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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可就是這樣,柴禾蘇曼也得精打細(xì)算著燒,雨下了一個禮拜了,村里家家戶戶備的柴禾也都要見底,全村加在一起送過來的也不多。

    還有,這雨還不知道哪天能停呢,一點(diǎn)柴禾不敢拋費(fèi)。

    上午十點(diǎn),到了給炕加熱的時候,蘇曼就著那火,把中午吃的青苞米,雞蛋煮了出來,還烀了幾個茄子。

    鐵盆里打碎三個雞蛋,切碎的尖辣椒放到里面,再放蔥花,大醬,葷油,醬油,鍋里放上叉扒拉,小鐵盆直接坐在上面,蒸雞蛋辣椒醬一鍋也出了。

    烀茄子,拌辣椒醬,再放上蔥葉,就著青苞米,煮雞蛋,就是中午的飯食。

    就兩個字:噴香!

    為了省柴火,現(xiàn)在喂豬都不煮食了,直接拌干料喂,那十多頭豬倒是改善了伙食,吭哧吭哧吃的歡騰。

    上午又是一場瓢潑大雨,中午雨才轉(zhuǎn)小,蘇曼和趙大奶,正啃著嫩苞米,蘇華扛著鐵鍬回來了。

    鍋里溫著飯,兩人也沒特意等他回來一起吃午飯。

    他今天是跟著民兵在村里巡邏,鞋褲子上那都是泥,臉上和頭發(fā)上都崩了不少的泥點(diǎn)子。

    臉緊繃著,抿著嘴唇,蘇曼就察覺他情緒不對。

    “哥,咋了?”

    蘇華蹲坐在外屋的門檻上,就著房檐下的水盆,邊低頭洗手,邊說,“王家被淹了,媽摔了�!�

    王老蔫家在村子最東頭,隔著一條小道,過去是一片空著的荒地,挨著就是河套。

    他家的院子早就進(jìn)了水,上午那場大雨,山洪沖開一個大口子,往下直灌,河套水直接漲到河床子,漾過了中間那片空地。

    挨著東頭的人家,那水是幾分鐘就上了炕,連個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東屋一個癱吧,西屋一個癱吧,田玉芬和王萍一人背一個,就算是王老蔫和王老大都是偏瘦的體型,可身高骨架在那呢,那也得一百三四十斤。

    院子里泥濘不堪,呲溜一下,田玉芬就四仰八叉的摔到那了,加上背上的王老蔫的重量,一股子寸勁,膝蓋跪在那直接就不敢動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胳膊也掰到了,現(xiàn)在都不敢使勁。

    臉上還戧了一大塊,冒著油和血絲。

    等蘇華他們巡邏隊的去王家?guī)兔r,田玉芬看到蘇華哇一聲就痛哭出聲,“你咋才來啊,你媽都要難死了�!�

    哭的那個無助凄慘,別人聽了都心酸,何況是蘇華這個親兒子。

    王大寶也是嚇壞了,抱著蘇華的胳膊不撒手,“二哥,二哥”的叫著。

    說實話,王大寶這個弟弟,蘇華對他沒什么感情。

    在王家時,對傻子二哥,除了指使他給他干這干那,下雨下雪天背他上學(xué),平時在家里連句“二哥”都不叫。

    別人說蘇華是傻子,王大寶覺得給他丟臉,背地里偷偷的打罵蘇華,還用冰釬子扎他的眼睛。

    那時蘇華雖然遲鈍,可好賴還不懂嗎,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媽生的份上,早就一巴掌扇邊倆去了。

