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天,付拾一剛?cè)コ鰯偅捅徽堖M了衙門。
劉旺現(xiàn)在,被運回了長安縣縣衙。
付拾一納悶,問方良:“陳仵作呢?”
方良一聽付拾一問這個,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付小娘子不知道,陳老丈病啦!還提了辭呈,說要回鄉(xiāng)下去養(yǎng)老了!”
付拾一恍然,隨后抿嘴一笑:“那李縣令怎么說的?”
對于自家郎君的回答,方良輕哼一聲:“我家郎君還能被他難��?直接就結(jié)了錢,又多給添了車馬費,好讓他一路順風(fēng)了!”
付拾一忍不住樂出聲:“李縣令好魄力。那長安縣沒有仵作可不行�!�
方良又是一聲輕哼:“我家郎君早就物色了兩個,如今都在路上了。這個陳老丈,是前任縣令留下的,人老不說,臭毛病還多!”
付拾一一聽這話,心頭一陣失望:“李縣令真是行事周全�!�
方良與有榮焉:“這是自然�!�
付拾一輕笑,一抬頭就瞧見了李長博站在回廊下,盯著一叢細(xì)竹思索。
李長博連著熬夜,胡子茬都出來了,眼圈也有了,看上去有些疲倦。偏眼睛卻讓人想起了打磨過的墨水晶。
幽深,卻又明亮。
他看上去依舊清雋無雙,只是從玉樹臨風(fēng),變得忽然讓人有點兒覺得親近了。
人嘛,太過完美時,都讓人覺得疏遠不可及。
付拾一打了個招呼:“李縣令�!�
李長博側(cè)頭就看見付拾一穿著青草色的圓領(lǐng)袍,頭發(fā)也是如同男子一般扎著,利落又精神。雖說并未傅粉,卻依舊顯得面冠如玉,若不是五官太女氣,倒真會讓人誤會是個俊俏小郎他微笑一下:“又要勞煩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搖頭:“無妨�!�
聽著付拾一明顯帶著女子輕柔的聲音,李長博微有些遲疑起來:“不過,畢竟是個男子——”
李長博暗自思忖:是不是不太厚道了些?這付小娘子畢竟是女子,又是未婚……
付拾一自己壓根不在意:“無妨。醫(yī)者父母心,我雖不是醫(yī)者,但道理是一樣的。而且男人女人,無非就是**官不同而已,自己不去想那些,就跟看豬肉沒區(qū)別的�!�
李長博:……付小娘子你真豁達。
深吸一口氣,李長博覺得自己才冷靜了些。而后帶著付拾一屋去。
李長博雖沒說到底是誰,可付拾一又不傻,猜也猜到了。
只不過看了劉旺時候,她還是倒吸一口涼氣,由衷說了句:“都快碎成八瓣兒了,還能救回來,真是命大�!�
隨后付拾一慢慢掀開了被子,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更多——
付拾一先看了看頭:“傷在前額,雖然傷口挺大,而且很深,但是好在是前額,要是這一下在后腦勺,人就該沒了�!�
付拾一看傷口大概形狀就知道:“應(yīng)該是尖銳不整齊的東西上磕碰所致�!�
再看下巴:“下巴這個淤青,加上還有嘴角的破損,應(yīng)是被人用拳頭擊打所致�!�
“還有眼眶——”付拾一仔細(xì)看了看:“也是�!�
“不過淤青快要消散了,至少也有三天以上。但是具體的時間不好判斷,因為每個人的體質(zhì)不同�!�
“胳膊有骨折情況,雙側(cè)對稱,應(yīng)是防御傷�!�
付拾一甚至還將劉旺衣裳掀起來,仔細(xì)檢查了,發(fā)現(xiàn)背上也有淤青,擦傷之類的。
有些傷是人為,有些傷是擦傷,還有些傷像是被鞭子抽的。
付拾一最后才問李長博:“是不是從山崖上滾下去了?”
