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付拾一有點(diǎn)兒想不明白。
陸二叔反倒是走到陸二郎身邊,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二叔哪里能讓你替二叔頂罪?二叔自己做錯了事情,自然自己承擔(dān)�!�
李長博頷首:“那就一起去吧�!�
陸二叔還請厲海將門鎖上:“這樣他回來,也不至于東西都了�!�
李長博深深的看了一眼陸二叔,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懂得唐律。”
陸二叔笑笑,居然有那么一點(diǎn)豪情——
付拾一用力揉了揉眉心:這個案子好像越來越復(fù)雜了,腦子有點(diǎn)不夠用怎么辦?
一路回了何家村祠堂。
何家村的人看見叔侄兩個都來了,還有點(diǎn)驚疑不定。
不過一進(jìn)了祠堂里,世界也就安靜下來了。
只是停放的棺材和尸體,怎么看都是有些滲人。
陸二郎一看見清姑的棺材,立刻就激動起來。
他瞪李長博:“人死了,就應(yīng)該入土為安你不知?為何要打擾清姑的清凈?”
李長博平靜無比:“人死了,可冤也要申�!�
陸二郎一路上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這會兒就冷冷道:“她的仇已經(jīng)報了!那是那個世子的丫鬟,自然也要算在那世子身上!”
李長博坐下來,看一眼陸二郎:“一個人究竟是什么罪過,該不該抵命,不是你說了算。而是律法說了算�!�
“你濫用私刑,就是藐視律法,藐視朝廷�!�
李長博語氣微冷:“當(dāng)著清姑的面,我今日就讓你將整件事情好好說明白�!�
李長博將驚堂木重重一拍:“你如何殺的汝陽王府世子?”
陸二郎言簡意賅:“我跟蹤了他,發(fā)現(xiàn)他十分喜愛打獵,而且每次都走那條路。我就一直在那兒布下陷阱守著�!�
“他掉入陷阱后,他隨從也很快暈了過去。我將人都弄出來。將他帶到了清姑墓前�!�
“我叫他給清姑磕頭,他還桀驁不馴。于是我就將他揍了一頓。”
陸二郎嗤笑一聲:“不過是繡花枕頭一包草。挨打時候只知道跑。我將他肩膀卸了,他根本跑不快,只能一直挨打。差點(diǎn)撞到了清姑的墓。”
“最后我就將他放了。將他的肩膀也接回去。允諾他,若是他能逃過我的追捕,我就放過他�!�
陸二郎臉上冷冷的,看不出半點(diǎn)的懊悔:“他為了逃命,竟還想從斷崖上跳下去。我就干脆射了一箭。我箭法很好。知道射在那里,他不會立刻死。”
“清姑受到的折磨,我自是要千百倍的討回來!憑什么他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將我們放在眼里?
“他們要了清姑的命,那就必須用命來償!”
陸二郎嘆一口氣:“可惜,折磨錯了人。但是也活該!我問他為什么要?dú)⒘饲骞�,他竟然還敢口出狂言,說什么殺了就殺了!”
陸二郎情緒又激動起來。
李長博頷首:“所以,你的香囊就是那個時候掉的�!�
陸二郎說起這個,瞬間情緒就低落下去,似是有些后悔,又似乎是懊惱:“是。”
“那后面呢?”李長博追問。
可是陸二郎卻不言語了。
付拾一用大腳趾猜:后面就是陸二叔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情,然后就想到了讓何大郎頂罪。
果不其然,陸二郎不言語了,陸二叔就了口:“他發(fā)現(xiàn)香囊不見了,就想回去找。我如何會讓他去找?當(dāng)即就干脆想到了去何家偷一個。”
“這樣一來,就算香囊掉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也大可以說是何大郎不小心掉落的�!�
“可沒想到,何大郎上山去了�!�
陸二叔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一念之差,我就想到了,那既然這樣,將所有事情推到了何家頭上,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且誰都會覺得合情合理�!�
“那蜂蜜呢?又是為何?”李長博對這件事情疑惑最大。
陸二叔沉默片刻:“熊會吃掉他的頭和脖子,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懷疑他的死因�!�
付拾一愕然片刻,忽然哭笑不得:“可是現(xiàn)在是夏天,山上的熊食物很多。它一點(diǎn)也不餓。所以它只是啃了一部分臉皮,將蜂蜜吃光了,就走了�!�
付拾一沒說的是:但是如果假以時日呢?或者當(dāng)時那頭熊正好餓了呢?那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就以何大郎被熊襲擊結(jié)案?