    王大寶的哭嚎引不起蘇華的可憐,可看著自己親媽摔成那樣,哭成那樣,他心里不好受。

    要不是后面還有不少家被淹,等著往外搶東西,一個沖動之下,他真想直接把媽給接回自己家去。

    不過,冷靜下來,想到曼平時根本不提媽,不得不提時,眼睛里都是冷漠,渾身冷颼颼冒著涼氣,他還是忍住了。

    那是他們兄妹兩個的家,家里現(xiàn)在的寬裕日子,都是曼的功勞,他不能擅自做主不和曼商量,就把媽接回家。

    心里有一個直覺,就是和曼商量,她也不會同意接媽過去。

    蘇華現(xiàn)在喜歡思考。

    這小半天,他自己琢磨出一個辦法。

    這不,洗干凈手臉腿上的泥,就和蘇曼打起商量。

    “曼,我想以后每個月給媽五塊錢生活費(fèi),算是養(yǎng)老錢�!�

    把上午的事說了一遍,又來回車轱轆似的解釋了好幾遍,就怕蘇曼生氣。

    最后問道,“曼,中不?”

    看大哥小心翼翼的表情,蘇曼不禁莞爾,大哥也開始說話講技巧,懂得動小心思了,這又是一大進(jìn)步啊。

    親兒子,雖然被虧待,可親眼看見自己媽不好過,又怎會無動于衷?

    大哥的心情蘇曼能理解。

    心里苦笑一下,就是她自己,聽到她傷的重,日子過的難,明明早就告訴自己無恨也無愛,不還是一樣無法做到心里無一絲波瀾嗎。

    她是媽,你留著她的血脈,就算她害了你,你也做不到對她完全的絕情。

    田玉芬依仗的,不也正是這一點(diǎn)嗎?

    蘇華看蘇曼垂著眸,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問了句,“曼,行嗎?”

    驅(qū)走心里的一絲情緒,蘇曼小小嘆了口氣,對大哥這事,她心里有些糾結(jié)。

    第120章

    侄子再親,他也不如親閨女

    她明知道,她媽對大哥哭訴示弱,是手段是算計。

    為的就是把大哥拉攏回身邊,繼續(xù)奴役使喚,繼續(xù)任由她擺布,若有必要,為了她自己,可以隨時犧牲掉大哥的人生。

    可她不是大哥,不能替大哥過他的一輩子,她可以提醒,指點(diǎn),看顧大哥,卻不能大包大攬他的人生。

    就像大哥說他要串屯子賣糖,她雖然不放心,卻仍然放手讓他去做。

    大哥現(xiàn)在能自己出去做小買賣。

    在火車站賣茶葉蛋,有兩位乘客拿到蛋,直接就躲到車廂里不給錢,大哥吃過兩次虧,就知道先收錢,再給蛋。

    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孝順母親,是他的情感需求。

    自己橫扒楞豎擋著,他心里也許會有隔閡,會覺得自己對母親太狠,可能越會起逆反心理,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要不,讓大哥自己撞撞南墻?

    自己親自撞撞,才知道疼。

    撞完就有記性了。

    就像她!現(xiàn)在有記性了,不再心軟,若有一天她媽老了,孤苦無依,她生了她,她管她老,是責(zé)任。她會給她提供生活所需,可也僅此而已。

    “哥,家里掙的錢有你一份,你想怎么花,我不攔著。”

    蘇華聽了心里就是一喜,曼同意了?

    接著就聽蘇曼輕飄飄的說了一段話,“

    哥,你想想。

    在王家的時候,媽先是讓你替王老大去背柴。

    后來又讓你幫他干生產(chǎn)隊分他的活,你一天下來,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再后來,村里組織去城里工廠拉車,次次媽都讓你去,哪次回來你不是后背都爛了。

    王家那父子幾個倒是輕巧,慢慢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累活臟活都攤到你身上。

    今天你給媽五塊錢養(yǎng)老錢,王大寶考上了初中,還有半個月就開學(xué)了,到時候媽管你要他的學(xué)費(fèi),過幾天要他的生活費(fèi),還有零花錢。

    你給不給?”

    聽蘇曼說一句,蘇華眼睛就睜大一點(diǎn),到最后,他瞪著眼睛。

    氣憤道,“我又不是他爹,為什么我供他上學(xué)?”

