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墨熄又回到了戰(zhàn)魂山麓,手里還拽著顧茫的發(fā)髻,制著這個此刻并不安分的人。而他脖頸上的紅蓮印消下去,慢慢地,化為無蹤。
還沒等墨熄說話,另一個援手開口了君上居然派了慕容憐。
慕容憐則靠在樹邊,一副懶洋洋你們是死是活跟我沒關(guān)系,你活著我復(fù)命,你死了我放鞭炮收尸的架勢,手里還擎著水煙槍,漫不經(jīng)心地抽一口浮生若夢,呼出薄煙。
他們能有什么事?不是好好杵在這里么。
岳辰晴還想說什么,慕容憐又打斷了,他瞥了顧茫兩眼,冷笑道:這個叛徒還真有能耐,之前被我折磨的只剩一口氣,忽然便又生龍活虎,還能越獄了。
羲和君啊,本王都禁不住要懷疑了,他恢復(fù)得如此之快,是不是你暗中在照拂于他?慕容憐陰陽怪氣道。
墨熄不想理這變態(tài),轉(zhuǎn)頭看向岳辰晴:怎么你也來了?
君上說我好歹當了你兩年副帥,對燎國法術(shù)有經(jīng)驗,逼我來的。岳辰晴睜大眼睛,羲和君,你已經(jīng)找到那個采花賊了么?
墨熄看了一眼前面,前方就是一個洞窟,夢里人的布設(shè)需要消耗很強的靈氣,且離施術(shù)人不能太遠。
他道:就在里面。
事不宜遲,于是三人一同往洞窟里去,岳辰晴來來回回好奇地看了顧茫好幾眼,忽然說:羲和君,你拿率然捆著他,一會兒遇到采花賊,你用什么打?
我不止率然一把武器。
但你最喜歡用率然啊,這樣吧,我給你找找別的東西壓制他岳辰晴撓撓頭,從乾坤囊里翻翻找找,翻出了一枚金光燦燦的定身符。
用這個!這個我家做的,可以
你爹的東西收回去。墨熄道,靈力暴虐,不好用。
不是我爹,我四舅做的。
見墨熄不再作聲,岳辰晴獻寶似的捧著定身符,興沖沖來到顧茫面前。
顧茫盯著他。
哎喲,有點發(fā)毛,這眼珠子藍得跟狼似的。岳辰晴撓了撓自己的脖子,不敢看顧茫的眼睛,作了兩揖,狼大哥,得罪啦。
顧茫狠狠瞪著他,眼珠不安地動著,好像在說:你敢?!
岳辰晴技低人膽大,叭嘰一聲,直接把他四舅的符貼在了顧茫腦門上。
第31章
逗比打鬼小分隊
顧茫不動了。
哈哈哈!岳辰晴笑起來,
四舅就是厲害,
真的有用!
慕容憐不耐煩道:有什么破用,他現(xiàn)在不會動了,難道把他留在這里?還是你打算背他進去?
沒關(guān)系的,我們把他留在這里就好了。岳辰晴道,
這個定身符上有天雷破劫咒,
就算再厲害的人,一時半會兒也破不了,動不得他的。
墨熄卻道:不能把他單獨留在這里。
可是天雷破戒咒很厲害,
別人無法
難防萬一。墨熄道,你有沒有別的法器,可以帶著他走?
岳辰晴想了一會兒,啊了一聲,
說道:有的有的!你們等等!他說著就開始在自己的乾坤囊里翻翻找找,找了一會兒,
掏出一只小竹人。
慕容憐道:這不是街頭巷尾的毛孩兒互相砍著玩兒的廉破小玩意兒么?
道理一樣,
只不過這個是施了法的。岳辰晴說著,把巴掌大的小竹人放在地上,
口中嘟嚕嘟嚕地念了一串咒訣。
毫無反應(yīng)。
呃,
好像是記錯了,
我再試試,
慕容大哥,
羲和君,
你們別急啊。岳辰晴抓耳撓腮地,
又換著念了好多次,就在慕容憐極度不悅地準備打斷他時,忽然一道金光起,竹人拔地而起,從巴掌大的小玩偶,變成了等人高的竹武士。
岳辰晴笑道:就是這樣!說著把動彈不得的顧茫架起來,圓眼睛望著墨熄和慕容憐,來搭把手?
