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蘇曼擰眉,她這樣的反應確實太過激。
關上門,蘇曼和蘇華靜靜的站著,等田玉芬慢慢平靜下來。
田玉芬整個人都在發(fā)抖,聽到屋里靜悄悄的,才慢慢平復下來。
抬頭一看,看到蘇華和蘇曼,呆愣了一下,“你們怎么在這?”
蘇曼眉頭擰的更緊,她剛才都沒看到人,只是聽到有人來的動靜,就那樣的反應,到底是為什么?
或者說她經(jīng)歷過什么?
想想她帶著兄妹二人來趙家窩鋪的年份,還有大哥零星的記憶,蘇曼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一個家境不錯的人家,妻子兒女卻流落到趙家窩鋪,還能是什么原因?
肯定是犯事了!或是,受到了什么沖擊。
田玉芬已經(jīng)著急的伸腿下床,連鞋都忘了穿,一手一個拉住蘇曼和蘇華,就往外推,“快出去,誰讓你們來的。
快回家去!
你們已經(jīng)分家,王家的事再怎么也和你們沒關系。”
看到自己的兒女,她腦中那根弦更是緊繃,腦中一片混亂,當年牽連了多少無辜,王家的事,不能牽連到她的兒女。
蘇曼看她眼中的紅血絲,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抬頭眨了眨眼,把濕潤�;厝�。
胳膊從她緊抓的手中掙脫,看著田玉芬的眼睛,輕聲問道,“咱們老家到底是哪的?
我親爸是誰?
他怎么了?”
蘇曼的問話,讓田玉芬瞳孔地震,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使勁的晃著腦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忘了,全忘了。”
抱著頭,又縮在床角。
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片刻褲子就氤濕了一大片。
她不敢說,她一個字也不敢說。
當初,她就是被人請去談話,被人引導著說錯了話,她以為幾句話而已,能有什么事?
卻不知道,外面有人把她的話一字不差的記錄下來。
他們闖進家里,抓走丈夫,罪名竟然就是她說錯的話。
一旦開始被查,丈夫的罪名一項又一項,其中一項竟然涉及到戰(zhàn)爭年月通敵!
她害怕,她驚恐不安,她知道,丈夫,完了!
她去找上面說明情況,可沒人聽她的,她救不出她的丈夫。
怎么辦,她的兩個孩子還小,他們還有很長的人生。
不能背負父親的罪名,為了兩個孩子,她只能登報離婚,回了娘家。
本以為娘家可以讓她們母子三人容身,卻沒想到,不久后,娘家因為丈夫被調(diào)查,也遭受到牽連。
娘家出事,爹娘弟弟都被抓走。
那些人喊叫著,推搡著,打砸后,滿屋子的狼藉,封閉的空間,一張張不懷好意的臉,不停開合逼問的嘴。
她被反復審問,調(diào)查,不間斷的。
差點逼的她瘋魔。
王老蔫出現(xiàn)那一刻,說畢竟是表哥的血脈,要帶著她和孩子走,她當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沒什都沒想,就跟著他逃出了省城。
可王老蔫,他就是個魔鬼,是他一點一點吞噬掉了她的母愛,讓她掙扎求生,讓她愧對自己的兩個孩子。
田玉芬呢喃著,不停的用頭撞墻,“死了,都死了,血,。。都死了。。�!�
她不能說,什么都不能說,也許現(xiàn)在外面也蹲守著人,偷聽記錄著她們母女的談話。
第170章
燒紙
當年,她帶著孩子,跟著王老蔫是偷偷逃出來的。
戶籍證明都是王老蔫不知道怎么弄來的。
她走后,那邊是什么情況,這些年她一點都不知道。
丈夫最后是監(jiān)禁還是死刑?是否有人還在找她?萬一被那些人發(fā)現(xiàn),給她定一項罪名怎么辦?
