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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立刻搖頭,毫不放手,提聲道:“你不許去!”

    云奚似乎沒想到我會反應(yīng)這么大,靜了片刻才回應(yīng)道:“好,我不去�!�

    我松了口氣,可依然不愿從他身上下來,靠在他懷中問他,“你先前在屋外做什么?”

    他低低答道:“并未做什么,想了些事情�!�

    我又問:“那你想清楚了嗎?”

    云奚沉默了許久,回應(yīng)道:“還未�!�

    他這一天天變得越發(fā)像人,許是已能思考執(zhí)念之外的事了罷。他會想離開我去投胎嗎……

    我之前想要他趕緊投胎,現(xiàn)在卻隱然不舍……怎會這樣?

    云奚于我而言難不成是詛咒?

    我不能再天天如此同他在一處了,得盡快送他走。

    想到這我在他身上便再坐不住,放開他便要起身。

    云奚極自然地將我往回攏了下,很快意識到我是要起身,僅一瞬便再不施力,任由我從他身上起來了。

    我在馬車對面坐下,出了口氣,對他說道:“你去看罷,我在這等你,”

    云奚沉默了片許,話鋒一轉(zhuǎn)道:“先不去了,明早再去不遲�!�

    我故作不快,“你要我在馬車上待一晚上嗎,快去,把那鬼清了,我便可回屋休息了�!�

    云奚靜靜垂下了眼,沉默片刻后,輕聲應(yīng)道:“好,我很快回來�!�

    我點頭,催他,“快去�!�

    云奚終于下了馬車離去。他一走這里便顯得空空落落。簾外雨聲淅瀝,從未間斷,馬車之內(nèi)卻莫名靜得瘆人,茶緞簾布靜靜垂落著,邊角沒有任何起伏,好似車外并無風(fēng)雨。

    我心下惶惶,這車就像是已被鬼物隔絕于人世之外。

    心跳聲逐漸大得擾人,我咽了口唾沫,坐不住地取出了金銅傘對著門簾,雙手握緊了,卻沒有一絲踏實感。

    不知過去多久,我雙臂皆酸痛發(fā)僵,幾乎要拿不住傘,可仍不敢放松半刻。

    就在傘尖開始禁不住下墜時,門簾被掀開了——

    我立刻應(yīng)激地揮出了一道劍氣,被來人偏頭躲過,門簾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雪兒,是我�!�

    我扔下金銅傘便撲了上去,臉緊緊埋在他頸窩,幾乎要哭出來。

    待被他全須全尾地接住,又托著我腰臀將我抱回馬車之上,我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登時羞憤不已,當即便要從他腿上下來。

    可這回他卻沒讓,勾著我的腰將我?guī)Я嘶厝�,低低道:“別走,陪陪我�!�

    我便僵住了,坐在他腿上怎么擺手腳都不自然,故作鎮(zhèn)定道:“你,都發(fā)現(xiàn)什么了?”

    “屏風(fēng)之下鎮(zhèn)著一女尸,該是她在作祟,我不會驅(qū)鬼,需明日找僧侶前來處理�!�

    我點頭道:“好,那你明日離遠些,免得僧人渡化女鬼時將你也給渡了�!�

    云奚并不回話,僅是默不作聲地看著我,眸色深暗,輕且慢地進氣,好似想控制情緒,然而僅片時便自暴自棄般垂落眼睫,挽起我下頜吻了上來。

    唇齒糾纏的感覺實在太好,令人目眩神迷,飄飄又昏昏,我?guī)状蜗胩嵴窬裾一乩碇�,卻總是無法做到,被迷了心一般,待回過神來已低喘連連地挨靠在他肩頭了。

    我被他溫存地擁著,感受著他手在我后腰輕緩撫弄,身上提不起一點勁,連骨頭都是軟的。

    冰泉般的嗓音此時染上了沙啞,在我耳畔低低響起——

    “眼前人尤在,無人可渡之�!�

    我遲鈍地思考了一會,才意識到他在回我前一句話。

    01:33:15

    057

    小宅借住

    下

    他這意思,似是要糾纏我到底了。

    這話實在令人困擾,我該害怕的,但心底泛起的感覺卻并非是恐懼……

    我苦惱地把臉深埋在了他肩頭——

    吾命休矣!

