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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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顏小畫家,后面的情節(jié)會涉及一點他們的出場。
第41章
有如鏡花水月,也有如深淵夢魘
不知為何,寧河覺得安格斯在見到艾星的一瞬,除了驚訝還有些許的畏縮。
寧河還沒從剛才被強迫離場的緊張中緩過神來,不自覺地退了一步。雖然他不能確定艾星是來為自己解圍,還是僅僅和安格斯打個招呼,但在兩相權(quán)衡之下,他還是稍微靠近了艾星一些。
安格斯對于他的避讓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而艾星斜睨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寧河,終究沒說什么。
“這么巧,William?也來賭場消遣?”安格斯主動伸出手,艾星倒沒有端著,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艾星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提及另一個年輕富商,說剛在樓下的米其林餐廳遇見對方了,懷里摟著一個漂亮性感的金發(fā)妞,對于自己是否常來賭場則沒有正面回答。
安格斯對于這類話題很感興趣,立刻大笑起來,又主動邀請艾星去玩幾局輪盤。
寧河此時與艾星相隔不過半步,面上看似淡然,心跳卻快得難以抑制。
他可以隱約聞到艾星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煙味,這氣息太過熟悉,反令他心亂如麻。他曾經(jīng)抽了兩三年的Lucky
Strike香煙,后來為艾星把煙戒了,卻怎么也不會想到時隔六年之后艾星竟然抽著同一款香煙,卻形同陌路地站在自己身邊。
艾星和安格斯不過聊了短短數(shù)語,寧河心里的想法已經(jīng)刷新了不知多少次。他回味著艾星說出的每個字,夾雜的每處語氣,又不禁憶起曾經(jīng)相戀時的那個少年,一瞬間萌生了很多不該有的妄想。
去玩輪盤的提議被艾星客氣回絕了,安格斯在離開前不死心地試探著問,“你們認識?”手指隔空指了指寧河。
寧河怔住,不知該如何回應。
艾星沉默少傾,淡聲道,“算是吧。”話說得模棱兩可,但隱約透出一種占有者的氣勢,久在歡場廝混的安格斯不會讀不懂這種強者之間的信號。
于是他訕訕地摸了一下鼻梁,說,“那你們慢慢聊�!币暰在寧河身上掃過,有些不甘愿地走了。
艾星并未多作停留。安格斯走出酒吧的同時,他也轉(zhuǎn)身走向另一道出口。
寧河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追了上去,跟著艾星穿過幾桌賓客,一直走到酒吧外面的露臺上。
艾星明知他就在身后,卻一點沒有停步的意思。寧河眼看他邁開長腿就要走下回旋樓梯,嗓音干澀地叫了一聲,“艾星。”
前面那道身影停住了,慢慢回過頭,沒什么表情的看向?qū)幒印?br />
寧河又走近兩步,小心翼翼地說,“你...有空嗎?”
艾星薄唇勾了勾,眼眸垂下,冷聲道,“我以為我們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敘舊的關(guān)系�!�
寧河的臉色似乎白了些,整個人在詰問之下顯得很不自在。可是艾星的態(tài)度沒有將他嚇退,他又沖著艾星友善地笑了回去,“我的套房就在對面那棟樓里,你想過去喝一杯嗎?”
這個邀請出口的一瞬,寧河自己也嚇了一跳。
艾星眉間微擰,為他的大膽感到意外,繼而冷笑反問,“你陪我喝?”