慕容憐皮笑肉不笑道:我不碰他。嫌臟。
墨熄原本雙手抱臂立在一邊,這時走上前,面無表情地問:做什么。
把他的四肢和竹武士的四肢固定在一起,竹武士身上有括機扣,瞧見了嗎?
墨熄照做了。顧茫雖然被定身符定著,不能自己動,也不能言語,但卻很清楚得知道周圍發(fā)生了什么,于是一雙眼睛瞪著這兩個搬弄他手腳的人,一會兒瞪墨熄,一會兒又瞪岳辰晴。
兩人將顧茫綁在了竹武士上,岳辰晴最后用竹武士腰部的繩索在顧茫腰上纏了四五道。然后吹了聲清哨,說道:好啦,走兩步看看?
竹武士就開始噠噠噠同手同腳地走路,顧茫因為和它綁在一起,所以也被帶著噠噠噠同手同腳地走路。
這本是非常精妙有趣兒的法器,換作其他任何人都會贊嘆不已,可岳辰晴身邊,一個是悶得要死的羲和君,一個是挑得要死的望舒羲和君抱臂不說話,只看著。望舒君則哼了一聲:不過是岳府的雕蟲小技而已。抽了兩口浮生若夢,呼出來,煙槍虛指著顧茫,它除了走路還能做什么?
打架啊,一般的避閃啊,都能做到。岳辰晴并不生氣,依舊很得意的,還能跳舞呢。
慕容憐咬著煙嘴,瞇著眼睛醞釀一會兒,說道:那你讓他跳一個看看?
岳辰晴便又吹了一聲哨子,竹武士果然開始一左一右地僵直擺動起來,而顧茫也逼不得已得跟著竹武士開始左晃晃,右晃晃,動作雖然憨態(tài)可掬,可是那雙雪狼般的藍眼睛卻瞪得極為兇狠,看上去他如果能動的話,一定會把他們?nèi)冀o咬死活撕了。
它還能跳胡旋舞呢,只要
行了。墨熄打斷他,走吧。
頓了頓,補上一句:你給竹武士下個命令,讓它跟在最后面。
鬼影潛身的洞窟昏幽且極深,一個大山洞里還有諸多分叉,隔出好幾方小洞天。三個人還有一個竹武士架著的顧茫,四個人慢慢往里頭走著�?沼牡亩囱ㄖ许懼ㄜ娧デ兜蔫F片聲,岳辰晴的腳步聲,竹武士關(guān)節(jié)活動的吱吱嘎嘎聲。
只有慕容憐走路沒聲兒,他步履一貫輕盈飄浮,穿的又是最上乘的天蠶絲履,什么響動都沒有。
慕容憐為此十分得意:你們走路的這動靜,莫說是采花賊了,三歲的睡孩兒都能被吵醒。
岳辰晴很是老實:那我走輕點兒。
墨熄則冷冷道:你以為他不知道我們進了洞府內(nèi)?這條道沒有其他退路,這個洞窟又是他的據(jù)地,他只是藏在某處恢復(fù)耗損的靈力,等著我們過去罷了。
岳辰晴墻頭草:那我走響點兒。
竹武士:吱嘎!吱嘎!
墨熄說的不錯,施展夢里人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那個鬼影此刻就躲在某個洞窟內(nèi)匯聚著元氣。而隨著他們越來越往山洞的腹地走,就能越多地發(fā)現(xiàn)此人在這里盤踞暫居的痕跡
主步道上有干涸的血塊,一些刺出來的石筍上掛著衣物殘片,這顯然是之前那些被害死的修士,或者是那些被綁來的姑娘在被拖拽時掙扎著留下的,岳辰晴甚至還在某個石縫旮旯里瞧見了一只繡鞋。
那個采花賊為了拖延時間,在洞內(nèi)設(shè)了好一些法咒,不過君上派的這三個人墨熄戰(zhàn)力強盛,有統(tǒng)帥力,岳辰晴出身煉器世家,身上有許多出人意料的神奇玩意兒,慕容憐則長于幻術(shù),并且略通療愈。因此采花賊在洞里布下的玄機對他們而言都不是問題,他們很快就來到一座長長的溶洞石橋前。
應(yīng)當就在前面了。墨熄往石橋盡頭看了一眼。遙遠的石橋那頭似乎是一方較為空闊的大洞天,隱約有法術(shù)的幽幽碧光閃爍著。
不過因為這座石橋是天然溶洞寒石生出,雖然連接兩頭,但其實就是些從洞內(nèi)深湖扎出的靈石,大小與距離都不同,并且十分濕滑。
墨熄看了一眼橋下,聳立的石柱約有百米,底部是潺潺的暗流河。這種斷橋?qū)τ谒麄兌赃^去都不是什么難事,只是
他回頭問岳辰晴:竹武士是否擅用輕功?
