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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訓(xùn)規(guī)長老一邊翻著墨熄的答卷,一邊發(fā)出滿意的嘖嘖聲。

    “字寫的俊秀,題答得出彩,短短七日就記住了學(xué)宮兩萬八千七十四條學(xué)史,實在令老夫佩服,佩服�!�

    老道士說著,捻一把花白美髯,掌心聚起靈流,在墨熄的卷題上落了個“特甲”印記,笑道:“你通過了,今晚回去好生歇息,明日寅時前往潛靈長老殿內(nèi),他會與細(xì)說武器事宜�!�

    作為名門之后,墨熄自然知道所謂的“武器事宜”究竟是指什么。一個修士,無論是藥修,御守修,還是攻伐修,一柄得心應(yīng)手的兵刃都極為重要。一般武器鋪里買的刀劍棍鞭,鐵打的,青銅鑄的那種,都是給沒有慧根的老百姓玩的,修士絕不使用。修士們用的都是靈體凝成的兵刃,比如墨家祖?zhèn)鞯摹盎弑蕖�,再比如孫公子用的鞭杖,陸展星用的雙劍,顧茫用的薄長彎刀。

    而新弟子欲與更好的神武結(jié)契,得先完成一次試煉,雖然都是實戰(zhàn),但不會很難,并且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會有個師兄或者師姐作陪。

    這個陪同者是通過抓鬮選定的,負(fù)責(zé)此事的潛靈長老房內(nèi)有一只彩漆盒,長老隨手一抓,從里面抽出張玉牌,玉牌上頭就會浮現(xiàn)某個學(xué)宮弟子的名字,這一次也不例外。

    此時此刻,司刃宮。

    主管兵刃的潛靈長老看了一眼簽籌上的字,思忖片刻,把它遞給旁邊的小童。

    “你,過去一趟燕別殿�!彼f道,“把這個人給我找來�!�

    第200章

    AU番外《少年幻夢》(三)

    晚上,

    月露濃深。燕別殿前的一個試煉坪,

    四個修士正打得花火四濺,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三個人在打一個。偏偏那個被打的翩若驚鴻,修韌的身形猶如江上扁舟,足尖一點(diǎn)便飄出數(shù)十丈,

    他并不出手,

    只是雙指合豎于胸前,結(jié)著一道幽藍(lán)屏障,將三位同門的攻擊統(tǒng)統(tǒng)擋在屏障外。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閑著無聊,和師兄弟們打打鬧鬧的顧茫。而和他切磋的人當(dāng)中,

    其中有一個就是之前和孫公子起了爭執(zhí)的陸展星。

    顧茫笑吟吟道:“說好的只要十招就能把我的結(jié)界破掉。如今你們一人都已經(jīng)打了一百下了,

    還要哥哥我接著陪你們玩么?”

    陸展星道:“你再接我這招試試!”說罷手里轟地籠起一團(tuán)足有車輪大的火球,朝著對方猛砸下去!

    只聽“轟”地一聲!

    烈焰焚騰,

    火舌剎那將幽藍(lán)的結(jié)界吞沒,

    緊接著氣浪滾滾,

    焦黑濃霧四下翻起。

    其余二人皆是目瞪口呆,

    止住了攻擊,

    扭頭對陸展星道:“哇,

    咱們只是切磋切磋,你下手也太狠了?傷著了顧師兄怎么辦?”

    陸展星一點(diǎn)兒也不慌,豎著眉道:“茫兒他哪有這么容易受傷,

    你們也太看不起他了�!�

    話音方落,

    就聽得火焰里有人笑起來:“多謝你看得起我,

    不過這已經(jīng)是第一百零一下了,兄弟,還要不要繼續(xù)?”

    三人一驚,就見一道燦然藍(lán)光自火海中斬風(fēng)破浪而出,那一層看似單薄的防御結(jié)界絲毫未破,顧茫御風(fēng)而立,藍(lán)緣白底的弟子服在月色下飄飛,熄落的星火猶如點(diǎn)點(diǎn)煙花,在他身后細(xì)碎散落。

    顧茫笑道:“要打奉陪,不打愿賭服輸�!�

    那兩個年紀(jì)較小的立刻就收起了佩刃,心服口服道:“不打了!按約好的,顧師兄這個月的衣裳咱們?nèi)鼇硐矗 ?br />
    “展星你呢,你還打嗎?”

    陸展星僵立一會兒,也揮手消了武器,偏過那張帥臉哼道:“你根本就是個無賴,你這結(jié)界術(shù)我們都不會,你跟我比個別的!”

    “成啊。”顧茫穩(wěn)穩(wěn)落到地上,一揮袖,結(jié)界和烈火盡數(shù)消散作塵煙,掀起眼簾,“比什么?”

    “比輕功�!�

    顧茫看了他的腿一眼,之前被孫公子打的,還有些一瘸一拐的,不由抬眉道:“……你確定?”

    “……算了!還是比劍術(shù)!”

    旁邊的師弟小聲提醒道:“陸師兄,上個月你剛被他用劍術(shù)打趴過,你怎么又忘啦�!�

    “……咳,等一下!我覺得我們還是比拳腳比較好!”

