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許是不太需要為生計發(fā)愁,長安城的人民都格外喜愛娛樂活動,而且十分有娛樂精神。
換言之就是曲池邊上人滿為患,付拾一沒到晌午,就已經(jīng)將貨賣空了。
而曲池里頭,大大小小的船只畫舫,大概比荷花還多。
最大那一艘畫舫,是平康坊的畫舫。
她們今日要競技歌舞,所以才如此搶眼。
付拾一即便是站在岸邊上,也能看見那一艘精致的畫舫。
歌聲是聽不見了。
不過隱約的樂聲是能聽見的。
付拾一慢悠悠回了家,然后又去看了衙門一趟。
衙門里現(xiàn)在謝雙繁坐鎮(zhèn)呢,付拾一剛一靠近,就感覺到了沖天怨氣。
謝雙繁滿面幽怨:“付小娘子怎么沒去湊熱鬧?”
付拾一咳嗽:“人太多了�!�
謝雙繁更幽怨了:“原來是湊熱鬧回來了啊——”
付拾一憋笑:“謝師爺也想去看熱鬧?”
謝雙繁沒有正面回答:“春光大好,若是辜負(fù),便是暴殄天物啊!”
付拾一心頭爆笑,最后只能同情道:“是很暴殄天物。謝師爺歇一歇,我去看卷宗。”
謝雙繁驚愕:“付小娘子這樣積極——”
付拾一回了句:“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
謝雙繁揮手,繼續(xù)自己的幽怨葛優(yōu)癱:“去吧,去吧�!�
付拾一:謝老頭還是挺可愛的。
衙門里,鐘約寒兩人也不在,兩人也去湊熱鬧了。
熱熱鬧鬧的衙門里,仿佛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付拾一慢慢的翻找卷宗,看了一筐又一筐,最后徹底失望了。
不在。
當(dāng)年的案子,不在這里頭。
可是那個案子,應(yīng)該在哪里呢?
難道是卷宗庫?
付拾一有些沮喪。
卷宗庫有人時刻守著,還有鎖鎖著,她是不可能進去看得到的。
付拾一正陷入情緒里時,就被小山叫過去:“有案子�!�
付拾一頓時一愣:“是連環(huán)殺人案?”
小山搖頭:“剛才有人拉著一車草料要進城,結(jié)果被查出來,草料里頭有尸塊。”
付拾一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后才去提勘察箱:“我去看看。”
別人都不在,今兒就只能付拾一自己去了。
付拾一跟著小山一路到了延興門。
延興門已經(jīng)開始戒嚴(yán)。
可還是架不住百姓們在遠(yuǎn)遠(yuǎn)圍觀。
付拾一一過去,眾人都紛紛開始交頭接耳:“怎么叫了個小娘子來?”
付拾一支著耳朵偷聽了一下,發(fā)現(xiàn)猜什么的都有。
甚至是男扮女裝的說法都出來了。
付拾一長嘆一聲:你們這是多覺得女人沒有用啊。
付拾一將臉一板,直接就朝著牛車去了。
牛車車主已經(jīng)被綁起來了,人都傻了,靠在墻根底下,不住的呢喃:“怎么會呢?怎么會呢——”
付拾一沒多看,到了牛車跟前,就看見地上散落著草結(jié)子。
那些干枯的草桿上,還有零星的血跡。
血跡早已經(jīng)干涸,變成了一種暗紅色。
而牛車?yán)镱^,還堆著一捆捆的草料。
缺了一個角的草料那里,能看出來有一截胳膊。
手指沒了。
只從手肘到手掌。
付拾一微微吸一口涼氣:碎尸案啊。
付拾一側(cè)頭問小山:“尸體全部在這里了?”
小山搖頭:“他們發(fā)現(xiàn)尸體之后,就不敢再翻了。至于是不是都在這里,還要等付小娘子看看再說�!�
付拾一揉了揉額頭:看來又要來一次拼圖游戲了。
付拾一并不想做這個游戲,尤其是現(xiàn)在連個助手都沒有。
付拾一覺得自己已經(jīng)開始想念鐘約寒和徐雙魚了。
不過該做的還是得做。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既然是在牛車?yán)�,將草料原封原樣的裝回去,然后帶回衙門�!�
尸體已經(jīng)被挪動過,這里也不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還這么一路顛簸——倒不如干脆再顛簸一下,去衙門里頭,還能專心的拼圖。
否則被這么圍觀下去,付拾一覺得城門也別用了。
付拾一領(lǐng)著一群不良人拖著牛車回縣衙。
徒留下一群群眾:“真的是個小娘子!”
