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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付拾一斜睨他,說了句特有文藝的話:“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況且陸家可不窮�!�

    方良和翟升肅然起敬:原來付小娘子還這么有文化。

    鐘約寒:……你們沒明白嗎?主要原因是陸家不窮。

    李長博深以為然:“這倒是,真進了王府,清姑沒有家人撐腰,光憑世子喜愛,絕不可能過得多舒心。可在陸家,人口簡單,夫妻和睦,日子一定會很順遂�!�

    付拾一長嘆:“不愁吃,不愁穿,兩口子恩恩愛愛,生一群胖娃娃,這就是神仙一樣的生活了�!�

    李長博側頭看她:原來付小娘子想過這樣的日子?不過這樣的日子,的確是讓人很羨慕。

    方良上前去敲門,不一會兒就有人開門。

    來的是個中年男子,胡須剃得很干凈,看上去很清爽,只是面上沒什么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和氣很好相處。

    他盯著付拾一他們打量一番,而后才陰鷙的問:“你們是誰?來做什么?”

    李長博見他拄著拐杖,便知他身份,于是客氣道:“您是陸二郎的叔叔?我們來尋陸二郎的�!�

    然而對方還是上下打量,并不理會李長博的搭訕:“你們找二郎作甚?”

    付拾一也打量他:這么戒備這么強勢,看來是經(jīng)歷不少事情,這是個有故事的大叔啊。

    李長博依舊客客氣氣:“是何家出了事兒,我們是長安縣衙門的人。來查案的�!�

    中年男子直接道:“二郎病得神志不清,恐怕無法幫你們。你們可以來看看�!�

    說完,他就打開門,側身讓開一條路。

    李長博帶頭往里走。

    中年男子一瘸一拐的跟在旁邊。

    到了陸二郎屋里,就先聞到了一股藥味。

    付拾一掩住鼻子:“好濃的藥味�!�

    中年男子斜睨付拾一,垂下眼皮,聲音冷冰冰:“二郎病了要吃藥,當然有藥味�!�

    李長博詢問:“他病了有多久?”

    中年男子言簡意賅:“從清姑出事到現(xiàn)在。越來越嚴重。這幾日,幾乎只能躺著了。每日大半時間都在昏睡�!�

    付拾一皺眉:“虛弱成這樣了?”

    中年男子頓了頓:“他們本來秋天就要成親了。端午時候,清姑還送了香囊過來。二郎也親自過去送節(jié)禮。忽然出了這個事情,他心里受不住。”

    付拾一也就嘆一口氣。

    不過中年男子主動提起了香囊,李長博就順理成章拿出了香囊:“您認識這個香囊嗎?”

    中年男子只掃了一眼,立刻就道:“這個香囊和清姑送給二郎的香囊一模一樣。你們哪來的?”

    李長博自然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那現(xiàn)在陸二郎的香囊在何處?”

    中年男子很干脆:“稍等�!�

    說完就開始在陸二郎的屋里翻箱倒柜。

    沒要多久,還真讓他翻出來一個香囊。

    他沉默寡言的遞給李長博。

    李長博接過來仔細查看。

    付拾一也湊上去看。

    然后,付拾一就發(fā)現(xiàn)香囊上有污漬,而且是暗褐色的。

    付拾一一眼就看出,上頭的污漬是血。

    干涸了,又洗過的血。

    付拾一看向中年男子,指著那污漬:“怎么弄臟了?”

    中年男人還是冷得很:“二郎聽聞清姑的死,一時受不住,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所以弄臟了。雖然當時就很愛惜的洗過,可是還是沒洗干凈。”

    說完這些話,他看一眼李長博,慢吞吞的問一句:“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李長博笑笑,將香囊還回去:“沒什么問題。就是有點兒疑惑�!�

    他看一眼陸二郎:“他病成這個樣子,清姑下葬的時候,他也沒去吧?”