    顧茫笑道:“好說。”

    于是兩個高階修士就和販夫走卒似的居然光靠拳腳就比試起來。陸展星生的高大魁梧,打起架來拳拳剛猛,舞得虎虎生風(fēng),可就算這樣,他的每一招也都只能擦著對方的衣服飄過,三五來回之后,陸展星有些氣惱了:“你老躲做什么!遛我!?!”

    顧茫不答,只忽然問:“孫公子打你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沒?”

    陸展星一愣:“早差不多了——你問這干什么?”

    顧茫笑著嘆了口氣,聲線慵懶而柔軟:“好哥哥,我怕你疼啊。”

    說著忽地凌厲風(fēng)起,只是眨眼間,長腿已高抬掃過,閃電般狠狠劈至陸展星腰腹軟肋處,這一鞭腿端的是又快又狠,陸展星“啊”地一聲噗通栽倒在地,還沒來得及自己爬起,就又被對方單手提了起來。

    顧茫一邊替他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笑道:“你看,我沒騙人吧,你疼不疼?”

    “……”明明是這家伙抬腳踹的,居然還一臉真誠,陸展星憋得臉都紅了,最后氣呼呼地擺手好強(qiáng)道,“疼個屁!就像撓癢癢!”

    “哦�!鳖櫭Pχc(diǎn)了點(diǎn)頭,“英雄,那我們再打一次吧。”

    陸展星一口老血差點(diǎn)沒嗆出來,忙朝他拱了拱手:“算了算了,我那啥,腰疼。不打了,今天算你贏�!�

    顧茫很高興:“那我贏了,你要給我買糖。要牛乳味的,要兩袋。”

    “之前不還是一袋的嗎?你是流氓啊,嘴皮子一碰你就坐地起價!”

    流氓顧茫頗有些責(zé)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我忠厚老實,哪有坐地起價,分明是你自己哭著喊著纏著我打,打了還連輸兩場,輸了還想賴賬……”

    越說越不給陸展星面子,陸展星哪里還聽得下去,忙揮手打斷:“行行行!買!我給你買!我給你買總行了吧?吃死你算了!怎么不見你蛀牙!”

    幾個人正說的熱鬧,潛靈長老的侍茶小童來了,朝著那位正無比執(zhí)著地向師弟要糖吃的無賴喊了一聲:“顧茫師兄!”

    顧茫聞聲回頭,見了侍茶小童,“嗯”了一聲笑道:“是潛靈長老座下的仙童。”

    “顧師兄好記性�!毙⊥郧傻卣f,“潛靈長老有事要見師兄,還請師兄借一步說話。”

    陸展星這會兒不痛也不氣了,在旁邊睜圓了眼睛喃喃道:“潛靈長老能有什么事……?啊,是了,肯定是抽到你陪新弟子去試煉啦�!彼f著,搖了搖頭,“你是出了名的懶,之前跟我一起去伏魔,全程啥也沒干,甚至還在我收妖的時候坐在旁邊吃西瓜。也不知道是哪個新弟子居然抽到了你作陪,簡直倒霉。”

    “話不能這么說,跟你一起伏魔的那次,我除了吃瓜,明明還助威了�!�

    “你替女狐妖助威的事情就別說了吧�!�

    顧茫摸摸下巴,覺得陸展星的指責(zé)無可反駁,于是轉(zhuǎn)而贊同:“好,你說的對,我是懶得要命,而且這些安排給新師弟的委派又繁瑣得要死。”他忽然轉(zhuǎn)頭對小童道,“仙童,你看我這態(tài)度不端不正,到時候還不知道是師弟師妹照顧我,還是我照顧別人。不如就讓這位師兄去吧,他最勤快了�!�

    說罷毫不羞愧地指著陸展星。

    陸展星:“……”

    小童道:“顧師兄又在說笑了。長老抽到你,那自然就只能是你啦。”

    “是嗎?”顧茫眨眨眼睛,嘆道,“唉,冤孽啊�!�

    小童勸慰道:“師兄別這樣想,能照顧新入門的弟子,也算是師門之間的緣分�!�

    顧茫又嘆:“唉,孽緣啊�!�

    陸展星在幸災(zāi)樂禍地瞧著,這時雙手抱臂道:“茫兒,你不要灰心,聽說這幾天入學(xué)宮的有好幾位窈窕淑女,我祝你好運(yùn)�!�

    “你別胡說,我可是個正經(jīng)人�!闭f完之后,立刻扭頭問仙童,“在下要護(hù)送的是楚楚可憐的師妹嗎?”

    小童搖了搖頭:“是師弟�!�

    顧茫:“………………”

    小童似乎在憋著笑,但他畢竟年紀(jì)小,憋了一會兒,有些憋不住了,忍不住開口道:“顧師兄,你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彼χ冻鰞膳拍萄溃半m然沒有師妹給你護(hù)送,但是……由于你們要接的委任特殊,此番行程中,還是會有一個姑娘的�!�

    頓了頓,忽然噗嗤樂出來:“師兄想知道是誰么?”