    事已至此,我再無法欺騙自己,我確是眼瞎目盲,頭腦也不大好使,竟真會傾心于一個連面貌都是假非真的鬼物。

    想到此處,我心中愈發(fā)沉重,禁不住嘆息一聲。

    “為何嘆氣?”他輕輕揉捏了下我后頸。

    我坐直了身子看著他,心中萬般感慨卻難以言表,最終只是笑了下,“無事,有點困了,我想睡會。”

    云奚答應(yīng)道:“睡罷,我陪著你�!�

    我枕著他腿,嗅著帶著些許潮意的雪味,縱然思緒萬千,仍很快便睡了過去。

    -

    翌日我是被車夫喚醒的,他問我為何睡車上。

    我懵了片時方才清醒,當即嚴肅道:“此宅有鬼物,既已發(fā)現(xiàn),便該處理了再走,你們在此等我,我這便去尋個僧侶�!�

    車夫咧嘴笑了下,“公子真是個熱心腸�!�

    他聽著在捧我,但我咂摸著怎么又像嘲諷?

    并未深究,我沖他道:“你同元舒說一聲,我這便去了�!�

    他應(yīng)了聲便慢騰騰地走了。

    我尋了一處無人角落御劍而起,在周圍兜了一大圈方才在深山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處幽靜寺廟,布施了些錢財?shù)靡哉垇硪晃簧�,當即便速速御劍帶他返回了小宅�?br />
    那僧家名喚普照,一進院中便蹙了眉,好象感知到了什么,愈往深處走愈是眉頭緊鎖,忽而厲聲喝道:“這賊人殺了如許多人!”

    他在整間宅內(nèi)走過一圈,搖頭直道:“見矣見矣�!�

    元舒和車夫不知何時也出來了,站在堂屋門口看著此處,普照正在同我說需七家粉水解穢,驀然停住,回首看了他兩人一眼。

    我問道:“普照師父,怎么了?”

    他微微蹙眉,復(fù)又搖頭,道:“許是老衲看錯,無事。你再去尋些柳枝。老衲便在此處誦經(jīng)減弱其怨力。”

    我答應(yīng)下來,走過去同車夫道:“你同我一道下山去尋粉水解穢,共需七家,你尋三家,我尋四家,如此可好?”

    車夫舔了舔牙,意味不明地看了我好一會方才應(yīng)下離開。

    我盡量自然地同元舒道:“你可否去尋些柳枝?一會師父要用�!�

    元舒臉色有些蒼白,像是精神怠倦,聞言便垂下眼應(yīng)道:“小生這便去�!�

    我松了口氣,感覺他似乎已不再同我鬧別扭了。

    我去山下先去尋了村頭那家人,問他們可知山上那小宅鬧鬼。

    那家主以為我是來肇事,二話不說欲要關(guān)門,我忙道:“我已請了僧家?guī)煾竵砘梗F(xiàn)需粉水解穢,可否給我少許?”

    他怔了下,這才羞愧地告知了我,那宅子換過十七任主人,皆死了長者,后來便荒廢了,他想著我們僅住一晚應(yīng)是無事便打發(fā)我們?nèi)チ�,沒想到我會解囊請人,又問我請了何處僧家。

    我同他說了古安寺之名,他驚訝表示那里的師父有真本事,只是寺廟極難尋覓。

    我回想了片刻,確如他所言,那寺廟位于深山之中,不見來路也不見歸途。

    他許是慚愧,顯得很是積極,取來了粉水又去隔壁家?guī)臀仪笕�。不一會便尋來了五家穢水,裝在一木桶之中問我是否足夠。我遠遠見到車夫也提著一木桶走來,便大聲問他尋了多少,他道兩家。我一聽這正好夠了,便謝過了村頭主人家,同車夫一道回了山上。