岳辰晴搖頭。
墨熄遂皺眉看著綁在竹武士上面一臉煞氣的顧茫。
不過好像可以下令讓它僵尸跳,這些石橋的斷裂處,應(yīng)該都是能跳過去的。
這是岳辰晴和墨熄駐軍兩年時就有的一個很大的矛盾點,副帥岳辰晴講話很喜歡用或許,好像應(yīng)該,可是主帥墨熄一般只接受肯定必然絕對。
因此墨熄看了他一眼,沒答應(yīng)他的僵尸跳,只丟了一句:你們自己跟過來。便忽然單手拎住顧茫的衣襟,衣擺翻飛騰身而起。他力氣極大,輕功底子又好,話音未落,人已如一只黑色紙鳶般飄飄擺擺地掠出丈外。
岳辰晴目瞪口呆:哇好身手
慕容憐冷笑道:這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個人過了這數(shù)百米的溶洞石橋,再回頭去看來處,只剩一個渺遠的影。墨熄把竹武士放在地上,也不去看顧茫一眼,對其他人道:走吧。
這里果然是這座偌大巖穴最后的洞天,石林石筍漸次交錯,法術(shù)的碧色光輝正是從腹心的一簇石林里透出來的。
一行人正打算往里走,喜歡左顧右盼的岳辰晴忽然驚道:你們看!那里有字!
墨熄掌心中燃起一團火球,抬手揮去,讓火球懸停在岳辰晴指的那個高聳的溶洞石坡上頭�;鸸庥痴障�,果見石壁題有好幾行歪歪扭扭,黑紅的字跡,看上去竟似用鮮血寫就
嫁山娘,夜哀哭,一恨浮萍身,二恨紅顏薄,三恨與郎永世錯。
紅褙子,金冠纚,一笑芳容慘,二笑血淚流,三笑過客不能走。
岳辰晴喃喃地逐字念著,念完之后,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得身后傳來嘻,一聲輕柔的笑。
他猛地回頭,鼻尖毫無預(yù)兆,驀地撞上一張慘白無人色的臉!
啊啊啊�。。。�!岳辰晴立刻慘叫起來,一蹦三尺高,打著滾往后閃。
他看清了,不知什么時候,有十余個披著紅褙,戴著金冠的女尸從石筍石林的陰影里幽幽步出來,而他剛剛就站在一柱石筍柱子前,因此一回頭就對上了其中一個的臉。
墨墨墨墨帥!救、救命啊啊啊�。。�!
岳辰晴雖然是個修士,卻因為聽多了志怪評書,異常的怕鬼,嚇得鬼哭狼嚎老半天,想邁動自己兩腿跑路,卻因怕得厲害,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滾圓滾圓,腮幫子一癟,活像一只尖叫的土撥鼠。
女尸望著他,也不動,繡著金色鳳蝶的衣袍隨著洞內(nèi)陰風飄飄擺擺。
岳辰晴喉頭滾了好幾撥,木僵的腦袋里忽然靈光一現(xiàn),失聲道:你、你不是茶館里的翠、翠姊姊嗎?
翠姑娘沒有表情,死人的臉龐帶著一種麻僵的安寧。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嘻嘻地,又笑了兩聲。緊接著她直兀兀睜著的眼睛里便淌落了兩行血淚。
一笑芳容慘,二笑血淚流,三笑
岳辰晴想到絕壁上的那幾行字,腦中嗡的一聲,忙朝旁邊已經(jīng)和其他女尸打起來的墨熄慘叫道:啊啊��!羲和君!!快別讓她笑第三下��!不然她就不讓我走啦!�。�
回應(yīng)他的是慕容憐的一擊煙槍敲頭。原來慕容憐就在他身邊不遠處,因差點被岳辰晴的叫聲刺穿耳膜,十分憤怒,舉著煙嘴又狠狠敲了好幾下,敲了一管子煙灰在岳辰晴頭上。
他怒道:你個廢物,自己不會打?不就是個僵尸?!
