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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天,付拾一剛?cè)コ鰯偅捅徽堖M了衙門。

    劉旺現(xiàn)在,被運回了長安縣縣衙。

    付拾一納悶,問方良:“陳仵作呢?”

    方良一聽付拾一問這個,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付小娘子不知道,陳老丈病啦!還提了辭呈,說要回鄉(xiāng)下去養(yǎng)老了!”

    付拾一恍然,隨后抿嘴一笑:“那李縣令怎么說的?”

    對于自家郎君的回答,方良輕哼一聲:“我家郎君還能被他難��?直接就結(jié)了錢,又多給添了車馬費,好讓他一路順風(fēng)了!”

    付拾一忍不住樂出聲:“李縣令好魄力。那長安縣沒有仵作可不行�!�

    方良又是一聲輕哼:“我家郎君早就物色了兩個,如今都在路上了。這個陳老丈,是前任縣令留下的,人老不說,臭毛病還多!”

    付拾一一聽這話,心頭一陣失望:“李縣令真是行事周全�!�

    方良與有榮焉:“這是自然�!�

    付拾一輕笑,一抬頭就瞧見了李長博站在回廊下,盯著一叢細(xì)竹思索。

    李長博連著熬夜,胡子茬都出來了,眼圈也有了,看上去有些疲倦。偏眼睛卻讓人想起了打磨過的墨水晶。

    幽深,卻又明亮。

    他看上去依舊清雋無雙,只是從玉樹臨風(fēng),變得忽然讓人有點兒覺得親近了。

    人嘛,太過完美時,都讓人覺得疏遠不可及。

    付拾一打了個招呼:“李縣令�!�

    李長博側(cè)頭就看見付拾一穿著青草色的圓領(lǐng)袍,頭發(fā)也是如同男子一般扎著,利落又精神。雖說并未傅粉,卻依舊顯得面冠如玉,若不是五官太女氣,倒真會讓人誤會是個俊俏小郎他微笑一下:“又要勞煩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搖頭:“無妨�!�

    聽著付拾一明顯帶著女子輕柔的聲音,李長博微有些遲疑起來:“不過,畢竟是個男子——”

    李長博暗自思忖:是不是不太厚道了些?這付小娘子畢竟是女子,又是未婚……

    付拾一自己壓根不在意:“無妨。醫(yī)者父母心,我雖不是醫(yī)者,但道理是一樣的。而且男人女人,無非就是**官不同而已,自己不去想那些,就跟看豬肉沒區(qū)別的�!�

    李長博:……付小娘子你真豁達。

    深吸一口氣,李長博覺得自己才冷靜了些。而后帶著付拾一屋去。

    李長博雖沒說到底是誰,可付拾一又不傻,猜也猜到了。

    只不過看了劉旺時候,她還是倒吸一口涼氣,由衷說了句:“都快碎成八瓣兒了,還能救回來,真是命大�!�

    隨后付拾一慢慢掀開了被子,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更多——

    付拾一先看了看頭:“傷在前額,雖然傷口挺大,而且很深,但是好在是前額,要是這一下在后腦勺,人就該沒了�!�

    付拾一看傷口大概形狀就知道:“應(yīng)該是尖銳不整齊的東西上磕碰所致�!�

    再看下巴:“下巴這個淤青,加上還有嘴角的破損,應(yīng)是被人用拳頭擊打所致�!�

    “還有眼眶——”付拾一仔細(xì)看了看:“也是�!�

    “不過淤青快要消散了,至少也有三天以上。但是具體的時間不好判斷,因為每個人的體質(zhì)不同�!�

    “胳膊有骨折情況,雙側(cè)對稱,應(yīng)是防御傷�!�

    付拾一甚至還將劉旺衣裳掀起來,仔細(xì)檢查了,發(fā)現(xiàn)背上也有淤青,擦傷之類的。

    有些傷是人為,有些傷是擦傷,還有些傷像是被鞭子抽的。

    付拾一最后才問李長博:“是不是從山崖上滾下去了?”