寧河眉眼彎起,說,“當然,我陪你�!毖凵窭锿赋鲂┰S雀躍。
艾星的表情變得難以捉摸,他看著寧河,考慮了一下,才說,“行吧�!�
回到套房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怎么說話。
寧河斟酌著步幅走在前面,艾星隨在他身側(cè)。酒店走道半暗的燈光照在艾星臉上,映出他深邃俊挺的五官輪廓,寧河看了他好幾眼,最后一次被艾星逮住。兩人視線交匯的一瞬,寧河迅速轉(zhuǎn)開,難掩慌亂地說,“前…前面就到了�!�
其實又何止他覺得手足無措,艾星心里也同樣五味雜陳。
寧河返美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消息,后來寧河簽約凱旋,入住亞特蘭蒂斯會所,他都一一獲知。
寧河登臺首唱那晚,他在會所樓下的賭場老虎機邊坐了兩個小時,心神不寧地塞了不知多少枚硬幣,竟然連一次jackpot(頭獎)都沒投中。
后來服務員主動過來給他送酒水和零食,大概是覺得他花的錢差不多可以買下這臺機器了,客客氣氣地放下托盤,說,“先生,這是您獲贈的禮品�!�
艾星捱到最后,喝完了服務生送的酒,終是按捺不住滿心思念,帶著三分醉意去了頂樓的酒吧。
他人還未走近,飄揚而來的歌聲就好似勾魂迷藥,一點一點誘著他上前,直至走入寧河視線可及的地方。
寧河瘦了很多,原本小巧精致的一張臉愈顯楚楚動人,寬松的絲衫塞在他腰間,襯著那副纖細腰身仿佛不盈一握。曾經(jīng)的一頭桀驁銀發(fā)染回了黑色,氣質(zhì)也變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叱咤舞臺的樂隊主唱,眉目間多了幾分沉郁,聲線也不如先前清亮高亢。
艾星眼看著他腳邊堆起的大簇鮮花,還有在座賓客臉上沉醉入迷的表情,心中被沒來由的憤懣填滿。
這個人,過了整整六年以后,還是這么撩人而不自知。
后來艾星覺得自己就像魔怔了一樣,只要有寧河駐唱的晚上,他就駕車一個小時來這里聽他唱最后十分鐘的歌。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酒吧里的客人似乎越來越多,寧河的模樣也愈加驚艷奪目。他們之間隔著內(nèi)外場的落地玻璃窗,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回憶與現(xiàn)實卻鋪天蓋地的涌來。
再后來,就連賭場老板程景森也看不下去了。艾星和他有過生意上的來往,相互覺得投契,私下也有些交情。程景森一度以為艾星是個不解風月的編程天才,見他一連多日來這里捧寧河的場,終于起了疑心。
當艾星又一次坐在老虎機前消磨時間時,他拖過一張凳子,坐到艾星隔壁。
“要不我把這臺機器送你�!背叹吧曋鵁�,和他打趣,“你手氣這么爛就別玩了,這幾天的消費都算我的�!�
艾星又塞了一把硬幣進去,頭也不抬地說,“不缺這點錢,你這場子我都能買了。”
程景森年長他近十歲,當年追妻也苦熬多時,很明白這種咫尺天涯的無力感,沉聲勸他,“何必呢,長得再漂亮也無非一張皮相。你要喜歡人家,花點錢買來養(yǎng)著吧,說不定睡幾晚就覺得無趣了�!�
聽他這樣開解,艾星終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壓著火說,“程老板,你不懂�!�
程景森一個局外人,聽出艾星話里有話,一面低頭點著煙,一面耐著性子道,“愿聞其詳�!�
賭場的服務員很少見得這個陣仗,自家老板和一個身價過億的科技新貴坐在一起,老板的姿態(tài)看來還頗為謙和。經(jīng)理站在遠處觀望片刻,得出結(jié)論:這兩位大佬必定是在老虎機前談什么要緊的生意,于是命令服務員迅速清場。
程景森和艾星所處的半徑五六米內(nèi),很快就沒了其他客人。
艾星一手扶著機器,一手拋扔硬幣,冷聲說,“那是我老婆�!�
程景森指間的煙抖了抖,半瞇起眼,“什么?”
艾星又講了一次,“我們結(jié)過婚�!�
空氣里倏然安靜,過了一會,程景森慢慢地問,“什么時候的事?”
艾星的眼色變得黯淡,仿佛那場婚姻不堪回首,“七年前�!�
即使是處變不驚如程景森,這時也難掩錯愕,“你那時…才多大?”