可是我、我我怕鬼�。�!岳辰晴一邊嚷著,居然一邊毫無形象地抱住了慕容憐的大腿。
慕容憐:
而就在此時,翠姑娘咧開猩紅的嘴角,開始發(fā)出第三次笑聲:嘻嘻
嘻你個頭!
女鬼最后一聲還沒嘻完,慕容憐一桿煙槍毫不客氣地捅進了她嘴里,然后低頭對拽著他褲腿不放的岳辰晴怒道:抱我干什么,還不給我松手?!
第32章
別碰他
岳辰晴的魂都快散了,
被慕容憐踹了好幾腳才可憐巴巴地松開。
和李清淺女哭山伏鬼的傳聞中一樣,
一群身著殷紅衣裳,
足踩金絲繡鞋的女人,
慘笑著流著血淚,
從暗處不斷地冒出來。洞府里的女尸越聚越多,
從昏暗處、石柱后、甚至是水潭里浮現(xiàn)。
墨熄和慕容憐各自對付一邊,岳辰晴看他們越打越遠,不禁有些想哭。
他顫聲道:羲和君,慕容大哥,我該怎么辦啊?
他站著的這個地方此時雖然沒有新尸冒出來,但周圍地形復(fù)雜,誰知道有沒有一雙不懷好意的詭異血眼在暗處幽幽盯著他看?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這樣,
最不想發(fā)生的,
反而最容易發(fā)生。誰知道一般都會變成現(xiàn)實。
就在岳辰晴剛剛竄出這個可怕念頭之后,
他忽然覺得脖子根有些發(fā)毛,
慢慢轉(zhuǎn)頭一看,
只見得高處一個隱蔽的石碓后,露出半張慘白慘白,
流著兩行血淚的臉
===第29章===
一個女人正趴在巖石后面盯著他看!
岳辰晴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哆嗦著,
人在最恐懼的時候叫的一般都是最信賴的人,所以他顫抖的兩片嘴唇里滾出的詞兒是:四四四四舅��!
他四舅不在,
當然不會救他。
岳辰晴哆嗦完才想起這一節(jié),
哪怕他連喊四舅救我!,
洞穴里有的也只是沒人性的慕容憐和墨熄。二者選其一。
他遂左右看了看,剛巧看見左邊的墨熄長腿一踹,掃了一排女尸,頓覺天神降世,趕忙要顛顛地往他那里跑。
可就在這時,貓在巖洞后的女人夸張地彎起嘴角,露出森白貝齒。一笑芳容慘,二笑血淚流,她一邊慢慢從巖石深處爬出來,一邊慘然笑出第三聲:嘻
三笑過客不能走!!
女尸的怨戾在這第三聲笑后瞬間暴增,她眼珠翻動,霎時布滿血絲,變得猩紅,緊接著十指指甲蹭地增長數(shù)倍。
她仰天嘯唳,猛地朝岳辰晴襲去��!
��!岳辰晴居然連反抗都不會了,他最怕穿紅衣服繡花鞋的女鬼,看她撲近,不由慘叫起來,簡直聲淚俱下:四舅�。�!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頭,只聽得轟地一聲雷霆驚響,一道疾電落在岳辰晴面前,地上倏地爆開一串金紅流光,燃起熊熊烈火!緊接著有個身影一躍升空,從天而降,在嘶嘶流光映照中,穩(wěn)落于岳辰晴跟前。
這人側(cè)過頭,火光噼剝,那半張臉英氣奪目,瞳仁瀲著幽藍的寒光。
顧茫?!
岳辰晴愣了一下,半晌后反應(yīng)過來,不,不是的,是竹武士,是舅舅的竹武士來救他,顧茫只是被困在竹武士上不能動彈而已。還未等他想更多,竹武士抬手,武器格中突地伸出一柄玄鐵刀,而后迅猛如電地朝那個齜牙咧嘴的女尸沖過去。
兩方龍虎爭斗,激戰(zhàn)一團。
岳辰晴總算覺得自己不那么害怕,能動了,忙鼓勁兒喊道:四舅加油!
想想又覺得不對,又喊:竹武士加油!
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又看到女尸的污血噴到顧茫的臉上,顧茫一臉殺氣騰騰,似乎就算此刻不縛著他,他也能跟這女尸玩命,又喊:顧呃顧茫加油!