鎮(zhèn)里這些公安的手段溫和多了,沒有證據(jù),到了時間也要放她出去。
蘇曼蘇華對視一眼,田玉芬?guī)缀醣罎⒌臉幼�,兄妹兩心里怎會沒有觸動,心中都泛起一絲不忍。
知道問不出什么,蘇曼出來就和韓濤商量了幾句,簽了保釋,把田玉芬領了出來。
王老蔫殺會計的案子,已經(jīng)查明,他死刑無疑�?缮婕暗酵醮蟛陌缸樱趵夏枭砩线有疑點沒有查清,他的判決只能往后拖。
田玉芬從公安局放出來,第二天一大早,王萍和她女婿,就把田玉芬送到了蘇曼家。
“我爸是出不來了,有你們親生兒女在,輪不到我一個繼女養(yǎng)她,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拉著她女婿,轉身就出了蘇曼家,留下挎著一個小包袱的田玉芬。
蘇曼能感覺到她此刻的緊繃,還有緊張。
看到三人那一刻,蘇曼就知道王萍想干什么,她腦中是清明的。
她生她,讓她長大,她養(yǎng)她老,沒什么可說的。可,也只是養(yǎng)她老而已,再多的,貼心的陪伴,柔聲的解悶,。。。,這些都不會有。
心傷了,就是傷了,沒法復原,她無法原諒,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心。
田玉芬住了下來,和趙大奶住一屋。
一個院子住,一天見到八百回,蘇華看著蘇曼每次看到田玉芬時,上一秒還笑著,下一秒立馬面無表情。
心里想著,等開春化凍,他結婚的房子蓋起來,就讓田玉芬搬過去和他一起住。
他知道蘇曼對田玉芬的心結,比他的重,心里似乎承受了很多。
王老蔫害他們兄妹,而母親是默認的,甚至是促成的,不管是因為什么,都讓他們兄妹的心受傷。
這份親情的傷痛,太重。
他是當哥的,一直是曼在照顧他,他也得給曼分擔。
要不,看她時時變臉,臉皮和面部肌肉也怪累的。
一起住著,難免的趙大奶會叨咕幾句田玉芬以前的錯處,“玉芬啊,不是大娘說你,這兩個孩子沒有親爹陪著長大,就夠苦的了,你這個當媽的咋能不拿她們當回事?
以后啊,好好對兩個孩子。
現(xiàn)在,還不是這兩個孩子管你?”
田玉芬聽著趙大奶的話,只是點頭。
一日一日,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舒展。
她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舒心日子。
沒人隨時都在算計你,沒人在你背后不懷好意的看著你,沒人對你大吼大叫,沒人拿你當老媽子,。。。
吃得好,睡得好,喂喂牲口,掃掃院子,做做飯,一切都很安逸,平靜。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又過年了。
田玉芬剛住進來時,蘇曼常常覺得她礙眼,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慣。
蘇家過的是肥年,下午三點多就開飯,菜不多,卻個個都夠硬。
過年做一大桌子菜,過完年天天凈吃剩菜,蘇曼就沒準備那么多。
中間是一盤紅燒大鯉子,取年年有余的好意頭。
燉肘子,排骨燉酸菜。
炸丸子,炸魚,炸棗,炸蝦片,趙志峰和蘇曼兩人年前去城里逛了一趟,還搞了幾斤大蝦,也油炸了吃。
韭菜炒雞蛋,肉炒干豆角絲,醋溜白菜片。
這韭菜大冬天的難得,是蘇曼在雜物房搭了一個大木格子,栽的韭菜根,那屋冬天給牲口燒水,一直熱乎著,木格子往炕上窗戶臺那一放,還能照到陽光。
長勢不錯,蘇曼不時就割一小把。
再甩一個雞蛋湯,年夜飯就做好了。
一家人團團圍坐在炕桌邊,去年趙大奶,趙志峰也是在蘇曼家一起過的年,今年多了一個田玉芬。
趙志峰笑的那叫一個歡快,去年他許的愿,今年成真了,他和小曼已經(jīng)是一家人。
“媳婦,吃排骨�!卑雅殴巧系姆嗜膺吋毤毜囊У糇约撼粤�,剩下一點肥邊都沒有,放到了蘇曼的碗里。
以前肚子里沒油水,蘇曼是吃肥肉的,現(xiàn)在條件好了,她吃肥肉覺得膩得慌,就吃瘦肉。
肘子皮不算,那個香卻不膩,她最愛吃。
蘇曼美滋滋的吃了,剝了只大蝦,喂到趙志峰嘴邊。兩人的小動作,家里人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新婚小兩口吶,可不就是愛膩歪。
吃過年夜飯,就是玩牌,看電視,到了八點,電視就開始播放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蘇曼拿了一個凍梨,咬了一個小口,吸里面的汁水,涼絲絲清甜的梨汁,頓時解膩不少。
正瞇著眼舒服的靠著,一家人邊看春晚,邊聊天,趙大奶興頭頗好的講古,提起她以前遇到過的奇事,就聽蘇華突然道,“曼,給咱爸燒點紙吧!”
