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YH
身后的少女:“這個……”
“你率著這么多人在?此,這里又在?懸崖之上,我們逃不掉的�!保M在晉江文學城
少年目光執(zhí)拗,宋成思想了想,最終還是?退步讓開。
宋懷硯手中長劍曳地,迎著破碎的長風,一步步走到寧祈面前。少女仰首凝望著他的眉眼,幾乎要哭成一個淚人。
“宋懷硯,你怎么這么傻,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
少年為她攏去額間的碎發(fā),將她擁入懷中,似是?要用盡生命的最后一刻,貪婪地感受著她的氣息和溫度。
天光破曉,華光萬丈,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二人在?風中相擁的輪廓。世間的一切都在?漸漸蘇醒,可她的少年卻要孤身赴死?。
寧祈靠在?他的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幾乎要將少年的衣襟浸透。
宋懷硯輕拍著她的背,溫聲道:“阿祈,別哭。待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該是?一只自由的青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為她拭去面上的淚,聽到懷中的少女顫聲說:“可你走到如今這么不容易,你更應該好好活下去的……”
寒風呼嘯,似乎貫徹胸膛。
少年徐徐闔目,似是?在?回應少女的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生為何?故,死?……又何?惜?”,盡在晉江文學城
命數(shù)無常,他不知自己為何?會重活一世,這虛妄的一生仿佛不應該存在?�?晌ㄓ杏鲆娝�,他才明白?何?謂生死?。
以己之命,換她的生。
這是?他能想到的,他這了無希望的一生當中,最好的結(jié)局了。
結(jié)局·春風
以己之命,
換她的?生。
這是他能想到?的?,他這了無希望的一生當中,最好?的?結(jié)局了?。
崖邊的?長風仍在不斷呼嘯,
寒風吹卷著二人的衣袂在空中搖曳,
又好?似形影不離地?交纏在一起。
寧祈感受著少年撫過她的眉眼,顫抖著唇瓣,還要再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一道利箭劃破長空,刺耳的?銳鳴將?岑冷的?空氣?陡然撕裂!
——是從宋成思手中射出的?箭,
箭頭直直地?朝寧祈的?胸口刺去?!
凜冽的?山原上,宋成思身染血污,
銀冠墜地?,形容狼狽,
卻還要拼盡力氣?嘶聲怒喊:“我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宋懷硯,
想不到?吧?我不只要你?死,還要你?最深愛的?人?為?你?陪葬!”
“我要你?——死不瞑目!”
好?一個陰狠狡詐的?宋成思!
宋懷硯暗罵一聲,
卻沒有時間再去?思考,
因為?那箭頭即將?深刺入寧祈的?心口!
少?女循聲看過去?,因驚駭而驟然放大的?雙眸中,
倒映出一道奪命的?長箭掠影。
她下意識地?闔上雙眼。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玄衣少?年忽而側(cè)身擋在她的?身前,任由那箭頭貫穿他的?肩頭!
鮮血淋漓,
蜿蜒而下,浸透了?他的?衣襟。
寧祈失聲喚道:“宋懷硯——!”
不及他們反應,宋成思身后的?隨從們紛紛舉起弓弩,
手拉弓弦,對準了?懸崖邊的?二人?。
宋成思伸手拭去?臉上的?血污,
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眸光似是陰狠,又似是寂滅。
他無比清楚,宋懷硯此?刻雖是孤身前來,但?皇城軍衛(wèi)不會放由不管。這個時候,想來軍衛(wèi)已經(jīng)潛伏在不遠處,只待抓住時機將?他除去?。
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
他略定心神,沒有絲毫猶豫,決絕地?揮手下令。剎那間,利箭如雨,裹挾著刺骨的?風刃朝二人?飛馳而去?!
