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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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陷入困局
“什么?”
我心中愕然頓生,下意識轉頭,卻看見了一張同陸離一模一樣的臉。
他用這樣一張死去之人的臉沖我親善地笑起來,我瞬時毛骨悚然。
“向他告發(fā)我,你便可得到他。嵐云宗失去的僅是一條龍脈,換來的卻是九州五界重塑公正,而珀元閣也將成為云界正道第一宗派,于情于理都是一樁好買賣,小雪以為如何?”
若我不是簡文若,僅是傾慕云奚的珀元閣閣主之子,他也許真能以此打動我。
不過他的巧舌如簧實在用錯了地方。
我確認道:“你執(zhí)著于令云奚入秘境是為了讓他不妨礙你們破壞龍脈?”
他沒回答我的話,而是淡淡道:“小雪總是提問,我皆以肺腑之言相告。可反觀你,至今為止不見真心。在繼續(xù)問這問那之前,小雪可否答應我,回去之后向他告發(fā)我,而除此之外不做其他任何多余之事?”
我心中冷笑,看著他的眼睛,做出認真模樣,點頭道:“好,可以,我答應你�!�
這張少年人的臉上露出了與其面容完全不符合的邪妄笑容,轉眼間他的手在我丹田部位按了下,瞬間法力凝滯逆流,氣血翻涌,我痛苦地噴出了一口血。
丹田被封住后,我被他打橫抱起,心中慌亂,不知他為何驟然翻臉發(fā)難。
陸離垂頭看著我道:“名門正派最擅長之事便是說一套做一套,我還須加個保險方可安心,小雪莫要怪罪于我�!�
說完這句,我便被他以黑霧蒙了眼,他不再同我說話,快速趕路。
半個時辰后,空氣變得潮濕悶熱,逐漸濃郁的魔氣刺激得我識海一陣陣刺痛。
我忐忑道:“這是何處?”
他沒回答我,抱著我落在了地面之上,周圍有“嘀嗒”水聲,不多時我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撲面而來的濕熱氣息,我?guī)缀跻詾閬淼搅诵蘖_地獄。
他依舊不回話,我忽然被扔了出去,緊接著便驟然跌入了發(fā)燙的水中。
水倒灌進了我的口鼻,我在嗆住的同時意識到——
這不是水,是血!
我頓時驚慌地翻騰起來,于混亂之中踩到地面,終于得以找到支撐站好,雖看不見,卻能感受到血水沒過了胸口。
眼前的黑暗加劇了我的恐懼,我心驚膽顫地問道:“你究竟要對我做什么?”
他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它若是發(fā)怒便會咬得更深,不想太難熬便站好了別動�!�
我驚愕地重復,“它?這水里有東西?!”
話音剛落,腳腕忽如其來的刺痛,我立刻掙扎起來,可法力被封住,無法將其震開,反而如他所言,被咬得更深了,我仿佛聽到了它的尖牙摩擦過我腕骨的澀響,下一刻我忍不住疼得喊出了聲。
一股難以言明的劇烈疼痛順著腳腕向上彌漫開來,仿佛皮肉和骨頭都在被肆意啃咬,我四處亂游,卻怎么也找不到邊,直至精疲力竭、逃無可逃。
不知過去多久,我挨到了極限,解脫般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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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時我渾身像是被撕裂重組過,疼得幾乎動彈不得,還好睜開眼已可重新視物,丹田上的封印也解開了,法力正在體內自行流轉。此時天光剛破曉,我躺在一處密林的草面上,身上的仙袍被換過一套,尺寸并不合身,而陸離正在一旁打坐。
我躺著沒動,干啞地喚他道:“喂……”
他聞聲睜開眼,轉過來沖我道:“醒了?那便回去罷�!�
我有氣無力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他又露出了與這張面孔不符的邪笑,“僅是在你體內種下了一顆由我魔氣凝結而成的魔種,”他靠近了捏起我的下巴,盯著我的眼睛道,“你說什么、做什么,皆會由魔種一五一十地傳給我。”
“待云奚進入秘境后,我便為你除去魔種,”他逐漸貼近我,幾乎要碰到我唇,我厭惡地微微偏開了頭,他便親在了我唇角,以氣聲呢喃道,“此事本同珀元閣無關,小雪可要考慮清楚利弊才是,食言而肥的代價,你可付得起?”