    元舒也已尋來了柳枝,垂著眼遞給我便不吭聲地去了一旁。

    我將七家穢水混好同柳枝一道交給普照,隨他去了我昨晚住的那屋。

    他進屋走了一圈,來到那高大屏風(fēng)前,向著屏風(fēng)灑過穢水一杯,用柳枝撲在其上。屏風(fēng)下邊四尺當即裂開,土紛紛掉落,中間果然如云奚所言,有一女人,身著青衣羅裙、紅袴錦履,那衣如紙似灰,風(fēng)一吹便在院里飛盡,紛亂枯骨便暴露而出。

    元舒原本遠遠在看,見著枯骨便面色發(fā)青地扭頭離去了。

    普照讓編織一竹籠子,在其中擺放酒食,又道需尋三兩件侍女衣服裝上,將其送到渭水的沙洲安葬,一路不須回頭。

    我謝過了普照,答應(yīng)會一字不差地照做,又將他送回了寺廟。

    花了一整日功夫方才將此事徹底了解,將裝著枯骨的竹籠埋在了渭水沙洲。

    回到小宅時已至深夜,車夫同元舒皆不見蹤跡,許是已經(jīng)睡下。

    我站在堂屋邊上不愿往里走,雖知此事已解,心頭卻仍是發(fā)慎。

    在冷風(fēng)中站了片時,云奚便像知我心意似的現(xiàn)了身,從背后攏住我,垂首親我發(fā)鬢,低低喚我,“雪兒�!�

    我放松身體靠進了他懷中,目光掃過堂屋正中破舊的匾額,嘆道:“也不知這屋子中究竟發(fā)生過些什么�!�

    云奚擁著我輕晃了下,帶著些許鼻音地拖長“嗯”道:“大抵是個慘殤故事,世間之事萬萬象,許多出乎人想象之事,還是不知為好�!�

    我感懷地點了點頭,在他懷中轉(zhuǎn)身勾著他衣襟抬首看他。

    云奚同我對視不多時,目光便漸漸滑到了我唇上,似乎又想要親我,卻又不動作,只是等我開口。

    我一出聲他便抬眸重新看我眼,一副專心聆聽模樣。

    我心中發(fā)笑,面上卻不顯,沖他道:“那屋子里都是穢水,我可不睡,還得再清掃一屋,你要不要幫我?”

    云奚目光柔和,頷首道:“你挑一間,我去收拾。”

    我心下欣喜,終是沒忍住笑了。

    云奚見我笑,目光便化作了山澗水,唇間也彎了起來,手指撫過我側(cè)臉,落在下頜磨了下,“雪兒好久未曾對我笑了,乍然一見,甚是動心�!�

    “哪有很久,昨晚不就笑過,好幾回呢�!�

    云奚卻道:“此笑非彼笑,雪兒不可一概而論�!�

    我故意將嘴角揚得更高,問他,“這樣如何?”

    云奚雙眼一眨不眨地凝在我臉上,柔聲回道:“好看。你如何都好看。”

    我一聽便面皮發(fā)燙,推他道:“去收拾房間,別說了�!�

    云奚捉住我推他的手,輕輕捏了下,仍用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目光看我,回道:“好,不說�!�

    我頭熱臉燒,不在狀態(tài)地引他去了一間空屋,站在一旁看他忙,在他干活的間隙問他,“你以前活著的時候,也這樣給云裳蓉收拾屋子嗎?”

    云奚動作停住了,并未回首看我,緩緩回道:“我僅會為你做這些,也僅為你做過這些�!�

    他說得平淡,聽不出高興或不高興,但我心頭卻莫名不是滋味起來,在原地隱然不安地站了會,抿著唇朝他走了過去,從他背后抱住了他的腰,低聲道歉,“我不該這么說,你別生氣�!�

    “我并未生氣,雪兒無需介懷。”云奚用手背蹭了蹭我手,示意我松手,“好了,我手不干凈,一會再來抱你�!�

    他這么一說我便心跳失了序,燙到似的放開他跑去了一旁,羞憤道:“誰要你抱了!”