    顧茫抬眼瞪著他,心底忽然涌現(xiàn)了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翌日,晨光乍破,修真學(xué)宮的高天處飛過數(shù)只仙鶴,在清晨的涼風(fēng)里翱翔著。

    墨熄一向守時,已經(jīng)按照約定在潛靈長老門前候著了。過了沒多久,潛靈長老推扉而出,一身雪青色道袍,黑發(fā)綰束,臂挽拂塵,看到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墨公子雖是將門公子,英烈之后,出身尊貴,卻很守規(guī)矩,不曾遲到�!�

    墨熄垂眸道:“應(yīng)當(dāng)?shù)摹枬撿`長老安�!�

    潛靈長老笑了笑:“墨公子亦安。”

    墨熄等了一會兒,不見潛靈長老再有下文,于是道:“請教長老何時試煉�!�

    “不急�!睗撿`長老道,“再等一個人�!�

    墨熄知道還有一個同門師兄或者師姐要從旁陪護(hù),心里雖覺沒有必要,但想到這是學(xué)宮規(guī)矩,也就沒說什么,于是耐心等起來。這一等不要緊,居然等了近一個時辰——水滴漏都快滴到卯時了,潛靈長老的茶都已經(jīng)喝了第五壺了,墨熄悶聲不吭但是臉都黑如鍋底了,山階上才有個人影猶如一陣風(fēng)似的閃近。

    “來了來了來了!我來了�。�!我沒有遲到吧?”

    墨熄:“……”

    潛靈長老瞥了一眼滴漏:“沒有,還是寅時�!�

    “那太好了。”那陣風(fēng)停了下來,晨曦下,粲然然地立在那里,是一個裹著白底金邊斗篷的家伙,戴著寬大的帽兜,瞧不見臉,露出來的只有聲音,低沉性感,有些模糊,“我可真是太守時了�!�

    墨熄瞪大眼睛,心道這世上怎么會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潛靈長老面不改色道:“你是很守時,寅時的最后一刻來了�!�

    披斗篷的人好奇地問:“那師弟呢?他什么時候來的?”

    “他也很守時,寅時的第一刻就來了。”

    “嘖嘖,好勤快的師弟,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墨熄:“………………”

    潛靈長老把茶盞一擱,從榕樹前的石桌起身,攤手道:“我給你二位相介一番�!闭f著,手往斗篷人那邊靠了靠,“這位是學(xué)宮的高階弟子,也是你的師……咳,師姐,叫做顧茫�!�

    對方笑著拉下斗篷帽兜,露出一張微顯麥色的漂亮臉龐來。眼睛又黑又亮,眼尾很長,鼻梁高挺,嘴唇天然帶著笑意。

    “你好啊�!鳖櫭5溃昂罄诵煹��!�

    墨熄原本覺得“顧�!边@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但又想不起來,正暗自思忖,忽聽得“后浪小師弟”這種奇葩稱呼,不由眉心一抽,抬眼不太友好地盯著對方。

    這位頗為面熟的同門卻是渾不在意,反而沖著他眨了一下眼睛,笑意像漣漪一樣順著纖長的眼尾漾開。

    “你可以叫我顧茫。也可以叫我前浪。反正在這茫茫浮世,姓名就像性別一樣都是那變幻莫測的東西……”

    潛靈長老忽然咳嗽兩聲,壓低聲音提醒道:“顧茫�!�

    “當(dāng)我沒說�!�

    潛靈長老瞪了她一眼——或者應(yīng)該說,瞪了他一眼。

    沒錯,由于試煉特殊,新弟子和陪護(hù)者之間必須有一個喬裝成姑娘,能夠暫且改變形貌的幻形丸潛靈長老倒是有很多,但他決計是不會給墨公子吃的,自然只能讓顧茫委屈一下。不過昨晚上顧茫剛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差點(diǎn)直接落跑,一番道理說了之后,今兒顧茫才總算配合。

    雖然“道理”是顧茫單方面表示改換形貌可以,精神損失卻不能忽視,事成之后他要潛靈長老給他買十大袋的牛乳軟糖。

    “要城北翠雉齋的那種,十袋每袋三百顆,一共三千顆。我會一顆顆數(shù)的,少一顆都不行�!�

    潛靈長老又介紹道:“這位是墨熄墨公子,弗陵君之后。我昨天已經(jīng)與你說過了�!�

    顧茫笑道:“我記得我記得。”

    既然彼此都認(rèn)識了,也就不需要再多廢話,潛靈長老切入正題道:“此番試煉的內(nèi)容,我簡單與你二位說說罷�!�

    第201章

    AU番外《少年幻夢》(四)

    據(jù)潛靈長老所言,

    距離帝都三日車程的地方有一座小鎮(zhèn),

    叫做蓮生鎮(zhèn)。重華大小村鎮(zhèn)上萬座,這蓮生鎮(zhèn)一不處于交通要道,二無特色產(chǎn)物,三缺大官英杰,

    因此本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鎮(zhèn)子,

    可就在三、四年前,蓮生鎮(zhèn)的聲名忽然在婦人之中流傳開來,每年有不少婦道人家慕名前往。

    “這是為何?”

    潛靈長老有意讓兩位弟子熟悉一番,于是道:“顧茫,你來跟墨公子說道說道�!�

    “好�!鳖櫭^D(zhuǎn)頭笑著問墨熄,

    “墨師弟,

    你覺得姑娘家最在意的是什么?”