李長博點頭:“是在山崖底下發(fā)現(xiàn)的人�!�
付拾一恍然:“怪不得還有抽出來的傷,應(yīng)該是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弄出來的。他命大,應(yīng)是沖進了樹叢里,緩沖了一下,雖然被抽得不輕,好歹是撿回來一條命�!�
###第43章
昭然若揭###
“那山崖極高,玄清觀的人說,非常陡峭。從前也有掉下去的,都沒有例外摔死了。要不是他們每日練功要從那爬上去,還發(fā)現(xiàn)不了劉旺�!崩铋L博看一眼劉旺,見人的被子還沒蓋回去,只勉強遮著重點部位,又看付拾一一臉坦然,頓時有些自愧弗如。
“他在掉下山崖之前,應(yīng)是被人毆打過�!备妒耙桓〕鲆唤z意味深長的笑:“所以,他到底是被丟下去的,還是自己跳下去的——還真不好說。”
李長博又道:“不過,他身上,并無銀錢。就連馬車,也不見了�!�
劉旺是陳珠的車夫。
“倒像是一群人都被搶劫了�!备妒耙惠p聲道。
李長博接過話頭:“若沒有那封信,和故意毀尸滅跡,的確如此�!�
李長博抬手揉了揉眉心,覺得腦子里一片漿糊。
付拾一勸他:“案子也要查,飯也該吃,覺也應(yīng)該睡。保持清醒頭腦,才能做出最精準(zhǔn)的判斷�!�
李長博意外看她,隨后淺笑:“付小娘子說得很是。那就勞煩付小娘子與我煮一碗餛飩吧。”
有些事情,他該吃飽喝足,好好睡上一覺,或許就想明白了。
付拾一笑得眼眸彎起來:“好。不過,我得先洗手�!�
李長博就親自引她去水管跟前——為了方便,長安城除了水井取水之外,還會有人家特意會從河里用水車引水上來,再用竹管引入家中。
水井的水是喝的。
河水卻可以用來洗衣服,洗菜什么的。
付拾一一面在水管跟前細(xì)細(xì)的抹了澡豆洗手,一面想:好在這年頭河水也沒什么污染,不然洗了跟沒洗一樣。
付拾一仔細(xì)的搓了二十幾秒,這才沖了泡沫。如此三遍之后,這才好了。
李長博一直在旁邊看著,此時不由說了句:“付小娘子很愛干凈�!�
他沒說的是,他在旁邊看著她仔細(xì)的將手每一個方方面面都洗到了,甚至三遍,重復(fù)的步驟和動作,力度都一樣,簡直舒服得四肢百骸都如沐春風(fēng)。
連心情都愉悅起來。
連日來的壓力,更舒緩許多。
付拾一抿嘴一笑:“養(yǎng)成習(xí)慣了。畢竟不管殺豬,還是幫我爹處理尸體,都要仔細(xì)洗過才能摸其他東西。”
李長博微微一頓,咳嗽一聲:“付小娘子從未跟別人說過自己爹。”
付拾一意有所指:“有心人自然還是能知道的�!�
李長博咳嗽得更厲害,頓了頓卻又真心實意道歉:“抱歉�!�
付拾一嫣然一笑:“我知道,這是李縣令職責(zé)。無妨的�!�
付拾一越是這樣,李長博越是覺得自己不厚道。歉疚之意越發(fā)厚重。
“付小娘子放心,我不會告訴旁人的�!�
仵作畢竟是賤籍。付拾一一個女郎家,會這樣的本事,更不好讓旁人知曉,否則連說婆家都有妨礙——李長博覺得自己仿佛知道,為什么付拾一會千里迢迢來長安的緣故。
付拾一笑得更燦爛:“無妨的�!�
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李長博卻神色鄭重。
付拾一不打算細(xì)細(xì)解釋,只說去煮餛飩。
付拾一的攤位依舊生意興隆,香氣繚繞。
李長博安安穩(wěn)穩(wěn)的吃著小餛飩,有片刻恍惚:自己坐在這里,竟覺得習(xí)以如常了。
其實方良早就覺得驚訝得不行了。要知道,他家郎君可是世家子弟,從小也沒在這樣的地方吃過飯!可是現(xiàn)在呢!