竹武士驍勇異常,在與女尸一次勁厲交鋒結(jié)束后,驀地后掠,繼而橫刀亮刃,騰空而起只見刷地一道疾風閃過,它已朝女尸撲殺過去,污血一噴數(shù)尺!
女尸僵了僵,撲通一聲斷作兩截,頹然倒地。
岳辰晴:哇,太惡心
竹武士削完了女尸,似猶不盡興,舉著滴血的長刀,蹬蹬朝岳辰晴邁近。刷地一下指住了岳辰晴的喉嚨尖。
岳辰晴:大兄弟哦不對,四舅呃,或者顧茫?換了幾種稱呼都覺得不妥,只得干脆不稱呼,他小心翼翼地擺擺手,這個刀子指錯啦,我不是女鬼,別打我
顧茫那雙藍幽幽的眼睛垂下來,俯視著他。
過了片刻,刀刃一轉(zhuǎn),還滴著尸血的刃身,教訓(xùn)小輩似的,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岳辰晴的臉。
就在這時,一道勁風忽從高處突襲掠下,紅衣擺過眼前,岳辰晴一驚,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竹武士一巴掌推開!
噗地一聲,岳辰晴躲過了,但綁在竹武士身上的顧茫,卻被女鬼抓破了臉。
顧茫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明顯被觸怒了。雪狼眼睛閃著狠光,猩紅順著他頰側(cè)的創(chuàng)口流下。
而那個偷襲成功的女尸呢,她還在原處齜牙咧嘴著,似乎為自己的得手而感到萬分喜悅�?伤靡饬藳]多久,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忽然低頭盯著自己沾著鮮血的右手看,呆住了。
不出片刻,她的五官開始扭曲,變得極度驚恐,極度惶然,然后她便開始叫,捧著自己的手,朝著顧茫發(fā)出啊啊啊的含糊不清的低嗥。
看樣子,她竟是在哀求顧茫什么!?
岳辰晴還沒來得及為這一幕而感到驚異,更令人吃驚的下一幕便出現(xiàn)了。那女尸見顧茫沒有反應(yīng),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的利爪,居然將自己的右手生生自斷!
我的天岳辰晴都不知自己該惡心還是該震驚了,濃重的尸臭和血腥漫上來,逼得他差點就吐了。
可那女尸更絕,居然哆嗦著用獨手抓起地上那一只斷臂,哆哆嗦嗦地向顧茫捧遞上去,完全是在自罰請求寬赦的樣子。口中還不停地發(fā)出啊,啊啊的嗚咽聲。
顧茫的藍眼睛轉(zhuǎn)動,盯著那只血淋淋的斷臂看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岳辰晴的錯覺,他眼瞳的色澤忽然變得愈發(fā)淺淡。
咦?怎么有風岳辰晴愣了一下,起風了?
風從竹武士腳底而起,也就是從顧茫足下而起,像漣漪一樣泛開去。顧茫的眼神雖然狠戾,但殺氣并非十分深重,那風便也不強,只是所過之處,那些女尸紛紛呆住,待她們反應(yīng)過來后,便尖叫發(fā)抖,搖晃著漸次跪落于地,俯首不動。
只是一個轉(zhuǎn)瞬,尸首們竟已朝著顧茫跪作一片。
如此轉(zhuǎn)折,岳辰晴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慕容憐更是瞪大了眼睛。墨熄臉色也不好,卻不是在看女尸們,而是看著顧茫的臉
尸群這種東西,階級性極強,能讓它們害怕的,往往只有比它們更高階的尸體、厲鬼、或者怨靈�?涩F(xiàn)在這些慘死的女人卻紛紛朝顧茫拜伏,甚至還一齊發(fā)出低叫,向他發(fā)出再明顯不過的求饒的聲音這是因為什么?
難道只是單純地因為顧茫體內(nèi)有大量邪氣嗎?
顧茫似乎很煩躁,藍眼珠轉(zhuǎn)動著,雖然沒吭聲,但是風的擺向卻變了,女尸們發(fā)出起伏不定的尖叫聲,一個個體內(nèi)竄出黑氣,竟全都朝著顧茫的心臟位置聚攏。
他竟在吸她們的邪氣��?!