我闔上了眼,啞聲道:“知道了,我休息會,換身衣服,你先回去罷�!�
他以拇指蹭了蹭我下巴尖,起身親昵道:“已近卯正,莫要誤了賽事�!�
我點頭后他終于御劍而去,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微亮的天邊,我方才疲憊地出了口氣,閉眼內視,于識海之中尋見了一顆紫黑色的水滴,正懸浮于明藍海面之上,自行幽幽旋轉不停,顯得詭異且不詳——那便是所謂的魔種。
我發(fā)了會呆,勉強振作精神,從納虛戒中取出一套仙袍,又休息了一刻鐘積蓄力氣,這才起身換好衣物,御劍而起,飛到高處才知這里已是嵐云宗的地界。
我徑直回了蘭草閣,以為會撞見等我一夜的杜若,不料未曾見到他,反而是在熹熹晨光之中見到了云奚。他正靜立于庭院之中,秘色仙袍氤氳著薄霧,聽見我御劍靠近的動靜,抬首看了過來。
我訝異地在他面前落于地面,“你不是在閉關嗎,怎么出來了?”
我還沒得空將昨晚之事理出個頭緒,他怎么就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
他視線從見到我的那刻開始便一直跟隨著我,直到我落下站定,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并不是落在我臉上,而是凝固在我側頸,像是沒聽見我說話似的,一直怔怔盯著那里。
我恍惚了下,忽然意識到那是“陸離”之前反復允吻之處,許是留下了什么痕跡。
我默然抬手捂住了那處位置,抿了抿唇想要解釋,但想了想又覺得——
有什么好解釋的。
誤會就誤會罷。
我跟他是交錯而過、愈行愈遠的兩條線,本就沒有未來可言。
于是我又將手放下了,大腦中很快便重新被更為糾結之事占滿——
我該怎么辦?
要說嗎——
我發(fā)現(xiàn)陸離是魔道。
這雖然僅是一句話,但說出口便意味著我淪為了魔道的走狗,背叛了正道,給本已危機四伏的嵐云宗加了把火,也許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
我闔上了眼。
說不出口。
放在古代,這便是奸細,是我最為鄙夷之人。
識海之中的魔種滴溜溜轉得越發(fā)快了,仿佛在無聲地催促我開口。
我在識海內煩躁道:給我點時間!我還需編好前因后果!
魔種旋轉的速度漸漸放緩,我出了口氣,默然睜開眼,發(fā)現(xiàn)云奚的視線不知何時已落在了我臉上,正從我嘴唇的位置緩緩上移,花了好些時間對上我的目光。
我心頭猛地一跳——
那一雙眼仁漆黑,烏沉得要將天光都吸進去。
少頃,他開了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你頸側為何有這般痕跡?”
我不想讓話題深入牽扯出我們的交易,一不留神也許便會令魔種確認我神通之事。
“你同裳蓉師姐在一起這么久,難道不知這是從何而來?”我反問完便直接換了話題,“今日幾時抽簽,還有你知道我小師兄在何處嗎?”
云奚聽完我前一句話后,眼睫便緩緩垂落下去,待我全部說完,他在原地雕塑般無聲無息地靜立了片晌,泠泠然開了口,“辰正。不知�!�
撂下這四個字,他踏劍而起,流光御著初陽,幾乎是須臾之間便消失在了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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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如何是好
目視那道身影離去后,我收回了視線,條理清晰地想著——
我該趕緊去尋杜若,昨夜同他說回去休息卻消失一整夜,他該急了罷。
可一刻鐘過去了,我依然在原地兀自站著,提不起半分力氣。
我抬手覆住了頸側,手下力氣加重,狠狠搓著那塊皮膚,直到火辣辣地疼起來,我才猛地回過神來,收回手定定看著自己發(fā)紅的手掌——
我有病罷,到底在干嘛?
我不敢放任思緒,快速從納虛戒中取出繃帶,將自己的脖頸從上到下纏起,剛纏好時便聽見有人遠遠叫我,“雪見!”
我剛轉過身,一人便極速落在了我面前,是面沉如水的杜若。
他喚我“雪見”,想必很是生氣。
果然他直視著我,劈頭蓋臉地斥問道:“你一聲不響去了何處?”