    云奚唇間彎起,卻不應(yīng)聲,僅是加快了速度清理屋子。

    待整間屋子收拾妥當,云奚將手洗凈,走上前來輕輕勾過我手,“都理好了,雪兒稍等我片刻,我去尋些床褥。”

    我攥住他手指,驚異道:“你如何去尋?”

    他卻不答話,親了下我前額便在我眼前消失了。

    一刻鐘后,他竟真的尋來了床褥,層層鋪好在床板上,走過來柔柔問我,“可要去床上?”

    01:33:18

    058

    只盼廝守

    此刻氛圍莫名,好似答應(yīng)了上床便是答應(yīng)了別的什么似的,明明心中有了預(yù)感,我卻仍是頭昏腦脹地點了頭。

    云奚又親我,僅一觸即離,后又將我打橫抱起,一路帶去了床上。他在床邊落座,將我腿腳置于腿上,替我輕柔地褪去鞋履,又將我整個抱去了身上,輕輕垂下眼皮,開始慢條斯理地替我寬衣解帶。

    在他手指落在我最后一層小衣的系帶時,我下意識捉住了他的手,緊張得口干,“等,等一下�!�

    云奚便放過了那兩根松散欲開的帶子,扶著我腰,看著我柔聲問道:“可是冷了?不若先躺下再脫?”

    這根本不是冷不冷的問題……

    從各種意義上講,如今這情況正乃我所需,行過此事后他便可去投胎了,我也并非不愿,只是臨近關(guān)頭了,我卻緊張得要進行不下去,一些先前從未想過的顧慮乍然浮上心頭——

    我還未凈身,是不是不合適?

    會疼嗎?

    具體該怎樣做……

    一會需要呻吟嗎?

    不會怎么辦?

    云奚見我久久不答,便揭開錦衾將我放了進去,我立刻捉著衾沿將自己裹了個嚴實,僅留一雙眼睛在外,留心觀察他的舉動。

    云奚像是有些無奈,手伸過來,以指腹蹭了蹭我眼旁,緩聲道:“雪兒不是經(jīng)驗頗豐,何必害怕?”

    我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眨了眨眼才道:“你莫要胡言,我從未有過此事經(jīng)驗,你還需對我小心著些�!�

    我說得普通,云奚卻像是呆住了,兩只眼珠直勾勾對著我,看得我心頭直打鼓,不由得小聲道:“你看我做甚。”

    他喉結(jié)動了動,才找回自己聲音似的,干澀開口,“你同他……從未行過此事?”

    我不由得蹙眉,“他?你說誰?”

    云奚垂下了眼,下頜繃緊了又放松,轉(zhuǎn)了回去背對著我,低不可聞道:“……你那婚約者�!�

    辛夷?

    我怔道:“我不是說過嗎,我同他擁抱牽手都很少,從未在同一屋住過,更別說做此事了�!�

    云奚卻仍是背對我,坐得很直,背脊繃緊了,聲音壓得很平,幾乎不見起伏,“如若不是他,那日你頸間痕跡何來?”

    我不明所以地坐起身,“什么痕跡?”

    云奚呼吸漸沉,驀然轉(zhuǎn)身,黑瞳深恫恫地盯著我頸側(cè),“交流賽那日,你一夜未歸……回來便有了那些個痕跡�!�

    他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生硬且艱澀,好似壓抑太久不表,已然發(fā)酵至提起便恨極。

    我心頭一驚,不由得瑟縮了下,快速回想了一番方恍然憶起,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那是那魔道留下的,我那晚被他捉住了,我以為你知道。那晚也沒別的,就你看到這些,而且你已將其斬殺,沒必要再介懷了。”

    我解釋完只覺荒謬——

    如此陳年爛谷子之事他居然還記得?那時他該是仍厭煩于我,卻會介意這種無關(guān)緊要之事,實乃令人費解。

    更何況我都不介意他同云裳蓉……

    我抿了抿唇,本來覺得無所謂,想到這忽然便有些不虞了。

    我沉下口氣,背過身躺下,冷淡道:“你管這么寬,我那都是同你成親之前之事,你若介意你我便算了罷�!�

    我話音落下,背后便沒了動靜,靜悄悄的,似是已人去室空。

    我吐了口氣——

    煩。

    再別回來了。

    不知過去多久,我已昏沉欲眠,身后忽然傳來窸窣響動。我下意識回首,便見云奚低垂著眼皮,側(cè)坐在床邊,正在褪下外袍。

    我仍陷在困意中,不知他是去而復(fù)返還是未曾離開,迷糊道了句,“你在啊……”