方良文縐縐的感慨:“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末了,他還看了一眼已經(jīng)湊上去主動和李長博招呼的王二祥。
哼,都叫他們給自家郎君帶壞了!
不過,等方良咬一口卷餅的時候,他又覺得,也沒什么不好。
反正付小娘子的卷餅,就是大酒樓的吃食也比不上。
李長博想要去休息的打算,到底沒成。
一匹馬直接就奔著長安縣縣衙大門去了。后頭遠遠跟著兩個騎馬的隨從。
付拾一看了一眼,然后就扭頭看向了李長博。
那人來勢洶洶,看樣子不是來喝茶的,李長博怕是要頭疼。
李長博也瞧見了。他咽下嘴里的湯,拿出帕子沉靜的擦干凈嘴角,這才起了身。
而那三人已在衙門口下了馬了。
其中一人回望過來,驚奇道:“郎君,這衙門口居然還有人擺攤——李縣令都不管?”
為首那個人身穿鎧甲,神色冷峻,不過看到攤位時候,卻還是嗤笑一聲:“李縣令心慈手軟,臉面都不要了。可見沒什么手段本事。不中用�!�
別說李長博,就是跟在他身后的方良,都聽到了這句話。頓時心情不愉起來:背后說人都不知收斂點。我家郎君中用得很!
李長博面色不改,依舊閑庭信步一樣踱步上前。
不過路過那三人,連個眼神也沒給,直接就進去了。
方良也跟自家郎君同樣,目不斜視,下巴都快抬上天——
然后方良被一把扯住了,一回頭就是兇神惡煞的臉:“去,通傳一聲,告訴李縣令,我陳林來了!”
方良一把抽回手,惱羞成怒:“這位郎君,好不識禮數(shù)!”
陳林輕哼:“無名小輩,你算什么?還不快去!別等爺抽你!”
這幅粗狂樣子……
李長博已回過頭來,不咸不淡:“虎賁軍?陳林?陳珠的大哥?”
陳林一愣,對上李長博:“你是——”
“我是李長博。長安縣縣令�!崩铋L博淡淡道,又瞥了一眼陳林的腰間:“我倒還沒見過在縣衙門口逞能的人�!�
陳林覺得自己被譏諷了。
他是逞能么?當(dāng)然不是。就李長博那小身板,陳林覺得自己能一個打十個。
可是陳林好歹也知道不能動手,所以只能臉色難看,陰晴不定:“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你到底動手不動手�!崩铋L博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大清早的,就來一條瘋狗,換誰心情都不好。
陳林騎虎難下:自己妹妹的還在對方手里,他想要回尸身,就得低頭。
不過陳林素來都是暴脾氣,實在沒法低頭,梗著脖子問他:“動不動手,你要如何?”
李長博收了笑容,“你不動手,我就叫人動手了!”
李長博揚聲:“將鬧事的人,押進來!”
###第44章
我的地盤###
李長博一發(fā)令,方良直接就動了手。
都沒等到王二祥。
眾人只覺得眼一花,就看見那陳林被反剪了手,一腳踢得跪在地上,連頭都抬不起來。
同時掉了一地的還有下巴。
方良一臉輕松寫意,臉上還帶著不忿的教訓(xùn):“也不看看這是哪里,能由著你胡來?!”
王二祥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手動把自己下巴推上去,這才背后發(fā)麻的走了過去。心里是不停的尖叫:我的天��!我的天啊!這是方良?我眼睛沒看錯吧?
王二祥看李長博的眼神都透出一股畢恭畢敬來。
付拾一遠遠的看見了,倒不覺得太驚訝,反倒是點點頭:中國武術(shù)博大精深,從來不是靠個頭取勝。打仗那個,是要精力好,力氣大,能耗得起�?蓡未颡毝访矗康木透嗍巧硎�。
再說了,李長博是誰?