一身皮肉仍在隱隱作痛,我滿心委屈,很想抱著他哭訴,卻在魔種的監(jiān)視下只能保持沉默。
杜若胸膛起伏,像是被我的態(tài)度氣狠了,沉聲道:“你昨晚不在石窟,不在蘭草閣,而云奚閉關了,你也不同他在一處,那你在哪?”
我垂下頭,緘默不語。
杜若瞪了我片晌,忽然抬手輕撫了下我頸間的繃帶,“脖子怎么了?”
我低聲道:“擦傷了,沒事�!�
杜若出了口氣,“進屋,此事沒完,先換藥�!�
他拉著我手腕便要帶我進屋,剛走出兩步,天上便又來一人,喚我道:“雪見師兄!”
我定住腳步回身望去,來人有些面熟,竟是定塵。
我疑惑道:“定塵師弟找我有何事?”
定塵將手上的一個看起來有些重量的綢袋遞給我,“聽聞師兄受傷,這是一些傷補類的丹藥和膏藥,望師兄早日康復�!�
我沒有伸手接,問他道:“你給我準備的?”
他說話時一直看著地面,聽見問題連面皮都紅了,嘴唇微微翕動,片時后小聲應了聲“是”。
我盯著他泛紅的臉,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但還是不想造成任何誤會,便直接拒絕道:“不必了,多謝師弟費心�!�
話畢便要跟著一旁等我的杜若進屋,沒想到定塵卻追來一步,執(zhí)拗地再次將綢袋遞給我,“請師兄收下�!�
我看著那綢袋,沒伸手接,反而是一旁的杜若伸手接了過去,當即打開看了眼。他拿起其中一物,乃是一品相上乘的玉質小盒,盒蓋上刻了幾個字。他慢吞吞念出了其上刻字,“‘五方化傷膏’�!彼嗔讼�,“差不多二兩,光此藥便是兩千靈石。”
他垂首看了眼剩下的藥瓶,一一念道,“‘通玄丹’、‘明通丸’、‘理氣丹’……七七八八加起來怕是有萬石,師弟破費了�!�
定塵的臉已經紅透了,頭幾乎要垂到胸口。
我從杜若手中搶過綢袋將封繩重新拉緊,交還給定塵,“謝謝,受不起�!�
定塵死活不肯接,糾纏了一會后,他一把推給我,朗聲道:“煩請師兄收下!”
他忽然大聲給我嚇一跳,我還未吭聲他便又沒了氣勢,氣若蚊蠅道:“是……云奚師兄。他讓我不要提他,請師兄為我保密。”
我恍然走了神——
云奚今早出關在此處等我,難不成是來給我送藥?
他之前說五方化傷膏有價無市,讓我先用另一藥膏代替,之前沒細想,如今才知他這話意思是說他會再去想法買來五方化傷膏。
“……”我心情復雜地收下了綢袋,“好,知道了,謝謝�!�
定塵離去后,杜若嘆了口氣,轉身推開門道:“我不知你和云奚在搞些什么,但你下回若是要去做些什么,好歹先知會我一聲�!�
我意識到杜若這是誤會了,他見云奚給我送藥,便以為昨夜又是云奚托我去做事,才導致我一夜未歸。
我本不知如何解釋,見狀連忙順勢應下,“好!一定!”
看著他獨自走進門的背影,我忽然之間鼻酸難忍,我同他向來是親密無間的,幾百年來做什么都在一起,從未有過秘密。
可如今,番番種種......
他是不是傷心了?
心跳聲很重,回過神來我已經追過去從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悶聲道:“對不起……”
杜若停下腳步,片刻后拍了拍我落在他腰際的手,聲音與平時聽不出不同,“好了,該上藥了,一會便到抽簽時間了�!�
我把臉埋在他背脊上,嗅了嗅他身上清淡好聞的杜若花香,這才依依不舍地點了點頭,放開手去了床邊,脫去上衣讓他為我換藥。
許是藥膏效果好,我胸口的傷已經大致愈合,只是歪曲的赤色疤痕看著瘆人,細細上過藥后,杜若又命我解開頸部的繃帶。
我猶豫著不想解,不知如何解釋這吻痕,但他不又分說給我扯開了,看了眼便蹙眉開始為我上藥。
我愣愣地看著他——
他難不成不認識吻痕?