“十八歲�!卑菑难澊锩鰺熀校寡劭粗厦婺莻屬于Lucky
Strick香煙特有的醒目紅點,“我成年那天求的婚�!�
程景森已然恍悟,感嘆道,“看不出來William,你原來這么癡心。寧河以前什么樣?”
他的潛臺詞大概是,那得是個何等勾魂的尤物,才能讓艾星念念不忘這么多年。
艾星卻只是苦笑,“我喜歡他,這就夠了�!�
短短八個字,道盡等待六年的心酸與無奈。
程景森看出艾星的不欲多談,就此打住,最后給出一個十分慷慨的提議,“要不我把簽下他的那份合同送給你,你也別每天跑來了�!�
十幾萬的合約,程景森說贈就贈,算是給足了艾星面子。
艾星搖搖頭,先道了一聲謝,才婉拒,“再說吧�!�
寧河之于他,有如鏡花水月,也有如深淵夢魘。艾星覺得自己愛不起了。
眼前的人影突然停下,轉(zhuǎn)頭看了艾星一眼,輕聲說,“到了�!�
這一層入住的客人很少,整條走廊上就他們兩人。寧河對于即將到來的獨處感到緊張不安,心跳劇烈,很怕自己說出什么不恰當?shù)脑挕?br />
然而艾星的樣子一如多日的冷靜,和寧河對視時眼神里波瀾不驚。
寧河嘗試著平復情緒,不愿被艾星看出端倪,同時掏出房卡在識別器上一拍,推門而入。
這是一間帶有客廳和衣帽間的套房,約莫七八十平米。寧河入住不到一周,從日本帶來的三件行李都沒有拆完,房間里除了原有的家具陳設,他留下的痕跡很少。
“坐吧。”寧河走進客廳,擰亮了沿途的燈光,語氣溫和地問,“喝點什么?”
“威士忌�!卑菓B(tài)度冷淡地坐進一張單人沙發(fā)。
寧河顯然沒在這里喝過酒,摸摸索索連開了幾個柜子,才找出一瓶蘇格蘭威士忌。他對于開瓶技巧也不甚應手,又不好意思求助艾星,自己拿著一個開瓶器從各個角度下手,擺弄了好幾分鐘,才把金屬瓶蓋完全起開。
接著翻找酒杯、擠壓冰塊,總之他全程磕磕絆絆,終于端出兩杯加冰的威士忌,將其中一杯推到艾星面前。
艾星拿起杯子,盯著他,“不是說要陪我喝嗎?”
寧河沒有猶豫,立刻端起酒杯,在艾星的注視下把一杯43度的烈性酒全部喝掉了。
他為了在登臺時保持更好的聲音狀態(tài),晚餐吃得很少。此時已近深夜十一點,整個人幾乎是在空腹狀態(tài)下灌入這杯烈酒,很快便覺得咽喉和食管里泛起一股燒灼般的痛感。
然而艾星并不滿意,端著自己那杯一滴未少的酒,對寧河說,“再來一杯吧�!�
寧河知道他有意為難自己,卻什么也沒辯解,起身又去倒了一杯,然后當著艾星的面,以較之先前稍慢的速度也全部喝了。
接連兩杯威士忌下肚,寧河的臉色已近乎慘白,酒氣卻將眼尾熏出一抹薄紅。或許是被高度酒精激出了那點僅存的勇氣,他忍著胃痛,主動和艾星搭話,“你怎么會來紐約?”
艾星的一條胳膊搭著沙發(fā)扶手,修長手指輕易地擒著酒杯緣口,沉默地看著寧河。
寧河又自顧自地說,“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說完,沖著艾星淡淡笑了一下。
艾星仿佛倏然被刺痛,他猛地站起身放下酒杯,走到寧河所坐的沙發(fā)邊,伸手一把掐住了寧河的臉。
寧河的意識已被酒精帶離,艾星靠近時他還不明白對方的用意,迷迷糊糊地坐著沒動。待到被艾星緊緊掐住了,才有些驚慌地仰頭望著昔日戀人。
艾星的手掌掩著寧河的嘴,寧河發(fā)不出聲音,只聽得艾星語帶惱怒地問他,“寧河,你覺得我有這么賤嗎?隔了六年以后還能坐在這里心平氣和地跟你敘舊?”