    蘇曼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那你看看,到時候媽會不會這么做~”

    就進(jìn)屋去翻她的種蛋了。

    她太了解她媽了,只要大哥去送錢,她肯定會以為又可以掌控大哥。

    接著,就是一步步試探,得寸進(jìn)尺,今天衣裳不暖,明天吃的太差,后天王老蔫藥費(fèi)付不出,大后天她生病,需要伺候。

    最后一步步,將你蠶食,只要對她自己有利,直至吸干你最后一滴血。

    蘇華:。。。。曼的意思他懂了。就,很迷茫,還是得思考。。。

    外面的小雨依舊稀稀拉拉的下著。

    蘇曼翻完種蛋,去院子里用鐮刀割了幾根甜桿,打算給韓瑤家的小皮丫頭送去。

    那小丫頭,自從借了她家的炕孵種蛋,走路都翹著小腳,就怕把雞蛋打碎嘍。

    在屋子里也不淘氣了,韓瑤還問她:你咋這么怕把小曼姑家的雞蛋禍害了?

    小丫頭挺著小胸脯,振振有詞,小曼姑給我香瓜吃,小曼姑還給我冰棍吃,小曼姑還不吼我。

    小曼姑爬樹比我還厲害!

    得!給吃的小丫頭喜歡,可那都比不過最后一點(diǎn)。在小丫頭心里,蘇曼可是偶像般的存在。

    上次蘇曼和韓瑤一起去西山上采桑粒,她非得跟著。

    一顆樹上,那桑粒是紫黑紫黑的,個頭也大,看著就誘人,偏偏那樹太高,下面的都被人采沒了。

    蘇曼嗖嗖嗖幾下就爬到樹上,小丫頭在樹下,嘴巴張成O字形,從此蘇曼在她小小的心里,奠定了獨(dú)一無二的地位。

    小丫頭這回這么乖巧,蘇曼總得表揚(yáng)表揚(yáng)。

    割完甜桿,就看見蘇華悶著頭,拄著腮幫子,坐在門檻上,盯著某處一動不動,蘇曼笑了下,搖了搖頭。

    人生啊~~人生-

    而此時,王老蔫也面對著他人生中的一個難題。

    現(xiàn)在王老蔫一家都搬到了王大伯家,他家雖然也在東頭,可在土坎上,沒被淹到。

    王大伯娘看著一家子擠了個滿屋,還得吃她家的糧食,直堵心。

    摔摔打打的,耷拉著個臉。

    她心里琢磨一個事,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今天正好借著這個機(jī)會,和二小叔子提要求。

    王老蔫躺在炕梢的褥子上,王大伯娘吊梢著眼梢站在他頭頂?shù)牡厣稀?br />
    “二弟啊,不是大嫂不通情理,你這一大家子住過來,你大哥有啥能耐?這日子也不好過啊。

    要不你看這樣中不中,你現(xiàn)在,糧站的工作也干不了了,就讓你大侄子去接班,家里的日子也寬裕點(diǎn)�!�

    她早就眼饞王老蔫的工作了。

    看王老蔫閉著眼,不吱聲,她“嗨!”了一下,“你也別多想,嫂子可不是想霸占你這工作,等大寶到了年齡,就給大寶讓出來。”

    可這話,騙鬼都不信,占上了,還能讓出來?

    王大伯的大兒子,王大力也過來,挨著王老蔫的褥子,坐在炕沿上,保證著,“二叔,你放心。

    以后有我在,你和大弟我就不會不管,大寶我也當(dāng)自己親弟弟帶著,保證不讓他在外面被人欺負(fù)。

    王萍以后找了婆家,我這個當(dāng)大堂哥的,照樣給他撐腰!”

    這話,讓王老蔫的心頭一顫。

    他出院回家半個來月,早就已經(jīng)接受了事實,躺在炕上每天合計,百爪撓心的,可不就是這一家子人以后可怎么辦!

    離著大寶能接班還有三四年,這孩子的性子,沒有他這個當(dāng)?shù)慕o撐著,他根本就立不起這個家來。

    而且,他心里明鏡似的,自己是家里說一不二的親爹時,王大寶和他親近,能踩低田玉芬這個生養(yǎng)他的親媽,討好他。

    現(xiàn)在,情況調(diào)轉(zhuǎn),想讓這孩子管他和老大一輩子,就三個字:不可能!