    墨熄道:“不清楚�!�

    顧茫循循善誘:“你想想,你接觸過的那些姑娘,

    或者你的青梅竹馬,

    她們通常都會在意哪些事情?”

    墨熄沒有青梅竹馬,

    不過他還是試著想了想,

    然后說:“臉。”

    “是了,

    你說的沒錯,

    姑娘家總是希望自己能漂漂亮亮的。那除了自己能夠好看之外,姑娘們還喜歡什么呢?”

    “不知道�!�

    “很簡單啊,喜歡如意的郎君,

    可愛的孩子�!鳖櫭PΦ�,

    “雖說也有許多人不是這么想的,

    但民風(fēng)使然,重華大多姑娘都不能免俗�!�

    “按潛靈長老方才所言,蓮生鎮(zhèn)原本籍籍無名,卻忽然在三四年前于婦人中流傳開來,一個地方若忽然能夠吸引某種人群,十有八九是可以滿足那些人的某種欲望——不是少女,而是已經(jīng)成了家的婦人,那么會是什么欲望呢?”顧茫說著,也不打算讓墨熄回答,自己便接下去,“那多半就是求子啦。”

    說完回頭朝潛靈長老道:“長老,我說對了嗎?”

    潛靈長老又斟滿一杯茶,自顧喝了,慢悠悠道:“你這書背的不錯,差不多把我昨晚跟你說的內(nèi)容一字不差地背出來了�!�

    顧茫裝機(jī)靈被拆穿,居然一點(diǎn)不好意思都沒有,照樣鎮(zhèn)定自若地對墨熄道:“你看,長老夸我說的不錯�!�

    “…………”

    潛靈長老無奈嘆道:“別鬧啦,剩下的我來說罷。”他目光依次掃過顧茫和墨熄的臉龐,說道,“事情確如顧茫所言,蓮生鎮(zhèn)出名正是因為求子有方。傳說大約在四年前,鎮(zhèn)內(nèi)的土地廟忽然顯靈,托夢給鎮(zhèn)中紅娘,說是但凡心誠前往叩拜的夫婦,都能很快抱得子嗣。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那些亟求香火的人家就都知道了。就連帝都百姓也不能免俗。”

    “眼下是這座廟宇出事了?”

    “不錯�!睗撿`長老說,“一個月前,帝都大商戶,白家的大小姐和姑爺前往求子,卻突然銷聲匿跡,音訊全無。所以我派給你的入門試煉,便是前往蓮生鎮(zhèn),探查他們夫婦的下落。明白了?”

    墨熄道:“明白�!�

    “那就盡快去吧�!睗撿`長老說,“蓮生鎮(zhèn)的靈流,學(xué)宮已大致占測過,不曾有危暴之物,以你二人之力足夠?qū)Ω�。盡管放心�!�

    說著,看了顧茫一眼:“顧茫,照顧好你師弟。”

    顧茫轉(zhuǎn)頭就對墨熄道:“師弟,你一定要照顧好我。我又懶又饞,還特別沒用�!�

    這明顯只是一句玩笑話,豈料墨熄這人全無幽默感,居然當(dāng)真了。他點(diǎn)了下頭,便把那張英俊硬冷的臉轉(zhuǎn)開了�?此玫纳袂�,看來是把顧茫的話當(dāng)了真,并且他還不是很明白長老為什么要給自己安排一個又懶又饞還特別沒用的師姐。

    “呃……”顧茫一個玩笑簡直是對著冷冰冰的墻開,不由有些尷尬,伸手撓了撓頭。

    潛靈長老給墨熄手上配了一道護(hù)腕,說道:“這個是靈犀護(hù)手,能感知你在路途中的種種判斷,你千萬不可擅自摘下。等你回來之后把它交還給我,我自會去金成池用秘術(shù)替你祈來最適合你的神武佩刃�!�

    待墨熄應(yīng)了,潛靈長老又叮囑了幾句,最后道:“你們這次過去,我還另有一個要求�!�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緊盯著墨熄的臉的,顯然是不太放心墨熄的反應(yīng)。而顧茫則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無所事事地左顧右盼中。

    墨熄道:“請長老吩咐。”

    “為了查清那座土地廟的蹊蹺,我希望你們不要打草驚蛇。所以此番前往,你二人在引出土地廟背后的靈魅之前,不得妄動法術(shù),需得喬作前往求子的一對尋常新婚夫婦�!�

    此言出口,墨熄目光閃動,垂眸抿了抿嘴唇,沒有馬上接話。

    潛靈長老對他高傲自矜的性情早有耳聞,見他沉默,心道這小子雖然少年穩(wěn)重,但終究太過偏執(zhí),正苦于不知如何相勸,就聽顧茫笑道:“算了吧,我倒是沒什么,任務(wù)為重。就是委屈墨師弟了,這樣一個冰肌雪骨的人,大概是把清譽(yù)看得比黃花大姑娘還重要,他和我假扮夫妻,這不是讓我玷污他的清白么?”

    墨熄目光冷了下來,睨向他:“你胡說什么�!�

    “我哪里是胡說,分明是為了墨師弟的名聲考量。咱倆雖只是在外人面前扮個樣子,但我終歸還是占了你的便宜,那我是不是要對你負(fù)責(zé)?”

    “……誰要你負(fù)責(zé)!”