    李長博點頭:“是在山崖底下發(fā)現(xiàn)的人�!�

    付拾一恍然:“怪不得還有抽出來的傷,應(yīng)該是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弄出來的。他命大,應(yīng)是沖進了樹叢里,緩沖了一下,雖然被抽得不輕,好歹是撿回來一條命�!�

    ###第43章

    昭然若揭###

    “那山崖極高,玄清觀的人說,非常陡峭。從前也有掉下去的,都沒有例外摔死了。要不是他們每日練功要從那爬上去,還發(fā)現(xiàn)不了劉旺�!崩铋L博看一眼劉旺,見人的被子還沒蓋回去,只勉強遮著重點部位,又看付拾一一臉坦然,頓時有些自愧弗如。

    “他在掉下山崖之前,應(yīng)是被人毆打過�!备妒耙桓〕鲆唤z意味深長的笑:“所以,他到底是被丟下去的,還是自己跳下去的——還真不好說。”

    李長博又道:“不過,他身上,并無銀錢。就連馬車,也不見了�!�

    劉旺是陳珠的車夫。

    “倒像是一群人都被搶劫了�!备妒耙惠p聲道。

    李長博接過話頭:“若沒有那封信,和故意毀尸滅跡,的確如此�!�

    李長博抬手揉了揉眉心,覺得腦子里一片漿糊。

    付拾一勸他:“案子也要查,飯也該吃,覺也應(yīng)該睡。保持清醒頭腦,才能做出最精準(zhǔn)的判斷�!�

    李長博意外看她,隨后淺笑:“付小娘子說得很是。那就勞煩付小娘子與我煮一碗餛飩吧。”

    有些事情,他該吃飽喝足,好好睡上一覺,或許就想明白了。

    付拾一笑得眼眸彎起來:“好。不過,我得先洗手�!�

    李長博就親自引她去水管跟前——為了方便,長安城除了水井取水之外,還會有人家特意會從河里用水車引水上來,再用竹管引入家中。

    水井的水是喝的。

    河水卻可以用來洗衣服,洗菜什么的。

    付拾一一面在水管跟前細(xì)細(xì)的抹了澡豆洗手,一面想:好在這年頭河水也沒什么污染,不然洗了跟沒洗一樣。

    付拾一仔細(xì)的搓了二十幾秒,這才沖了泡沫。如此三遍之后,這才好了。

    李長博一直在旁邊看著,此時不由說了句:“付小娘子很愛干凈�!�

    他沒說的是,他在旁邊看著她仔細(xì)的將手每一個方方面面都洗到了,甚至三遍,重復(fù)的步驟和動作,力度都一樣,簡直舒服得四肢百骸都如沐春風(fēng)。

    連心情都愉悅起來。

    連日來的壓力,更舒緩許多。

    付拾一抿嘴一笑:“養(yǎng)成習(xí)慣了。畢竟不管殺豬,還是幫我爹處理尸體,都要仔細(xì)洗過才能摸其他東西。”

    李長博微微一頓,咳嗽一聲:“付小娘子從未跟別人說過自己爹。”

    付拾一意有所指:“有心人自然還是能知道的�!�

    李長博咳嗽得更厲害,頓了頓卻又真心實意道歉:“抱歉�!�

    付拾一嫣然一笑:“我知道,這是李縣令職責(zé)。無妨的�!�

    付拾一越是這樣,李長博越是覺得自己不厚道。歉疚之意越發(fā)厚重。

    “付小娘子放心,我不會告訴旁人的�!�

    仵作畢竟是賤籍。付拾一一個女郎家,會這樣的本事,更不好讓旁人知曉,否則連說婆家都有妨礙——李長博覺得自己仿佛知道,為什么付拾一會千里迢迢來長安的緣故。

    付拾一笑得更燦爛:“無妨的�!�

    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李長博卻神色鄭重。

    付拾一不打算細(xì)細(xì)解釋,只說去煮餛飩。

    付拾一的攤位依舊生意興隆,香氣繚繞。

    李長博安安穩(wěn)穩(wěn)的吃著小餛飩,有片刻恍惚:自己坐在這里,竟覺得習(xí)以如常了。

    其實方良早就覺得驚訝得不行了。要知道,他家郎君可是世家子弟,從小也沒在這樣的地方吃過飯!可是現(xiàn)在呢!