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人說,這就是報應(yīng)。
因為何大郎也是個殺人犯。
甚至不用這樣的巧合,只需要把仵作換一個就行。
付拾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站在自己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竟是如此的可怕。
而人心……也是如此可怕。
就連李長博都沉默了一瞬。
而后,李長博再開口的時候,就聽他緩緩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其他人聽著,也是連連點(diǎn)頭:這就叫天意。
付拾一問陸二叔:“你從前是做什么的?”
陸二叔垂下眼眸:“替人看家護(hù)院。”
付拾一無言:你糊弄鬼呢?看家護(hù)院的人,需要會殺人?那么精妙的殺人方法——是個家丁該會的?
付拾一還想繼續(xù)問,誰知陸二叔反倒是自己開口了:“這件事情,和案子并無瓜葛。我當(dāng)時騎馬上山,找到何大郎之后,本想悄無聲息殺了他,可他覺察了。所以我們還斗了一會兒�!�
“我不想用武器殺死他。這樣會被人看出來。所以費(fèi)了一些功夫。還受了傷�!�
陸二叔將衣裳解開,語氣不明的感慨了句:“如果不是他臨時心軟,刺歪了,我想,死的就是我了。”
付拾一看著那紗布上的血跡:“傷得不輕。所以屋里的藥味,是你身上的。”
陸二叔默認(rèn)了。
“何大郎胳膊上的淤青,也是因為你用拐杖做武器。”付拾一落在陸二叔的腿上:“我想,何大郎當(dāng)時也很驚訝。為什么一個瘸子,居然會有那么好的身手�!�
###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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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二叔看一眼付拾一,居然有那么一瞬的認(rèn)真:“我不是一生下來就是瘸子的。就算是瘸子,也會殺人�!�
付拾一敏銳感覺到一件事情:這個人,一定對他腿瘸了十分在意。
付拾一懶得和他計較。
倒是陸二郎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動了動嘴皮子,卻最終什么也說不出來。
付拾一指了指何大郎的尸身:“那就是何大郎的尸身。你們差一點(diǎn)就成了親家。”
“你看著他,難道就沒有半點(diǎn)的愧疚嗎?”
陸二叔淡漠的看了一眼,并無很大的情緒波動。
倒是陸二郎一下子就跪下了,伏在地上,不住磕頭:“是我對不住他們。是我對不起清姑,對不起阿兄。當(dāng)初若是阿兄不救我,又何至于出現(xiàn)這樣家破人亡的事情?”
陸二郎淚流滿面,額上一片殷紅。
陸二叔呵斥他:“的確是你行事太過沖動!她死了就死了,縱然舍不得,大不了多花錢,多想著一段時日。斷不該因為這個殺人!”
“而且,她死也是有她自己的緣故!她若不輕易相信別人,又何至于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若是她沒和那世子拉拉扯扯,更不至于如此!”
明明是太陽底下,付拾一卻油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氣。
冷得她直哆嗦:為什么總會有人說出如此混賬的話?為什么總是有人可以理直氣壯的去責(zé)怪他人?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有點(diǎn)壓不住了。
她想,清姑大概也要壓不住自己的棺材蓋兒了。
李長博一聲清斥:“世上道德也好,律法也好,從來都是約束己身!難道一個人有錢,就活該被偷被搶?他辛苦賺錢也是錯?”
付拾一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錢袋子:那要真是這樣,那還怎么出門?
李長博又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哪一樣,不是約束己身?清姑單純無防備,正是天真爛漫淳樸之處。她因此喪命,該責(zé)怪的人,絕不是清姑。而是那個傷害了清姑的人!”