蘇曼吸梨汁的動作頓住,卡巴下眼睛,“好!”,是啊,這么些年也沒給死去的親爹燒過紙錢。
他在那邊怕是要窮死了吧,難怪不保佑他們兄妹倆,讓他們差點被王老蔫害死。
別到了托生的時候,都沒錢打點,再入了畜生道。
靠坐在窗臺邊的田玉芬:。。。就,他應該已經(jīng)沒了吧?也許。。。。唉!
說干就干,趙志峰裹上軍大衣,他速度快,蹭蹭就跑去服務站,不一會就大步跑回來,買了一摞的黃表紙回來,給老丈人燒紙,他也得盡一份力。
剪紙錢,蘇曼對這個并不陌生,以前在王家,清明,麻姑,過年這三個日子,也會給王老蔫的爹娘預備這些。
將大塊的黃表紙,裁成差不多一格尺長的四方形。
對折三次,在折痕處,左剪一個半圓,右剪一個半圓,形成一整個圓形,兩個半圓之間連帶著一點別剪斷。
中間再剪個小長方形。
沿著折痕剪一排,再打開,就是四趟的銅錢的形狀,每個銅錢中間正好是個四方形的小孔。
趙大奶和田玉芬留在家里,蘇曼三人裹上棉大衣,帶上帽子,就去了西大道邊。
邊燒邊念叨著,“第一次給你燒錢,以前沒想起來�!�
“你別怪我們,以后每年都給你燒,你要保佑我和大哥,巴拉巴拉。。。。”
遠在省城某部隊食堂,和士兵一起過年的某首長,“啊嚏”打了個大噴嚏,吸了吸鼻子,今年過年可真冷,穿少了啊~
第171章
陳二望
正月里,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趙志峰是年前臘月初十回來的,一個多月的探親假期,在家里過完正月十五,就得歸隊了。
蘇曼送他到火車站,趙志峰心里那個不舍,嘮嘮叨叨的囑咐了好一陣,可憐巴巴的問,“媳婦,你啥時候去部隊探親?”
蘇曼心里也是不舍,沒事找事的給趙志峰整了整圍脖,“放暑假我就去看你�!�
趙志峰一算,還有四個月呢,沒分開,就已經(jīng)開始想媳婦了。
“王家的事你不用擔心,我盯著呢。有事給我打電話,千萬別自己扛著�!�
蘇曼有些鼻塞,“嗯~”
列車員的哨聲響起,縱然再不舍,趙志峰也轉身上了火車,身后的大背包里,裝滿了蘇曼給他準備的貼身衣物,襪子鞋墊,帶的餃子和鹵肉。
蘇曼回去,蔫蔫的,習慣一個人的陪伴,好幾天才緩過來。
精神一振,開春了啊,今年的事該張羅起來了。
于是,正月二十,大喇叭就廣播,“廣大村民同志們注意了,村民同志們注意了。
登記養(yǎng)牲口的,啊~
已經(jīng)登記過的,現(xiàn)在就能去蘇家領牲口苗了~
在原來的大場院那邊領~
養(yǎng)牲口的規(guī)矩,我再說一遍,。。。”
村支書大喇叭還沒廣播完,村里人就撂下飯碗,早飯也不吃了,急忙往蘇家這邊來。
那牲口苗一批批的,很怕落了后,這批領不到,輪到下批,那不是耽誤掙錢嗎!