    方良文縐縐的感慨:“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末了,他還看了一眼已經(jīng)湊上去主動和李長博招呼的王二祥。

    哼,都叫他們給自家郎君帶壞了!

    不過,等方良咬一口卷餅的時候,他又覺得,也沒什么不好。

    反正付小娘子的卷餅,就是大酒樓的吃食也比不上。

    李長博想要去休息的打算,到底沒成。

    一匹馬直接就奔著長安縣縣衙大門去了。后頭遠遠跟著兩個騎馬的隨從。

    付拾一看了一眼,然后就扭頭看向了李長博。

    那人來勢洶洶,看樣子不是來喝茶的,李長博怕是要頭疼。

    李長博也瞧見了。他咽下嘴里的湯,拿出帕子沉靜的擦干凈嘴角,這才起了身。

    而那三人已在衙門口下了馬了。

    其中一人回望過來,驚奇道:“郎君,這衙門口居然還有人擺攤——李縣令都不管?”

    為首那個人身穿鎧甲,神色冷峻,不過看到攤位時候,卻還是嗤笑一聲:“李縣令心慈手軟,臉面都不要了。可見沒什么手段本事。不中用�!�

    別說李長博,就是跟在他身后的方良,都聽到了這句話。頓時心情不愉起來:背后說人都不知收斂點。我家郎君中用得很!

    李長博面色不改,依舊閑庭信步一樣踱步上前。

    不過路過那三人,連個眼神也沒給,直接就進去了。

    方良也跟自家郎君同樣,目不斜視,下巴都快抬上天——

    然后方良被一把扯住了,一回頭就是兇神惡煞的臉:“去,通傳一聲,告訴李縣令,我陳林來了!”

    方良一把抽回手,惱羞成怒:“這位郎君,好不識禮數(shù)!”

    陳林輕哼:“無名小輩,你算什么?還不快去!別等爺抽你!”

    這幅粗狂樣子……

    李長博已回過頭來,不咸不淡:“虎賁軍?陳林?陳珠的大哥?”

    陳林一愣,對上李長博:“你是——”

    “我是李長博。長安縣縣令�!崩铋L博淡淡道,又瞥了一眼陳林的腰間:“我倒還沒見過在縣衙門口逞能的人�!�

    陳林覺得自己被譏諷了。

    他是逞能么?當(dāng)然不是。就李長博那小身板,陳林覺得自己能一個打十個。

    可是陳林好歹也知道不能動手,所以只能臉色難看,陰晴不定:“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你到底動手不動手�!崩铋L博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大清早的,就來一條瘋狗,換誰心情都不好。

    陳林騎虎難下:自己妹妹的還在對方手里,他想要回尸身,就得低頭。

    不過陳林素來都是暴脾氣,實在沒法低頭,梗著脖子問他:“動不動手,你要如何?”

    李長博收了笑容,“你不動手,我就叫人動手了!”

    李長博揚聲:“將鬧事的人,押進來!”

    ###第44章

    我的地盤###

    李長博一發(fā)令,方良直接就動了手。

    都沒等到王二祥。

    眾人只覺得眼一花,就看見那陳林被反剪了手,一腳踢得跪在地上,連頭都抬不起來。

    同時掉了一地的還有下巴。

    方良一臉輕松寫意,臉上還帶著不忿的教訓(xùn):“也不看看這是哪里,能由著你胡來?!”

    王二祥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手動把自己下巴推上去,這才背后發(fā)麻的走了過去。心里是不停的尖叫:我的天��!我的天啊!這是方良?我眼睛沒看錯吧?

    王二祥看李長博的眼神都透出一股畢恭畢敬來。

    付拾一遠遠的看見了,倒不覺得太驚訝,反倒是點點頭:中國武術(shù)博大精深,從來不是靠個頭取勝。打仗那個,是要精力好,力氣大,能耗得起�?蓡未颡毝访矗康木透嗍巧硎�。

    再說了,李長博是誰?