“這才是天理,這才是合情合理�!�
“清姑無錯�!�
付拾一有點(diǎn)想鼓掌,并且沒克制住自己的手。
于是這么肅穆沉重的時候,李長博不怒自威的時候,突兀的響起了擊掌聲。
眾人齊刷刷看住付拾一。
付拾一一臉敬仰真誠:“李縣令說得真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什么叫做三觀正?這就叫三觀正!
付拾一有點(diǎn)激動:李縣令說出來的話,都是我想說的話。
李長博咳嗽一聲,看付拾一一眼,臉上莫名有點(diǎn)不好意思起來:“還是先審問案子�!�
付拾一立刻立定站直,一動不動:以李縣令馬首是瞻!
李長博收回目光,忍不住在付拾一的目光中坐得更直。
方良等人:……我感覺付小娘子似乎對李縣令有點(diǎn)仰慕……還是說,其實(shí)李縣令也是付小娘子的邪教頭子?那狂熱的目光,那激動的眼神!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徐雙魚悄悄往自己師兄身邊湊了一下:付小娘子她悄悄的就變了……我有點(diǎn)慌。
陸二叔這個時候嗤笑了一聲:“衙門什么時候,成了嬉戲玩耍的地方了?”
不等付拾一發(fā)話,衙門的人都怒目而視:胡說八道!沒有付小娘子,能這么快抓住你?付小娘子今日是不正常了點(diǎn),但是也絕不是你能說三道四的!
李長博聲音淡淡:“嬉戲玩耍就把案子破了,也沒什么不好的?”
付拾一捧著心口:這該死的霸道總裁范。
陸二叔大概覺得李長博沒救了,錯愕了一下,話都懶得說了。
而陸二郎還在那兒看著清姑的棺材哭著,兩耳不聞身旁事。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繼續(xù)審案:“你當(dāng)時殺了何大郎之后,將弓放在了他身邊。又將他的香囊翻找出來。沒錯吧?只是你拿香囊的時候,不小心弄臟了香囊。”
陸二叔一口就承認(rèn)了:“的確是如此。”
李長博便讓他簽字畫押。
而后就是陸二郎。
陸二郎簽字畫押之后,就求李長博:“求李縣令讓我將清姑安葬之后,再去長安城衙門投案吧。她一日不入土,我一日不心安哪�!�
李長博微微沉吟,搖頭道:“何家未必愿意看見你們�!�
陸二郎跪下了:“我知道嫂嫂恨我,我千刀萬剮都是罪有應(yīng)得。但是我還是要將他們兄妹二人好好安葬,才能稍微放心�!�
“只要李縣令答應(yīng)我這個事情,即便是立刻將我斬首,我也心甘情愿�!�
陸二叔呵斥:“胡鬧!你為了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對得起我嗎——”
“二叔!”陸二郎急急地叫了一聲:“這是我的事情!求二叔不要再管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該怎么辦!”
陸二叔氣得臉色鐵青:“我是為了你好!”
陸二郎卻扭過頭去,雖沒反駁,可明顯也對這句話聽從不得。
李長博沉吟片刻:“這樣,我讓人帶著你,先將清姑送回去安葬。至于何大郎這里——我也會叫人幫忙,你不必?fù)?dān)心�!�
陸二郎頓時喜出望外,對著李長博連連磕頭,真心實(shí)意的感激。
這樁案子,到了這里就算是了結(jié)了。
三條人命。
三個兇手。
每一條人命,都叫人惋惜,都叫人覺得可憐。
而三個兇手,各有各的理由。
究竟其根底,竟然都口口聲聲是為了愛。
付拾一呼出一口氣,只覺得心里頭像是壓了壓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
又像是墜著什么,沉甸甸的覺得壓抑。
李長博站起身來,叫人將郭氏帶進(jìn)來。
而后就看一眼付拾一:“拜托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點(diǎn)點(diǎn)頭,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郭氏進(jìn)來的時候,腿都是軟的。
付拾一過去扶她。
郭氏卻一把抓住了付拾一的衣襟,眼神是巴巴的:“兇手真的是陸家人?”