回過神來杜若已為我上好藥,纏好繃帶后,時間已距離辰正差之不多,我便同杜若御劍趕往一線天,一路上我都有些心神不寧,不知是否會見著云奚,若是見著他,先前不歡而散,我又該如何處之……
回惶一路,臨近了,隔空望去,卻發(fā)現(xiàn)我的擔心有些多余——
高臺之上一人背手而立,僅是見著那碧色仙袍我便知并非云奚,他今早穿的乃是秘色。
我御劍的速度緩了下來,收回視線,沒什么精神地跟上杜若落于地面。
杜若落下后便去同師姐妹們聊天,而我一抬眼便見到了陸離,他幾乎瞬間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當即轉過頭看了過來,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明明他表情正常,我卻心中陣陣發(fā)冷,默然別開了眼,下意識去尋玄清子,茫然四顧,卻并未見著他人。
“……”
我收回了目光——
見著了又能如何?
嵐云宗內潛伏的魔道不知多少,更不知深淺,玄清子能保下我嗎?
即便保下了我,珀元閣便被拉下了這淌渾水,不知要付出多少才能抽身,而我又能負得起這責任嗎?
也許我是該按陸離的話做——
嵐云宗根基龐大,即便沒了龍脈也不會影響其根本......
正在試圖說服自己時,眼前忽然多了一人。
是辛夷。
他竟會主動找我說話?
我有點受寵若驚,立馬站直了些。
他問我,“頸部為何纏了繃帶?”
“昨晚出去了一趟,有點擦傷,不礙事�!�
他靜了下,又道:“胸前的傷勢如何了?”
我動了動右手,抬起放下給他看,笑道:“好多了,已經愈合了,手也能動了�!�
他直視著我,那雙顏色略淡的眼眸像兩顆琉璃珠,雖然無甚表情,卻隱然柔和,正要開口說話時,一位我從未見過的嵐云宗女弟子突然靠近我們二人,喚他道:“辛師兄�!�
辛夷眼睫垂下,定了片刻才緩緩抬起,好似有些不想面對,靜了好一會才轉過去看她,“蘇師妹,找我可是有事?”
蘇師妹面如春曉之花,雙頰微微泛著桃紅,先沖我不好意思地頷首見禮,方才對辛夷盈盈一笑道:“還是之前那事,我只求師兄勻出一晚罷了,望師兄成全�!�
辛夷雖然沒有蹙眉,但眉眼比起剛才同我說話時肅然了幾分,不含情緒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越陷越深。我已同你說過,我有心上人,此話并非謊言。倘若劍道之外我仍有其他心力,便只會掛心于他一人身上�!�
我已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頓時尷尬不已。
我不該在這里,杜若呢?
我腳下一點點往后開始挪,想悄然從此處離開,沒想到那蘇師妹卻轉向了我,朗聲道:“雪師兄,辛師兄所言可是真的?你可知他心上人是誰?”
我吸了口氣,同辛夷對了下視線,他沉下臉道:“蘇師妹,這是你我之間之事,莫要牽扯他人。”
蘇師妹一直是臉上帶笑,落落大方地同辛夷和我說話,甚至顯得有些強勢,一副銅頭鐵臂、不會受傷的模樣,可辛夷這話一出,她眼眶卻霎時紅了,淚珠掛在下睫上,坎坎撐住了,好似玉山將崩、脆弱又要強,看得人心酸不已。
我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自己問題都解決不過來,實在不想再參與更多復雜之事。
可我卻沒法走,因為她正執(zhí)拗地看著我,話卻是在對辛夷說,“既然是你我之間之事,你便不該總提那個不露面之人。我打聽過了,你明明沒有道侶,心上人一事即便是真,你同她能否走到一起還是未知數(shù),你怎知將來不會喜歡上我?”