    還有王萍,娘家有這么大的負(fù)擔(dān),和趙志峰的親事還能成嗎?

    他就看見王萍上鎮(zhèn)上郵局寄信了,可從沒看見趙志峰的回信,吳鳳霞答應(yīng)了,可趙志峰那還真說不準(zhǔn)。

    要是。。。

    兒子靠不住,侄子再親,他終究隔了一層。

    閨女畢竟是留著他的血脈,她的性子他也知道,對他這個爸,對老大這個大哥,雖然不貼心,偶爾也有怨言,可對他們她卻是熱著心腸子。

    冷不下心對他們不管不問。

    閨女接了他的班,留在家里招個上門的養(yǎng)老女婿,照樣能把他伺候到死。

    而且,他就算知道王大寶的性子,可也還是得為他考慮。

    有了王萍和她女婿給撐著,這孩子以后還能成個家,過個像樣的日子。

    第121章

    雨后

    至于再以后,這工作落到誰手里,他一點(diǎn)也不在意。

    他這輩子能有人養(yǎng)老送終,不受罪,那就行,等他眼一閉,以后的事他就不管嘍。

    今天大嫂的態(tài)度,大哥在旁一聲不吱,還有大侄子的虛頭巴腦,他更想明白了。

    抬起眼皮,語氣里沒有多少波瀾,“大哥,大嫂,家里被淹了,等雨停了也得晾幾天。這段日子在你家招擾,收完秋我讓玉芬給你家送二百斤高粱。”

    王大伯娘一聽,這是不答應(yīng),一甩袖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臉的出去了。

    王大力皺眉叫了句,“二叔!”

    里面卻有股子威脅的味道。

    他腦中的想法,王老蔫以后肯定是要把他當(dāng)主心骨的。

    畢竟二叔家現(xiàn)在癱的癱,小的小,王萍一個要嫁出去的閨女,能頂個啥事。

    跟盤散沙似的,他可是他大侄子,不依仗他還能依仗誰?!

    他哪里知道,王老蔫的算計,和一般的村里漢子可不一樣。

    有些糊涂的,自己沒兒子,寧愿把閨女餓成小白菜,也要把侄子養(yǎng)的白白胖胖。

    為的就是閨女嫁出去是別家人的人,侄子和自己一個姓,生前能給自己養(yǎng)老,死后能給自己打靈幡,墳前燒紙。

    王老蔫可不這么想,閨女是自己的血脈,侄子?他再親,還能親過自己的閨女?!

    王大伯嘆了口氣,看了王老蔫一眼,也有些失望,背著手掀門簾踱出去。

    王老蔫出事時,王大伯護(hù)著自己的親兄弟,現(xiàn)在關(guān)起門來都是王家人,當(dāng)然自己兒子更重要。

    聽著大哥走出去的腳步,王老蔫又閉上眼,腦袋里開始琢磨起上門女婿的人選。

    什么樣的人會入贅?家里娶不起媳婦的窮漢,自己不著調(diào)的懶漢,身有殘疾缺陷,。。。大抵好小伙是不會上門入贅。

    他想要王萍和女婿頂門立戶,那就不能挑選好吃懶做,品行不好的,就只能在杠杠窮的人家里挑選。

    他慢慢的合計著,小雨淅瀝瀝的又下了兩天多,這天一大早,天終于放晴了。

    低壓黑沉的云層,被陽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驅(qū)走,到了中午整個大太陽掛在當(dāng)空,蟬鳴又“知了知了”的響起來。