“這個小娘子什么來頭!怎么連不良人都聽她的——”
付拾一充耳不聞,目不斜視。
倒是那些不良人們,一個個都有點兒按捺不住,忍不住呵斥了兩句:“都閑著沒事兒是不是?”
不良人兇神惡煞的,眾人就鳥獸散了。
一路回衙門,付拾一直接將車?yán)搅蓑炇块T外,又叫來謝雙繁做記錄。
謝雙繁的表情更哀怨了:“這樣的日子,怎么還出命案了……”
付拾一哄他:“今日賞花不成。明日也是一樣的。還清凈。我回頭幫您說說——”
謝雙繁想了想,長嘆:想湊熱鬧,不想冷清。但是聊勝于無。
“好吧�!敝x雙繁抓起筆。
付拾一讓人將草料一捆捆的幫下搬。。
而夾在里頭的尸體,也就慢慢的顯露了出來。
###第152章
深仇大恨###
不過倒是沒什么血腥味。
肉塊干干凈凈,胳膊分成了兩截,付拾一撿起一塊看了看:“斷端無生活反應(yīng),是死后分尸�!�
眾人齊刷刷松了一口氣:這要是活人就被分尸,得疼成什么樣?
尸塊一共分成了十三塊。
分別是左右胸腔,下腹部到大腿根。
左右大臂,左右小臂。
左右大腿,左右小腿,以及左右腳掌。
手指失蹤,內(nèi)臟失蹤,頭顱失蹤。
付拾一若有所思看了看,問謝雙繁:“謝師爺你看這像什么?”
謝雙繁不敢多看:“像什么?”
“血都清洗干凈了,說明放過血。肉分得整整齊齊的。像不像肉攤上的肉塊?”付拾一摸著下巴,圍著尸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謝雙繁將兩者聯(lián)想了一下,沒忍住,頭一歪,干嘔了一聲。
干嘔完了之后,謝雙繁哀怨的看向付拾一:付小娘子你是故意的吧?
付拾一目光還在尸塊上。
謝雙繁看著付拾一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得他眼暈之后,他忍不住出聲:“付小娘子別轉(zhuǎn)了。這尸體,怎么辦?”
付拾一不轉(zhuǎn)了,幽幽的嘆一口氣:“搬去驗尸房吧。謝師爺準(zhǔn)備記錄�!�
謝雙繁看了一眼那尸塊:“都這樣了,還能查出什么——”
然后沒忍住,看著那一塊塊白花花的肉,腸胃里又開始劇烈翻滾。
付拾一勸他:“不能看就別看了。別跟自己過不去�!�
謝雙繁恨恨:難道是我想看?!
付拾一親自動手,將尸塊整整齊齊的碼在了新的驗尸臺上。
這還是驗尸臺到了之后第一次使用。
付拾一婆娑驗尸臺,語重心長:看來,這的確就是你的使命了。好好工作,不要偷懶。
謝雙繁目瞪口呆:付小娘子你這幅深情款款的樣子,是怎么回事兒!
看夠了之后,付拾一清了清嗓子,進入工作狀態(tài)。
首先是分辨死者性別。
好在死者性別不難分辨。
付拾一看著那明顯的性別特征,沉聲開了口:“死者女,根據(jù)皮膚狀態(tài),骨頭疏密,毛發(fā)狀態(tài),初步推斷,死者年紀(jì)應(yīng)該是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
再仔細(xì)翻看了一下死者身上的尸斑,付拾一發(fā)現(xiàn)尸斑很輕微,甚至用力按壓之后會消失。
如果是正常情況,這樣是尸斑,證明死亡時間是在二到四小時之內(nèi)。
但是由于死者被分尸放血……
付拾一沉吟片刻,才道:“根據(jù)尸體斑痕,至少死亡二到四個時辰以上�!�
緊接著,付拾一指了指肚皮上的妊娠紋:“死者曾經(jīng)懷孕過�!�
再看了看會陰部位的撕裂愈合瘢痕:“生過孩子。所以,應(yīng)該是已婚婦人,有過完整生育經(jīng)歷。甚至可能不只一個孩子。”
謝雙繁奮筆疾書。
付拾一接著往下看。
大腿上并無什么特殊,小腿上也沒有。
付拾一最后看拿起一只腳掌,看著腳底的繭子和腳后跟的皴裂:“死者家境應(yīng)該不算好,勞作很辛苦。而且,恐怕每天要走很多路�!�
付拾一看了看腳趾:“腳趾曾經(jīng)骨折過,但是沒治好,長歪了�!�
付拾一一聲輕嘆:“死者女,年紀(jì)三十左右,有生育經(jīng)歷。頭顱缺失,無法確認(rèn)身份,內(nèi)臟缺失,尸塊被沖洗過,無法判斷死因,無法判斷死前是否遭受暴力侵犯�!�
謝雙繁一一記錄下來。
“尸體斷裂端無生活反應(yīng),應(yīng)是死后分尸�?磾喽藸顟B(tài),分尸用的工具十分鋒利,而且動作干脆利落,并無太多砍痕。推測兇手十分熟練,而且力氣極大�!�
謝雙繁頓時揚眉:“這么說來,會不會是屠夫?”