    中年男人搖頭:“沒去。一來不合規(guī)矩,二來,他病得實在是起不來。”

    李長博惋惜:“可惜了一對璧人�!�

    中年男人沉默不言。

    李長博再嘆:“清姑忽然暴斃,實在是可惜。”

    中年男人慢吞吞的說了句:“她是個沒福氣的。不過幸好還沒過門,不然,豈止家門不幸?”

    這樣一句話,直接就叫在場的人都毛骨悚然,激靈靈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人家何清姑尸骨未寒,他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哪里有個長輩的樣子?

    李長博垂下眼眸:“那我們就告辭了�!�

    一行人出來,那中年男人也不急著關門,就在門口看著。

    他們上了馬車,李長博立刻就叫方良動身。

    走出去一段路,付拾一悄悄撩開簾子探頭出去看,就發(fā)現(xiàn)那人還站在門口,直勾勾的看著他們的馬車。

    付拾一忍不住搓了一下手臂:這個人感覺有點怪怪的。陰沉又可怕。像是那種恐怖故事里的變態(tài)叔叔。

    李長博看付拾一那樣,輕聲道:“他不喜何家,也不喜清姑�!�

    鐘約寒接話:“也不奇怪。原本是好事一樁,可是因為清姑,他唯一親人變成這般,難免遷怒。”

    付拾一輕聲道:“但是清姑喪事,他們家卻送了銀子過去。”

    李長博一下子就明白付拾一的意思:“你是說,你覺得他們家有問題?”

    付拾一點點頭:“是。如果我心愛的人出了意外,我只要還能說話,就算不能動,讓人抬著也回去看她最后一眼�!�

    “而且,香囊一般掛在腰間,吐血怎么會吐在香囊上?就算不掛在腰間,必定也貼身珍藏——更不可能輕易弄臟�!�

    付拾一實話實說:“雖然理由看似合情合理,我卻總覺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鐘約寒也皺眉道:“但是陸二郎的香囊還在,那現(xiàn)在就只剩下何家大郎一個人了。只有他的香囊,咱們不能確認�!�。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這倒是。也許他們是有別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也許和咱們沒關系�!�

    ###第293章

    尋到人了###

    付拾一他們剛回了村頭,遠遠的就看見山腳底下圍了一大群人。

    方良問:“郎君,咱們要過去看看嗎?”

    李長博遠遠看了一眼,不過看不太清楚,就道:“你看看都是什么人。若是村民,就不必去了�!�

    方良眺望一眼:“好像也有咱們衙門的人!”

    這下不用李長博分析,方良就趕緊駕車過去了。

    還沒走到呢,付拾一就聞到了一股特殊的氣息。

    她瞬間撩開簾子,深深的吸一口氣,辨別一下。

    然后臉色難堪的對李長博道:“又死人了�!�

    李長博揚眉:“付小娘子是聞出來的?”

    付拾一頷首:“這味道聞多了,就聞得出來�!�

    付拾一已經(jīng)跳下馬車,不過剛下車就被厲海招呼過去。

    厲海臉色不太好看。

    幾個不良人將周圍村民隔開,不讓他們靠近,觸碰尸體。

    不過看這個架勢,快攔不住了。

    付拾一過去,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壯年男子,身高體大,肌肉隆起,應該是個經(jīng)常鍛煉的。

    但是現(xiàn)在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jīng)明顯可見尸斑。

    付拾一摸出手套戴上,上前去輕輕握住死者手腕,輕輕轉動。

    關節(jié)可以轉動,說明尸僵已經(jīng)開始緩解。

    而后付拾一掀開了蓋在死者臉上的衣裳,露出死者的面容。

    死者面上有被啃食的痕跡。

    可見明顯撕咬痕跡,一部分皮膚損失,還有一部分皮膚已經(jīng)被撕脫,無力的耷拉在那兒。

    付拾一翻開還算完好的眼皮,仔細看了看瞳孔,見角膜彌漫性混濁,但是瞳孔還能辨認。

    付拾一輕聲道:“應該是昨天下午到夜里死的,不超過十二個時辰。最有可能是在黃昏時候。”

    厲海沉聲問:“死因呢?”