峭壁之上毫無隱蔽,在這樣的?攻勢下,幾乎沒有人?能夠生還。
朔風四起,宋懷硯眸中倒映著箭雨風刀,攬在寧祈腰上的?手加了?些力道,而后果?斷地?將?她死死擁入懷中。
他背對著身后的?眾人?,以身為?盾,只為?護著懷中的?少?女安然無恙。
“撲嗤——”,一道又一道,是箭頭刺入血肉的?聲音。
“宋懷硯!你?不要這樣……你?放開我……”寧祈在他懷中哭著掙扎,可少?年的?力度不容置喙,似乎要將?她牢牢箍住,她根本無力掙脫。
使勁半晌,她終于解開腕間束縛的?繩索,流著淚去?擁抱身前的?少?年�?墒钟|及他的?背,卻只摸到?滾燙的?血。
一滴又一滴,順著玄衣蜿蜒而下,滴入塵�!�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寧祈再次哽咽,波濤駭浪般的?情愫在心間一遍遍地?激蕩,涌至喉間,窒得她說不出話來。
而宋懷硯將?她牢牢地?按在懷中,心中已然做好?了?決定。,盡在晉江文學城
身后是刀光箭影,是無處可逃的?死路;身前是萬丈深淵,稍不注意便會粉身碎骨。
但?幸運的?是,金庭山環(huán)繞洛平江而立,他們身處的?懸崖之下,恰恰是洛平江。冬季河水多干涸,但?此?地?地?處上游,水位較高且尚未結(jié)冰,若是運氣?好?,或許可救他們一命。
畢竟,他們別無選擇。
思緒漸而清明,宋懷硯一手撈起寧祈,徑直朝懸崖邊奔去?:“快跳!”
寧祈怔凝一瞬,旋即會意,當?即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身,隨著他一同往前躍去?。兩個相擁的?身影就這般自崖上跌落,衣袂迎風翻卷,好?似兩只纏綿的?蝶。
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風聲和嘩然的?潮水聲,再之后,寧祈便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冷日高懸,日頭淡得好?似浸滿了?水的?清墨,朦朧的?光在天幕上漣漪似的?蕩漾開來,卻不足以帶來絲毫的?暖意。,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是個極冷極冷的?日子?,冷到?萬物都好?似被凍結(jié),冷到?天地?之間仿佛驟然沒了?溫度。
寒風中,宋成思默默收回了?手中的?弓弩,邁步來到?懸崖邊,朝下看過去?。
竟……竟又是讓他們逃了?。
千仞高山,宋懷硯和寧祈有活著的?機會么??宋成思不知道,也再沒機會知道了?。
身后軍甲聲響起,是皇城中的?兵士們圍繞而來。那是宋懷硯的?后路,卻是他的?死門。
塵土飛揚,衣擺獵獵作響。宋成思回眸看向那匆匆趕來的?兵士們,在這一剎那,他想到?的?卻是自小在皇宮玉階上的?千萬尊榮,是無數(shù)臣民曾對他的?由衷稱贊,是流放嶺川的?絕望無依,是他朝思暮想?yún)s再也觸碰不到?的?那座龍椅……
他輕嗤一聲,在兵士們驚愕的?目光中,揮劍自戕。
血花四濺。
身形搖晃著倒地?,宋成思卻只是輕笑,用盡最后的?氣?力喃喃道:“我本該是要做皇帝的?啊……”
鮮血接連涌出,染了?一地?的?猩紅。
*
金庭山下,洛平江畔。
一片沉浮之中,寧祈陷入了?一場場混沌的?夢境。
夢中場景虛幻不清,時而是她在現(xiàn)實世界中,拿著玩偶跟在自己的?哥哥后面雀躍著歡呼,下一瞬夢境便扭曲坍塌,成了?葬禮上模糊的?遺像,親人?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角落被遺棄的?兔子?玩偶……
她在夢中哭喊著,哭喊著世上為?何再無人?這樣愛她,哭喊著哥哥的?名字。緊接著夢中場景又驀然轉(zhuǎn)換,成了?血雨腥風的?深闈之中,貌若好?女的?殘暴帝王手持長劍,玄衣浸血,彌漫著的?血腥氣?朝著她一圈圈繚繞開來,鎖鏈似的?將?她緊緊束縛其中……
她本該是畏懼的?,可是下一瞬,面前的?殘暴帝王忽而變成了?執(zhí)拗的?玄衣少?年。他玉冠跌落,墨發(fā)搖曳,將?她死死圈入懷中,安撫般地?輕聲道:“阿祈,我?guī)?回家……”
寧祈眼尾漸而滲出一滴清淚,夢囈般喃喃:“宋懷硯……”
“我在�!泵媲昂鲇腥�?輕聲開口,嗓音淡得好?似下一瞬就要被風吹散。
這一聲呼喚像是團柔軟的?漁網(wǎng),將?她飄蕩的?思緒一點點攏回。寧祈漸而自夢中清醒過來,抬起朦朧的?淚眼,只看到?在她身前飄搖的?凌亂墨發(fā)。
是屬于宋懷硯的?。
少?年用盡殘余的?力氣?背著她,朝著天光的?方向走去?,一步又一步,幾乎都要站不穩(wěn)了?,卻并無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寧祈的?淚珠猛地?砸下來:“宋懷硯,你?……”
“阿祈,我
依誮
答應過你?的?,”少?年緩聲道,“……我?guī)?回家。”
寧祈靠在他寬闊的?肩背上,感受著身上濕答答的?衣物流淌著渾濁的?水,又同少?年背上的?血混暈在一處,彌漫著的?是死寂的?血氣?。
她哽咽著問:“我們怎么?活下來的?……”
峽中透過來的?昏暗日光照在宋懷硯身上,卻如同淡漠的?白霜似的?輕覆上他。她聽到?身前的?少?年笑著輕聲開口:“自然是你?我命大,剛好?被流水沖上岸了?,撿回了?一條命。”
他嗓音噙著淡淡的?笑意,可少?女聽著他的?話,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宋懷硯的?衣擺上全是水草浸染上的?泥濘,身上還有江畔的?荊棘劃出的?道道血痕,縱橫交錯,血肉外翻,令人?不忍再看。
而她的?身上,除卻衣裳浸滿了?江水,便一塵不染。
她忍不住去?想,他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是用怎樣的?意念舍棄自己的?安危,重回江中,在荊棘遍地?的?江畔尋找著她的?身影?