付拾一頷首:“有可能�;蛘呓�(jīng)�?巢竦娜艘残��!�
謝雙繁若有所思:“那個趕車的人,也做砍柴的行當(dāng)�!�
付拾一搖搖頭:“只能說有可能,還要繼續(xù)查�!�
付拾一仔細(xì)看了看腳指甲里:“腳趾十分干凈,沒有任何灰塵泥垢,說明平時死者十分注意衛(wèi)生,或是腳總見水�!�
謝雙繁疑惑:“付小娘子不是說,尸塊沖洗過嗎?”
付拾一微笑搖頭:“如果手指縫里有泥垢,即便是沖洗,也不是就能沖干凈的。多數(shù)還是會留下一部分。更何況腳指甲比手指甲更難洗�!�
有些常年勞作的人手總是黑的,指甲縫里全是黑灰,即便是反復(fù)洗手,也洗不干凈。
謝雙繁點點頭:“那還有什么線索?”
付拾一拿起一邊胸腔,指著胸口上的一塊青色胎記:“左胸口有一胎記,形狀像……一粒蠶豆。大小也如蠶豆。”
謝雙繁刷刷的記錄,心里頭有些無力: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墒蔷谷贿真的越看越像……
付拾一沉吟片刻:“這個胎記位置如此隱蔽,估計只有家里人才能知道。去問問那個車夫家,方圓十里以內(nèi)的人家,看看家中女眷是否有這個胎記,且失蹤了的�!�
謝雙繁疑惑:“為何是方圓十里?”
付拾一解釋:“因為車夫從駕車到城里,用了大半個時辰。而距離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又快過去一個時辰。這就是一個半時辰了。再加上,要將尸塊藏在草料里,需要一定時間,少說一點,兩刻鐘要吧?從這個時候算,再加上分尸,清洗呢?”
謝雙繁腦子里想象了一下,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想不下去:血糊糊的,再想想那些心肝腸子什么的……嘔~
付拾一卻很清楚:“就算是分豬,從殺死,放血,到分塊,需要至少一個半時辰。”
“兩刻鐘,加上一個半時辰。一共是差一點兩個時辰。再加上車夫進城到現(xiàn)在,是一個半時辰�?伤勒咚劳龅浆F(xiàn)在,不會超過六個時辰,否則以這樣的天氣,就會出現(xiàn)腐敗。轉(zhuǎn)移尸體時候,天恐怕都還沒亮,那時候,轉(zhuǎn)移起來也很費時間�!�
“因此,我才推斷,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不會離草料車太遠(yuǎn),既然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那很可能死者就是附近的人。先從十公里以內(nèi)尋找。實在找不到,再往外擴�!�
付拾一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都有點兒口干舌燥。
謝雙繁聽得入神,自己算過來之后,就感嘆了一句:“付小娘子算賬功夫不錯�!�
付拾一咳嗽一聲:“算賬本事不好,怎么出來混?”。
眾人點頭動作整齊劃一:這倒是,畢竟付小娘子從來不會算錯錢!
###第153章
快要禿了###
李長博從外頭回來的時候,付拾一還在驗尸。
聽聞出了這么一樁案子,李長博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回來。
自然,臉色也是不太好。
李長博到了驗尸房的時候,付拾一一抬頭,就看見了李長博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李長博看著驗尸臺上那白花花的尸塊,先是一愣,隨后才注意到性別,又慌忙扭過頭去避諱。
付拾一每次看他這樣,就覺得又意思:李縣令真是個純情又正直的人啊~
謝雙繁上前去將驗尸結(jié)果跟李長博說了一遍。
李長博聽完之后,臉上的神色更沉默了。
付拾一抽空看了一眼李長博的腦袋,突然想到:壓力這么大,李縣令不會掉發(fā)吧?掉發(fā)嚴(yán)重會不會禿頭……
付拾一小小的走了個神。
然后就被謝雙繁抓了個正著:“付小娘子想什么呢?”