    “目前尚不可辨�!备妒耙豢此谎郏骸斑@個需要仔細檢驗之后,才能確定。”

    付拾一斜睨尸體一眼:“看樣子,年紀不超過三十,身體素質(zhì)很好,他是誰?”

    厲海言簡意賅:“在山里找到的。他身邊還有一把弓�!�

    厲海示意小山將弓拿給付拾一看。

    付拾一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鑲嵌寶石的弓,制作精良,又精美,在這個地方,除了汝陽王世子丟失的那一把之外,不作他想。所以這個人,是何大郎?

    付拾一瞬間想起了郭氏和她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何大郎,那郭氏要怎么辦?

    付拾一深深的吸一口氣,然后輕聲道:“問問村里,有沒有祠堂。有的話,去那里驗尸。然后叫郭氏過來辨認�!�

    厲害輕聲道:“村里人不同意。而且已經(jīng)有人認出,說他就是何大郎�!�

    付拾一轉頭看向李長博:“必須找個地方驗尸。”

    李長博垂眸,“叫里正來�!�

    郭氏比里正來得快。

    一看見尸體,她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看見郭氏如此反應,付拾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當下無奈嘆一口氣,讓人先將郭氏扶到一邊。

    里正顫巍巍過來。

    李長博上前去,直接開口:“村里祠堂,官府要用來暫時停放尸體。進行勘驗�!�

    里正剛一猶豫,還未說話,李長博就又搶先:“既是何家村,供奉的就是何家祖先。既是何家祖先,何大郎有何家血脈,如何不可?”

    里正憋出一句話:“可是他是暴斃�。 �

    暴斃橫死,從來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李長博提醒他:“這是官府辦案�;蚴牵ダ镎慵抑�?”

    “外頭空地不行嗎?”旁邊有人提議,顯然還是不樂意讓何大郎停放在祠堂。

    李長博微微一笑:“尸體日曬雨淋,怨氣必生。既是何家人,由何家先祖看管,再合適不過。”

    里正立刻就應了:“李縣令說得對。你們快去幫忙搬!”

    說著就將祠堂的鑰匙交給了李長博。

    李長博轉頭看一眼厲海。

    隨后厲海就讓人抬著尸體,跟著村里人去祠堂。

    付拾一提醒厲海:“不許讓任何人觸碰尸體。”

    厲海微一頷首。

    付拾一轉頭吩咐方良:“方良你把我放在馬車上的勘察箱拿下來�!�

    不過倒是不用方良,翟升就已殷勤提著勘察箱下來了:“師父您只管去,我跟著您�!�

    付拾一打量一眼方良:嗯,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小徒弟也挺好的。

    一路到了祠堂,只衙門的人可進,其他人一概都被攔在了大門外頭。

    郭氏已經(jīng)醒來,幾次想要強行闖門進來看自己丈夫,卻都被攔住。

    如今只能在外頭尋死覓活的胡亂沖撞,哭得肝腸寸斷。

    付拾一聽著哭聲,難以靜心,就側頭吩咐翟升:“出去告訴郭氏,想要尋死,想想孩子。還有,哭是沒有用的。既不能給丈夫報仇,也不能查明真相�!�

    翟升應一聲,連忙去跟郭氏說那一番話。

    郭氏外頭哭聲驀然就小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微微閉目片刻,這才進入了狀態(tài)。