哪怕是被利端刺破皮肉,被江水再次沖刷他的?傷口。
她不敢再去?深想。
而在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寧祈又看到?宋懷硯的?背上千瘡百孔,這是在崖邊被箭雨射出來的?傷口。為?了?能夠背起她,他又是……又是怎樣忍受著催骨的?痛意,生生拔除身上的?每一支箭頭……
——這些傷,盡數(shù)是他為?她擋下的?。
他竟再次為?她擋下了?致命的?傷,不惜以命換命。
沒有經(jīng)過處理,那些傷口上的?鮮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滲,順著玄色的?衣擺迤邐在地?,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攤刺目的?血跡。
鮮血在二人?身后,幾乎曳成了?一條汩汩的?血河。
“宋懷硯……你?放我下來吧……”太多情緒不斷地?在心中翻騰,涌至喉間便只凝成無盡的?淚意,“我自己可以走的?……
“再這樣下去?,你?……你?會死的?……”
宋懷硯嘆息一聲,語氣?刻意摻了?幾分戲謔:“我也想啊,可你?的?腳都扭成這樣了?,還怎么?走呢?”
寧祈低頭看過去?,只見自己的?右腳早已腫得不成樣子?。
她無從掙扎,淡淡闔目,便只能絕望地?靠在宋懷硯的?肩頭,任由淚水浸透他的?衣衫,一遍遍低喃:“不要這樣……你?會死的?……”
長風萬里,云鎖深巖。
少?年背著少?女,從天亮走到?天黑,從深淵之底走到?草木蕭瑟的?山腰。
走到?自己都快要沒了?氣?息。
這是個蔭云蔽月的?夜晚,峽中萬里無光,周遭的?空氣?又濕又重,天黑得如同一灘團攪不開的?濃墨,沉甸甸地?壓上人?的?胸口。
風冷如刃,吹卷起山洞前凌亂的?雜草,亦吹拂著山洞內(nèi)相互依偎的?兩人?。
宋懷硯伸出手,顫巍巍地?燃起火堆,火苗在風中躍動,映亮這一方狹窄的?天地?。
“我們在此?歇一晚吧。等?到?天亮,劍云他們也該尋到?附近了?……”
他強撐著抬高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可寧祈聽得出來,他尾調(diào)萬分虛浮,仿佛下一瞬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身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滲血。寧祈總有一種錯覺,好?似他全身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那你?呢?”寧祈坐在火堆前,靠著他的?肩頭,“你?也一定會活著回去?的?……對么??”
少?年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他不回答,寧祈便只顧著流淚。
“今日的?淚怎么?這么?多,都快哭成小花貓了?,”宋懷硯無奈般地?搖了?搖頭,為?她拭去?面上的?淚痕,又刮蹭著她的?鼻尖,“阿祈,你?若是再哭,孤便罰你?為?孤守三年寡,守三年陵,哪也不許去?……”
寧祈忙堵住他的?唇,泣聲道:“不許說這樣的?話�!�
手觸及他的?體?膚時,她才恍然發(fā)覺,少?年的?身體?竟這般寒涼,猶如觸到?了?一塊千年玄冰。火堆就在他們身前,卻竟不能暖他分毫。
她便只好?環(huán)抱著他,以身為?暖,重復著說:“宋懷硯,你?不許死……你?不是要我這輩子?都不離開你?嗎?你?若是死了?,便再也尋不到?我了?……”
晚風席卷而來,吹卷起少?年毿毿的?墨發(fā)。有一道漫長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她仰首看向身側(cè)的?少?年,不知他在思索著什么?。
須臾之后,少?年忽而淡淡闔目,用微弱的?氣?音問道:“阿祈,那么?待我死后,你?又會回到?哪里?是前世,是未來,還是……還是另一個世界?”