陳二望兩口子也是,背上籮筐就飛快的往場院去,他們小跑著,那別人也是大步流星,他們又住在大南頭,到了場院時,那院子里已經(jīng)排起了隊。
就見蘇曼笑吟吟的坐在一個桌子后面,輪到一個人,就拿出一張紙,簽字按手印之后,就能去棚子那領牲口苗。
雞仔和兔崽是分開棚子領,按著簽字的合同,上面寫好的數(shù)目,韓瑤給抓雞仔,癩三給抓兔崽。
第一次領牲口苗,蘇曼規(guī)定最多每樣二十只,看養(yǎng)的情況,第二次再調(diào)整數(shù)目。
一般人家,都是按著最多領的。
領完牲口苗,再去大倉庫那領粗糠苞米面。
村里人把自己準備的絲袋子遞過去,蔣鐵柱估摸著分量舀上小半袋,直接放到地秤上。
小苗稱重,一次領三十斤,多了舀出來,少了填點,她稱的很準,兩人配合的也很好。
一步一步,一點也不亂。
排了半個多點,終于輪到陳二望兩口子,陳二望立時就有些緊張,“蘇,蘇老師,我家領,。。�!�
他坐了十三年的牢,年前的臘月初二才刑滿釋放。
回到村里,大家伙的目光,還有那些閑言碎語,讓他抬不起頭來,說話一時就有些磕巴。
也是緊張,怕蘇曼因為他坐過牢,這牲口不讓他家養(yǎng)。
蘇曼笑著拿出合同,“陳二哥,在這簽字就行。
再過一個來月,果園那邊栽樹苗也用人,你要是想干,就過來,到時候計件算工錢�!�
陳二望也聽說了栽樹苗的事,卻沒敢想這個活計。
現(xiàn)在,蘇曼和他說話,與平常人一樣的語氣和態(tài)度,一點瞧不起都沒有,還肯雇他過去干活,他多久沒受到過這樣平等的對待了?
眼眶頓時有些發(fā)脹。
激動的說著,“多謝蘇老師,多謝蘇老師�!边對著蘇曼行了兩下禮。
蘇曼忙扶住他,“陳二哥,別客氣,快去領牲口吧�!�
“誒~誒~”
陳二望兩口子往領牲口棚子那邊去,蘇曼看著兩人的背影,不到四十,就已經(jīng)白了的頭發(fā),暗暗嘆了口氣。
陳二望被判刑蹲大牢,是趕上了特殊時候,也是倒霉,還攤上了偏心的爹娘,和陳三起那樣的自私惡毒,狼心狗肺的兄弟。
十幾年前,村里組織大伙刷標語,陳三起就把標語刷到了電線桿子上。
下午公社就來了人。
把標語刷到電線桿子上,是想讓**過電,居心不良,是反動!