    付拾一沉聲道:“這次我來,你們仔細看看。因被野獸啃食,所以傷口一定要細細分辨。這具尸體,咱們四個一起勘驗!你們要隨時提醒我。更要仔細觀察�!�

    “是!”三人組都應一聲,神色都是凝重不已。

    付拾一伸手掀開了蓋在尸體上的衣裳。

    然后,也不著急檢驗尸體,而是看衣服:“衣服是他原本就穿在身上的,所以一定要仔細查看,看看有沒有什么證據(jù)�!�

    何大郎身上穿的不過是粗布衣裳,因進山打獵,所以都是短打扮,腿上還綁著綁腿,看起來干凈利索。

    只是衣裳如今已經(jīng)破損不堪。

    上頭布滿了各種撕扯痕跡,血跡——

    付拾一仔細看過,而后讓翟升和鐘約寒兩個幫著何大郎寬衣。

    這衣裳她怕有很多痕跡現(xiàn)在看不出,所以也沒上剪刀,盡力保證完整。

    等將衣裳全部除去之后,何大郎身上的痕跡,更叫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只是臉上被啃過。

    身上也有多處抓撓和啃咬撕扯的痕跡。

    付拾一看著傷口大小,不太確定是什么動物。

    付拾一頭大:我只看過家畜咬傷的痕跡,對于野外動物,實在是沒什么分辨能力��!

    ###第294章

    不會咋辦###

    眾人見付拾一盯著尸體沉思,還以為是有什么問題,尤其是三人組,更是一起盯著拼命想:付小娘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好半晌,付拾一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三人組齊刷刷一顫:付小娘子又想到了什么折騰我們的法子嗎?

    卻聽付拾一幽幽的問他們:“你們能看出這是什么動物咬傷的嗎?我看不出來。”

    三人組意識有點恍惚:我聽到了什么?付小娘子這么幽怨、這么無奈?她該不會是真的沒看出來吧?!

    翟升下意識的問:“師父真看不出來?”還是在考驗我們……

    付拾一咳嗽一聲,略覺得尷尬:怎么辦,感覺自己高大的形象要毀掉了呢。

    徐雙魚表示不相信:“付小娘子怎么會有不知道的東西!”

    鐘約寒也保持懷疑態(tài)度。

    付拾一:……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內(nèi)褲外穿了?既然沒有,為什么拿我當超人��!

    不過,付拾一還是有點兒覺得淡淡的憂傷:真的看不出來呢。

    李長博輕聲插話:“人無完人,這也是情理之中。若付小娘子真的什么都會,那才奇怪�!�

    付拾一瘋狂點頭:對,對對對!看看人家李縣令這個思想,這個覺悟!相處起來多么輕松自在!讓人如沐春風!再看看你們!你們快給我心扎漏了……

    三人組此時已然陷入了呆滯:原來付小娘子真的不知道——

    李長博問三人組:“那不知三位郎君能否看出來?”

    三人組:……李縣令你護著付小娘子也就算了,為什么還扎我們心口?

    三人組最后憋得臉上通紅,齊刷刷低下頭去,喪氣的搖了搖:我們也看不出來。

    付拾一按住額頭:所以你們?nèi)齻震驚什么?

    李長博思忖片刻,輕聲開口:“山上獵物,無非就是那么一些。村里還有別的獵人,可以問問�!�

    付拾一頷首:“最好能找人來看看。對鑒定死因有好處�!�

    李長博就出去與里正詢問這件事情。

    付拾一就干脆跳過了那些撕扯痕跡,以及咬痕。

    雖然身上有很多痕跡,但是付拾一發(fā)現(xiàn)了一點:“血跡很少,傷口并無生活反應�!�

    鐘約寒和徐雙魚點頭:“的確是如此,所以這些撕咬和抓傷,都是死后造成的。”

    付拾一翻看眼球:“眼球上并無出血點,面上僅存皮膚也未見顏色變化�?谇粌�(nèi)也并無出血現(xiàn)象,不像有窒息發(fā)生�!�

    徐雙魚看著何大郎已經(jīng)被撕去臉皮,露出牙床和肌肉的臉,疑惑:“可是為什么只有臉上的肉被撕扯走了?”