隨著越來越多的邪氣被顧茫掠奪,女尸們像瀕死的魚一般抽搐著,繼而接二連三頹然倒下,怨邪離體,便成了一些再普通不過的尸首。她們之中,有的已死了許多時日,沒了怨邪之后就迅速腐爛凋零,變成一具具發(fā)黑發(fā)臭的腐尸,有的則剛被殺害沒多久,還能看出生前嬌美的殘余。
岳辰晴忍著惡心看了一眼離得最近的那一具,好像就是青樓里失蹤的那個玉娘
慕容憐見此情形,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掐住顧茫的脖頸,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你就是個騙子!你跟那個逃走的燎國人果然是串通好的!你搗什么鬼?!
可顧茫吞噬了那么多女尸的邪氣,此時似是野獸饜足,直接腦袋一歪,居然在竹武士上閉著眼睛就這么昏睡了過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在怒些什么。
你!慕容憐更怒,手上力道正欲加重,卻被制住。
他驀地扭過頭,看到昏幽洞影中墨熄的臉。
墨熄握著慕容憐的手,沒吭聲,將慕容憐的手慢慢地放下來。
他看上去很客氣,沒有講任何不該講的話,但只有慕容憐知道他用的力氣有多大,幾乎快隔著血肉,把自己的骨頭捏碎。
慕容憐陰鷙道:你干什么?
放開他。
慕容憐鼻梁上皺,低喝:他是同謀!
墨熄道:他不是。
不是?!怎么不是?你沒看到他流一滴血就能讓女尸自斷手臂,你沒看到他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們?nèi)枷鹿颍�!你沒看到他動一動筋骨就可以將她們的尸氣全部據(jù)為己用嗎?!
墨熄怒道:如果他真的明白該怎么操控她們。還和那個燎人是一伙兒的,你現(xiàn)在還能這么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慕容憐被他一堵,瞬間說不出話來,可他又想說,于是憋得一張蒼白妖怨的臉慢慢漲得通紅。
半晌道:好呵呵,你有理,你替他辯白。我看你根本就不記得他從前都做過些什么事情,不記得他有多狡詐,多會多會最后兩個字狠狠地啐出來,騙人!
他是怎么樣的人。墨熄道,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不用我提醒你?慕容憐哈哈笑出聲來,笑到最后,臉上的神情幾乎可以算作是扭曲,就算是我提醒你,你都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你還敢說你自己沒有私心好一個羲和君,你就護著他吧我看你怕是已經(jīng)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墨熄清麗白皙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他幾乎是狠瞪地將目光刺向慕容憐。
慕容憐卻覺得痛快極了沒人敢觸墨熄的這塊痛處,沒人敢再跟墨熄深提他父親當年的具體死因。
可他偏偏就敢提,他偏偏就能提,他吃準了墨熄是個平日里脾氣暴躁的人,可在大事面前卻比誰都端的清。
于是他呵呵地笑著,雪狐一般桃花三白眼瞥過顧茫,又落回到墨熄英俊的臉龐上。他抬起下巴尖,輕聲道:羲和君高義,兄弟情深。我祝愿你,早日步上令尊大人的后塵。
墨熄的怒焰似乎已在一瞬到了頂峰,但確實如慕容憐所料,他并不是那種輕易腦袋發(fā)熱拎不清輕重的人。
他盯著慕容憐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抬手一掌將他推開,軍靴和軍刀鏗然,已頭也不回地朝溶洞深處走去。
慕容大哥,你你唉。岳辰晴在旁邊看到這一幕,簡直是無語,他也不想和慕容憐多說話了,帶著竹武士,噠噠噠地去追墨熄的背影,羲和君,等等我,你一個人危險啊
腳步聲在洞穴中回蕩著。
慕容憐在原處,仰起頭,望著洞府內(nèi)無盡的黑暗,閉了閉眼睛,嘴角露出殘酷而嘲諷的冷笑。然后也慢慢地跟了過去。
他們來到綠光浮現(xiàn)的地方,在那里停下。
這是山洞里最后一個大窟,隱在一片石林的后面。那綠光一明一暗,原來是一道布在洞窟入口前的防護結(jié)界。
墨熄只看了一眼,便說:拒神陣。
九州大陸正經(jīng)的國家,修的都是正道仙法,起的名字一般都是拒魔拒鬼拒邪,能管守御陣叫拒神的,那么不用說,八成是燎國。
難破嗎?