公安直接就抓了陳三起,他驚慌失措,看到陳二望在旁攔著公社的人,不讓抓他,眼珠子骨溜溜的轉,大聲吼起來,說是陳二望讓他這么干的。
陳家老兩口也作證,是二兒子讓三兒子這么做的。
比起木訥老實的陳二望,嘴甜會哄人的陳三起,窩窩頭一頓都比他多得一個。
陳家老兩口偏心,卻也給自己找了理由。
二望身子壯實,三起體格不如他二哥,就是標語刷錯了地方,估計也就是罰一個月的義務工。
二望替他兄弟擋一下,也是當哥的該做的,以后老三也能記住他二哥的好。
卻沒想到,這一去,直接判了十三年的刑,陳二望替他三弟蹲了十三年的牢房。
陳家老兩口傻了,雖然偏心,卻沒想讓二兒子坐牢啊。
起初,出于補償心理,對陳二望的媳婦,還有一雙兒女,還多照顧一些,也常讓陳三起幫著二哥一家干活。
可日子長了,陳家老兩口本就是糊涂東西,陳三起更不是好玩意,裝都裝不到三個月,不幫忙照顧不說,還派了陳二望一家一身的不是。
誰能指望狼心狗肺的東西,記得曾經(jīng)的恩情?!
陳二望媳婦帶著孩子,這十幾年硬是咬牙挺了下來,和公婆叔伯兄弟也都斷了親。
陳二望出獄歸來,兩口子互相看著對方,十三年啊,滿眼的滄桑,滿臉的蒼老,滿頭的灰白,兩口子抱頭痛哭。
兩個孩子陳二望坐牢的時候,一個三歲,一個才五個月,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長大了,對著陌生的爹,卻天然有著親近感,也是哭成一團。
十幾年前的事,蘇曼還小,記得也不清楚,這些都是趙大奶和她講的。
去年家里收野菜,還有小雜魚小蝦,陳二嫂子帶著她家的小閨女,還有大小子,常過來賣東西。
蘇曼對她也有些了解,陳二嫂這人有志氣,還要強能干,兩個孩子被她教的,也都是好孩子。
看著兩口子的背影,蘇曼輕輕嘆氣。
村里那些特別貧困的人家,能拉扯一把就拉扯一把,對于處境艱難的他們,可能就是一束光,讓他們能把日子過下去。
第172章
拉一把
當然不是所有的窮人家,都值得幫,那些又懶又饞又猾的,窮是他們該得的。
只有勤勞肯干,踏踏實實,卻因為各種原因,家里條件確實艱難的,才值得拉一把。
現(xiàn)在村里人跟著她家一起養(yǎng)牲口,雞和兔子,都是四個月一個成長期,一批長成,就得再提供牲口苗。
孵雞仔,給母兔配種,看下崽,還有把這些仔養(yǎng)到能放出去,這些活需要一個專門的人干。
陳二嫂是個穩(wěn)妥細致的,也能干,倒是合適,也是幫他們一把。
忙完今天放牲口苗的事,蘇曼就去陳二望家時,一家四口一人一碗稀糊糊,中間一碟子咸菜旮瘩,正吃晚飯呢。
看蘇曼來,兩口子忙接出來,“蘇,蘇老師,有啥事?”陳二望緊張的搓搓手,不會是蘇家聽了什么話,怕他有案底的人不老實,不讓他家養(yǎng)牲口了吧?
“小曼,快進屋里坐。”陳二望不了解蘇曼,陳二嫂因著去年常常去蘇曼送野菜,對蘇曼多少還有些了解。
加上她在村小學當老師,她教的那些孩子,張口閉口,我們班老師,在村里的口碑很不錯。
知道她不是那出爾反爾,也不是聽風就是雨,隨便聽信別人話的人。
來應該是有別的事。
果然,就聽蘇曼道,“不進去了,我來就是問一聲,二嫂子,場院那邊缺一個干活的,你要是想干,也是一個月八塊錢,你合計合計?”
陳二望兩口子都愣住了,他們沒聽錯吧?
這樣的好事,村里人知道都能搶瘋了,能輪到他們家?