    地表蒸發(fā)的水汽,讓外面看起來像是一面鏡子,人在其中都有種眼前夢幻晶亮的感覺。

    新出的陽光把人的心頭都照亮了,連日來的憂慮也消散開來。

    再下下去,那水渠里的水都要排不出去了,大片的低洼地,可就保不住了。

    還好,雨停了,今年的糧食雖然會減產(chǎn),但是比顆粒不收要強(qiáng)太多。

    大太陽一出來,照了幾天,又是流火的八月。

    陰郁的窩在洞里十來天的長蟲,也出來曬曬霉氣,卻!迎來了霉運(yùn)。

    蘇曼家院子里養(yǎng)牲口,就怕招長蟲,就把柴禾樹棒都堆放到了院門口。

    牲口圈的墻縫也都細(xì)細(xì)的用水泥彌了一遍,連墻根底下都放了防蟲的藥,防御措施做的那叫一個牢靠。

    天晴了,范二嬸韓瑤小苗幾個,都站在蘇曼家的院門口,嘮著嗑。

    蘇曼一邊聊天,就想著薅幾個大木棒子下來,那柴禾垛表層的都已經(jīng)曬干爽了,晚上燒火正好。

    村里人,一邊聊天,一邊隨手干一把活,太正常了。

    范二嬸正說著,“小曼啊,等九月一小學(xué)校開學(xué),你教幾年級?”

    就聽蘇曼應(yīng)著,“教一年級,。。”

    話說到一半,

    “�。。。�!”

    一聲尖叫,就見她一蹦三尺遠(yuǎn),大喊大叫著,“長蟲!長蟲!”

    范二嬸幾個往那一看,好家伙!

    一盤小孩胳膊粗的長蟲,灰突突的盤在那,和樹枝子差不多的顏色。

    蘇曼剛才一腳好懸沒踩上。

    她最怕軟乎乎的,沒腿的,或是腿多的爬行動物,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直麻爪。

    一下子竄回院里,滿院子找家伙什,沒找到,又跑出來看看蛇爬走沒,又躥進(jìn)院子找工具,最后扛著一把鐵鍬,大呼小叫的跑出來。

    一看,小石頭這幫孩子,已經(jīng)用石頭把蛇腦袋都砸爛了,拎著蛇,嘻嘻哈哈的正準(zhǔn)備去南山坡底下烤蛇吃。

    范二嬸幾個剛才就看蘇曼躥進(jìn)躥出,吱哇亂叫了,心里不由一陣好笑。

    平時小曼一副沉穩(wěn)的樣子,畢竟還是年輕的姑娘啊,靈動,活泛,怕蛇,噗~哈哈哈。。。

    皮孩子們也跟著大人嘻嘻哈哈。

    蘇曼:就。。有點(diǎn)不好意思,可她真的怕這玩意啊~

    故作淡定的摸了摸額頭。

    小石頭很有愛心的安慰了一句,“小曼姑,這是香長蟲,沒毒�!�

    還拎到蘇曼面前晃了晃。

    看著那軟乎乎的,雖然蛇頭被打爛,尾巴還在打彎的蛇身,蘇曼渾身又是一陣麻麻約約。

    小石頭,你真乖~

    “乖”字咬牙切齒!

    “快去玩吧~”

    “哦哦哦!烤蛇去嘍~”

    小石頭這幫淘孩子呼嘯跑走,直奔南山坡底下,吵吵嚷嚷。

    還招呼著,“小丫,大寶,走啊,分蛇肉給你們吃。”

    村里人都習(xí)慣叫小名,孩子們一起玩也很少叫大名。

    小丫是小苗的閨女,大名趙玉安。大寶是韓瑤的閨女,大名趙玉聰。

    兩個小丫頭都姓趙,關(guān)系卻已經(jīng)挺遠(yuǎn)了,父輩都出了五伏。

    小苗在蘇曼家干活,兩個小丫頭就常湊到一起玩,一個懂事安靜,一個調(diào)皮好動,卻一點(diǎn)都不打架,玩的還挺好。

    現(xiàn)在村里的路上還有小水溝里積著水呢,兩個小丫頭,帶著趙二寶,剛才在那掃蜻蜓來著。

    聽到有蛇,跑過來時,小石頭他們已經(jīng)把蛇砸死,這蛇當(dāng)然是歸了小石頭他們。

    趙二寶,是韓瑤的小兒子,聽著這小名,就知道韓瑤想多生幾個。

    她身子比村里的一般小媳婦都弱,婆家不幫襯,她娘心疼她,就經(jīng)常把二寶接到姥娘家照顧著。

    三歲的趙二寶,沒怎么在趙家窩鋪?zhàn)∵^,幾乎是在姥娘家長大的。

    也是個剛學(xué)會走,就開始追狗攆雞的主,鬧騰著呢。

    這會,人小鬼大,小眼睛滴溜溜的盯著那條大長蟲,想著表哥表姐給他吃過的烤蛇肉,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第122章