    那可是世家子弟!人家身邊隨時就只帶一個方良,真當(dāng)人鬧著玩,等著被綁架呢?

    李長博也是真沒給陳林臉面,看著陳林那兩個隨從刀都拔出來了,他輕飄飄的掃了一眼,逼得那兩人乖乖把刀回了鞘不說,還低著頭一句話不敢說。

    李長博語氣都沒變:“帶陳郎君去冷靜冷靜,再來說話�!�

    方良應(yīng)一聲,等李長博走遠了,就松開手來,問陳林:“陳郎陳林一言不發(fā),赤紅著眼睛就虎撲了過去——

    又是眼前一花……

    陳林被迫盯著地上的青磚,聽方良絮叨:“陳郎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說說你這是要做什么呢?這是長安縣衙!哪能放肆!我都看不過去了!”

    絮叨夠了,又松開,方良再問:“陳郎君你——”

    陳林不服氣的再努力一回。

    于是又是眼前一花……

    陳林被迫盯著地上的青磚,想死的心都有了。

    什么是羞辱?這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陳林盯著那條縫,恨不得鉆進去。

    那兩隨從已經(jīng)捂住了眼睛不敢看:看多了怕被滅口。

    方良第四次松開手,陳林終于老實了。

    王二祥一面跟著方良往里走,一面內(nèi)心呼嘯:這陳家是倒了什么大霉?掘人祖墳了嗎?死了閨女不說,兒子還被人搞成了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王二祥又深深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想著自己平時有沒有對方良不敬過。

    最后雖然啥也沒想到,但是王二祥決定明天請方良吃卷餅,最豪的那種!

    再見李長博的時候,陳林顯然老實得跟鵪鶉一樣。

    “陳郎君來是為了——?”李長博微笑問他,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陳林這會兒顯得很知書達理:“某是來接珠兒回家的。這樁案子,我們也不查了。珠兒他們,分明就是被人謀財害命了。眼下天熱,珠兒在這里,也不合適。而且這件事情,讓我們陳家天翻地覆了已經(jīng)。我們實在是不想拖延下去�!�

    陳林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自古以來,就是民不告,官不究。哪怕是殺人的案子。

    李長博皺起眉頭:“聽聞陳郎君一向疼愛妹妹,為何卻要做出這樣舉動?難道事情遮掩過去,你們就都忘記了?你們想到害死陳珠的兇手還在逍遙,難道就痛快了?”

    陳林沉默良久,苦笑一聲:“那難道還要讓我父母都為此搭上性命?”

    李長博也沉默了。

    屋里氣氛很凝重。

    謝雙繁在旁邊裝了這么久的泥塑,這會兒也忍不住小心翼翼開口:“要不,再一日?”

    李長博看陳林。

    陳林最后點點頭:“明日這個時辰,某會帶著棺材來�!�

    陳林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二祥覺得是認(rèn)慫不敢久留,怕繼續(xù)丟人。

    李長博則是呼出一口氣,看一眼謝雙繁:“好歹還有一日�!�

    謝雙繁哭喪著臉:“其實不查了也挺好的——”

    李長博出聲打斷他:“我們?yōu)榈氖情L安城的治安�!�

    謝雙繁嘆一口氣:“上次得罪了徐坤,徐坤這回就不肯幫忙,咱們能怎么辦——”

    李長博思忖片刻:“走,去一趟萬年縣縣衙�!�

    朱雀大道一分為二,將這個長安城分成了長安縣和萬年縣,兩個縣令分別轄制。

    這樁案子發(fā)在長安縣管轄,可事實上,卻不只是長安縣的事情。

    比如查找當(dāng)鋪,賭場這些地方,萬年縣那邊不配合,他們也不能插手那邊的。

    否則就是越線。徐坤是能問他們的不是。

    謝雙繁想捂眼睛:“咱們這個時候去,不是找沒臉么?”

    徐坤那么小氣,還能放過這個機會?