    顧茫笑道,“不要負(fù)責(zé)?那怎么行,我看你委委屈屈,忐忑忑忑的模樣,怕是把做戲也看得極其嚴(yán)重。我若不對墨師弟的清白負(fù)責(zé),豈不是成了個采花賊,登徒子,唐突佳人的無賴流氓……”

    只聽他越說越不靠譜,墨熄怒氣隱現(xiàn),若非長老在側(cè),只怕已經(jīng)要和顧茫翻臉�?深櫭_在那里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大有把墨熄描述成一個深閨怨婦的架勢,墨熄聽不下去,臉色微有發(fā)青,怒道:“你放肆!”

    這一句因為太怒,竟照著公子訓(xùn)斥的習(xí)慣沖口而出。

    顧茫愣了一下,黑亮的眼睛望著他,無辜地眨了兩下。

    “……”墨熄自知言過,別過頭,咬了一下嘴唇,恨恨冷冷道,“……我自己尚不曾推卻,不勞師姐替我操心�!边^了一會兒,眸子轉(zhuǎn)過來,端的是鋒芒流淌的寒光,“我應(yīng)便是了�!�

    當(dāng)即從潛靈長老那邊接過委派函,辭別一禮,轉(zhuǎn)身步出殿外,壓根兒沒看到顧茫已經(jīng)在他身后笑得打跌。

    兩人于是啟程出發(fā),前往蓮生鎮(zhèn)一探。

    由于那種沒有靈力的百姓地位通常很卑微,雇不起車馬,也穿不起好衣,所以兩人只做尋常打扮,步行往南。

    一路上林蔭搖曳,陽光燦爛,顧茫從小包袱里翻出兩顆糖來,一顆自己剝了吃,另一顆遞給墨熄:“師弟,你吃么?這個很好吃的。”

    “謝了,我不用�!�

    他言辭雖有涵養(yǎng),但語氣卻很冷淡,顯然是不愿與這位師姐多作糾纏。可誰料到顧茫非但不生氣,笑道:“好相公,這才對,有糖就應(yīng)該都讓給你媳婦兒�!�

    墨熄忍了一會兒,沒忍住,漠然道:“你一個姑娘家,如此輕浮隨意,難道竟不覺得羞恥?”

    顧茫原本并不愿意男扮女裝,可沒想到這位墨公子居然如此好逗,反倒越扮越覺得好玩,于是煞有介事道:“咦?我為什么要羞恥,咱倆走在路上,堂堂正正,光光明明,你又沒有當(dāng)街親我抱我,我作什么要害羞?”

    墨熄驀地停下腳步,面有慍怒,似是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按捺住了,陰沉著臉管自己往前走去。

    他既不看風(fēng)景,也不停下來歇息,更不想和顧茫說話,如此全神貫注,到了晌午,兩人已翻過了五座小山頭,來到一片瓜田之前。

    顧茫百無聊賴地甩著沿途折來的柳枝,遠(yuǎn)遠(yuǎn)跟在墨熄后面,這時候忍不住喊了聲:“墨師弟,師弟師弟,我說,你能不能停一會兒�。俊�

    他一路上嘗試著與墨熄講笑話,聊人生,俱得不到回應(yīng),原以為這次墨熄也定不會理他,誰知墨熄卻停下了腳步,側(cè)眸轉(zhuǎn)身:“怎么�!�

    “我走不動了�!�

    顧茫全無臉皮笑嘻嘻地:“要不你考慮一下背我呀?”

    墨熄狠狠瞪著他,卻是連話都不想和他說。

    “好兇好兇�!鳖櫭PΦ溃澳蔷筒槐沉�,咱們一起歇息,乘乘涼吧�!�

    “要休息你自己休息。我往前面再看�!�

    “……您可真行,您不累嗎?”

    墨熄搖了搖頭,一語不發(fā)地消失在了林蔭小徑的深處。顧�?粗赂叩谋秤埃瑖@了口氣,只得自己一個人靠樹坐了下來,然后頗為遺憾地抬手摸了摸臉,自言自語道:“唉,前番展星誤服過換形散,我跟他開玩笑,說他變成姑娘之后生的一言難盡,令人看了只想精忠報國,不想成家立業(yè)�,F(xiàn)在看來,我幻形之后的模樣恐怕比他還丑�!�

    不由面露憂愁:“這可怎么辦?我還和展星打了賭,說這幾天一定把墨師弟哄得心服口服,賭了三盒邀月樓的點(diǎn)心呢,唉,這下看來是沒得吃了。”

    接著又想:“這個墨師弟體力也實在太好,都走了這么久了,沒有用半點(diǎn)靈力,居然腳程一點(diǎn)兒也沒緩,這些純血貴族的天賦確實可怕�!�

    如此沒頭沒腦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散漫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原來是墨熄復(fù)又回來了,手中提著一只竹籃。

    他頂著酷暑灼陽,從隆盛的陽光下走到樹蔭里,把籃子往顧茫面前一擱。

    “這是什么?”顧茫好奇地探過去,揭開竹篾扁身蓋,往里一瞥,只見其中放著一碗白菜草菇燉豆腐,一碗蘿卜湯,兩碗白飯,兩副竹箸,菜色雖然粗陋,卻是往外竄著熱氣,顯然是剛煮出來不久的,不禁笑著“哇”了一聲道,“神仙大爺,你是從哪里變出來的這么一籃子飯菜?”