    韓瑤的劫難

    不愧是姐弟,趙玉聰也正懊惱自己晚了一步,聽到小石頭大方的叫上兩人分肉,被曬的黢黑的小臉頓時樂開花。

    一邊拉著趙玉安,一邊還不忘連拖帶拽著小弟,大聲應(yīng)著,“哎!”,跟著就跑。

    趙玉安還知道和自己親媽說一聲,“媽,我去玩一會~”

    “去吧,可不行去河套玩。”

    小苗忙叮囑了一句。

    現(xiàn)在河套那河床子上都溢滿了水,之前就是中間一條河,深處也就到大人的腰。

    好家伙,現(xiàn)在足有十多米寬,中間那塊,估計都得有兩米多深,水流還急。

    半大孩子要是出溜進(jìn)去,直接就沒影。

    村里的漢子婦人,都是拎著自家皮孩子的耳朵連威脅帶警告過,就怕他們淘的沒邊,沒大人帶著自己偷偷跑去河套撈魚洑水玩。

    “欸~

    知道啦~

    ”

    趙玉安清脆的小嗓門傳來,兩個小丫頭已經(jīng)跑出去老遠(yuǎn)。

    韓瑤拿著自己家的破孩子,對比一下人家的貼心小棉襖,簡直沒眼看,氣呼呼的對著趙玉聰?shù)男”秤昂埃拔铱茨氵能淘幾天,開學(xué)就把你送到學(xué)校去!”

    還有跟在后面被趙玉聰拽著,跑的里里歪斜的小兒子,鼻間噴出一口氣。

    手撫摸著自己的大肚子,心里暗暗祈禱,老天爺保佑,這胎生出來的,可千萬別再是個皮猴子。

    趙玉聰這個小丫頭才六歲,韓瑤打從建小學(xué)那天起,就暗戳戳的打算,不管她歲數(shù)夠不夠,都給她塞進(jìn)一年級,讓她這個當(dāng)媽的可省省心吧。

    等過幾天,就把二寶送回娘家,這次剛接回來兩天,也就親香半天,就煩的不行。

    咬牙切齒的,好像是后媽,“小曼,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趙玉聰!給我使勁揍!”

    哪個老師教哪個班早就定下來了,蘇曼教一年級,是婁校長特意分配的。

    他看中蘇曼的成績,還有自學(xué)能力。

    從一年級到五年級是一個教學(xué)周期,他想讓蘇曼從頭到尾教這批孩子,也看看蘇曼能教出多少能考上鎮(zhèn)中學(xué)的。

    是考驗,也是培養(yǎng)。

    范二嬸也附和著,“是啊,小苗,小石頭你想咋揍就咋揍!”

    聽了兩人的話,看著一大幫跑走的皮猴子,蘇曼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小石頭,大寶,小丫,小鵬飛,還有杜家那個。。。。

    天天滿屯子亂竄,下河爬樹,滾一身跟土驢子似的,被爹媽拎鞋底子揍的嗷嗷嚎的那幫皮孩子,好像都要上一年級了!

    哎呦~

    頭疼~

    幾人正嘮著孩子上學(xué)的事,村里就響起了大喇叭廣播,“廣大村名同志們注意了,廣大村名同志們注意了。

    計劃生育,啊,計劃生育,現(xiàn)在上面開始查的嚴(yán)了。

    我再強(qiáng)調(diào)一遍,那個,一對夫妻只能生一個孩子!一對夫妻只能生一個孩子!