付拾一脫口而出:“禿頭——”
所有人都齊刷刷問號臉:禿頭?
付拾一回過神來,咳嗽一聲:“我在想,案子這么難,我腦力耗費太多,恐怕要掉發(fā)禿頭了——”
眾人:……你這樣,哪里像是在費心想案子!分明是在開小差!
李長博轉(zhuǎn)過頭來,打量了一下付拾一的發(fā)鬢,認(rèn)真且誠摯:“付小娘子頭發(fā)尚且濃密豐厚,光澤如緞。”
頓了頓,又保證:“我家中有養(yǎng)發(fā)的方子,回頭叫方良給付小娘子送去�!�
謝雙繁覺得自己見了鬼:這是李長博嗎?這是那個不解風(fēng)情的李長博嗎?
付拾一微微不好意思,咳嗽一聲:“李縣令真是個大好人。如此為屬下著想——”
謝雙繁摸了摸自己這些日子一來稀疏不少的頭發(fā),滿含期待看向了李長博:“李縣令,最近我連日在衙門——”
李長博看謝雙繁一眼,點點頭:“謝師爺辛苦了�!�
謝雙繁飽含熱淚:為什么和說好的不一樣!
眾人看看一臉褶子的謝雙繁,又看看水嫩紅潤的付拾一:李縣令反應(yīng)是一個正常人會有的反應(yīng)。
謝雙繁就差仰天長嘆了。
付拾一受寵若驚,忽然覺得自己儼然就是整個衙門的團寵,然后就開始了自我膨脹。
可惜這種天下之間舍我其誰的傲然還沒維持三個呼吸,就聽李長博道:“還有別的證據(jù)嗎?”
付拾一連忙勤懇起來:“目前沒有更多發(fā)現(xiàn)。不過,不良人們找人的時候,可以留意留意,看有沒有哪個地方血腥味特別重,或者蒼蠅特別多�!�
李長博有些疑惑。
付拾一解釋:“沖洗血跡恐怕花費了不少的水,如果不是用的活水,直接潑在地里,肯定會引來蒼蠅。而那些內(nèi)臟,這個天氣也很容易腐爛變質(zhì),同樣也會發(fā)臭招蒼蠅�!�
頓了頓,付拾一意味深長補充:“除非兇手埋得特別深�;蛘撸侵苯映粤恕�
眾人聽完,都覺得腸胃有點翻滾:付小娘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長博臉色也有點兒綠:“吃人肉——”
“世上什么樣的人沒有?”付拾一一聲嘆息。
李長博覺得胃口翻滾得更厲害了。
付拾一面不改色:“還有頭顱,也要盡力去找一找。能找到的話,就好辦了。”
李長博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只覺得壓力大:一樁案子還沒完,就又來一樁案子。
而且兇手一個比一個還要兇殘……
付拾一勸了一句:“李縣令別太有壓力,世上變態(tài)的人,總是很多的�!�
李長博有氣無力:“我去審車夫�!�
付拾一想去聽聽看,覺得說不定會讓她尋找到更多的證據(jù):“我也去�!�
尸塊已經(jīng)這樣,付拾一覺得也壞不到哪里去了,更不用怎么整理,所以直接裝在竹筐里,抬進冰窖。
李長博在旁邊目睹全程,欲言又止。
這種心情下,即便是付拾一標(biāo)準(zhǔn)的洗手動作,也沒能他心情舒暢。
車夫此時還是一副受驚嚇的樣子。
這幅樣子太真實,要不是演技好,就是真嚇壞了。
李長博直接問他:“死者是誰?”
車夫“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了:“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人不是我殺的!我是冤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他一頓亂喊,臉都白了。
付拾一:膽子這么小,今后睡覺怎么辦?
李長博皺眉:“可尸體在你車?yán)锇l(fā)現(xiàn)。你如何解釋?”
車夫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昨天裝草料是我自己裝的,可是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忽然有了!”
車夫忽然想起一個細(xì)節(jié)來:“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早上要套車時候,檢查了一遍繩扣,發(fā)現(xiàn)有兩個繩扣都有些松散,我以為是我那婆娘系的,還罵了她!”