面對郭氏的急切和期盼,付拾一最終還是只能沉重點(diǎn)點(diǎn)頭:“是陸二郎的叔叔�!�
郭氏一下子跌坐在地。
付拾一拉都拉不住。
郭氏死死的盯著陸二叔,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她咬緊了牙關(guān),就是不讓眼淚落下來。
###第3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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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拾一看著郭氏這樣,反倒是更難受。
于是她出了個餿主意:“打他們一頓也好�!�
郭氏聽了這話,忽然就像是有了動力,掙扎著爬起來,沖過去拽著陸二郎的衣襟就將人拽了起來——
衙門的一眾人等嘴巴都能塞進(jìn)去雞蛋:我好像看見了付小娘子的翻版!這力氣!這氣勢�。�!
郭氏不僅將陸二郎拽了起來,更是鉚足了勁兒左右開弓,給了陸二郎一連串的耳光。
每一下,郭氏都絕對用足了全力。
付拾一聽著聽著,都覺得牙疼得厲害:這絕對會打成豬頭的。
陸二叔自然看不得自己侄兒被打,可惜厲海的手像鉗子一樣紋絲不動。
陸二叔扭了幾下,也沒能脫身。
厲海面無表情道:“放心,打不死�!�
方良也低聲道:“可不是么?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挨幾下打算什么?”
陸二叔垂下眼眸,像是硬生生的忍耐住了。
郭氏也終于停了——這么連續(xù)用盡全力,讓她也是氣喘吁吁。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耽誤她拽著陸二郎的領(lǐng)扣,聲嘶力竭的問他:“為什么?是我何家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害我們何家?當(dāng)初救下你,是不是就錯了?”
陸二郎一聲不吭。
郭氏卻搖晃著她,執(zhí)意要得到一個答案。
郭氏總歸還是發(fā)泄得差不多了,力氣耗空了之后,她松開手,一下子坐在地上,臉上被眼淚和鼻涕糊滿了。
陸二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磕頭:“這件事情是我對不起阿兄和清姑。我若死了,我就到底下給他們賠罪!我若不死,我給嫂嫂當(dāng)牛做馬!”
陸二郎的額頭本來就破了,這會兒再磕,肯定不知多疼。
可是偏偏陸二郎就像是毫無知覺一般。
付拾一看得都有點(diǎn)兒不忍心了。
付拾一又看一眼旁邊陸二叔。
結(jié)果人家還是半點(diǎn)悔意都沒有,只心疼看著自己侄兒。
最后還是李長博出聲:“好了�!�
郭氏嚎啕大哭。
付拾一只能輕言寬慰,然后低聲與她提醒:“眼下是太平盛世,日子不算艱難。陸家應(yīng)該會賠償一些錢財,你拿到之后,就將這里的房屋田產(chǎn)賣掉,然后舉家搬遷。若不知去何處,可以去蜀地。那里富饒,日子也好過。人也相對更和善安樂�!�
“千萬千萬,不要留在這里。”
付拾一沒說緣由,郭氏一臉茫然。
付拾一就將話說直白點(diǎn):“世子身亡,別院自然不復(fù)從前繁榮。最多再有一年,此處必定廢棄或變賣,到時候村子里的人賺錢艱難了,難免幾分你們。而且你們孤兒寡母,更容易受欺負(fù)。再加上,我怕汝陽王尋仇。”
郭氏嚇得連哭都忘記了:“果真會如此?”
付拾一言簡意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有個什么閃失,那就是承擔(dān)不起的后果了。
郭氏連連點(diǎn)頭:“我聽小娘子的�!�
付拾一又給郭氏說個地址:“你若害怕,我與你說個地方。到了那里,你提付小娘子,多數(shù)人都認(rèn)識。他們知道是我讓你去的,也會照顧你。”
“你記好了,去德陽郡的綿竹縣。那里產(chǎn)酒,你可以去商行跟車。這樣不必?fù)?dān)心路上遇到歹人。”
郭氏眼淚又出來了,緊緊握著付拾一的手,像是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小娘子這樣幫我,我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能報答的——”
付拾一笑笑:“就當(dāng)是看在孩子面上。他還那么小,應(yīng)當(dāng)好好活著,長大了娶妻生子,好好孝敬你�!�
郭氏眼淚更加洶涌:“小娘子真的是神仙轉(zhuǎn)世!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好人!”