那可是世家子弟!人家身邊隨時就只帶一個方良,真當(dāng)人鬧著玩,等著被綁架呢?
李長博也是真沒給陳林臉面,看著陳林那兩個隨從刀都拔出來了,他輕飄飄的掃了一眼,逼得那兩人乖乖把刀回了鞘不說,還低著頭一句話不敢說。
李長博語氣都沒變:“帶陳郎君去冷靜冷靜,再來說話�!�
方良應(yīng)一聲,等李長博走遠了,就松開手來,問陳林:“陳郎陳林一言不發(fā),赤紅著眼睛就虎撲了過去——
又是眼前一花……
陳林被迫盯著地上的青磚,聽方良絮叨:“陳郎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說說你這是要做什么呢?這是長安縣衙!哪能放肆!我都看不過去了!”
絮叨夠了,又松開,方良再問:“陳郎君你——”
陳林不服氣的再努力一回。
于是又是眼前一花……
陳林被迫盯著地上的青磚,想死的心都有了。
什么是羞辱?這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陳林盯著那條縫,恨不得鉆進去。
那兩隨從已經(jīng)捂住了眼睛不敢看:看多了怕被滅口。
方良第四次松開手,陳林終于老實了。
王二祥一面跟著方良往里走,一面內(nèi)心呼嘯:這陳家是倒了什么大霉?掘人祖墳了嗎?死了閨女不說,兒子還被人搞成了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王二祥又深深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想著自己平時有沒有對方良不敬過。
最后雖然啥也沒想到,但是王二祥決定明天請方良吃卷餅,最豪的那種!
再見李長博的時候,陳林顯然老實得跟鵪鶉一樣。
“陳郎君來是為了——?”李長博微笑問他,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陳林這會兒顯得很知書達理:“某是來接珠兒回家的。這樁案子,我們也不查了。珠兒他們,分明就是被人謀財害命了。眼下天熱,珠兒在這里,也不合適。而且這件事情,讓我們陳家天翻地覆了已經(jīng)。我們實在是不想拖延下去�!�
陳林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自古以來,就是民不告,官不究。哪怕是殺人的案子。
李長博皺起眉頭:“聽聞陳郎君一向疼愛妹妹,為何卻要做出這樣舉動?難道事情遮掩過去,你們就都忘記了?你們想到害死陳珠的兇手還在逍遙,難道就痛快了?”
陳林沉默良久,苦笑一聲:“那難道還要讓我父母都為此搭上性命?”
李長博也沉默了。
屋里氣氛很凝重。
謝雙繁在旁邊裝了這么久的泥塑,這會兒也忍不住小心翼翼開口:“要不,再一日?”
李長博看陳林。
陳林最后點點頭:“明日這個時辰,某會帶著棺材來�!�
陳林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二祥覺得是認(rèn)慫不敢久留,怕繼續(xù)丟人。
李長博則是呼出一口氣,看一眼謝雙繁:“好歹還有一日�!�
謝雙繁哭喪著臉:“其實不查了也挺好的——”
李長博出聲打斷他:“我們?yōu)榈氖情L安城的治安�!�
謝雙繁嘆一口氣:“上次得罪了徐坤,徐坤這回就不肯幫忙,咱們能怎么辦——”
李長博思忖片刻:“走,去一趟萬年縣縣衙�!�
朱雀大道一分為二,將這個長安城分成了長安縣和萬年縣,兩個縣令分別轄制。
這樁案子發(fā)在長安縣管轄,可事實上,卻不只是長安縣的事情。
比如查找當(dāng)鋪,賭場這些地方,萬年縣那邊不配合,他們也不能插手那邊的。
否則就是越線。徐坤是能問他們的不是。
謝雙繁想捂眼睛:“咱們這個時候去,不是找沒臉么?”
徐坤那么小氣,還能放過這個機會?