陳二嫂看蘇曼笑吟吟的看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才確信這是真的。
接著,就是一陣狂喜,“去,去,咋能不去,小曼,二嫂子嘴笨,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蘇曼笑著點點頭,“那行,二哥,二嫂子,你們回屋吧,我這就回去了,明天二嫂子過去,韓瑤嫂子告訴你干啥�!�
“誒!”陳二嫂重重應了一聲,抬手狀似不經(jīng)意的抹了下眼角。
孩子他爹回來了,又有了這份掙錢的工做,家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蘇曼,本屯的姑娘,現(xiàn)在又是本屯的姑奶奶,這是看著他們?nèi)兆与y,照顧他們呢啊。
這份情義,她記在心里,以后肯定好好干,有機會一定要報答蘇家的救濟之情。
說妥了干活的事,陳二嫂兩口子正送蘇曼呢,陳家大小子陳棟就蹭蹭小跑過來。
眼睛亮亮的,“小曼姑,我爸說他過陣去給你家栽樹苗,我能去嗎?”
說著,還挺了挺胸膛。
十六歲的半大小子,濃眉大眼,長手長腳,卻清瘦的厲害,褲腿都短了,上面還接過好幾節(jié),波棱蓋補丁打著補丁,最上面的補丁也麻花了。
別看他年紀不大,卻很能干,莊稼地里的活,各個都拿得起。
種地,拉犁,鋤草,挖野菜,撈魚,采山貨,春種到秋收,他一點不閑著。到了冬天,他就拎著土籃子出去撿糞漚肥。
更難得的是,家里困難,他讀了三年就不讀了,陳二嫂的小閨女陳蕊,讀完三年級,陳二嫂也想讓她回家干活,陳棟卻把母親攔住。
家里再難,再勒勒肚子,也要供小妹讀書,讀書就有希望,小妹要是能吃上商品糧,她就不用再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吧日子,一輩子就輕松了。
陳家老兩口孩子小時怕陳二嫂母子三人拖累,孩子大了,他們想著孫子快得力了,到時不時的聯(lián)系兩個孩子。
陳棟對陳家老兩口那邊,你給我東西我就要,想讓我?guī)湍銈兏苫�,門都沒有!
趙大奶都�?�,說這孩子仁義,懂事,機靈又能干。
知道幫著娘,護著妹妹,要不是有兩個好孩子,陳二嫂的日子怕是要更艱難。
蘇曼看他眼中的期望,笑盈盈的點頭,“行,你和你爸一起去�!�
“謝謝小曼姑。”陳棟喜滋滋的道謝,就聽蘇曼又道,“你要是沒事,就各個屯子跑跑,看看誰家有小牛犢,小羊羔賣,打聽到一家,我給你倆毛錢,干不干?”
“干!”
“小曼姑,你放心,我肯定把他家想賣多少錢都給你打聽清楚!”陳棟拍著胸脯,一副我辦事你放心的樣子。
陳二嫂忙拍了他一下后背,責怪道,“你這孩子,給你小曼姑打聽點事,咋還能要錢!”她有些發(fā)急,是真心感謝蘇曼,自家孩子出去跑個腿的事,咋還能要錢。
蘇曼笑著攔住她,“二嫂子,一碼歸一碼,這是我和小棟的買賣吶,你可別嚇唬孩子�!�
笑呵呵,“那行,我先回去了。”
“誒~誒~”
陳二嫂兩口子,還有陳棟,又送出去老遠,三口人才回家。
心里的激動歡喜,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蘇曼讓陳棟打聽哪個村,誰家有羊羔牛犢,也不是一時興起。
大場院那邊,養(yǎng)牛羊的地方早就規(guī)劃好了,開春土地化凍就能建起來。
她和畜牧站的工作人員打聽過,離這最近的牧場,要一千多公里,而且還不往外賣牛羊崽子。
請齊書記幫忙和那邊聯(lián)系過,鎮(zhèn)里開介紹去買,也不賣。
要想養(yǎng),只能各屯子去收。