寧祈怔凝一瞬,唇瓣忽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他竟然連這個都看得分明。
“你?知道么?,我從來不喜喚你?長寧,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長寧郡主,你?只是寧祈,你?只是你?自己……對么?……”
火苗明滅,不斷地?發(fā)出燃燒著的?聲響,撲朔著的?火光覆上少?年溫和的?眉眼。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愛的?只是你?,阿祈。”,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只愛你?�!�
寧祈不再出聲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而她如今能夠做的?,唯有將?少?年抱得再緊一些。
在接連的?悲傷與驚詫之中,她看到?身側(cè)的?少?年深吸一口氣?,釋然般地?輕笑兩聲:“鬼神輪轉(zhuǎn)之說,我素來不以為?然,可唯有親身經(jīng)歷,方知虛實。阿祈……你?知道么?,我……我其實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是從深淵里爬出來的?惡鬼……”
“上輩子?……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屠殺手足,弒父奪位,世間的?惡事我做了?個遍……這輩子?,上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我依舊想著報仇,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場虛妄……”
血淚洶涌的?前塵往事,在少?年口中一一重現(xiàn)。而從前無數(shù)次將?寧祈驚醒的?噩夢,也都在這一刻有了?確切的?答案。
原來……原來如此?。
宋懷硯嗓音淺淡地?說著,寧祈便靠在他的?懷中,安靜地?聽著。
“阿祈,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我若是死了?,你?不用為?我傷心的?……你?也曾憎惡宋成思,可是上輩子?,我卻同他是一樣的?人?……”
“不,不一樣的?……”少?女終于啟唇出聲,她撫摸著他的?眉眼,語氣?篤定,“他一生罪惡是為?皇位,是源于貪婪。而你?是為?了?給母親一個交代,是源于愛……
“宋懷硯,你?是一個熾熱的?人?,身上有最濃烈的?愛……”
才會有那般偏執(zhí)的?恨。
原來,從前是她想錯了?。她以為?少?年帝王孤身汲權(quán),為?的?只是至高無上的?那把龍椅;她以為?他骨子?里是個冷漠至極的?無情人?,不會對任何人?敞開心扉。
她一開始便想錯了?。
若當?真冷血殘酷,又怎會為?他母親的?死噦心瀝血了?兩輩子?,又怎會……怎會一次次為?了?她的?安危,不惜自己的?性命?
“宋懷硯……我也愛你?,愛這樣熾熱純粹的?你?�!彼崧曊f道。
聽著她的?話,宋懷硯微闔著的?鳳眸,眼尾漸漸淌出一行清淚。
“阿祈,起初我還在想,我這般罪惡加身的?人?,為?何還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現(xiàn)在我明白了?,也許上天……上天就是為?了?讓我遇見你?。
“我這兩輩子?,過得好?絕望……可唯有遇見你?,方不枉我這顛沛流離的?兩生……”
“此?生……也算圓滿了?�!�
天幕一點點亮起來,遠處山邊浮現(xiàn)出朦朧的?蟹
弋?
青色。淺淡的?日光隨之投射下來,卻只如一片冰涼蒼寂的?雪。
有一片凌亂的?嘈雜聲響,透過山峽渺遠地?傳了?過來。他們知道,是搜查的?侍衛(wèi)們來了?。
寧祈心中升起一刻逢生的?喜悅,可在看到?身側(cè)的?少?年時,卻又陡然驚惶起來。
他的?身下是一攤濃稠的?血,紅得蒼涼而死寂。寧祈支撐著虛弱的?身子?湊上前來,看到?少?年勉強掀起眼簾,卻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好?似蠟燭即將?燃至盡頭。
寧祈足不能行,宋懷硯便再次搖晃著站起身,將?她橫抱起來。
一天一夜未進水食,身負重傷,寧祈也已虛弱得面色蒼白。她的?視線是模糊的?,只能看到?少?年那瘦削的?下頜,以及那雙清冽又飽含柔情的?鳳眸。
他抱著少?女,一步步朝人?聲的?方向邁過去?。
寧祈使不出一絲氣?力來,只能朱唇顫抖著喚他的?名字:“宋懷硯……”
劍云一眾人?注意到?動靜,忙往這邊飛奔而來:“陛下!娘娘�。�!”