李長博微微一笑:“咱們?nèi)ソo他送個功。他得感激涕零的送我回來�!�
謝雙繁一愣,隨后又是一嘆,欲言又止。
李長博卻笑:“不必小氣。長安平穩(wěn)最重要。”
謝雙繁悻悻:“我可沒你那么高風(fēng)亮節(jié)�!�
不管怎么說,李長博還是帶著謝雙繁跑了一趟萬年縣縣衙。
徐坤當(dāng)然沒有好臉色,見了李長博就開始放箭:“這是什么風(fēng),把李縣令給吹來了。您是在長安縣威風(fēng)耍得不夠?”
李長博微笑:“對了,陳家的案子,我聽說陛下也知道了?”
徐坤不關(guān)心這個,擺擺手:“這么說來李縣令又要出風(fēng)頭了?真是恭喜——”
恭喜兩個字,那就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李長博慢悠悠道:“是我們一同出風(fēng)頭才對。畢竟,這個案子,陳家也是在萬年縣這邊住——說不定兇嫌也在這邊呢?我那是有一點線索,不過最后查出真兇的,說不定……”
徐坤的老鼠眼頓時就冒出了精光。
徐坤刷的就換了臉:“需要本縣做什么,李縣令只管說!”
謝雙繁沒忍住,吹了吹自己胡子。
李長博坐下了,慢慢悠悠開口笑:“那多不合適,徐縣令這不是在開玩笑嗎?我又不是來逞威風(fēng)的——”
徐坤賠笑:“這就外道了,咱們都是長安城的父母官,就跟一個娘生的親兄弟一般,哪能這么見外……”
反正最后徐坤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李長博眼瞧著謝雙繁滿意了,這才起身:“就讓謝師爺說說這件事情,我先回去,讓不良人們繼續(xù)查,然后將線索什么的,全送過來�!�
徐坤自然喜出望外,對著謝雙繁也客氣得很。
謝雙繁被吹了一通馬屁,忍不住有點兒舒坦。
李長博回了縣衙門口,瞧見付拾一都開始收攤了,猶豫了一下。
###第45章
有點古怪###
付拾一看見李長博,嘆了一口氣:“李縣令,一日時間,真的查得出嗎?”
參與這么多這個案子,付拾一真不想不了了之。
李長博翻身下馬,慢騰騰走過來,卻不答話,只看付拾一:”你覺得一日時間夠嗎?”
付拾一說句實話:“找到證據(jù),想通關(guān)竅,半日就夠。就怕沒有證據(jù),也想不通關(guān)竅�!�
李長博在凳子上坐下,“我在想,為什么陳家不愿意查下去�!�
付拾一想到陳蓮的態(tài)度,然后搖搖頭。
“陳蓮一開始,就說了句,是謀財害命�!崩铋L博輕聲說了句。
付拾一一愣,她沒留意這個。
“可是在我們找上門前,陳家其他人并不知道陳珠已經(jīng)死了。只以為陳珠是在玄清觀�!崩铋L博聲音漸漸凝重:“可是陳蓮卻很篤定的說,是謀財害命�!�
“陳蓮早就知道陳珠不會回來了。而且知道陳珠的銀票不見了。”付拾一輕聲接上,覺得迷霧漸漸撥開:“所以,她怎么知道的?”
李長博點出三個人名:“陳蓮,劉旺,還有殺人者�!�
這三個人,他覺得是關(guān)鍵。
付拾一輕聲將死亡時間串聯(lián)起來:“第一個死的應(yīng)該是陳珠。第二個死的,是春丫�!�
“劉旺是在中間出的事。”李長博隱隱透出一股興奮來。
付拾一沉吟片刻:“還有羊肉餅�!�
眼前迷霧,霍然被推開。
“羊肉餅是關(guān)鍵!”李長博輕笑一聲,轉(zhuǎn)身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了衙門。
付拾一也會心一笑。
玄清觀的道長們不吃羊肉。所以附近沒有賣羊肉餅的。
最近的賣羊肉的,就是那天在江邊。
而拋尸地點……離那也不遠。
而且還有那失蹤的馬車……
付拾一收攤回去,碰見謝大娘,謝大娘對她說了句:“女人家家的,還是要自重些。”
付拾一:……那你當(dāng)我是個男人不就完了?