付拾一笑得更加誠懇:“世上真的也是好人更多的�!�
李長博在不遠(yuǎn)處看著,忽然發(fā)現(xiàn):付小娘子竟是如此溫柔?這樣的付小娘子,倒是有點(diǎn)兒小娘子的樣了。
方良幫著厲海他們將下葬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就問李長博:“郎君,咱們回去嗎?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刹荒苓M(jìn)城了。大家都還沒吃飯哪!”
這一大半天下來,大家早就已經(jīng)前心貼后背了。
李長博又看一眼付拾一,“去叫付小娘子�!�
頓了頓,補(bǔ)上一句:“去村里買幾個煮雞子�!�
方良早就將這些事情安排妥當(dāng):“郎君只管放心。”
李長博這才動身。
付拾一領(lǐng)著三個徒弟洗過手,提上了勘察箱上馬車時,李長博正閉目小憩。
付拾一看著他眼底一圈青色,不自覺放慢了動作。
誰知李長博并未睡著,此時就睜開眼睛,看著四人一笑:“方良準(zhǔn)備了吃食。離回去還要些功夫,先吃一口�!�
他不提還好,一提付拾一就覺得餓得胃里都像是火燒,根本壓不住想吃東西的沖動。
付拾一餓得差點(diǎn)把一整個雞蛋塞進(jìn)嘴里。
好在還是克制住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咬,怕給自己噎死了。
付拾一吃著雞蛋,就開始想回家后要做什么:“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洗個澡。然后再去蒸一鍋米飯,做個蒜泥白肉或者回鍋肉!用最嫩的萵筍炒。再來一個蒜蓉雍菜!”
大家瞬間就覺得嘴里香噴噴的雞蛋沒了滋味。
李長博都有點(diǎn)兒忍不住饞了。
翟升不擔(dān)心吃不上,他擔(dān)心師父累著:“我給師父打下手!要不,師父咱們再買點(diǎn)內(nèi)臟——”
付拾一斜睨他:這也是個吃貨的好苗子��!不過,等那燒肥腸做好了,我還不得餓死了?
不過,翟升這份心思,付拾一還是要夸一夸的:“勤勞的孩子有糖吃。好好干,等明天咱們再做肥腸。今天湊合吃一口!”
徐雙魚口水都要滴答下來,娃娃臉上全部都是渴望:“付小娘子這個哪里叫湊合吃一口?不如我也去幫付小娘子洗內(nèi)臟——”
吃肥腸這種事情,只有一次和無數(shù)次的區(qū)別。
下了嘴過后,你就會知道這個東西你愛不愛吃。愛吃的會愛到瘋狂,不愛吃的,從此避之不及。
鐘約寒嘴角抽了抽,深深鄙視了徐雙魚一眼,而后沉聲開口:“我想和付小娘子商議,每日去付小娘子那吃飯,按月付錢。”
然后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付小娘子的眼睛,亮了。
###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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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拾一不僅眼睛亮了,就連臉上表情也格外殷勤:“那就看你包哪一種了?一葷一素?兩葷一素?還是就跟著我吃?”
這次不用鐘約寒選,他直接看向了徐雙魚。
徐雙魚毫不猶豫:“跟著付小娘子吃!”
徐雙魚:跟著付小娘子,總能吃到特別新奇的、又特別好吃的飯菜!
付拾一滿意:識貨識貨,你們很識貨。
李長博目睹全程,簡直是目瞪口呆。
而后看著鐘約寒又是忍不住一笑:這鐘郎君,果然心思細(xì)膩。怪道能做長沙郡年輕仵作第一人。
李長博垂眸含笑:“我等付小娘子的飯館開張�!�
付拾一也著急這個事情呢:“我一定盡快!”
因為付拾一的美食誘惑,大家都只吃了兩個煮雞蛋,就堅決不再吃一口東西:留著肚子,吃付小娘子做的菜!
一行人剛回衙門,付拾一一跳下馬車,門口的衙役就如同看見了救星,差點(diǎn)就把付拾一一把抓過去。
付拾一唬了一跳:這是怎么的了?
衙役已經(jīng)一把鼻涕一把淚:“付小娘子可算是回來了。您走這兩天,每隔一刻鐘,就有人來問您回來了沒!”