    李長博微微一笑:“咱們?nèi)ソo他送個功。他得感激涕零的送我回來�!�

    謝雙繁一愣,隨后又是一嘆,欲言又止。

    李長博卻笑:“不必小氣。長安平穩(wěn)最重要。”

    謝雙繁悻悻:“我可沒你那么高風(fēng)亮節(jié)�!�

    不管怎么說,李長博還是帶著謝雙繁跑了一趟萬年縣縣衙。

    徐坤當(dāng)然沒有好臉色,見了李長博就開始放箭:“這是什么風(fēng),把李縣令給吹來了。您是在長安縣威風(fēng)耍得不夠?”

    李長博微笑:“對了,陳家的案子,我聽說陛下也知道了?”

    徐坤不關(guān)心這個,擺擺手:“這么說來李縣令又要出風(fēng)頭了?真是恭喜——”

    恭喜兩個字,那就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李長博慢悠悠道:“是我們一同出風(fēng)頭才對。畢竟,這個案子,陳家也是在萬年縣這邊住——說不定兇嫌也在這邊呢?我那是有一點線索,不過最后查出真兇的,說不定……”

    徐坤的老鼠眼頓時就冒出了精光。

    徐坤刷的就換了臉:“需要本縣做什么,李縣令只管說!”

    謝雙繁沒忍住,吹了吹自己胡子。

    李長博坐下了,慢慢悠悠開口笑:“那多不合適,徐縣令這不是在開玩笑嗎?我又不是來逞威風(fēng)的——”

    徐坤賠笑:“這就外道了,咱們都是長安城的父母官,就跟一個娘生的親兄弟一般,哪能這么見外……”

    反正最后徐坤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李長博眼瞧著謝雙繁滿意了,這才起身:“就讓謝師爺說說這件事情,我先回去,讓不良人們繼續(xù)查,然后將線索什么的,全送過來�!�

    徐坤自然喜出望外,對著謝雙繁也客氣得很。

    謝雙繁被吹了一通馬屁,忍不住有點兒舒坦。

    李長博回了縣衙門口,瞧見付拾一都開始收攤了,猶豫了一下。

    ###第45章

    有點古怪###

    付拾一看見李長博,嘆了一口氣:“李縣令,一日時間,真的查得出嗎?”

    參與這么多這個案子,付拾一真不想不了了之。

    李長博翻身下馬,慢騰騰走過來,卻不答話,只看付拾一:”你覺得一日時間夠嗎?”

    付拾一說句實話:“找到證據(jù),想通關(guān)竅,半日就夠。就怕沒有證據(jù),也想不通關(guān)竅�!�

    李長博在凳子上坐下,“我在想,為什么陳家不愿意查下去�!�

    付拾一想到陳蓮的態(tài)度,然后搖搖頭。

    “陳蓮一開始,就說了句,是謀財害命�!崩铋L博輕聲說了句。

    付拾一一愣,她沒留意這個。

    “可是在我們找上門前,陳家其他人并不知道陳珠已經(jīng)死了。只以為陳珠是在玄清觀�!崩铋L博聲音漸漸凝重:“可是陳蓮卻很篤定的說,是謀財害命�!�

    “陳蓮早就知道陳珠不會回來了。而且知道陳珠的銀票不見了。”付拾一輕聲接上,覺得迷霧漸漸撥開:“所以,她怎么知道的?”

    李長博點出三個人名:“陳蓮,劉旺,還有殺人者�!�

    這三個人,他覺得是關(guān)鍵。

    付拾一輕聲將死亡時間串聯(lián)起來:“第一個死的應(yīng)該是陳珠。第二個死的,是春丫�!�

    “劉旺是在中間出的事。”李長博隱隱透出一股興奮來。

    付拾一沉吟片刻:“還有羊肉餅�!�

    眼前迷霧,霍然被推開。

    “羊肉餅是關(guān)鍵!”李長博輕笑一聲,轉(zhuǎn)身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了衙門。

    付拾一也會心一笑。

    玄清觀的道長們不吃羊肉。所以附近沒有賣羊肉餅的。

    最近的賣羊肉的,就是那天在江邊。

    而拋尸地點……離那也不遠。

    而且還有那失蹤的馬車……

    付拾一收攤回去,碰見謝大娘,謝大娘對她說了句:“女人家家的,還是要自重些。”

    付拾一:……那你當(dāng)我是個男人不就完了?