“謝大娘,這個月租完,我就不租了�!备妒耙恍π�,將本來該確定了之后再說的事情,現(xiàn)在就說了。
謝大娘一愣,臉色陰晴不定半晌,這才臉色不渝:“不是說要長租?”
付拾一仍舊是笑:“我早出晚歸的,太打擾小二郎讀書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謝大娘頓時不知該說什么了,含混說了句:“知道了�!�
這人沒走,覺得討厭�?扇苏嬉吡�,謝大娘又覺得自己怪不是滋味的。
下午時候,付拾一又被李長博接走了。
付拾一看見方良時候,不由得嘆一口氣。
方良一頭霧水:“付小娘子怎么看見我就嘆氣?”
付拾一道:“早就將我留下多好�!�
非折騰她這一趟,這么大的太陽走來走去的,很曬好不好?
在蜀地住久了,就格外禁不住曬。
付拾一覺得自己快要被太陽烤焦了。
方良不明白這其中的艱難,自己想了一會也想不明白。
付拾一爬上馬車后,就看見李長博端坐在里頭。
李長博輕聲道:“案子有進展了。”
付拾一精神一震:“什么進展?”
李長博輕聲道:“在萬年縣的賭坊里,有人拿出了一個羊脂白玉球。還在那人身上,見到了陳珠的梳子。”
付拾一一愣:“所以……兇手抓到了�!�
李長博搖頭:“還沒有,那人走了。”
付拾一遺憾:“那就可惜了�!�
茫茫人海,沒有科技手段輔助,想要找一個融入人群的人,真的太難了。
李長博輕聲道:“不過,他的身份卻暴露了。”
付拾一問了句:“是誰?”
“他是陳家的一個家丁。”李長博揚眉:“所以咱們現(xiàn)在,是去陳家�!�
陳家現(xiàn)在是陳林當(dāng)家了。
陳林一聽李長博來了,恨不得找地方藏起來,下意識就道:“就說我不在�!�
管家一愣:“可是……徐縣令也跟著一起的,說是來查案�!�
陳林皺眉:“我們家查什么?”
但是又一下,陳林還是只能不耐煩的同意了。
見到了陳林,李長博沒吱聲,徐坤就先甩出了威風(fēng),皮笑肉不笑的道:“請陳大娘子出來說幾句話吧?”
陳林一愣:“叫她做什么?”
徐坤沒好氣:“叫就是了�!�
陳蓮過來,倒不見驚慌,對著眾人見禮后,便沉靜從容的立在那兒。
徐坤上下打量一眼,直接問了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你說你妹妹被劫財,為什么?”
陳蓮提起陳珠,就微微紅了眼眶,“她身上銀錢都沒了,那么多銀票也都不在了——”
“那你為何一直阻攔我們官府辦案?不肯主動配合?”徐坤冷哼一聲:“我看分明是你心里頭有鬼!”