辛夷良久不發(fā)一言,我尷尬得甚至不知該看哪里才好。
忽地,他輕嘆了口氣,再開口時竟答應了她,“排位賽結束那日酉時,你來石窟尋我罷�!�
蘇師妹睫上的淚珠最終還是沒有滑落,被她快速以手帕拭去,明明還紅著眼,唇角卻揚起了笑,她轉過身看向辛夷,“一言為定�!�
“嗯�!毙烈牡瓚寺�。
高臺上傳來云琪的聲音,“已是辰正,開始抽簽�!�
我趕忙對辛夷道:“辛師兄,我先去了�!�
他神色復雜地看了我片刻,方才頷首道:“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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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決斷
這回抽簽我沒了昨日的“好運氣”,甚至背到了家——我和杜若抽到了同組。
杜若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發(fā),“愁眉苦臉做甚,這代表你我二人必有一人進入前三。”
我當下不動聲色地應了聲,待正午一上場便抬手示意認輸——
我狀態(tài)不佳,心思也早就不在賽事上了,不如將機會讓給他。
杜若當下表情十分難看,走上前來似乎想將我罵個狗血淋頭,我當即捂胸表示傷勢未愈,實在無力應戰(zhàn),很是裝了一番柔弱此事才算完。
我陪著杜若看完了另一場對決,辛夷對陣白鹿面具,辛夷獲勝。
如此一來,明日我便無需抽簽,只需同白鹿面具決出四、五名,而辛夷、杜若和今日輪空的云裳蓉則要再以兩天時間決出頭三名。
杜若比起其他二人并不占優(yōu)勢,早早便回了石窟修煉,以定心神,我也同他說好好準備,晚上不必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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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蘭草閣,第一件事便是內視識海,檢視那顆魔種。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魔種的底部似乎多了一個不明顯的凸起,仿佛即將長出根須似的。
我心中不安愈勝,盯著魔種看了許久——
究竟如何才能將這魔種排出識海?
識海是修道者最為脆弱之處,平常被內力重重保護起來,但一旦保護被突破、識海被外物侵入了,那便會極為棘手。
我嘗試了種種辦法,差點搞得自己氣血逆行,卻依然束手無策。
識海正中,那顆魔種依然不徐不疾地兀自旋轉,好似在耀武揚威,嘲諷著我的無用功。
無心睡眠,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不下,最終修煉一夜,令人意外的是,次日并無困頓之感,反而覺得神清氣爽。
原來修真者真的不需要睡眠……
結束修煉后,我下意識再次檢視識海,發(fā)現(xiàn)昨日見到那凸起竟真的化作了根須,分出三支叉,淺淺扎進了我識海之內。
我登時不寒而栗——
識海乃是我的精神力源泉,是我的意識本身,它如今扎根在了我的意識之上,那我會如何?
我惶惶不安地原地呆坐了近一刻鐘,猛然起身,連衣物也顧不得換,徑直出門沖去了石窟。
我去找了玄清子,站在他的洞窟內,手心發(fā)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看著我,鼓勵道:“雪見,有事直言便是。”
我不知自己沉默了多久,也許僅是片許,但于我而言,卻漫長到仿若隔日。
最終我還是什么也沒說。
玄清子以為我是昨日向杜若認輸后心中有疙瘩,安撫了我一番才放我走。
離開后我便陷入了迷惘,漫無目的地在嵐云宗御劍散心,不經意間竟來到了一座似曾相識的青翠山峰,其上遍布綠竹,清風拂過,青青又槭槭,我一向喜竹,回過神來便已落于竹林中。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風吟葉動朝前走去,走著走著,竟看到了一條林間小路,再順路向前,便見到了一座格外眼熟的竹屋。
我凝神定視,片晌后意識到——
這不是……那時云奚躲開我調理心魔之處嗎?
也就是說……云奚可能在里面?!
我心下一緊,連忙轉身,準備趕緊躲回竹林之中再御劍離開。
不曾想,剛走出幾步,竹屋內便傳來了云奚的聲音,清淡得聽不出情緒,“既然來了,為何一句話不說便走?”
我心里咯噔一聲,轉過身面對著竹屋,低聲道:“……走錯了,抱歉,你繼續(xù)閉關罷。”
我此話一出,竹屋內之人便許久不發(fā)一言。
我默然垂下了頭,這便是謝客的意思了罷。
也是,我都這么說了,他該不想理會我了才是。
我干巴地清了下嗓子,沖著竹屋道:“那我走了�!�
依然沒有回應。
僅聞風吹過竹葉,聲聲瑟瑟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