付拾一給嚇住了:“一刻鐘?”
衙役用力點(diǎn)頭:“一共三波人。您家里的人。還有敏郡王府上的人。還有就是河源郡主的人。他們一直問付小娘子的下落!”
付拾一心頭打鼓,有點(diǎn)兒不明白:這是在我不在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兒了?
付拾一心頭忐忑,又有點(diǎn)兒擔(dān)心家里,所以匆匆交代一聲,讓三人組一會兒過來吃飯,自己拔腿就要回家。
李長博看一眼方良:“送付小娘子回家�!�
情況緊急,付拾一也不推辭,跳上馬車就讓方良快走。
方良心里也怪忐忑的,不過嘴上卻寬慰付拾一:“付小娘子別怕,真有什么,還有我們郎君呢�!�
方良根本沒有想過,他家郎君李長博,到底能干什么。
付拾一揉著手指,“我就怕是出了大事兒�!�
譬如生了急癥什么的。
房子著火了什么的。
付拾一越想越是慌亂不安起來。
方良還在橋頭上就看見付拾一的房子,馬上跟付拾一道:“付小娘子別怕,房子好好的�!�
付拾一更慌了:我寧可房子出事兒了!
付拾一氣喘吁吁的沖進(jìn)家門時候,就看見院子里一片歡聲笑語。
阿玫正在跳格子。
劉大郎和阿玫一起玩,臉上的慈愛簡直就要變成實(shí)體字寫在上頭。
而燕娘正在掐瓜秧。
至于張春盛,則是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偷懶。
屋里儼然一片太平。
付拾一甚至聞到了廚房里燉著的雞湯香氣。
聽見開門聲,大家齊刷刷看過來,面上表情又驚又喜:“小娘子回來了!”
付拾一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人沒事,房子沒事兒——
隨后她就怒了:“沒事兒你們跑那么勤做什么?”
嚇?biāo)纻人了好不好?!
一屋子人本來還沉浸在歡喜里,結(jié)果就被劈頭蓋臉一陣罵,都傻了。
阿玫悄悄藏在了劉大郎身后。
張春盛趕緊站直了。
燕娘溫柔解釋:“我們看小娘子一夜未歸,心里本就擔(dān)心。加上郡主那頭,一日派人來問了四回。我們就多跑了幾趟——想知道小娘子什么時候回來。也好給小娘子準(zhǔn)備一口熱飯�!�
付拾一一屁股坐在來。
不等燕娘洗手倒水,張春盛就格外殷勤的倒好了。
付拾一斜睨他狗腿的樣子一眼,端起來咕嘟咕嘟的喝了——說真的,喝過了自家酸梅湯之后,她才感覺是活了過來!
付拾一滿足的呼出一口氣,然后就攤在了椅子上:這一樁案子太復(fù)雜了,不僅燒腦,還連著檢驗了三具尸體,實(shí)在不是人干的活兒!
張春盛十分懂事:“我這就去給小娘子燒洗澡水�!�
燕娘已經(jīng)洗過手:“我來燒火,你給小娘子做點(diǎn)吃的。”
付拾一擺擺手,看一眼天色:“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我再等一會兒,不著急�!�
又問張春盛:“家里有萵筍和豬肉沒有?雍菜有沒有?”
張春盛點(diǎn)頭:“都有。雍菜和萵筍都是今日剛買的。肉也是剛送來的。最好的臀尖肉�!�
付拾一很滿意:瞌睡遇上了送枕頭的,簡直完美!
“你把肉煮了。一半留著我來炒,一半切成薄片,調(diào)個蒜泥的蘸料�!备妒耙徽f這話時候,感覺自己已經(jīng)嘗到了那肉的甜美味道。
張春盛一一記下:“小娘子洗過澡,下來做菜正好�!�
“白米飯蒸一鍋。雍菜也洗干凈,摘成段�!备妒耙环愿劳炅耍蜕蠘悄脫Q洗衣裳,再下來洗漱。
付拾一這頭還沒洗完澡,那頭敏郡王和河源郡主就都過來了。
以至于付拾一披著濕漉漉的頭發(fā)一出來,就看見了外頭守著的河源郡主。
付拾一嚇得心臟差點(diǎn)沒從嗓子眼蹦出來:暮色剛起,一個紅衣美女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你,是個什么感受?