寧河嗚咽了一聲,沒能從艾星手里掙脫,反被艾星壓入沙發(fā)。
“你回來做什么?賭場這種地方你也敢簽?”艾星居高臨下地鉗制住他,“你知道安格斯那種人是什么來頭,如果不是程景森看在尹寒的面子上,命人暗地里關(guān)照過你,你早被吃得連渣都不剩了�!�
寧河被艾星一連串的質(zhì)問逼得頭昏腦漲,他壓住了艾星的手腕,勉強從對方的掌控之下緩出一口氣。
“艾星…我事先不知道你也在紐約。如果你不喜歡我在這里駐唱,我可以試試提前和他們解約......”
可是他剛一說完,艾星就將他松開了,還往后退了一步。
剛才流露出的那一點暴躁失控瞬時都斂去無痕,艾星冷著臉說,“你的事情你自己清楚就好,輪不到我過問�!�
說著,從紙巾盒里抽出一張紙,擦了一下蹭過寧河唇印的掌心,轉(zhuǎn)身就要走。
寧河傾身將他拉住,試圖解釋,“艾星,不是這樣的,我回來、回來沒想要打擾你......我以為紐約距離加州足夠遠了,才在這里落腳。”
他胃痛得厲害,額際滲出冷汗,卻拽緊了艾星的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很久沒聽到你的消息,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
“夠了寧河�!卑浅雎晫⑺驍�,同時將他的手從自己腕上抹開,“是我出現(xiàn)在酒吧才會讓你誤解,以后不會了。”
寧河愣了愣,艾星已經(jīng)撇下他走向玄關(guān),寧河起身想再挽留,卻因劇烈的胃痛而蜷縮蹲下。
沉悶的關(guān)門聲旋即響起,艾星走得毫不留戀,屋內(nèi)迅速恢復了安靜。
寧河一手抓著沙發(fā),一手摁緊自己的胃部,起先埋頭隱忍了片刻,可是胃痛愈演愈烈,艾星說過的話不受控制地在他腦中反復回響。他最終很不爭氣地哭了。
作者有話說:星星也很煎熬,要給他們一點時間。
第42章
除非你想試試
這一晚寧河喝了兩杯酒,艾星滴酒未沾。所以寧河醉了,而艾星醒著。
寧河總以為隔天的傍晚還會見到艾星現(xiàn)身,哪怕隔著落地窗遠遠看上一眼也好�?墒前茄远行�,說他之前的到場是個誤會,說他不會再來,就真的沒再來過。
寧河人美歌正,不論流行爵士,抑或英文中文日文歌,每一樣都能信手拈來,唱得酒吧人氣爆棚。原本這一間為高級會員服務的場所,端著矜持的架子,有一半的桌椅常年空置�?墒亲詮膶幒娱_始駐場,這里幾乎每晚座無虛席。
只是賓客里沒了那個寧河想見的人,不管他表面唱得多么婉轉(zhuǎn)動人,都有種強作歡顏的無奈。
寧河在公開渠道搜索不出艾星的信息,私下又沒有艾星的聯(lián)絡方式,理智上覺得自己不該再去打擾艾星,畢竟當初是他決意一走了之,可是情感上無法放下。那些壓抑長達六年的思念,在艾星現(xiàn)身的第一晚就死灰復燃,現(xiàn)在已經(jīng)燒成一片火海。
寧河身陷熱焰之中,四顧無路,逃不掉了,就算化成灰也是一捧相思。
他苦等了一個星期,終于還是決定面對自己的心。六年的時間,艾星的世界到底改變了多少,是否對他還有一絲舊情,寧河已經(jīng)不敢細究,只想彌補一下自己曾經(jīng)的絕情和輕率,總好過活在懊悔之中。
這天結(jié)束演唱以后,酒吧經(jīng)理領(lǐng)著一個服務員來休息室給他轉(zhuǎn)送客人的禮物。
寧河讓他們把東西放下,說了謝謝,看經(jīng)理站在一旁,樣子有些躊躇,就問他,“還有事嗎?”