    我并不指望他回我,轉(zhuǎn)回去便要繼續(xù)入眠,登時卻聽聞他回應(yīng),“除卻你身側(cè),我能去何處�!�

    他口吻很淡,嗓音卻沙啞。

    我怔了下,復(fù)又睜開眼,心情隱然復(fù)雜,沉默片刻便回首看他,率先服軟道:“別生氣了,快上床罷�!�

    云奚默不作聲地上了床將我擁住,我便順勢挨靠進了他懷中,剛闔眼便聽他又道:“雪兒先前所言——‘你我便算了’,此乃何意?”

    我心頭嘆息,“并無他意,就是氣話,你莫要往心里去�!�

    他靜默良久,聲音宛如這夜色,寒涼如水,“你可是想同我——”像是字燙了嘴難以出口,他停頓許久方低啞道,“……分開�!�

    我嘆了口氣,抬首看他,床頭燭光幽爍,雖然他當即偏頭,但我仍瞥見了一對潮紅眼眶。

    “……”

    見他紅了眼我竟也瞬時心頭泛酸——

    從不知鬼也會垂淚……

    我下意識伸手去碰他臉,他默然闔眼,卻不躲閃,我便將他臉往回帶,用的力道不大,他也不抵抗,順從地跟隨著我的力道轉(zhuǎn)了回來,將發(fā)紅的眼瞼暴露在了我面前,卻不睜眼看我,像是不愿面對。

    我又去摸他眼瞼,其上長睫便敏感地微微顫動,片時后,單薄的眼皮掀開些許,露出了動人瞳色。

    他不再由著我摸,伸手把住了我手掌,牽引到唇邊,不言不語地淺淺吻我指尖。

    我先前從未想過跟一個鬼多說些什么,以為說了他也不會懂,騙他去投胎便是,可此刻見他這般情態(tài),我心頭卻再也無法將他當作鬼物看待。

    我不好受地把手抽了回來,“你是鬼,我是人,我們?nèi)绾蜗嗍�?你甚至無法白日現(xiàn)身,日后總會漸失神智,倒時你叫我該如何做,見你那樣,難道我能好受?你若是真為我好,不如放下執(zhí)念,盡早去投胎,也許下一世你我還可白首不離�!�

    云奚靜靜看我,眼底的紅好似變得濃重了些,“雪兒莫要騙我。下一世你若遇見我,僅會遠遠躲過,不會同我相知相守�!�

    我蹙眉道:“你怎知我不會?”

    云奚默然不語,并不反駁我,但好似已心中篤定。

    “你可放心,既稱未亡人,我便已做好煢煢一生的準備,斷斷不會背棄于你。”我如此保證道。

    云奚仍郁郁不語,并未因此而流露出半分歡心。

    “你可是還在在意那婚約?”我又自顧自地解釋道,“我同辛夷早先便已解除婚約,只是并未公開。你們宗門的蘇蕓老是纏著他,我同他訂親也是為了助他得個清靜,所以解親一事不便公開,但閣主知曉此事�!�

    云奚緩緩抬眸對上了我眼,黑眸中落進了燭火柔光,好似溫柔,卻還有更多深晦暗色。我不明其意,便繼續(xù)道:“你無需在意我同他之事,我從未傾心于他,前世亦或今生,能令我動心之人從來便僅有你——”

    我話音未落,迎上來的親吻便已落在了眼皮上,我恍惚抬頭,那動情的吻便急急向下,蹭過鼻根,尋到我的唇便廝磨起來。我稍加回應(yīng)他便愈發(fā)癡纏,勾緊了我的腰,直將我往懷中帶。即便我已是完全貼在了他身上,他卻仍覺得不夠似的,施力不休,恨不能將我按進身體之中。