這話有點兒重。
陳蓮一下臉色都白了:“徐縣令,這話怎么講?珠兒是我親妹妹……”
“那你為何阻撓?!”徐坤加重語氣,頗有些嚇唬的意思。
付拾一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徐坤能做縣令,倒也不算一點能力都沒有。
這問訊的能力還是有點的。
看看,給了陳蓮多大的心理壓力。
陳蓮一下子哭起來:“外頭都傳,說珠兒和人私奔了,我也是為了我們陳家的名聲——她屋里銀票都不見了,我也不敢聲張,叫人偷偷去找她,也找不見——”
“怎么會找不見?玄清觀的人說,當(dāng)天他們才從觀里走的。”李長博輕聲說了句:“陳珠是真的去了玄清觀找神醫(yī)。為了求神醫(yī),還長跪不起。一片孝心,最后感動了神醫(yī),神醫(yī)給了一個方子——”
眾人都愣了。
陳蓮也愣了。
“那怎會找不到——”陳蓮整個人都恍惚了。
“你派去的人是誰?”李長博問。
陳蓮一下子握緊了手里帕子,臉色難看:“去,叫人將丁橋給我叫過來�!�
陳蓮隨后咬咬牙,對丫鬟耳語一句。
丫鬟匆匆而去,不多時,捧來一封信。
陳蓮紅著眼睛道:“這是我在珠兒走后沒多久,收到的信。信是珠兒叫人送回來的,字是她的字。說,她和心上人私奔了。她不想嫁給表哥——還讓我們別找她……”
李長博接過來,果然里頭是一封信。
信上內(nèi)容和陳蓮說的一模一樣。
付拾一忍不住說了句:“字跡看上去也是陳小娘子的筆跡�!�
###第46章
香消玉殞(元宵節(jié)加更)###
可是,陳小娘子真的會忽然就移情別戀嗎?
李長博淡淡道:“是仿的。仿得很精湛,可稍顯刻意。而且,陳小娘子為何還要叫人送信回來?直接留書出走就是�!�
“送信的是誰?”徐坤深以為然,又問陳蓮。
陳蓮一愣:“就是驛站送來的�!�
“所以是什么時候寄的,也能查明。”徐坤說一句,又看一眼李長博。
徐坤的師爺盧德水看著自家縣令,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自己獨斷專行一點?處處看李長博做什么!到底誰是主導(dǎo)?
謝雙繁倒是笑呵呵的。
李長博輕聲道:“想要偽造這個,很容易。不過,若要仿造能瞞過家里人的筆記,恐怕需要長期觀摩。那么對方肯定能對照陳珠的筆記�!�
徐坤下意識就道:“能拿到這個的,除了陳珠的丫鬟,就是陳大娘子了吧?”
陳蓮立刻駁斥:“徐縣令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會殺珠兒?”
陳林也滿心不痛快:“珠兒是蓮兒一手帶大,情比金堅,徐縣令還是莫要胡說了!還嫌我們家不夠亂嗎?”
徐坤輕哼一聲,沒說話。
這個時候,家丁過來稟告:“丁橋跑了,一聽說衙門過來人,他就說有事兒要出去一趟——�!�
李長博側(cè)頭看一眼厲海。
厲海悄無聲息退出去。
徐坤那邊的不良人,同樣也行動。
陳林是個暴脾氣,一拳錘在了桌上:“還不快去追!”
“丁橋必定有問題。”徐坤終于做了一回主:“立刻去搜他屋子!”
一群人都擠進了丁橋的屋子。
然后……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首先是首飾。
丫鬟春丫的首飾,都在丁橋屋里。
而且,丁橋屋里還有銀票。
最關(guān)鍵的是,丁橋屋里,找到了陳珠愛若珍寶那一把梳子。
陳蓮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他怎么這么狠心!我們陳家對他不薄��!他當(dāng)初流落到了京都,是咱們家買了他,給他飯吃,給他活做——”
管家也挺意外:“他平時看著挺老實的。嘴巴甜,干活也勤懇。除了喜歡賭錢這一點,沒別的毛病——”
付拾一輕聲開口:“有時候,老實人起了壞心思,才讓人防不勝防�!�
陳林雙目赤紅:“我要宰了他!”
李長博和徐坤看他,都有點兒不贊同。
徐坤更有點兒不悅:“自然有律法�!�
“叫王媽媽和平日里與春丫接觸多的丫鬟過來。另外,和丁橋賭錢的那幾個,也叫來�!崩铋L博輕聲開口。
不多時,院子里就多了七八個下人。人人臉色都有點惶恐。
王媽媽是被扶著過來的——劉旺是她的獨子,如今成了那樣。徹底擊垮她了。
李長博問王媽媽:“陳珠早上走的時候,一點異常也沒有?”
王媽媽十分篤定:“沒有�!�
“最后收拾陳珠床鋪的是誰?”
“是……春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