不難。墨熄道,但要時間。
拒神陣的解咒確實非常長,而且復(fù)雜,墨熄抬起束著護腕的左手,闔了眼睛,默念于心。綠光花了很久,才在他的手掌之下一點一點地減弱,光陣在慢慢地褪去
隨著僅剩的一點光芒消失,洞窟內(nèi)傳來一聲輕輕的笑,那個鬼影的聲音從最深處隆盛傳來:既然破了最后一重關(guān)
頓了頓,森寒道:那么三位神君,就請進罷。
第33章
劍靈
洞內(nèi)寒氣深重,
彌漫著一股脂粉的異香,
還有尸水的臭味,
混織在一起。地上丟滿了零碎的人骨,
布片,
甚至還有一些未曾服用的人心人眼累在角落的一只白瓷淺盤里�?膳c這般森幽情形相對的,
卻是洞府深處的一堆大紅軟墊,彩蝶金帳。
帳簾深處,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正蜷縮著哀哀慟哭。她的神智已經(jīng)很不清醒了,連洞里進了其他人也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岳辰晴嚇了一跳:這采花賊怎么是個女的?
就在岳辰晴說完這句話后,那堆松軟的紅枕軟褥里猛然伸出一只手,狠勒住那姑娘!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那只手拽入紅浪中,
緊接著,
一個膚色蒼白的男人從褥子里起身壓下,
當著面狠狠咬住那姑娘的嘴唇。
只在眨眼間,
那姑娘的魂魄就像被吸走似的,
手綿軟地垂下來,茫然大睜著眼睛,
死了
男人吸了魂魄,而后抬起了頭
這個人長著一張清癯的臉,
眼睛長秀,頰骨處微有削陷,
烏黑的長發(fā)垂了幾縷在臉龐邊,
顯得瘦削非常。
他才是那個真正的采花賊。
幾許沉默。
墨熄道:是你。
男人舔著濕潤的嘴唇,
笑道:羲和君見過我?
見過。
他們見過的。
很多年前,在北境的戰(zhàn)場上,墨熄孤身入危境,被燎國馴養(yǎng)的魔狼圍堵著,一時無法脫身。而那時一名年輕的青衣修士仗劍而至,一段劍法空靈絕妙,與素未平生的墨熄合力將那數(shù)千頭魔狼擊退。
青衣修士臨走時,墨熄曾想挽留答謝于他,可是那名修士只是回頭莞爾,眉眼溫柔,束發(fā)的青帶在風里獵獵飄飛。
路過相助,舉手之勞。
他臉頰砌起笑痕淡淺,軍爺又何必掛懷呢。
皓然初雪,清正劍師。
那是墨熄曾經(jīng)親眼見過的李清淺。
因此雖然紅顏樓血案后,尸體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不少斷水劍法的痕跡,但在沒有見到他本尊前,墨熄仍是不能確定。
慕容憐則是在英雄志上看到過李清淺的畫像,此時顯然也將他認了出來,驚了一下,厲聲道: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李清淺起身,把蘭姑娘那具軟綿綿的尸首隨意踢到一邊,頗為嘲諷地,難道還是那個落跑的廚子么。
他冷笑道:那廢物不過是我手中的一粒棋子。他要是有我一半本事,還會被你關(guān)上那么多年?
要論陰陽怪氣,慕容憐絕不服輸。慕容憐驚異過后,唇角嘲諷勾起,說道:呵呵,那就怪了,斷水劍李清淺可是名動天下的云野高人,素有清名在身。今日一見,原來不過是個喜歡吸人精血,吃肉掏心的采花賊。真是令本王大開眼界,厲害,厲害。
可誰知這句話說出來,李清淺還沒接口,旁邊的岳辰晴忽然愣了一下,道:不對��?
什么不對?
岳辰晴道:他不是李清淺啊。他、他明明是個
===第30章===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也并不那么確定自己的判斷,但最后還是說:他不是活人,他只是一個劍靈啊!
此言一出,李清淺臉上的淺笑忽然凝住了。
他慢慢地轉(zhuǎn)動眼珠,目光落到了岳辰晴身上。此時面上的笑意尚未全褪,眼底的兇狠卻已劍拔弩張。
岳辰晴不由地有些發(fā)憷,挪著腳步往墨熄身后躲。李清淺卻咧開嘴唇,森然笑了:這位小兄弟真人不露相,請教尊姓大名?
我我我叫岳
你回答他干什么!墨熄抬起長腿猛踹了他一腳,怒道,你以為你還是學宮弟子,有問必答?!