“我婆娘平時根本不會綁那樣的!一定是有別人動了我的草料!”
李長博聽完,不等車夫歇一口氣,就呵斥道:“你那牛車難道是放在大路上,什么人都能碰得到?”
車夫一下子變成了秋天的老茄子,“車放在我院外的——草料這種東西,哪有人偷……放了這么多年都沒事——”
鄉(xiāng)下鄰居都認(rèn)識,牛放在院子里,草料車放在院子外頭,方便第二天出門,這是他這么多年來的慣例。
從來沒丟過東西。
有時候進城,他還捎帶鄰居——
車夫嚎啕大哭:“哪個殺千刀的龜兒子要害我!這不是坑人嘛!你偷走了也行,干啥子多出來東西!還是這么要命的東西!”
方言俚語這么一通罵,車夫是徹底崩潰了。
付拾一也聽得差點沒笑場:這也真的是靈魂拷問了��!干啥子多出來東西!
李長博按了按眉頭,只覺得更加力不從心了。
不過,他也想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這么說來,你鄰居們,對你的情況很熟悉?”
車夫含淚點頭,怯懦的問李長博:“那要是查不出來,我咋個辦?”
李長博實話實說:“不可能查不出來。世上事,做過必然有痕跡�!�
車夫堅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萬一呢?”
付拾一替李長博回答:“只要人不是你殺的,我們縣令絕不會冤枉你�!�
車夫頓時松了一口氣。
付拾一頓時肅穆:“如果人是你殺的——”
車夫眼淚又下來了:“真不是我殺的!”。
付拾一:請問你為什么淚腺這么發(fā)達(dá)!
###第154章
實地考察###
付拾一和李長博商議過之后,就決定去實地考察。
看看第二現(xiàn)場到底是什么情況。
付拾一看了看日頭:“現(xiàn)在時辰還早,咱們現(xiàn)在出發(fā)?”
李長博應(yīng)一聲:“應(yīng)該能趕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回來�!�
付拾一倒無所謂:“實在不行,在外頭過一夜也無妨。就當(dāng)郊游了�!�
李長博還沒來得及說話,方良就湊上來夸:“付小娘子真豁達(dá)。要是我們郎君有您一半就好了。我們太夫人也不愁了�!�
付拾一笑瞇瞇:“李縣令這叫憂國憂民,操心天下,我就是個平頭小百姓,只操心吃喝三餐,自然豁達(dá)�!�
李長博微微有點不自在,臉上都泛紅了:“付小娘子過獎了。付小娘子也是為長安安寧做了貢獻(xiàn)的——”
付拾一搖頭:“哪有李縣令的貢獻(xiàn)大?李縣令日夜思慮操心,旁人怎么也比不上的�!�
李長博臉色更紅了:“全都是因為有付小娘子你們這樣的人在幫我�!�
方良幽幽的:“郎君和付小娘子別說了,咱們再不出發(fā),時辰就真來不及了�!�
李長博和付拾一就趕緊上了馬車,隨行的是小山他們幾個。
厲海和謝雙繁留守衙門。
小山不敢和李長博平起平坐,衙門里馬又不夠,就在外頭和方良一起趕車。
其他幾個不良人就騎馬跟著。
許是太過勞累,馬車顛簸起來之后又有點兒像是搖椅,付拾一就靠在軟靠枕上不小心睡著了。
李長博也有些困倦。不過只是撐著頭,微微閉目養(yǎng)神。
現(xiàn)在畢竟是到了該午睡的天氣,這個時辰,難免困頓。
付拾一睡得又香又甜,呼吸綿長。
李長博漸漸也陷入了半夢半醒。
忽然馬車猛的顛簸一下,付拾一一下就倒栽蔥下來,直不楞登的朝著李長博磕了過去。
李長博也迷瞪著,也被震得不輕,好在他還是比較穩(wěn)當(dāng),這才沒摔了。
可付拾一腦袋磕在了李長博的膝蓋上。
兩人都霎時清醒過來。
付拾一捂住了眼眶,眼淚長流。
李長博既覺得膝蓋生痛,又覺得有些不知所措,難得有了三分慌亂:“付小娘子——”
方良已經(jīng)慌忙道歉:“剛才路上有個石子,實在是沒看見,郎君沒事兒吧?”