    要是你家第一胎生的是閨女,第二胎可以再給一個指標(biāo)。

    啊,最多就再給一個標(biāo),就不能再生了。

    第一胎是兒子的,也是,不能再生了。

    要是你懷了的,就去鎮(zhèn)衛(wèi)生院引產(chǎn),偷摸生下來,那就得罰款。

    啊,大家伙可別不當(dāng)一回事,到時候求誰都沒用�!�

    廣播完,村支書拎著油漆桶,把大隊部的院墻外的宣傳標(biāo)語又新描了一遍。

    一邊的墻上寫著,“護(hù)林防火,人人有責(zé)”。

    另一邊,白漆的底色,鮮紅色的大字,“少生,優(yōu)生,幸福一生”。

    范二嬸聽到廣播,狠狠啐了一口,“人家兩口子生孩子的事,吃的是自家的糧食,這個也要管�!�

    以前雖然有計劃生育這個事,可民不舉官不究,村里并不怎么管。

    不像是城里有正式工作的,超生可能工作都得丟了。

    她二兒媳剛懷上,以為也是沒人說沒人管的就生下來了,現(xiàn)在村支書特意廣播,還讓去引產(chǎn),范二嬸那火氣突突突直沖腦瓜頂。

    趙大奶信奉一些東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孩子都托生到肚子里了,哎~”

    這可是一條命啊。

    這幾家關(guān)系都不錯,韓瑤自也是知道范二嫂懷孕的事,不由建議,“二嬸,讓二嫂子回娘家躲躲吧,等月份大了再回來,到時候還能逼著她引產(chǎn)?”

    月份大了引產(chǎn),弄不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哪個敢冒著害人命的風(fēng)險逼迫人引產(chǎn)?

    正因為有這個拿算,韓瑤聽了廣播,挺著八個多月的大肚子,才沒那么氣惱。

    蘇曼看著韓瑤的大肚子,內(nèi)心卻劇烈的翻騰著。

    她早就勸過韓瑤好幾次,讓她出去躲一躲,可村里現(xiàn)在懷著孕的小媳婦,婦女,十好幾個,蘇曼的勸說,韓瑤根本就不以為然。

    再勸深了,無中生有的事,就要被人猜疑了。

    今天大喇叭廣播,正好再勸一勸,“嫂子,上面有政策,你這個也不保險。

    小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出去躲一躲吧�!�

    韓瑤不屑的撇撇嘴,“我都八個多月了,我看他們敢!”

    敢!

    他們怎么不敢!

    韓瑤上輩子死的悲慘。

    她家和婦女主任家,因為莊稼地挨著,今年開春種地時還吵過好幾場。

    上輩子,蘇曼和韓瑤接觸不多,想必兩家也是因為土地結(jié)了仇。

    婦女主任為著報復(fù),趁著村里也開始嚴(yán)查計劃生育,把韓瑤大肚子這事報到鎮(zhèn)里。

    鎮(zhèn)里也是要樹立一個典型,好開展之后的工作。

    幾個同志,讓婦女主任帶路,直接開著拖拉機(jī)到了韓瑤家。

    連拖帶拽的就薅到鎮(zhèn)醫(yī)院,直接給做了引產(chǎn)。

    趙老大聽到信,趕到鎮(zhèn)里時,看到的就是韓瑤直挺挺的尸體,還有桶里血泡子里的孩子。

    猩紅著眼,悲怒之下,他早就失去了理智,給韓瑤擦干凈身上的血,用他的衣裳給她蓋住。

    砸了引產(chǎn)室,搶了護(hù)士的醫(yī)用鉗子,就去找做引產(chǎn)的那個大夫拼命。

    韓瑤被押過來時,大夫看著那大肚子,估摸著都有八九個月了,弄不好就是一尸兩命,本也不想做這個手術(shù)。

    可上面有命令,他只是執(zhí)行者。

    韓瑤死了,他正覺得晦氣,擔(dān)心會影響他之后的提升。

    趙老大嘶吼著讓他償命,本就心煩意亂,也沒留意到趙老大手里的鉗子。

    第123章

    我不知道

    陰沉著臉訓(xùn)斥,“你妻子月份大了,我已經(jīng)說明了風(fēng)險,是她自己按的手印,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手印,根本就是婦女主任和鎮(zhèn)上那幾個同志,押著韓瑤按的。

    大夫?qū)χ饷娴淖o(hù)士吼,“小胡,去報公安!”