    他這樣一說,翟升也頓時疑惑:“對哦。身上有傷口,但是都不太嚴重,至少沒有這么嚴重�!�

    付拾一點點頭:“臉上的傷口的確是最嚴重的,而且是啃咬最多。身上只有部分咬痕。也沒這么嚴重�!�

    付拾一于是就將注意力全放在臉部。

    付拾一懷疑可能是腦部受到了碰撞,導致死亡,只是將整個頭骨用手指按壓探索了一遍,卻未見有任何的異常。

    付拾一皺起眉頭:“不是窒息,不是腦部受傷,還有什么會造成人死亡?難道是吃了有毒食物?”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若是實在不行,就只能解剖。你們?nèi)齻,仔細檢查他身上每一寸肌膚,看看有沒有傷口,很細小的也行�;蛟S是被毒蛇或是毒蟲咬傷造成的中毒�!�

    而后付拾一仔細檢查何大郎面上傷口。

    只是面皮被損毀嚴重,幾乎看不出什么端倪。

    反倒是付拾一檢查到了側臉靠近耳朵的地方,手指按在了耳朵里,忽然覺得有些粘膩。

    她忙將何大郎側過頭去,然后拿出棉簽,仔細的將耳朵里那粘膩的東西小心翼翼的刮出來。

    真的很粘膩,付拾一還用了一點力氣,這才將那東西刮了下來。

    同時被刮下來的,還有兩只螞蟻。

    付拾一盯著兩只已經(jīng)死掉的螞蟻:……我沒聽說過螞蟻還吃尸體的。

    隨后,付拾一心中一動:對啊,螞蟻是不吃尸體的。那么……或許螞蟻不是為了尸體,是為了耳朵里這種粘膩的東西。

    付拾一將棉簽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可惜是什么也沒聞出來。

    付拾一想了想,而后目標鎖定徐雙魚。

    她笑呵呵的看住徐雙魚:“來,雙魚,你來聞聞。”

    徐雙魚傻傻的就過來了。

    鐘約寒倒是有些復雜的盯著付拾一手里的棉簽,像在看洪水猛獸。

    付拾一無奈解釋:“放心,不是要給你師弟臭死。這上頭味道不難聞。”

    鐘約寒依舊保持懷疑。

    徐雙魚仔細聞了聞,面上有點疑惑。

    然后又聞一聞。

    付拾一熱情的湊上去:“怎么樣了?聞出來是什么沒有?”

    徐雙魚搖搖頭,面上略略有些疑惑:“沒有。這個味道,我覺得好像是聞過,而且很熟悉,但是味道太淺了,幾乎聞不出來,也分辨不出。”

    付拾一也知道不憑借儀器,就憑著嗅覺辨認實在是太難了,所以寬慰他:“沒事兒,你先繼續(xù)去檢查�!�

    然后,付拾一將棉簽又給了鐘約寒和翟升兩個繼續(xù)聞一聞。

    而她自己,則是繼續(xù)檢查何大郎的面上。

    她覺得,這個粘膩的不明液體,一定還有。

    付拾一檢查了另外一邊耳朵。

    然而另外一邊耳朵并沒有。

    付拾一又仔細檢查鼻孔。

    鼻孔里因面部皮膚撕扯,里頭都是血,不過也有一些那東西。

    而且比耳朵里多。

    付拾一用棉簽盡量多蘸取,只是卻因為血液污染的緣故,看不出那液體原本的顏色,只能感受到它是粘稠的。

    而且,鼻孔里也有死掉的螞蟻。

    付拾一繼續(xù)檢查。

    發(fā)際線處,也有少許。

    脖子的殘存皮膚上,也有少許。

    而衣服領口上,也沾染了一些——但是因為它粘膩的問題,以至于衣服上沾了許多的灰塵。

    付拾一沉思一陣,就問守在門口的厲海:“你們找到尸體的時候,尸體身上是不是有很多的螞蟻?”

    厲海一愣:“是。付小娘子這都能知曉?”