經(jīng)理和他商量,“上次和您提過,一周再加唱兩晚的事,您覺得可行嗎?”
寧河還沒駐場之前,經(jīng)理其實得過程景森的授意,要他凡事尊重寧河的意思,不可勉強他做事。只是偌大一個凱旋賭場,程景森不可能事必躬親,酒吧經(jīng)理的準則向來是利字當頭,眼看寧河登臺的四天營業(yè)額直線上漲,就忍不住想讓他多來一兩晚。
寧河已經(jīng)拒絕過他,這時卻又一個轉(zhuǎn)念,說,“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商量的余地,要不你幫我約一下程老板,我和他當面談談。”
經(jīng)理聽他這樣回應,深感恐慌,以為這種加場的要求萬萬不可捅到程景森那里,可是騎虎難下又不敢不約。
于是寧河隔天再來時,發(fā)覺休息室外等著一個人。
他有些意外,“尹寒?”
尹寒靠在門邊看手機,抬頭沖他一笑,“經(jīng)理說你要找我聊聊?”
寧河哭笑不得,知道自己被經(jīng)理擺了一道,只能解釋說,“我本來是想向程老板打聽一個人。”
艾星既能進入會所,總該留下一些會員資料。寧河想著,如果程景森愿意告訴他哪怕是一個能與艾星聯(lián)系的號碼,也好過自己胡亂打聽。
尹寒似乎猶豫了一下,提議,“要不我們進去說?”
寧河打開了休息室,請他進入。
休息室里安安靜靜,就他們兩人,尹寒才問,“你要打聽的人是William嗎?”
寧河沒想到他這么直截了當,一下子愣住,“你怎么會知道?”
他與尹寒半年前相識于日本。那時尹寒到東京開辦個人畫展,而寧河與經(jīng)濟公司的六年合約即將到期,尚未想好自己下一步的去處,偶爾會在一個業(yè)內(nèi)朋友開辦的音樂劇場里獻唱,恰逢那天尹寒在場,聽了他的歌聲有如驚鴻一瞥。
尹寒是性情頗為淡薄的一個人,因為萌生了要請寧河到賭場駐唱的想法,在劇場門口等了他一個小時,最終要到聯(lián)系方式。
寧河很快接到來自凱旋的邀約,覺得這是冥冥之中暗示自己應該回到美國,于是簽下了駐唱合約,自此結(jié)束長達六年的異國漂泊。
可是他與尹寒更像是精神層面的朋友,并無太多直接來往,更沒有提過自己的婚史。
尹寒笑了笑,說,“有一天程先生回到家,和我說起你和William曾經(jīng)結(jié)過婚。”
尹寒年少時被程景森收養(yǎng),后來歷經(jīng)曲折終成眷侶,盡管二人如今已是合法配偶,他還是習慣在人前叫程景森為“程先生”。
寧河不知該怎么接話,低聲說,“我不提這一段,是怕給William帶來麻煩,并不是有意瞞著。”
“這本來是你們私事,外人不該打聽�!币@然不擅于介入這種話題,說得欲言又止,卻又流露出想幫幫寧河的意思,“William這幾年事業(yè)做得很大,具體細節(jié)我不太清楚,你要打聽什么?”
寧河想了想,才說,“能不能要一個他的聯(lián)系方式?”
大概是這個要求聽來太過卑微,尹寒一時怔住,而后問道,“你們很久沒有聯(lián)系嗎?”
