“是前日中午。她領(lǐng)了衣裳回去洗�!�
付拾一頓時一揚眉:“領(lǐng)了衣服回去洗?前日?”
小兒媳婦很確定的點了點頭:“是前日。我怕記錯,都記著的。”
李長博在旁邊沉聲追問:“那可有送回來?”
小兒媳婦還是肯定點頭:“送回來了。不過是她們家大女兒送來的。昨日中午剛送來。然后說她阿娘沒空,就叫她來的。倒是沒再領(lǐng)衣裳回去洗,竟有些奇怪。”
付拾一與李長博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驚異:這樣一來,就可說明,之前阿滿的確在撒謊。
阿滿說,前日她耶娘就出門了,一大早出的門。
可是現(xiàn)在卻……
李長博輕聲道:“再看看�!�
付拾一頷首,隨后客客氣氣的與小兒媳婦道謝,又許諾道:“回頭我就叫人送衣裳過來洗�!�
李長博忽道:“不知我能否看一眼大娘子是如何洗衣的?”
對于這個要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唯獨付拾一想起了自己驗尸時候說的那句話:……原來李縣令還記得呢。
那小兒媳婦雖覺得奇怪,可對于縣令的要求,自然還是只能照辦。
小兒媳婦指著自家院子里的石板:“一般來說是這么洗。左手按著,右手搓。特別厚重的東西,就只能左手按著,右手用搗衣棍拍打。有時候也用搓衣板——”
小兒媳婦挨個兒示范了一遍。
付拾一表示:沒有好的洗滌用品,洗衣服還真的是挺難的。
而后,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發(fā)現(xiàn)李長博看得是認認真真。
面對他這樣認真的架勢,付拾一莫名有點兒想笑,又莫名有點兒欽佩:不是什么人在這個出身這個身份,還能如此好學(xué),如此愿意降低身段,來關(guān)注這些細微小事的。
付拾一由衷感嘆:果然是男神啊。拋開那張臉,這個品行,也是閃閃發(fā)光的呢。
從攤主家中出來,付拾一低聲問李長博:“那現(xiàn)在怎么辦?咱們是直接將人帶走嗎?”
李長博卻搖搖頭:“帶走人很容易,查出真相卻很難。咱們或許要演一出戲�!�
付拾一期待的搓搓手,覺得自己奧斯卡小金人終于有機會展露:“我聽李縣令的�!�
“那咱們還去巷子口繼續(xù)喝薄荷飲�!崩铋L博平和說了后續(xù)安排。
付拾一搓手手的動作僵住,開始認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沒掏耳朵,以至于有點聽力受到影響?
李長博見她不動,還笑了一笑:“付小娘子怎么了?”
付拾一再一次確認:“所以,咱們的計劃就是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