    “買的。前面有人家�!�

    顧茫倍感吃驚,心道,原來他剛剛是去買飯了?這人雖然傲慢又乏趣,卻也不是全然的冷酷無情。

    當(dāng)即捧起碗筷,笑著說:“多謝了。”

    墨熄沒理他,垂眸布了飯菜,然后就席地端坐,自顧自地開始吃了起來。顧茫也拿了一只碗,邊吃邊打量著對面的小師弟。這位墨師弟始終不理他,一直低著長睫毛,筷子在往口中遞著豆腐。

    顧茫有心想再與他說說話,可是之前調(diào)侃他,已經(jīng)調(diào)侃得對方生了氣,所以又不知怎么開口,只得先咳嗽幾聲。

    “咳——”

    “咳咳。”

    “咳咳咳。”

    墨熄終于抬起眼了,顧茫正開心,準(zhǔn)備端出熱絡(luò)的笑容與這位美人師弟談個天,就見美人師弟蹙著劍眉,冷冷問:“你嗓子不舒服?”

    顧茫一噎:“我——”

    “吃藥么�!�

    眼見墨熄擱下碗筷,真的打算從乾坤囊里拿藥,顧茫心中萬馬奔踏,感嘆道我靠這位少俠你不是有藥,你是有病�。∶ψ柚沟溃骸安挥昧�,我就是不小心嗆著了而已,吃飯,哈哈哈,師弟吃飯�!�

    墨熄倒也不勉強(qiáng),瞥了他一眼,已經(jīng)搭在乾坤囊上的修細(xì)長指收了回來,低頭去舀湯。

    “給我的?”顧茫瞧著他遞來的湯碗,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了,愈發(fā)詫異,“……謝謝啊。”

    墨熄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平日里總有人少主長,少主短,公子長,公子短的,道謝道歉更是一天能聽個百把回,對于顧茫的這聲謝謝,他自然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不過細(xì)處見人心,雖說人人都知道純血貴胄大多殘忍跋扈,墨家更是威名赫赫的軍閥世家,照理墨公子肯定會十分驕縱,因此當(dāng)時在校場上,顧�?吹侥ǖ牡谝谎劬吞嵝殃懻剐恰斑@是墨家的人,你我都惹不起,快走吧”�?墒沁@一番接觸下來,顧茫卻覺得其人未必如此。于是接下來的兩天,顧茫耐心看著墨熄的一舉一動,果然發(fā)現(xiàn)墨家的這個少主確實和他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墨熄話很少,眉眼之間除了清冷之外,便只偶爾籠過一層薄悒。

    這一路上顧茫與他說話,他都是偏著臉不理不睬的,傲得很,只偶然睫毛像風(fēng)過薄煙,倏爾一動。但若顧茫真有什么需要,他卻都很靠得住。如此一來,顧茫對這個公子多少總生出了些好感。

    第三天晚上,他們離蓮生鎮(zhèn)已經(jīng)很近了,走在偏郊的小路上,螢火蟲在田間地頭翩躚起舞,顧�?粗橇魑烖c(diǎn)點(diǎn),忽然道:“墨師弟,此番試煉結(jié)束后,你就正式拜師學(xué)藝了。學(xué)宮內(nèi)共有七位大長老,主掌七大圣殿,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拜在哪個門下?”

    “瑤天殿�!�

    “這么確信?”

    “家父是瑤天殿出身。”

    顧茫微怔之下,唇角軋開一抹笑:“是了,我差點(diǎn)忘了,你們純血貴胄,總是父子一脈相承的�!�

    墨熄沒說話,顧茫以為他不會再說什么了,卻聽他問:“師姐師承哪位圣殿長老?”

    這還是這么多天,墨熄問的第一個與他有關(guān)的問題,顧茫驚訝之下,笑道:“哦,我是燕別殿的�!�

    燕別殿是學(xué)宮七大圣殿里最妖異古怪的一座,最眼高于頂?shù)膭踪F,最詭譎恐怖的毒師,最心狠手辣的殺手……諸如此類,幾乎全部是這座圣殿出身的修士。

    顧茫這么懶惰松散,言語又如此不著調(diào),果然是燕別殿的沒錯了。

    但出于禮數(shù),墨熄仍道了句:“那很好�!�

    豈料顧茫卻笑道:“師弟嘴上雖然說很好,心里卻指不定在想‘原來是燕別魔窟,唉,想不到這第一次委派,就要和七大圣殿中最邪氣的燕別魔窟的弟子攜手,當(dāng)真是壞極了。我恨不能早些完成任務(wù),趕緊與這混蛋分道揚(yáng)鑣’�!�

    墨熄雖然確實想早點(diǎn)與顧茫分別,但也并非無法容忍,聽顧茫這樣說,便道:“燕別殿就是燕別殿,哪里來的燕別魔窟。”

    顧茫一見他英俊的臉龐上流露出嚴(yán)肅之意,不怒自威,居然和學(xué)宮內(nèi)那位制法最苛刻的式微長老酷似,不由笑出聲來:“哈哈哈哈,你這人……你這人啊……”