    付拾一將螞蟻尸體給他看:“這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

    厲海恍然:“我們將螞蟻抖落了,才將尸體抬回來的。不然怕他家里人受不住�!�

    ###第295章

    內(nèi)里玄機###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我應該跟去的�!�

    這樣就能立刻勘驗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

    厲海實話實說:“這個事情,誰也不能預料�!�

    誰能想到,這一帶出色的獵人,會忽然死在山里。

    厲海想過可能要將人帶回來,是得費一番功夫,不過是說抓人,而不是抬著人回來。

    付拾一還是覺得頭疼:“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必須去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看一看了�!�

    厲海皺眉:“恐怕很難�,F(xiàn)場我仔細看過,并無什么特殊之處,就連血跡也很少。除了這一張弓箭和他自己的弓箭,短刀,現(xiàn)場并無其他東西�!�

    “那腳印呢?”付拾一問道。

    厲海搖搖頭:“沒有腳印。就連動物腳印都沒有留下。山里地上有厚厚的落葉,什么痕跡都很難留下�!�

    付拾一更加無奈的嘆息。

    這種情況,就是最棘手的。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繼續(xù)驗尸。

    這個時候,村里的老獵人被請了過來——那可真是老獵人了。步履都蹣跚,唯獨那一雙眼睛,卻還是很亮。

    李長博親自扶著老人進了祠堂,然后請他看看尸體。

    老人一看那尸體上的撕扯痕跡,以及抓痕,立刻就斷然道:“是熊瞎子�!�

    付拾一一聽這話,登時心中一動,剎那就脫口而出:“蜂蜜!”

    所有人齊刷刷看住付拾一:好好的付小娘子提到蜂蜜是做什么?

    唯有三人組一下子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付小娘子剛才讓他們聞的東西,是蜂蜜!

    徐雙魚也立刻出聲肯定:“對對對,就是蜂蜜!我說怎么那么熟悉!”

    付拾一想通了這一點之后,臉色卻瞬間難看起來,她凝重看向李長博:“恐怕是謀殺�!�

    李長博聽了這話,心頭微微一沉,而后就看向了何大郎。

    那老獵戶也是點點頭:“這個女娃娃有意思,的確,看樣子不像是遇到熊瞎子后被傷的。倒像是人死了,才被熊瞎子啃的�!�

    付拾一虛心求教:“那老人家,我能問問您,熊瞎子真的很愛吃蜂蜜嗎?”

    老獵戶聽見這話后笑了笑:“要抓熊瞎子,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陷阱。陷阱上頭丟一個有蜜的蜂巢。你說它喜歡不喜歡?”

    付拾一就明白了。

    可越是明白,一顆心就越是往下沉。

    付拾一還是不動聲色,笑著道謝:“多謝老丈�!�

    老獵戶搖頭,反問:“何大郎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付拾一點頭;“是�!�

    老獵戶再問:“是誰?”

    付拾一實話實說:“一個知道熊瞎子喜歡蜂蜜的人。”

    頓了頓,付拾一再問:“那熊瞎子喜歡吃肉嗎?”

    老獵戶笑得意味深長:“熊瞎子什么都吃。有些熊瞎子,活久了,連魚都能抓到。所以進山打獵,最害怕遇見的就是熊瞎子,尤其是帶崽子的母熊�!�

    “熊瞎子發(fā)了怒,跑得快,還皮糙肉厚抗打�!�

    老獵戶說著說著嘆了一口氣:“知道熊瞎子喜歡蜂蜜,多是老獵手。如果真是被人殺的,可能是獵到了什么好東西,所以被眼紅了�!�

    李長博立刻追問:“那在這座山上打獵的獵戶,多么?”

    老獵戶想了想:“有三四戶吧。我們村就兩戶。但是他們都是我徒弟,平時還一起進山。從沒紅過臉。兩個孩子都是厚道孩子�!�

    “其他的,就是別的村的,我認識的,也只有陸家那孩子了�!�

    付拾一頓時和李長博交換了個眼神。

    陸家。

    似乎是太巧合了吧?

    老獵戶搖搖頭:“不會是陸家那孩子。陸家那孩子受過傷,是何大郎救了他,將他帶回家的。所以后頭兩家才訂了親。”

    付拾一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內(nèi)里還有這樣的故事?