蘇華之前串屯子賣糖,賣冰棍,倒是知道有幾個屯子里有人家養(yǎng),不過,都是一只兩只,養(yǎng)的少。
家里的事不少,兄妹兩個也沒工夫挨個屯子去打聽,她早就合計讓村里哪個半大小子,去各屯子串串,打聽一遍。
誰家賣,到時候直接上門去收就是。
陳棟這小子機靈,不用說就知道把人家的底價打聽出來,蘇曼對這小子倒是滿意。
蘇曼出來時,趙大奶和田玉芬晚飯就已經(jīng)快做好了,等蘇曼到家,洗了手,一家人就開飯。
晚上吃的是春餅,一般都是立春這個節(jié)氣吃春餅,蘇曼家的條件好,她今天想吃,隨時就做了。
春餅做起來也簡單,比搟餃子皮略大些的面劑子,劑子中間點上幾滴豆油,另一塊面劑子扣在上面,兩個面劑子的邊捏緊。
再搟成薄餅,放在鍋里用豆油烙,兩面金黃,中間放油就會起層,正好把菜塞進里面,卷著吃。
第173章
心眼子
卷餅的菜,酸菜炒肉絲,醋溜土豆絲,爆炒肚絲。
豆芽炒粉條,里面還加了幾個小干辣椒爆炒。
還用香油拌了一個醬缸里腌的小黃瓜,用來解膩。
這小黃瓜還是去年秋天時扔到醬缸里,已經(jīng)齁咸,用水泡了半天才能吃。
豬肚比肥腸更韌些,口感上也更厚實,還沒有肥腸的油滋滋,倒是更合蘇曼現(xiàn)在的口味。
蘇華拿了一張餅,先給蘇曼卷了一個,露出他許久不曾露出的憨憨的表情,還略帶一點心虛。
“曼,給~”
蘇曼接過,咬了一口,“嗯,好吃~”
戲謔的看了蘇華一眼,心里有點好笑。
“大奶,你烙的餅就是香�!�
趙大奶也不知道這兩孩子打啥眉眼官司,兄妹倆感情好,鬧一鬧也是常事,“舍得放油,哪有不香的吶。”
老人家鑲的滿口牙,也吃的噴香。
田玉芬吃著卷餅,明明很香,嘴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有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她明明是他們的媽,卻好像一個外人,還不如趙大奶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近。
蘇曼看蘇曼沒問他,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虛。
他讓癩三辦了一件事,今天癩三辦完了來給他回話,正好被曼聽到了。
李三丫前幾天和蘇華說了讓她大姐夫來養(yǎng)殖場干活的事,蘇華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同意。
他大姐夫,那就是個混子,他那樣的混子,和癩三這樣的混子還不一樣。
癩三混是混,但他從不惹禍,那些不要命的事,他從來不往前湊。
小偷小摸,在村里也是專挑村支書大隊長那些人家下手,日子艱難的人家,他碰都不碰,用他那話講,叫盜亦有道。
說白了,癩三就是懶饞,但是他不壞,還有股子義氣。
大冬天的,他懶的不愛上山撿樹枝,冰涼的炕也能湊合一宿;冰天雪地,看到?jīng)]兒沒女的五保戶老大爺挑水,他卻會顛顛的跑過去幫他挑到自己肩膀。
李三丫的姐夫可不一樣,他不過去偷摸給老大爺?shù)牡郎先霭蜒�,讓他摔個四仰八叉自己在旁邊看熱鬧,那就是好的了。
啥事都干,那是混的沒邊。
有一陣子也在養(yǎng)殖場外面探頭探腦,這是看拐著彎和蘇家攀上了關系,聞著味就來沾好處。
蘇華倒是不介意幫扶一把一把親戚,他要是個懂人事知人情的,以后是連襟,照顧一下也無可厚非。
可他那不著調(diào)的,養(yǎng)殖場可是小曼費心張羅起來的,他給捅出窟窿咋辦?!