付拾一按住撲棱撲棱的胸口,氣都喘不勻:“郡主怎么來了——”
河源郡主一張口就是滿滿的哀怨:“我有事兒要跟你說!”
付拾一納悶:“什么大事情,竟讓郡主這么著急?”
河源郡主:“要命的大事兒!”
付拾一一聽這話,就鄭重起來了:“那郡主快說!”
河源郡主跺腳:“不能在這里說!”
付拾一從善如流:“那去我屋里說。”
河源郡主跟著付拾一上樓,一面上樓一面嫌棄加吐槽:“你這個樓梯都快塌了。嘎吱嘎吱的響。房子也太破了,連個地毯和掛毯都沒有�!�
付拾一心都被扎漏了:……我也想有�?墒俏腋F。
河源郡主嘆了一口氣:“算了,你是自己弄,買不起也正常。改明天我叫人給你送來�!�
付拾一趕忙拒絕:“不必不必,我怎么能收郡主的東西?”
郡主瞪眼:“你嫌棄?”
付拾一拿出帕子擦頭發(fā),細(xì)細(xì)跟她解釋:“我拿郡主當(dāng)朋友,才不能要。朋友之間,就該平等。你有是你的,我不能拿。拿多了,我算什么呢?哪里還有底氣和郡主平起平坐?”
河源郡主說大實(shí)話:“我們本來也不能平起平坐啊。我姓李�!�
付拾一,卒。
###第318章
體無完膚###
付拾一吐著血想:我為什么要和一個貴二代做朋友?我為什么要有這么天真的想法?
河源郡主倒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你說得也對。我不想你變成跟他們一樣,只是奉承和討好我。那就不給你了。”
付拾一按住胸口:我其實(shí)很想要。真的。我很心痛。真的。
當(dāng)然付拾一還是很關(guān)心河源郡主:“郡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這么嚴(yán)重?”
一說起這個事情,河源郡主立刻就又變成了幽怨的樣子,她嘆息著道:“我和盧知春……有過親密了�!�
付拾一本來還支著耳朵聽著,一聽見這話,瞬間傻眼:郡主你剛剛說什么了?我怎么這么糊涂呢?
看著付拾一一下子呆住,河源郡主也一下子紅了臉頰。
她跺了跺腳,以至于付拾一的地板都“嘎吱嘎吱”的響了一聲。
于是河源郡主顧不上羞澀,又露出了嫌棄的神色來:“你就不能弄一弄嗎?”
付拾一承諾:“等我有錢!”
河源郡主癟嘴:“等你有錢,那要等到什么時候!”
付拾一:……我的心它又被扎了。它說它好疼。
于是付拾一撥亂反正:“郡主還是說正經(jīng)事兒要緊�!�
于是河源郡主臉上就又紅了。
河源郡主磕磕巴巴的開口:“我和盧知春,就是那個……那個……”
付拾一覺得自己遲早急死,干脆放下了帕子,頭發(fā)也不擦了,眼巴巴催促:“到底是哪個?”
河源郡主一跺腳:“就是親嘴了!”
“咔嚓!”
“哎喲!”
倒不是天上劈了驚雷,而是河源郡主一腳下去,地板它……被跺出了一個大洞。
付拾一震驚的看著河源郡主的臉,又看了看地板上那個洞,以及還卡在洞里的纖纖玉足。
氣氛尷尬無比。
河源郡主臉比剛才更紅了,她忽然“哇”的一聲就哭了:“連個破地板都敢欺負(fù)我!”
付拾一也尷尬得臉上通紅,面對河源郡主傷心欲絕的樣子,她感覺有點(diǎn)兒不知先從哪里下手才好。
最后付拾一咳嗽一聲,小聲提醒:“要不郡主還是先把腳拔出來——”
河源郡主哭得抽抽搭搭,居然有點(diǎn)兒意外的可憐巴巴:“卡住了,出不來�!�
付拾一:……好吧。看著也像。
付拾一目光梭巡一圈,沒找到合適工具,于是寬慰河源郡主:“郡主不要慌,等我去拿個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