“有六年了吧。從我去日本以后,就算上網(wǎng)也搜不到他的消息了�!睂幒诱f著,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戴著的兩只耳環(huán)。
耳洞是他去日本以后打的,耳環(huán)是曾經(jīng)的結(jié)婚戒指改做的。他一直戴著,一天未曾取下。
尹寒對于艾星其實不算了解,但是看寧河的樣子,似乎更加一無所知,就對他說,“你在網(wǎng)上搜不到他的信息很正常,他的背景受到官方保護。”
“他替CIA做事,據(jù)說是信息安全一類的工作。另外自己開了一間公司,具體做什么我不清楚,但他掌握了很多政商高層的秘密。”
“William的能力很出眾,聽說在加州也是有錢有勢的家族,偏偏一個人跑到東岸來發(fā)展。我猜不到他為什么愿意被CIA招安,畢竟以他的才能,隨便怎樣都可以賺到大錢,不必為官方效力�!�
尹寒說話的同時,看著寧河的臉色一點一點變了,仿佛聽到了什么難以接受的內(nèi)容。他不敢再多談艾星,轉(zhuǎn)而問寧河,“你還好嗎?”
寧河很慢地點頭,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尹寒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糾葛很深,也擔心自己說錯話引起更多芥蒂,就說,“William的聯(lián)系方式我這里沒有,可以幫你去問程先生。這個周末我們要在長島的家里開一個小型派對,William也在邀請之列,你...要來嗎?”
其實寧河不知道艾星愿不愿意再見自己,但他還是接受了尹寒給他的機會。畢竟能夠見面聊聊,總好過空有一個手機號碼。
周日這晚他向酒吧請了假,租了一臺車,從賭場所在的哈里斯堡一直開到長島。
派對的規(guī)模雖然不大,氣氛卻很熱鬧。到場的賓客大多是程景森的舊識,聊天喝酒各有自在。
寧河到得比較早,先在前廳的側(cè)廊欣賞了一遍尹寒的新作,后來又被幾位女賓相繼認出,圍著他要同他合影簽名,他也客氣地配合了各種要求。
艾星到來時,引起現(xiàn)場一陣不小的騷動。寧河聽見身旁的幾個年輕富商很有興致地交頭接耳,“William��?他怎么來了?還是程老板有底氣,能把他請動�!�
艾星穿著一身休閑西裝,攜了一位雅致的女眷。寧河那時正從花園去往前廳,走完了幾級臺階,就看見艾星迎面而來。
周圍那么多人,寧河卻覺得所有聲音和影像瞬時都飄得遠了,四下一片寂靜。只聽見艾星的腳步聲和自己心跳聲,漸漸融為一體。
他站在原地,艾星偕同女伴走向他,然后他們錯身,艾星從他一側(cè)走過。
沒有點一下頭,沒有多一分眼神,也沒有一句問候,就像寧河只是一根廊柱或者一個花瓶,艾星看見了,略過了,如此而已。
寧河目送他走到客廳中央,繼而被不少賓客簇擁起來。艾星處在人群之中,神情冷淡而舉止得體,他才二十五歲,大多人在這個年紀還不明確該做什么、前途何在,艾星卻已是沉穩(wěn)篤定的商界精英,甚至掌握著很多人的生死命脈。
寧河知道他不會在意自己,反而毫無掩飾地隔著賓客看向他。
看得越久,寧河陷入越深的自我懷疑。艾星在紐約過得這樣風生水起,有身份地位有佳人作伴,還要自己這個消失六年的前任作什么用?
他如果執(zhí)意去問對方一個聯(lián)系方式,會不會只是自取其辱。
因為有了這種單方面的推導,他再去搭話的意圖就愈顯消沉。其中有一次,艾星似乎已經(jīng)注意到他,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寧河卻猶豫不決,最終沒有上前。
后來尹寒來找他聊天,又向他介紹一位做傳媒推廣的朋友,寧河與他們在露臺上待了一會兒。尹寒畢竟是派對的主人,不能久留,寧河等他和那位朋友相繼而去,自己仍然待在室外,對著沉沉夜色出神。
這片露臺與整個客廳相連,有兩道出入口。寧河站在其中一側(cè)的門邊,過了不多時,另一道門里走出一個人,卻是艾星。
寧河視線的余光瞥見了他,發(fā)覺他是獨自一人上到露臺,心里告誡自己要保持社交距離,腳下卻不由自主地走了兩步。
艾星站定不動,寧河也不知道這時說些什么比較合適,就選擇了一個安全的問題,可進可退地問,“等會兒還有個小型慈善拍賣,你也去嗎?”