蘇華不想讓他來,還不想卷了對象的面子,也不想讓老丈人不滿,自己就琢磨了一個辦法。
讓癩三去找李三丫的大姐夫“談談”話,順便再教教他,養(yǎng)殖場的活不好干,回家和自己媳婦說,不想干了。
癩三領了差事,找了兩個原來的兄弟,屁顛顛就去了。
談的李三丫大姐夫哭爹喊媽,說再不想來養(yǎng)殖場干,才放他回家。
蘇曼聽大哥和癩三嘀嘀咕咕,最后還給了他五塊錢,讓他帶那兩個兄弟去國營飯店吃一頓好的。
取笑大哥,心里也是真為他高興。
大哥一根筋不轉彎的性子,現(xiàn)在都有這心眼子,他是真的好了,好到超出她的預期,怎么能不讓人既欣慰又歡喜呢?!
蘇華看蘇曼沒追問他,咬了一口卷餅,吃的噴香,也不提這事,說起開春兩處動工的事。
“曼,大場院那邊牛棚,羊圈,還有西邊房場蓋房子,還請去年那幾個瓦匠吧。
去年他們蓋的那兩片棚子,挺結實,也板正�!�
說起正事,蘇曼也不玩笑了,“行,還得找村里批點樹�!�
蓋房子,村里會給村民批樹,那個本村的不要錢。
場院那邊搭棚子,打圈門,用的比蓋房子還多,這個使用村集體的樹,盈利性質(zhì),大隊卻是要收錢的。
加上石場的石料也是,村里批房場蓋房子,批了就能拉,場院那邊大批量的用,也得花錢買。
還得從磚廠買幾車紅磚回來。
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已經(jīng)可以動工了。
吃過晚飯,蘇華就去那幾家坐了坐,說了明天拉料,后天開工的事,大家伙也都愿意。
第二天,大場院,還有房產(chǎn)都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蘇華新房的房場就批在院子的西面荒地上。
兩處同時開工,都是干活的好手,這么多人吃飯,和去年一樣,還是讓范二嬸婆媳做飯,蘇曼開學一個月時,兩處就都蓋了起來。
過了清明節(jié),果園也到了栽樹苗的時候。
清明節(jié),上墳燒紙,祭祀先祖。
蘇曼和蘇華,又給自己親爹燒了紙錢,某位大首長“阿嚏”“阿嚏”打了好幾個大噴嚏,嘀咕了句,“過完清明脫棉衣裳,我這是昨天脫早了啊,凍著了�!�
毫不知情,自己在“下面”已經(jīng)有了兩筆存款。
這批果樹苗,是從北面的苗圃拉回來的。
決定種果樹,蘇曼就專門跑了一趟,去那邊聯(lián)系,有鎮(zhèn)上的介紹信還不行,還需要縣里再開一份證明。
齊書記去縣里開會,特意和領導做了匯報,幫蘇曼把證明給開了下來。
苗圃看到證明,才同意。
樹苗是早就預定好的,開春小樹苗抽綠,就能挖了栽種。
大塊地這片地,承包的時候,具體丈量過,沿著西大道橫向是一千五百多米,縱向是一千多米。
一百五十多萬平方米,就是一百五十多公頃的地,人繞著整片地走一圈,都得兩個來點,那還得是腿腳快的。
按著蘇曼的規(guī)劃,主要就是種植國光蘋果樹,黃元帥蘋果樹,花蓋梨樹,雪花梨樹,毛桃樹,黃桃樹,山楂樹。
剩下的李子樹,杏樹,櫻桃樹,棗樹,山楂樹,少量種植。
還種了一片葡萄樹。
這些果樹,有的是直接賣水果的,有的是適合做罐頭的,蘇曼打算以后生產(chǎn)水果罐頭賣。
大場院已經(jīng)是村子的最西面,隔著一條小路,挨著就是大塊地,這一片就連起來了。
葡萄樹就種在挨著大場院這個方向。
第174章
興旺景象
這一大片地,按著果樹的行距和株距,蘇曼整整預定了十萬棵果樹苗。
一棵樹苗差不多四兩重,不到半斤,那就是五萬斤左右的樹苗。
解放牌大卡車,載重四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