岳辰晴撥浪鼓搖頭,忙開口:我不叫岳
李清淺仰頭,敞著鮮紅的衣襟,哈哈笑出聲來,打斷了他:行了。我只知道你姓岳就夠了。重華岳家乃是九州二十八國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煉器世家,難怪望舒羲和兩位神君都沒看出來的端倪,倒被你一個小鬼給瞧真切了。
岳辰晴在戰(zhàn)場上喜歡躲后面,這時候山洞里就三個人加一只竹武士,他忽然被聚焦,不免十分忐忑,狀如鵪鶉地瑟縮著。
我我我
墨熄踹歸踹,踹完之后還是把岳辰晴拉回來,護在身后,側(cè)臉問道:在酒肆和你交手的就是他?
是,是的
當時怎么沒有辨出是劍靈?
當時我也只是覺得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岳辰晴喃喃,羲和君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的。現(xiàn)在想起來那就是劍靈之氣,只不過
只不過那時我刻意壓制。李清淺接過他的話頭,冷笑道,加上這位岳小公子與我只拆了幾招而已。他又年輕,想來岳家的煉器鑒器的手段都不曾掌握齊全。所以才一時想不出個答案。
他頓了頓,舔了舔唇尖,說:不過岳小公子啊,我覺得你家長輩最需要教你的并不是煉器。而是另一件事。
岳辰晴呆呆地:啊?
那就是有的事情哪怕知道,最好也要裝作話未完,人已騰空而起,召來一柄鐵劍,朝著岳辰晴直刺而去,口中咬出最后三個字來:不知道!
眼見著劍鋒襲近,岳辰晴慘叫道:羲和君救命啊!
墨熄一把將岳辰晴推給慕容憐,自己迎身而上,紅光一閃,率然已幻作長刃,與李清淺錚地撞到一起。
劍靈劍靈
原來如此!
難怪那些尸身上的創(chuàng)口會有邪氣所致,也會有尋常兵刃所致。厲鬼一般是不會用兵刃傷人的,也不會保有太清醒的意識,不可能在墻壁上題字。而如果是劍靈,那么一切就說得通了。
九州大陸有些煉器師為了使得武器愈發(fā)強悍機變,除了一般的附靈之外,還會以活人祭劍。然而這種方法太過殘暴,以重華為首的二十個國度都在很早前就廢止了這種淬劍法,唯今此法用的最多的,主要還是燎國。
魂魄入兵刃,或于歲月長河中陷入永眠,再也不醒�;驁�(zhí)念難散,慢慢能重新聚化人形。而重新化人的劍靈幾乎可以說是與活人容貌舉止無異,只是身上邪氣濃郁。由于維持化形需要大量的靈力,如果自身修為不夠,就會像李清淺一樣,只能靠吃修士的心臟與血肉,靠吸取弱者的魂靈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種化形的劍靈往往十分強悍,一招一式更勝從前。但他們也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這也正是李清淺被岳辰晴點破之后如此惱怒,并且亟欲將岳辰晴殺死的原因
他們的本體不能落入敵人手里。
也就是說,只要得到劍靈本身的載體武器,或封印,或銷毀,那么就算劍靈再強大,也只能束手就擒!
慕容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節(jié),他趁著墨熄和劍靈正在纏斗,把岳辰晴拽到一邊,問他:你說這個李清淺是劍靈,那你有沒有法子將他的本體找出來?
我試試!岳辰晴說著便閉上眼睛,雙手結(jié)出一個陣印,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眸子,有些呆滯地轉(zhuǎn)頭看向慕容憐。
慕容憐奇道:你這么看我干嘛?
岳辰晴有些無法相信地說,慕容大哥他的本體他的本體就在你身上!
你胡說什么!一桿煙槍砰的就敲在了岳辰晴腦門,慕容憐怒道,你敢說我和燎國走狗是一伙兒的?
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說他的本體在、在
不在我身上!
好的。
慕容憐沒好氣地摁著他的頭:再試!
岳辰晴只得再試,可試了三四次,最終都睜開眼睛,連話都不敢說,委屈巴巴地盯著慕容憐看。慕容憐的臉都有些青了,嘴唇囁嚅著,想抽口浮生若夢平和心氣,卻想到自己大戰(zhàn)女尸時曾拿煙槍捅過女尸的嘴,頓覺惡心,于是把煙槍在岳辰晴衣服上來回擦了好多遍。
擦著擦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神情一僵,手上的動作逐漸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