    “都說瑤天殿全是些高處不勝寒的鰥寡孤獨(dú),我以前是沒接觸過,可遇君之后,就知此言誠不欺我�!�

    兩人一路走著說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蓮生鎮(zhèn)外。顧茫言笑晏晏間,忽地瞧見一塊三人高的大石立在鎮(zhèn)子口,上頭朱砂描金寫著:

    “夜來瓊露沾嫩蕊,一夢春來可采蓮�!�

    “啊,看樣子我們是到地方了�!鳖櫭0涯窃妬砘乜戳藘杀�,不免嘴角一抽,低聲嘟噥,“不過這鎮(zhèn)子好不正經(jīng),怎么題了這種淫詞艷賦在迎客石上。”

    墨熄也看了兩遍題石詩,想看出這詩哪里有問題,只覺得是在描述荷塘夜色,想來大概是顧茫又在捉弄他,不由瞥了顧茫一眼,頗不耐煩地管自進(jìn)了村去。

    顧茫有些委屈地摸了摸鼻子,瞧著對方的背影欲哭無淚:“墨師弟,我沒騙你,你仔細(xì)品品,這真的是淫詩啊……”

    第202章

    AU番外《少年幻夢》(五)

    他們進(jìn)村時正值夤夜,

    原想找個客棧先歇下腳,

    可是這村子七彎八繞,作八卦之形,一時也沒瞧見客棧的綠綢招子。偏且不巧,夏日容易變天,

    兩人住處還未尋著,

    遠(yuǎn)遠(yuǎn)夜空就閃了一道閃電,緊接著響起聲滾滾悶雷。

    顧茫抬手,接了幾滴豆大的水珠在掌心里,無奈道:“這么不巧,下雨了�!�

    “你把斗篷的帽兜戴上,

    在屋檐下等我,

    我去看看這附近可有客棧。”

    顧茫翻起披衣,說道:“我與你一起去找,

    免得你找到了,

    還要跑回來尋我�!�

    兩人于是加快腳步在巷陌中穿行,

    可是黑云翻墨,

    驟雨頃刻間紛沓而至,

    夏季雨湍急,

    他們很快就被困在一排子瓦檐底下出不去了。這本來是個防雨結(jié)界就能解決的事兒,可長老吩咐,不能妄用法術(shù),

    如今到了蓮生鎮(zhèn)地界,

    就更加需要謹(jǐn)慎小心。

    墨熄自己淋雨倒不礙事,

    不過他見顧茫的衣衫也都濕透了,心道姑娘家淋雨容易生病,這位師姐瞧上去懶洋洋的,也不像體力很好很耐抗的模樣,要是站在這里等雨停,恐怕第二日就得染了風(fēng)寒。正暗自思忖著,忽瞥見前頭不遠(yuǎn)處有一戶人家,門雖掩著,但縫隙里卻露出點(diǎn)微弱的燭光來,于是對顧茫說道:

    “你隨我來。雨太大,客棧先不找了,我去向前面那戶人家問一問方便�!�

    顧茫想想也是,于是跟他一道沖出雨幕,朝那戶人家跑去。一到大門外,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就猛地開了,里頭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呼,緊接著犬聲狂吠,一只體態(tài)剽悍的大黑狗瘸著腿,“汪”地大叫奪門而出,屋里的女人則喊道:“回來!你、你給我回來!”

    顧茫手腳靈快,立刻跑出幾步,去擒那只黑狗。

    墨熄則走到門前,屋里頭豎著一面四折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砗暨隁獯穆曇�,還混雜著咒罵。

    “殺千刀,臭東西,王八蛋……”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扶著墻,從屏風(fēng)后面轉(zhuǎn)出,她驀地抬起頭,瞧見月下墨熄的面容,叨叨的三字經(jīng)停了一下,緊接著吐出了個三字結(jié)尾來,“你是誰?”

    墨熄還沒說話,她又兇狠道:“快讓開!”

    說著就一瘸一拐地打算追出去。這倒是稀奇,狗瘸人也瘸。還沒追幾步,暴雨里顧茫就從小巷盡頭跑了回來,懷里正抱著那只狺狺狂吠的狗子,他從狗子后頭探出臉來,頰上還沾了個濕漉漉的狗爪印,笑道:

    “姑娘,你家的狗真可愛,喏,還給你�!�

    墨熄有點(diǎn)匪夷所思地看著他,深覺此人慧根直可通天——他究竟是怎么在一只滿嘴流涎口水亂噴舌頭一吐三尺長的狗身上看出“可愛”兩個字來的?

    女人猶豫片刻,伸手抱過了歇斯底里的狗,說道:“多謝”,而后站在門楣下打量了兩人數(shù)眼,忽然很唐突地問了句,“哎,你們……你們莫不是來求子的?”

    墨熄:“不是�!�

    顧茫:“是�!�

    “……”女人眨眨眼,挑起了眉峰,“我多嘴問一句,二位什么關(guān)系?”

    墨熄:“她是我姐姐�!�

    顧茫:“他是我相公�!�

    兩人各執(zhí)一詞,幾乎同時說出,女人慢慢瞇起星眸,用一種玩味的眼神在他二人之間掃動,半晌忽地嗤笑出聲來,乜著眼道:“懂了,難怪不想讓人知道。你們可真夠膽大的,私奔出來的吧?”