    李長博點點頭:“老丈還知道什么嗎?”

    老獵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最后只道:“你們數(shù)一數(shù)他的箭,要是真有獵物,他的箭肯定會少的。但是也說不準,有時候情況緊急,也不能將箭都撿回來�!�

    付拾一搖頭:“他身上并沒有什么傷痕。我們甚至懷疑他是中毒了�!�

    老獵戶皺眉:“那就奇怪了。難道是意外——”

    付拾一篤定搖頭:絕不可能是意外的。如果是意外,為什么會有蜂蜜?還正正好就是在臉上灑了,將熊瞎子吸引過來啃了臉?

    李長博將老獵戶送出去,臨出門囑咐:“在里頭的情況,請您老一個字也別對旁人說。對家里人也不可�!�

    老獵戶點點頭:“放心。我還沒老糊涂。不至于給自己家里招來禍事!”

    李長博這才放心。

    李長博倒轉回來之后,就輕聲對付拾一道:“我覺得,這件事情,或許是和王府有關�!�

    付拾一立刻想得有點多:“李縣令的意思是,汝陽王府的人動的手?”

    “很有可能。”李長博嘆一口氣:“如果真的清姑的死和汝陽王世子有關,汝陽王府的人自然知道。但是他們選擇了隱瞞——說不定,就是想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這件事情。”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這樣,那案子就越來越復雜。想要結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付拾一一下子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

    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這件事情……就是殺人滅口,再毀尸滅跡。

    從本質(zhì)上來說,真的是一模一樣的。

    眼看著付拾一走神,李長博就輕聲詢問:“付小娘子?”

    付拾一回過神來,找了個理由:“我就是在想,何大郎到底是怎么死的。倒蜂蜜的人,是不想讓人認出何大郎嗎?可是為什么呢?”

    李長博頓時也陷入沉思。

    翟升忍不住開口:“還能為什么?也許是想毀尸滅跡,但是沒想到熊瞎子沒吃完?又或者是因為,他不想死者被認出來,也不想被人懷疑到自己——要不然就是有仇了�!�

    付拾一看李長博:“這個問題還是李縣令去考慮,我繼續(xù)驗尸。我想,這樣的情況,如果要確定死因,恐怕需要開腹�!�

    李長博一聽這話,頓時就頭疼起來:開腹,恐怕郭氏未必會同意。

    ###第296章

    想清楚了###

    郭氏果然是不同意。

    李長博根本話都說不下去,一說她就哭得仿佛要斷氣。

    最后李長博都有些怵頭。

    李長博看向其他人,指望有人幫自己說一句,可衙門的人,都是大老爺們,誰都沒法對付女人——這時候嚇唬已經(jīng)不管用了。

    至于村里其他女人,一個個都是不贊同的神色。

    李長博郁悶的看方良:“去請付小娘子�!�

    方良也如蒙大赦:“這種事情,還真只有付小娘子來。”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從里頭出來,忽然忍不住想:當初將付小娘子請來,真是極其明智。驗尸如此厲害不說,還能當廚子用,當說客用——這么看來,將來必是不能輕易放人了。

    李長博開始思索:付小娘子喜歡什么?若她要走,如何留?

    付拾一不知道李長博心思,見他一臉沉凝,還只當是頭疼案子,于是上前去低聲寬慰:“李縣令放心�!�

    李長博語氣格外溫和:“有付小娘子在,我一切安心�!�

    付拾一:……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李縣令怎么了這是?

    李長博提醒一句:“付小娘子先去勸勸郭娘子�!�

    付拾一一拍腦袋:差點忘記正事兒。

    郭氏一看付拾一,立刻伸手出來抓住她:“我家大郎,他到底怎么了——”

    付拾一看了看周圍圍觀的村民,低聲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郭氏擦了擦眼淚,眼睛真的紅腫得像是個桃子,不過好歹還是跟著付拾一去到了祠堂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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