付拾一紅著眼睛看李長博,鼻子尖兒也紅了。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那樣,怪不好意思:“實在是對不住——”
付拾一眼淚根本止不住,可也知道不是人家李長博的錯,忙擺擺手。
李長博小心的觀察:“磕哪里了?”
付拾一指了指眼睛。
李長博忙道:“我看看�!�
付拾一艱難的將手挪開,露出自己紅彤彤的眼睛。
李長博看了一眼,輕輕松了一口氣:“沒什么大礙。”
付拾一點點頭:“我知道,這點力道,還不至于眼球爆裂�!�
李長博:……好吧。
小山隱約聽見動靜,有點兒擔(dān)心,于是掀開簾子:“沒事兒——”
那個“吧”自動吞了回去,他震驚的看著李長博:“李縣令你欺負(fù)付小娘子了?”
李長博:我跳進黃河我都洗不清了。
方良也一腦袋扎了進來,“郎君你把付小娘子怎么了?”
付拾一淚痕滿臉的臉,紅彤彤的眼睛,瞬間暴露在了方良面前。
方良也震驚了:郎李長博扶住額頭:作為縣令,我被冤枉了該找誰給我伸冤?
付拾一艱難道:“李縣令什么也沒做,我就是不小心磕著了!”
方良不信:“郎君!付小娘子畢竟是女郎!”
李長博:……方良,原來我在你心里是這樣一個形象。
小山也忍不住正義了一下:“李縣令,付小娘子還是很嬌弱的!”
李長博:……我到底干了什么?
付拾一又是擺手又是搖頭:“你們真的誤會了!”
方良,小山:不,我們沒有!
最后,這個誤會也沒澄清。
好在他們到了目的時候,付拾一的眼睛已經(jīng)好了,臉上也用帕子擦干凈了,至少沒讓更多的人誤會。
李長博一路上都在思索一個問題,那就是:到底我在這些人眼里,是個什么形象?
馬車進村,村里人差不多都出來圍觀了。
尤其是一聽說是官府的人,一個個的就更加好奇。
這會兒,都自發(fā)自覺圍出了一個圈子,將付拾一等人圈在中間。
不良人已將里正找來,然后讓里正協(xié)助他們。
里正一把年紀(jì),胡子花白,耳朵也背,一切行動全靠他兒子在耳邊大喊傳話。
饒是如此,也差點鬧出烏龍。
里正兒子不好意思一笑:“我阿耶年紀(jì)大了�!�
李長博對待的老者還是十分客氣,笑一笑并不介意:“這就是宋二牛家?”
里正兒子點頭:“是�!�
付拾一已經(jīng)看見了門口的拴牛柱。
柱子立在一個缺了角的石磨子中間,被繩子摩擦得油光水滑。
車轍印還在,直到上了大路才沒了。
里正兒子小心翼翼的問:“宋二牛怎么了?是犯事兒了?”
李長博搖頭:“出了個案子,和他有些關(guān)系。他家里人呢?”
一個婦人從顫巍巍的從人群里出來,看得出來腳都軟了,需要人攙扶才能走動。
付拾一上前去,柔聲問;“宋二牛昨天打草回來,你幫他忙了嗎?”
那婦人點頭,聲音都是抖抖索索的:“幫了,早上他還罵我說,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我們還拌了兩句嘴——他到底怎么了�!�
付拾一一看就知道她這是想歪了,忙解釋:“人沒事兒,很安全,就是在你們家的牛車上,發(fā)現(xiàn)了尸體——”
本來婦人臉上顏色都松下來,此時一聽見這話,一句話都沒說,臉色就白了,然后一翻白眼,人就仰過頭去了。
付拾一:……這承受力也太低了。
李長博也有些哭笑不得。
眾人一通忙活,又是拍涼水,又是掐虎口,又是扎人中,這才將人又弄醒了,付拾一蹲在那婦人跟前:“這件事情,查出來若是和你們夫妻無關(guān),你丈夫就能回來了�!�
那婦人哆哆嗦嗦:“那要是有關(guān)呢——”
眾人:……這是糊涂了吧。
付拾一也無語:“那你們就都得去衙門了�!�
婦人一下子又厥過去了。。
付拾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還怎么辦案?
###第155章
你要堅強###
再度把人弄醒了之后,付拾一換了個套路。
她嚴(yán)肅的看住婦人:“接下來你需得仔細(xì)聽我的話,不可答錯一個字。”
婦人緊張得手指蜷縮,連連點頭:“是�!�
付拾一一直不去提死人,只問情況:“你丈夫什么時候出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