    墨熄:“……”

    顧茫:“……”

    那女人無遮無攔,一邊摸著懷里的狗,一邊繼續(xù)來回打量這對小野鴛鴦,在她這赤裸裸的盯視下,顧茫都有些扛不住了,回過頭瞪了墨熄一眼——

    墨熄你大爺?shù)模∧阍趺床话撮L老的戲本來?!

    墨熄原本只是覺得沒必要和個萍水相逢的女人說那么多,所以才道顧茫是他姐姐,誰料到竟會鬧出這樣的烏龍,一時頗為無語。不過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他做的不對,于是他轉(zhuǎn)開了臉,沉默半晌,淡淡地說:

    “只是遠(yuǎn)房表姐。”

    女人嘖嘖嘖了好幾聲,搖頭道:“想必家里反對得緊吧?唉,可憐,可憐,二位打算私奔到哪里去?”

    顧茫笑著挽過墨熄的胳膊,竟真厚顏無恥地作出嬌羞模樣,說道:“我和外子年前新婚,卻一直沒有喜訊。聽人說這里的土地廟求子極靈,是以誠心來拜,想要得個麟兒,至于私奔到哪兒…這天涯海角,能與外子相伴便足夠了,哪兒都是如畫風(fēng)景,美滿溫巢。好夫君,你說是不是?”

    他存心報復(fù)墨熄,說的極為肉麻,果然把墨熄氣的渾身都繃緊了,卻又抿著薄唇不好發(fā)作,只得微不可查地點(diǎn)了一下頭,然后立刻把臉扭轉(zhuǎn)開,手指在袖下喀喀作響。

    顧茫正憋著笑,卻忽聽得那女人說了句:“那…你們拜神求子,錢帶夠了沒?”

    “咱們這村子的土地廟可不是想拜就能拜的,門道多了去了,進(jìn)門就要剝一層皮,若是身上沒點(diǎn)盤纏,那可連土檻都邁不過去�!迸擞謷吡怂瞬⒉豢季康姆棊籽�,“不如算了吧�!�

    “哦……”顧茫反應(yīng)過來,笑道,“不勞姑娘費(fèi)心,我們一路到此,沿途接了些農(nóng)活,省吃儉用攢了一些禮神錢帛,應(yīng)當(dāng)是夠的�!�

    那女人聽他這樣說,非但沒有面露和緩之色,猶豫一會兒,反而柳眉豎起,嚴(yán)肅道:“可我見二位非富非貴,那個地方……還是別去了�!�

    墨熄回頭,目光猶如冷電:“為何?”

    他出言不像是前來求子的新郎,反而太像是軍閥在審訊,女人生疑,皺著眉頭看著他,沒有馬上答話。

    顧茫見情況不妙,暗中拉了拉墨熄,笑著說:“姐姐不要見怪,外子疼我憐我,他太想我們之間能有個孩子了,所以……”

    女人卻搖頭道:“土地廟求子傳聞都是胡扯,專騙那些有錢的傻子,其實一點(diǎn)用都沒有�!�

    “可是來這里求子的人很多啊�!鳖櫭5�,“如果不靈,又怎會有那么多人口口相傳?”

    “……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去了非但討不找好,反而還有壞處。”

    顧茫奇道:“怎么還有壞處?”

    “別問那么多,姑娘愿意,便聽我這一句,我決計不會害你們�!�

    顧茫略加思索,笑道:“好姐姐,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初來乍到,一時尋不著客棧,雨又這么大,我們還沒有帶傘,渾身上下都淋濕了,如果姐姐方便的話,可否借貴處歇個腳,再與我們細(xì)細(xì)說道說道這件事?”

    說著取了錢兩,雙手捧給了女人。

    對方卻猶豫片刻,不曾答話。

    顧茫見她面有難色,只得道:“若是姐姐實在不方便,那就算了�!�

    女人咬了咬嘴唇,瞧著顧茫的臉:“若我不說清楚,你們便非要去那土地廟不可嗎?”

    “來都來了,走了那么多路,不明不白就不去,心里總放不開�!�

    “唉……”那女人跺了跺腳,可惜腳瘸著,一跺更疼,她抽了口氣,罵咧幾句,抬眼道,“好吧,我看二位都是好人,與你們細(xì)說就是了。不過你們等會兒,我屋里亂的很,見不得人,我去收拾一下再請二位進(jìn)來�!�

    女人說罷,抱著還在哼哼唧唧的狗子進(jìn)去了,順帶用腳勾著帶上了門。她一走,顧茫心知墨熄定要發(fā)難,立刻先發(fā)制人,回頭對墨熄道:“瞧見沒?這才是水平。哪里像你,把長老的吩咐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

    墨熄雖然知道他是在耍無賴,但也不好反駁什么,只冷眼瞧著他。

    顧茫繼續(xù)道:“真是服了你們這些瑤天殿的少爺,一個個都是正人君子,連逢場作戲都不會�!彼麚u搖頭,“我就和唱獨(dú)角戲似的,可演累死了�!�

    墨熄之前一語不發(fā),這時卻忽然淡漠說了句:“師姐難道演的不開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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