    他吻得太重太久,我很快便呼吸不暢伸手推他,他方才退開少許,卻仍不離開,喘息輕撲在我唇上,有些涼又有些癢。

    忽聞窗外碎枝聲,我下意識便要朝窗戶看,剛轉(zhuǎn)開眼落在我腰間的手臂便驀地收緊了,我受驚回眸,怔忪回視著他,不敢再移開目光。

    那雙黑瞳中諸般情緒翻涌,他喑啞發(fā)聲,卻字句灼灼——

    “雪兒,得君此言,縱使日后許多苦、百般難,云奚亦甘之如飴,只盼有朝一日,撥云見月得廝守�!�

    01:33:21

    059

    夜叉設(shè)套

    廝守……我同他哪有可能廝守?

    待他投胎轉(zhuǎn)世,我于他而言便是全然陌生之人,而我卻背負著兩世的記憶,如此相識相知,承受者“許多苦、百般難”的人分明是我,我是不愿意的。

    更遑論于萬萬人中遇見的幾率實在渺茫,這回一別,只怕是落花流水各東西,后會復(fù)無望。

    我同他步調(diào)從不一致,我用情至深時他不以為意,他情真意切時我已然惘惘,這便是注定無法廝守。

    來回已糾纏兩世,便到此為止罷。

    我沖他笑了笑,“好啊�!�

    云奚許諾般說了那些話后便寡然沉默,聽我應(yīng)聲也僅是輕撫了我的發(fā)鬢,不再言說一字,這也正和我心意。

    夜色已深,屋外雪密天寒,我推了推他,示意他抱松點,便躺下欲睡。

    云奚當下是松了手,待我意識昏沉?xí)r,隱隱覺察到他又挨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我重新抱入了懷中。我已太過困頓,便沒有動彈,偎著他睡了過去。

    -

    翌晨醒來已覺空氣清冷干爽,行至屋外便見初雪已霽,晴空萬里如洗。

    我欲要查看馬的狀況,走了兩步便覺不爽不快,腳下積雪混著細冰,甚是泥濘。

    行至馬棚發(fā)現(xiàn)車夫已在喂馬,我問他馬如何了,他道無事,一會便可出發(fā)。不多時元舒也背著行囊出現(xiàn),我沖他點頭笑了下,他當即垂了垂眼,很快復(fù)又看我,臉色雖仍是發(fā)白,卻也回了個淺淡的笑。

    我心下放松,招呼著他兩人出發(fā)。

    因著雨雪的關(guān)系,路上并不好走,坐在馬車內(nèi)也顛簸難耐,元舒看不了書便垂著頭不言不語,我見狀便主動同他說話,問他家中事情。他漸漸恢復(fù)了些往日精神,而我同他如此談?wù)f著,也不覺得路途太過難熬。

    午間休息時我發(fā)現(xiàn)這道路似乎有些狹窄,不似之前官道寬敞,便問了一句車夫,他道此處多山丘,路便是如此。我不了解便不再多言。一路行至臨近傍晚,卻遲遲不見驛站。不得已又走了些時間,天色即將徹底暗下,拐過一石巖,忽見一浮屠祠現(xiàn)于荒山野嶺之中,塔高近百丈,嵌在山巖間。

    車夫道:“天色太暗不好辨路,今夜便在此休息罷�!�

    下車后我來到浮屠祠門前,那顯得陳舊破敗的棗紅大門正緊閉著,我不確定地敲了下門,不知其中是否有人在祠內(nèi)禮佛。

    車夫安置好車馬來到我身旁,道:“此地荒廢已久,公子不必如此小心,進去便是�!�

    他說著話便將門一把推開了。

    剎那間一陣淡粉色的霧氣由門縫內(nèi)撲面而來,我來不及防備便吸了一口,卻并未嗅出什么不同,而車夫像視而不見似的,已然跨過門檻走入其中。

    元舒背著行囊走來,見我站著不動便問我道:“文若,不進去嗎?”

    祠內(nèi)空氣已看不出顏色,也許是我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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