    “謝大娘,這個月租完,我就不租了�!备妒耙恍π�,將本來該確定了之后再說的事情,現(xiàn)在就說了。

    謝大娘一愣,臉色陰晴不定半晌,這才臉色不渝:“不是說要長租?”

    付拾一仍舊是笑:“我早出晚歸的,太打擾小二郎讀書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謝大娘頓時不知該說什么了,含混說了句:“知道了�!�

    這人沒走,覺得討厭�?扇苏嬉吡�,謝大娘又覺得自己怪不是滋味的。

    下午時候,付拾一又被李長博接走了。

    付拾一看見方良時候,不由得嘆一口氣。

    方良一頭霧水:“付小娘子怎么看見我就嘆氣?”

    付拾一道:“早就將我留下多好�!�

    非折騰她這一趟,這么大的太陽走來走去的,很曬好不好?

    在蜀地住久了,就格外禁不住曬。

    付拾一覺得自己快要被太陽烤焦了。

    方良不明白這其中的艱難,自己想了一會也想不明白。

    付拾一爬上馬車后,就看見李長博端坐在里頭。

    李長博輕聲道:“案子有進展了。”

    付拾一精神一震:“什么進展?”

    李長博輕聲道:“在萬年縣的賭坊里,有人拿出了一個羊脂白玉球。還在那人身上,見到了陳珠的梳子。”

    付拾一一愣:“所以……兇手抓到了�!�

    李長博搖頭:“還沒有,那人走了。”

    付拾一遺憾:“那就可惜了�!�

    茫茫人海,沒有科技手段輔助,想要找一個融入人群的人,真的太難了。

    李長博輕聲道:“不過,他的身份卻暴露了。”

    付拾一問了句:“是誰?”

    “他是陳家的一個家丁。”李長博揚眉:“所以咱們現(xiàn)在,是去陳家�!�

    陳家現(xiàn)在是陳林當(dāng)家了。

    陳林一聽李長博來了,恨不得找地方藏起來,下意識就道:“就說我不在�!�

    管家一愣:“可是……徐縣令也跟著一起的,說是來查案�!�

    陳林皺眉:“我們家查什么?”

    但是又一下,陳林還是只能不耐煩的同意了。

    見到了陳林,李長博沒吱聲,徐坤就先甩出了威風(fēng),皮笑肉不笑的道:“請陳大娘子出來說幾句話吧?”

    陳林一愣:“叫她做什么?”

    徐坤沒好氣:“叫就是了�!�

    陳蓮過來,倒不見驚慌,對著眾人見禮后,便沉靜從容的立在那兒。

    徐坤上下打量一眼,直接問了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你說你妹妹被劫財,為什么?”

    陳蓮提起陳珠,就微微紅了眼眶,“她身上銀錢都沒了,那么多銀票也都不在了——”

    “那你為何一直阻攔我們官府辦案?不肯主動配合?”徐坤冷哼一聲:“我看分明是你心里頭有鬼!”

    這話有點兒重。

    陳蓮一下臉色都白了:“徐縣令,這話怎么講?珠兒是我親妹妹……”

    “那你為何阻撓?!”徐坤加重語氣,頗有些嚇唬的意思。

    付拾一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徐坤能做縣令,倒也不算一點能力都沒有。

    這問訊的能力還是有點的。

    看看,給了陳蓮多大的心理壓力。

    陳蓮一下子哭起來:“外頭都傳,說珠兒和人私奔了,我也是為了我們陳家的名聲——她屋里銀票都不見了,我也不敢聲張,叫人偷偷去找她,也找不見——”

    “怎么會找不見?玄清觀的人說,當(dāng)天他們才從觀里走的。”李長博輕聲說了句:“陳珠是真的去了玄清觀找神醫(yī)。為了求神醫(yī),還長跪不起。一片孝心,最后感動了神醫(yī),神醫(yī)給了一個方子——”