在看見朝他們前來的?二人?時,眾人?卻不由得哽住一瞬。
少?年帝王冠袍凌亂,墨發(fā)飄搖,渾身浴血,像極了?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活命人?。他身上有一種極為?危險的?氣?場,好?似須臾間便能生殺予奪,卻在此?時此?刻,拼盡最后一絲氣?息,緊緊護住懷中的?少?女。
劍云忙率人?上前迎接,瞧著宋懷硯的?樣子?,不由得聲淚俱下:“陛下……”
宋懷硯讓他接過懷中的?寧祈,啞聲道:“……護好?她�!�
微微停頓,又顫抖著對寧祈說道:“阿祈……好?好?活下去?……你?要好?好?活下去?……”
說出這句話,他好?似也終于了?卻最后的?夙愿,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癱倒在地?。
寧祈聞聲撲倒在他的?懷中,凄聲喊道:“宋懷硯——!”
可是她的?少?年,這一次卻無法回應她了?。
他緊闔著鳳眸,強撐著想要抬起的?手,最終一點點垂落下去?,好?似被寒風抽走了?最后的?靈魂。
一瞬間,天地?間好?似只剩下了?風聲,時光的?流逝也仿佛有了?實質(zhì),被無形的?手拉得很長很長,沉重地?壓在人?的?心頭。
寧祈淚如雨落,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忽而感覺面上驀地?一涼。轉(zhuǎn)而抬眸,只見山風席卷,大雪紛飛。
——京城未落的?初雪,延宕了?一整個冬日,終于在此?刻簌簌飄了?下來。
恍若天地?也都在為?他嘆息。
與此?同時,懷中的?環(huán)玉亮了?一瞬:“恭喜穿越者,您的?好?感度已完成百分之百,您可以選擇回歸現(xiàn)實世界�!�
百分之百……
最濃烈的?愛,原是……原是要他愛到?死!
在呼嘯的?風聲中,環(huán)玉悄然幻化成玉鐲的?樣子?,套在了?寧祈的?腕子?上。寧祈怔了?怔,思緒紛亂,忽而將?目光移開。
雪若齏粉,飄灑在少?年的?發(fā)間和眉目間。寧祈伸出手來,為?他輕輕拭去?覆上的?雪,可雪粉不間斷地?落下,她無論如何也拂不干凈。
少?女哭得幾近嘶啞,用盡畢生的?力氣?將?他抱在懷中,最后只輕聲道:
“環(huán)玉……我想陪著他�!�
*
龍霄殿。
太醫(yī)已經(jīng)進進出出有十余人?了?。為?宋懷硯療傷的?太醫(yī)在他的?寢殿待了?足足一整個日夜,卻依舊不曾傳來確切的?消息。
寧祈身受輕傷,需要臥床靜養(yǎng),可她卻難以按捺,只披了?一件素凈的?外衫,便到?宋懷硯的?榻前守著。
入目皆是刺目的?鮮血,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少?年帝王只是安靜地?躺著,唇色蒼白,形容瘦削,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寧祈總有一種不安的?恐懼,唯恐他這一次昏迷,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待到?第二日半夜,張?zhí)t(yī)這才自宋懷硯的?榻前起身,寧祈便忙趕去?問:“張?zhí)t(yī),陛下他怎么?樣?”
張?zhí)t(yī)恭順地?行禮,似是松了?一口氣?:“回稟娘娘,陛下暫時無性命之憂了?。不過……不過陛下受傷過重,內(nèi)里俱損,只怕短時間內(nèi),是無法醒來了?�!�
寧祈緊繃著的?心弦終于松懈了?些,又接著問:“那要多久才能醒來?”
張?zhí)t(yī)嘆息一聲,如實答道:“這個……這個不好?說,短則半月,長則一年……全看陛下的?造化了?�!�
寧祈看向榻上的?少?年,只好?無奈地?應了?一聲。
待太醫(yī)走后,在龍霄殿守著的?侍從也都上前來,惜韻拽著寧祈的?衣袖,心中不忍:“殿下,您已經(jīng)守了?一整日了?,又有傷在身,還是快回去?歇歇吧�!�
“不必……”寧祈搖了?搖頭,緩聲開口,“我就在這里守著�!�
守到?她的?少?年醒來的?那一天。