    這下更是激怒了趙老大,暴怒的吼了一聲,“我要你償命!”

    手中的鉗子對著大夫的喉嚨,就扎了下去,就那么一下!鮮血噴濺,那大夫捂著喉嚨,拔不上氣來。

    鎮(zhèn)衛(wèi)生院的條件簡陋,送到城里大醫(yī)院的路上,就咽了氣。

    趙老大也被公安抓走。

    趙三叔趙三嬸先是看到韓瑤被送回來的尸體,之后又被通知趙老大殺人被抓,怕是要被槍斃。

    兩人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趙三嬸直接就栽歪到了地上。

    趙三叔知道罪魁禍?zhǔn)资菋D女主任,當(dāng)場就召集了趙家人,打到婦女主任家去。

    兩大家子火拼一場,最后村支書怕再鬧出人命,扯著嗓子帶著村里的漢子小伙把兩伙人拉開。

    兩家的仇也是徹底結(jié)下。

    韓瑤發(fā)喪,趙老大判刑,村里人本以為這事就算完了。

    可!韓瑤還有娘家,她也是她娘十月懷胎,千辛萬苦拉扯大的寶貝閨女,就這么喪了命,怎么能接受!

    一個多月后,韓瑤的娘打暈了婦女主任十五歲的小兒子,還有鎮(zhèn)上那三人的孩子,綁起來,十月末的天氣,拖著跳進(jìn)冰冷的水庫里。

    一命換四命,為女兒報了仇,這場慘劇才算徹底結(jié)束。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王萍已經(jīng)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蘇曼被田玉芬指使去給王萍伺候月子,帶孩子。

    回到村里時,大丫抱著她大哭一場,她才知道了這事。

    這么多條人命,只有慘烈二字。

    別說這輩子和韓瑤交好,就算是交情平平的人,她也要提醒一二,避免那個慘劇的發(fā)生。

    蘇曼正要繼續(xù)勸說,就聽到村西大道上傳來一陣拖拉機(jī)的突突突聲。

    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個輪廓,扶著桿站在車后斗的,好像是村里的婦女主任。

    那車斗里還有三個人,看輪廓,就不是村里的人。

    蘇曼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這幾人不會就是計劃生育辦的吧?

    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嫂子,快,回家去,從后門躲出去,千萬別被婦女主任找到!”

    韓瑤愣住,“小曼,咋了?”

    她站的位置和蘇曼是同一邊,隨即也看到了越駛越近的拖拉機(jī),還有站在上面的婦女主任。

    嗤笑一聲,“她?呸!我看她敢!”

    蘇曼腦瓜子嗡嗡的,急切的扶住韓瑤,盯著她的眼睛,無比的認(rèn)真。

    “嫂子,她敢不敢咱們不知道,可你敢拿你和孩子的命試一試她敢不敢嗎!”

    韓瑤看著蘇曼的表情,腦中回響著她的話,拖拉機(jī)越來越近,車上其他三人,是鎮(zhèn)政府里面同志的穿著打扮,已經(jīng)能清晰的看見。

    突然打了個激靈,說了句,“我這就回去�!�

    疾步走回自己家,又順著后門,飛快的躲了出去。

    蘇曼長出一口氣,躲過這一劫,知道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之后韓瑤會有辦法躲避的。

    看著拖拉機(jī)停在韓瑤家門口,看著婦女主任帶著三個鎮(zhèn)上的人闖進(jìn)去。

    院子里一通噼噼啪啪的關(guān)門、開門聲,韓瑤家現(xiàn)在沒人,這幾人想必是在上屋下屋的到處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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