    眾人都愣了。

    陳蓮也愣了。

    “那怎會找不到——”陳蓮整個人都恍惚了。

    “你派去的人是誰?”李長博問。

    陳蓮一下子握緊了手里帕子,臉色難看:“去,叫人將丁橋給我叫過來�!�

    陳蓮隨后咬咬牙,對丫鬟耳語一句。

    丫鬟匆匆而去,不多時,捧來一封信。

    陳蓮紅著眼睛道:“這是我在珠兒走后沒多久,收到的信。信是珠兒叫人送回來的,字是她的字。說,她和心上人私奔了。她不想嫁給表哥——還讓我們別找她……”

    李長博接過來,果然里頭是一封信。

    信上內(nèi)容和陳蓮說的一模一樣。

    付拾一忍不住說了句:“字跡看上去也是陳小娘子的筆跡�!�

    ###第46章

    香消玉殞(元宵節(jié)加更)###

    可是,陳小娘子真的會忽然就移情別戀嗎?

    李長博淡淡道:“是仿的。仿得很精湛,可稍顯刻意。而且,陳小娘子為何還要叫人送信回來?直接留書出走就是�!�

    “送信的是誰?”徐坤深以為然,又問陳蓮。

    陳蓮一愣:“就是驛站送來的�!�

    “所以是什么時候寄的,也能查明。”徐坤說一句,又看一眼李長博。

    徐坤的師爺盧德水看著自家縣令,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自己獨斷專行一點?處處看李長博做什么!到底誰是主導(dǎo)?

    謝雙繁倒是笑呵呵的。

    李長博輕聲道:“想要偽造這個,很容易。不過,若要仿造能瞞過家里人的筆記,恐怕需要長期觀摩。那么對方肯定能對照陳珠的筆記�!�

    徐坤下意識就道:“能拿到這個的,除了陳珠的丫鬟,就是陳大娘子了吧?”

    陳蓮立刻駁斥:“徐縣令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會殺珠兒?”

    陳林也滿心不痛快:“珠兒是蓮兒一手帶大,情比金堅,徐縣令還是莫要胡說了!還嫌我們家不夠亂嗎?”

    徐坤輕哼一聲,沒說話。

    這個時候,家丁過來稟告:“丁橋跑了,一聽說衙門過來人,他就說有事兒要出去一趟——�!�

    李長博側(cè)頭看一眼厲海。

    厲海悄無聲息退出去。

    徐坤那邊的不良人,同樣也行動。

    陳林是個暴脾氣,一拳錘在了桌上:“還不快去追!”

    “丁橋必定有問題。”徐坤終于做了一回主:“立刻去搜他屋子!”

    一群人都擠進了丁橋的屋子。

    然后……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首先是首飾。

    丫鬟春丫的首飾,都在丁橋屋里。

    而且,丁橋屋里還有銀票。

    最關(guān)鍵的是,丁橋屋里,找到了陳珠愛若珍寶那一把梳子。

    陳蓮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他怎么這么狠心!我們陳家對他不薄��!他當(dāng)初流落到了京都,是咱們家買了他,給他飯吃,給他活做——”

    管家也挺意外:“他平時看著挺老實的。嘴巴甜,干活也勤懇。除了喜歡賭錢這一點,沒別的毛病——”

    付拾一輕聲開口:“有時候,老實人起了壞心思,才讓人防不勝防�!�

    陳林雙目赤紅:“我要宰了他!”

    李長博和徐坤看他,都有點兒不贊同。

    徐坤更有點兒不悅:“自然有律法�!�

    “叫王媽媽和平日里與春丫接觸多的丫鬟過來。另外,和丁橋賭錢的那幾個,也叫來�!崩铋L博輕聲開口。

    不多時,院子里就多了七八個下人。人人臉色都有點惶恐。

    王媽媽是被扶著過來的——劉旺是她的獨子,如今成了那樣。徹底擊垮她了。

    李長博問王媽媽:“陳珠早上走的時候,一點異常也沒有?”

    王媽媽十分篤定:“沒有�!�

    “最后收拾陳珠床鋪的是誰?”

    “是……春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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