艾星并沒有回答,反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寧河一下答不上來,沉默少許,聽得對方又道,“來找金主嗎?”
氣氛倏然凝滯,寧河愣了愣,一時間腦中閃過很多念頭。
他想,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不該這樣絕情難堪。他又想,或者是因為走得太遠了,所以不懂得再用尋常人的身份與對方交談。
他們始于一場青春曖昧,終于一場絕望熱戀。從始至終都只會做戀人,沒有好好當過朋友,也沒有誠懇做過兄弟。
所以自從那場愛情的美夢碎裂以后,不管是艾星還是寧河,都找不到一個恰如其分的身份來重新面對彼此。
艾星幾句話問得刻薄,寧河也沒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在一種慘烈又無助的心境下,突然勾唇笑了笑,繼而放軟聲音,“找不找金主又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說著,略微停頓,再看向艾星的眼神,已然帶著自毀與輕薄,“除非你想試試?”
艾星說出“找金主”這種諷刺時,私心已有幾分后悔。
寧河偏偏還要再上一層,引他入彀。
他們相距只有咫尺,也曾是神壇前起誓終此一生的愛侶,這一刻卻不知被什么迷了眼,徹底看不透對方的心。
靜默而暗涌的每一秒,都尷尬難熬。
艾星冷聲說出“好啊”,寧河的笑意終于維持不下去。
他垂著眼,手卻往前伸,似乎直到這時終于想起此行的目的,“艾總給個聯(lián)系方式吧,想要時可以打給我。”
艾星看著他微微閃動的長睫,平聲道,“手機�!�
寧河沒有看他,從褲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機,解鎖以后交過去。
艾星隨手在屏幕上輸入一串號碼,然后拋回給他。
寧河接過那只還帶有掌溫的手機,內(nèi)心崩潰而無奈地想:道歉的方式有千萬種,自己大概選擇了最不堪的那條路。
作者有話說:CIA和前文抓走艾星的FBI不是同一機構(gòu)。FBI主要負責美國國內(nèi)的大案,而CIA簡稱中情局,是對外的機構(gòu)。艾星為CIA做事的原因后文會寫到(其實也和寧河有關(guān)...
第43章
你活該,是么
盡管寧河覺得自己在一時意氣之下做了件荒唐事,屬于艾星的那個十位手機號還是被他收藏在通訊錄的第一位。
自從派對以后,又過了四五天,寧河每晚都以為艾星會聯(lián)系自己,最后卻只是在疲憊與孤獨中黯然睡去。
這天上午他醒來以后,手機備忘錄彈出一條提示,讓他記得送花。
寧河熟練地進入一家網(wǎng)絡花店,訂購一束由百合和紫羅蘭扎成的花束,確認付款以后,他在地址欄里輸入了位于洛杉磯南面的一處公墓。
艾星的母親安葬在那里,寧河曾經(jīng)陪艾星去過墓地。盡管后來他們分別異國,寧河仍然會在艾母忌日的前一天,訂一束相同的花,再付高價請人送到她墓前。
寧河收到花店發(fā)來的確認郵件時,無意地算了算時間,發(fā)覺這是艾星母親離世的十年整。他心里便有些惻然,很想聯(lián)系一下艾星,確認他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情緒無恙。
可是猶豫了一整天,編輯了無數(shù)條信息,寧河都沒能攢足勇氣發(fā)送出去。
直到他結(jié)束酒吧的駐唱,回到自己的套房,發(fā)現(xiàn)外面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終于沒忍住給艾星撥去了一個電話。
長久的盲音以后,手機接通了。
寧河只是單方面有了艾星的手機號,但艾星似乎知道是寧河的來電,并沒有主動說話。
寧河試探地開口,“我是寧河�!鳖D了頓,又道,“......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想問問你,下雨了有沒有帶傘�!�
短暫沉默過后,艾星問他,“你在會所嗎?”
寧河說,“是,我在自己的房間�!�
“給我留門�!卑呛苤苯拥卣f。
寧河一怔,而后回答,“好�!�
電話就此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